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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文 / 湯姆·拉奇納

    第二天清晨五點,瓊莉就匆匆出了門,去報道波托馬克河上一起令人震驚的遊艇翻沉事件。兩位國會議員和他們的夫人昨天晚上還在遊艇上開晚會,然而媒體至今也沒有提及他們。這是一條實實在在的新聞,是瓊莉非常感興趣的。到了下午,整個件事已經水落石出——四名乘客在幾個小時前下了船,一名喝得醉醺醺的船員把船開出去,到他的夥伴面前去炫耀,結果發生了災難性的結局。瓊莉很能幹,使這個事件在短時間裡成了熱門話題。

    下午六點回到家裡的時候,她發現在家裡的不是史蒂文,而是海倫。「他爭取飛一次羅馬,可沒人及時通知他得到批准,所以他急急忙忙就走了。」

    「羅馬。」瓊莉說這話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海倫笑著說:「他原以為他明天飛阿爾伯克基呢。」

    正說到這兒,懷亞特走進來。「阿爾伯克基是什麼東西?」

    「一座城市。」瓊莉說道,懷亞特走過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在新墨西哥。」

    「聽起來很有趣。」

    懷亞特思索著。「我們以後能去那兒嗎?」

    「可以,等我退休。」瓊莉說著,端起海倫剛為她倒的一杯咖啡。「可能比任何人想的還要來得快。」

    海倫兩臂交叉放在圍裙上方。「出什麼事兒啦?」她像母親一樣語氣強烈地問道,「你最近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瓊莉聳聳肩。「說對了,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什麼人了,是個記者,還是個傀儡。」

    瓊莉與海倫及孩子們一起吃了晚飯,然後把懷亞特送到街那頭去上鋼琴課。海倫和她們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回到隔壁她自己的公寓。瓊莉正和薩拉一起做填字遊戲的時候,愛麗西婭打電話來,問她是否有興趣做一篇關於賈雷德-塔克的報道。這是她四處遊說、爭取了很長時間的活兒,所以愛麗西婭打來電話使她感到驚喜。

    幾年前,瓊莉在西雅圖為有線新聞網工作時曾見過賈雷德-塔克。他是個作家,寫了一本《眾神顯靈》,在大西洋兩岸一時間眾說紛紜。當時才二十歲的他就已經成為人們談論的對象,因為他為一個名叫「臭玫瑰」的樂隊寫了一些有爭議的、令人不安的情歌。儘管大多數評論家認為這個樂隊確實太臭,塔克本人卻由於他的詩才、他的歌聲和他唱歌時所帶的激情而得到狂熱的好評。樂隊散伙後,他搬到紐約市,和帕蒂-史密斯合作演唱了一段時間,後來和康特妮-拉芙同居。但是隨著康特妮在電影事業上的發展,他們的關係逐漸疏遠。他具有同《滾石》雜誌創辦人兼總編輯詹恩-溫納類似的經歷,似乎也體驗到溫納幾年前就體驗到的「眾神顯靈」,因為他到了巴黎,就過起年輕頹廢流浪有的生活。就像當年格特魯德-斯泰因1和她的情人艾麗斯-B.托克拉斯一樣,塔克和他的新情人——一個裝潢師,也是他的心上人——很有男人味的阿蘭-克裡斯托夫一起創辦了一個格特魯德-斯泰因式的沙龍。

    1格特魯德-斯泰因是美國先鋒派女作家,二十年代僑居巴黎,與其胞弟以及艾麗斯-B.托克拉斯住在一起。她的《艾麗斯-B.托克拉斯自傳》實際上是她自己的自傳。許多年輕作家如海明威等都投奔她的門下,使她成為「迷惘的一代」的領袖人物。

    瓊莉對賈雷德-塔克感興趣有其明顯的理由,但是她想採訪塔克還有另外一個動機:他已經成為法國同性戀權利運動的領袖,在法國他的名字已成為這個運動的同義詞。最近,繼比利時一對夫婦被控謀殺四名法國小男孩一案之後,他領導了反對兒童色情文學的鬥爭。瓊莉急於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賈雷德-塔克——一個平生大部分時間流連在「重金屬音樂運動」邊緣的標準男性音樂家,三十多歲時還成為一名同性戀者——在一個根本不屬於他的國度裡領導著爭取平等的事業。

    瓊莉覺得現在是深入探索一個複雜的、有爭議的靈魂的好機會。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個生命的轉變?他為何如此狂熱?他為什麼認為全世界的同性戀都承認自己的方向是一種「道德需要」?他是否覺得他從一開始就是個同性戀者,卻向世人和他自己隱瞞了這個事實,直到他不能再容忍下去了?瓊莉對性別政治知之甚少,從未真正研究過一個曾是標準男性、現在卻是一個同性戀者的精神領域,她很想親自找到答案,渴求知識的激情是她最好的動力;她知道這將是一篇轟動一時的報道。她告訴愛麗西婭她想作一次關於他的報道。

    「唔……我沒看過那本書,但是它確實集中描寫了很多人。我同意你的意見,他會成為一個熱門話題。」這是愛麗西婭曾經說過的話,而且她總是一副精明的製片人的口吻。

    但是巴尼不同意。

    「『絕對不行。』」愛麗西婭把巴尼的原話告訴了瓊莉。「他看了即將播出的節目單後,特意打電話來槍斃這個片子。」

    「為什麼?」

    「他說爭議太大。」

    「所以才應該播嘛。」

    「也許他有自己的道德極限。」愛麗西婭提示說。

    瓊莉說:「你是不是開玩笑?為了收視率,他會把自己的娘給賣了。」

    「另外再把自己的爹給搭上。」但是愛麗西婭已經知道瓊莉準備干了。「你不在乎,對嗎?不管怎樣,你都準備干了?」

    「我想和這個人談談!我記得塔克很可愛,聰明得跟他這個年齡不相稱,好像所有的聰明才智都在他身體裡集聚著,但又不知如何發洩——」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現在一定要噴發了。」

    愛麗西婭警告說:「我會為這事惹上麻煩的。」

    「好了,我們冒一次險吧。」

    「他可能拒絕播放這個片子。」

    「看完之後,他就不會了,我向你保證。」

    她動身去巴黎之前,巴尼就得到了風聲,他大發雷霆。「你不能在那個同性戀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頑固的?你的每個部門都有同性戀在為你工作,有些人說你自己也是。」

    「請客氣點。」

    「這至少說明你為什麼如此粗暴。」

    「塔克本來會點我的名的,其他人他都點了。」

    「看看他製造出來的這些閃光點吧。爭議!那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或者你想讓我報道伊麗莎白和鮑勃-多爾最近的離婚?」

    「聽著,瓊莉,」他說這話的時候,態度也軟了些,「我要——怎麼說呢——對某些人負責,要保護某些人的利益。」

    「什麼人?什麼利益?」

    「這家電視網背後的資金,我得對某些人負責。」

    「我還是不明白。」

    「這要涉及一些基督教裡的好人。媽的,別的先不說,塔克是個無神論者,這會使他們很反感。」

    「我對新聞檢查也很反感。」

    「瓊莉,我敢說,如果國家廣播公司董事會裡有人出於個人原因討厭什麼的話,公司在播放節目之前也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

    「我就要去幹,」她用她最誘人的挑逗口吻說,「你得讓那些善良的基督徒忍氣吞聲地接受著。」

    她從他身邊走開。

    每天晚上,史蒂文都從羅馬打電話過來。等他和孩子們聊完之後,瓊莉總要和他說說話。她知道他在那邊逗留那麼長時間並不是為了環球航空公司的事務。「我正在做一些核對工作,就這些。」

    「什麼?」她追問道,「你說過梵蒂岡事件裡沒有金戒指。」

    他沒有把在愛麗西婭給她的錄像帶裡的發現告訴她。他不想在電話裡告訴她。「別擔心,親愛的。」

    她覺得拿他毫無辦法,不耐煩地回答說:「好了,我不再想這個了。」

    「你打算幹什麼?」

    「我要去巴黎。」

    「巴黎?那我們到維也納去喝咖啡吧。」

    「我要去採訪賈雷德-塔克。」

    「終於如願了,啊?聽著,你就住在聖女貞德旅館。」

    「好的。」

    「親愛的?」

    「你是不是要說讓我當心?」

    「不,我只是想說我愛你。」

    巴黎聖女貞德旅館坐落在馬雷區中心一個安靜的角落,就在蒂雷納大街對面。旅館工作人員還記得她丈夫,這使她很感動。她受到了熱情、友好的接待。他們給了她一間頂樓的大房,房間的兩邊牆上都有窗戶,能俯瞰老城區的屋頂和她非常喜愛的孚日廣場。給賈雷德打電話的時候,她一邊喝茶,一邊吃著美咪的奶油羊角麵包。阿蘭告訴她說賈雷德出去了,並讓她在他們最喜愛去的一家餐館見面。當他提到波芬格餐館時,她呆住了,因為她從來沒在那兒吃過飯,而且一直想知道這家久負盛名的、城中最古老的餐館是什麼樣的。

    果然名不虛傳,食物美味可口,餐館的裝飾很像《嗨!多莉!》中的哈爾摩尼亞花園的舞台背景,共餐的人也都非常有意思。阿蘭泰然自若,充滿機智,讓瓊莉很高興,跟印象中的相比,賈雷德顯得更為輕鬆,更少戒備之心。現在他不像是高壓鍋,更像個最終找到自我、明白人生目標的充滿自信的人。她確信,他們看起來非常相愛。

    除了賈雷德的那本書,他們全都談到了。因為那本書是明天採訪的主題,是個不使用攝像機的禁區採訪。今晚的談話為的是互相瞭解,他們感覺相處很愉快。瓊莉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帶殼麵包,神采飛揚、滔滔不絕地談論著政治、性愛、音樂、法國、孩子和裝潢。回到旅館,她就精疲力竭地昏昏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鐘。

    她起床後,步履輕快地來到一家麵包店,喝了一杯牛奶咖啡,吃了一個甜得發膩的巧克力卷。她穿過瑪麗大橋,在聖路易島給孩子們買了些紀念品和巧克力。她轉過聖路易大橋,在城中環島稍事停留,仰望著蔚為壯觀的巴黎聖母院——這景色歷來使她歎為觀止——為她所擁有的幸福默默祈禱。

    接著她開始工作。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了個電話給攝制組,然後下樓在街上等候著,攝制組開著標緻小貨車來接她,來到第十七區賈雷德和阿蘭住的大樓,攝制組人員往下卸器材,瓊莉則自己走了進去。電梯旁有個維修人員正在貼佈告,說電梯出了故障,於是她把手袋甩過肩膀,勇敢地走向樓梯。

    她快走到第二層的時候,一個男人跳著從樓上跑下來,轉過拐角,正好和她撞了個滿懷。她覺得像被卡車撞了一下,失去了重心,趕緊用雙手抓住樓梯扶手才沒跌倒。她的手袋掉在腳邊的樓梯上,她抬頭看著那個被撞得坐在地上、正在爬起的男人。她立刻注意到了三點:他留著小鬍子,相貌英俊,顯得很不高興。他沒有道歉,嘴裡含糊地說著法語。她只能猜測他是在埋怨她擋了他的道。隨後,他似乎想從她身上跨過去,繼續下樓,所以動作慢了不少。她注意到他穿著跑步運動服。她心想他是要去參加某個他確信會贏的馬拉松比賽,要遲到了。

    她撿起手袋,向第三層走去。她按了按320房間的門鈴,隨即理了埋頭髮,想使自己顯得整潔、精神一些,因為她覺得剛才在樓梯上和那個人相撞之後自己的儀容顯得有些凌亂。她以為賈雷德會來開門,然後責怪她前一天晚上酒喝得太多;確實她還感到有些頭暈。門沒有開;事實上,根本沒人來開門。

    攝制組到了,詛咒著電梯出了毛病的法國建築。他們發現瓊莉還站在那兒。他們又試了一次,敲門、按門鈴、叫喊,認定沒人在家——瓊莉覺得好生奇怪——一位熱心的鄰居出現在過道上,衝著樓下喊看門人,看門人拿著鑰匙走上樓。她跟瓊莉一樣,也很喜歡自己的這兩個房容。驚愕之餘,他們憂心忡忡地打開公寓的房門,瓊莉跟著她走進去。看門人轉身走向臥室,嘴裡喊著「塔克先生」。瓊莉本能地向廚房望去,這時她發現了賈雷德-塔克的腿。

    他臉朝下趴在地板上,全身赤裸,已經死了。家庭常備藥箱反扣在廚房的案台上。地上有個塑料袋,裡面裝著東西,像是海洛因,青腫的胳膊上緊緊地綁著止血帶,是毒品注射過量?

    自殺,媒體用誹謗性的語言說。

    但是瓊莉不這麼認為,屍體發現後不久阿蘭隨即趕到。她和阿蘭都知道,賈雷德是被謀殺的,但製造了自殺的假象。此後數月,賈雷德之死成為巴黎街頭巷尾的最大新聞;是否謀殺所引起的爭議使這條新聞的反響變得更大。瓊莉位於這場風暴的中心,她不僅是唯一見過嫌疑犯的目擊者,而且還要平心靜氣地在第一新聞網的鏡頭前做報道,慷慨激昂地以賈雷德朋友的身份講話,捍衛他的名譽。實際上,她認識他才一天時間,卻覺得像認識一輩子了。有一點瓊莉確信無疑:他熱愛生活,沒有自殺的明顯理由。阿蘭堅持說,毒品是他過去音樂創作生涯的一部分,但不屬於他在巴黎的生活,他是被謀殺的,而且遭到了陷害。

    瓊莉在幾天的時間裡仔細研究了幾百張嫌疑者的照片,但無法找到在樓梯上與她迎面相撞的那個人。那個人不是大樓裡的住戶,他銷聲匿跡了,報紙上稱他為「無名氏先生」。但是他確實有名有姓,瓊莉對此確信無疑。她相信如果再遇到他,肯定能認出他,還有更多生動的細節:結實而突出的下巴,蓬鬆的黑髮,顯眼的小鬍子,相貌英俊,此外年紀不大,個子不高,身體強壯。她很快就槍認出他,但她確信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巴尼的表現給人這樣一種印象:巴黎之行是他的主意。他因「派」瓊莉去進行這次有爭議的採訪而受到讚揚,他甚至懸賞為賈雷德之死提供破案線索的人。這是第一新聞網的一大公關行動。瓊莉再次搶先進行了獨家報道。

    但是瓊莉絲毫不覺得興奮和自豪。

    「怎麼回事,親愛的?」午餐室裡,坐在對面的愛麗西婭問道。瓊莉根本沒有在吃東西。「塔克的事?」

    「是的。」

    「你真的對那傢伙很感興趣?」

    「對,但不是這個原因。」

    「想找人幫忙嗎?」

    「我想找史蒂文,他還在歐洲呢。」

    「看看我行不行。」

    瓊莉覺得自己快憋死了,她需要有人分擔她的恐懼,從看見在冰冷的廚房地板上的腿那一刻開始,她就感到不安。於是她對愛麗西婭說了那些她無法擺脫的感覺、不想正視的事情,想否認一直在否認的事情:她到第一新聞網之後在職業道路上巧合太多了。「是有人在故意製造這些事件。」

    愛麗西婭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你以前提起過類似的話。我想你可能是某種磁石。」

    「史蒂文覺察到了一些情況,他是對的。」

    「親愛的,這實在太——什麼詞來著?」

    「荒謬。」

    「謝謝你。」

    「我很害怕。」

    「不必如此,真那樣就太傻了,你急於對難以置信的事下結論,你不能這麼對待自己。」

    瓊莉聳聳肩膀。「也許如此,可是,它總讓人覺得很怪。」

    愛麗西婭也覺得很怪,而且就在那天晚上,她對巴尼-凱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問她瓊莉怎麼了,為什麼最近在鏡頭前面總是心神不定。愛麗西婭把瓊莉下午對她說的話告訴了他,還說這一切有多麼「荒謬」,說她認為瓊莉與這些令人震驚的事件接觸太多,以致產生了一些「幻覺」。愛麗西婭說:「她認為有個病態的崇拜者想推動她的事業。」

    「那會是誰呢?」

    愛麗西婭笑了起來。「可別看著我呀!」

    他逗她說:「你想要收視率。」

    「收視率對你的影響更直接。」

    「好吧,我坦白,我謀殺了教皇。」

    「那可是我想看到瓊莉做出的報道。」愛麗西婭說完就下班走了。

    克萊和巴尼在克佩德溜冰場外的麥迪遜廣場花園裡休息。巴尼感到很痛苦。「我們這麼干為的是什麼?坐在這兒看那些成名的花樣滑冰高手,這些人比我們掙的錢還多。」

    「為了詹姆斯,你看見他的孫子們是多麼喜歡滑冰啊。參加他的生日慶典,我們應當高興才是。倒霉,他也許活不了多久了。」

    「我倒想親手宰了他。」

    「因為塔克的事?」

    「單單羅馬的事他就該被槍斃,他把事情攬在自己手裡,但我特別禁止過,叫他不要再干了。」

    「雷克斯否決了你的意見。」

    「小傻瓜、然後是塔克,基督啊,克萊,那個殺手在樓梯和她撞了個滿懷,芬德利僱傭的真正的天才呀。」

    「他總歸跑掉了嘛。她又沒有看清楚,而且他每次都變換模樣。」克萊想和他爭辯幾句。「聽我說,巴尼,在發掘報道題材方面,她還真有點好『羯摩』1,這顯然不需要火箭科學家的頭腦也能想得到,有點猜疑是正常的嘛。」

    1佛教用語,又稱「業」,指身、口、心三方面的活動,泛指命運或因果報應。

    「她丈夫讓我不安。還記得他是怎樣幫著處理菲律賓帶子上那幅放大照片的嗎?他對那隻手簡直著魔了,你還記得吧?」

    「算了吧。我們暫時偃旗息鼓,就不會有事了。」

    「但願我們還沒有走得太遠。」

    克萊給自己買了一隻熱狗。「雷克斯擔心的是別的事。」

    「什麼事?」

    「她媽媽,她可能會使她感到尷尬,此人很有個性,和伊麗莎白-泰勒結婚次數一樣多,是個酒鬼,危險人物。」

    「記得克林頓家的老太太嗎?」

    克萊笑嘻嘻地說:「事實上,她倒是人見人愛的,不是嗎?」他咬了一口熱狗。「來點兒嗎?」

    「按猶太教是潔淨的嗎?」

    克萊只是咧著嘴樂。「那麼,我們什麼時候採取大行動?」

    「希拉裡?現在是四月,選舉要到十一月。我們要等他們的懷疑逐步淡化,讓戈爾的競選活動先升升溫,然後再動手不遲。我想讓那個事件的影響勝過選舉,幾乎把選舉的消息趕出報紙頭版。」

    「然後呢?」

    「給她時間,使她的疑惑煙消雲散。」

    「我們六月份在裡真特大學的事還幹不幹?」

    「到時候我再做決定。」

    「愛麗西婭-馬裡斯怎麼辦?」

    「不必擔心她。」

    「不必擔心她?是你在電話上告訴我,說她正在火藥桶上跳舞。」

    「這事我來管吧。」

    克萊把包裝紙扔進垃圾筒。「我們回溜冰場去吧,芬德利要納悶出什麼事兒了呢。」

    「嗨,」巴尼用輕快的語調說,「雷克斯和瑪嬌麗又生了個小孩。你是不是真的要當那個小孩的教父?」

    「是的,他們跟我說過。」

    「你們很親密嘛!」

    「我和他們全家都很親密。」

    「我指的是雷克斯,聽說你們像兄弟一樣。」

    「你可以這麼說。」

    「好的,看看你是否能通過他對詹姆斯施加一點影響。五月份之前不要再幹什麼了。還有,干的時候不要太草率。」

    「我向你保證。」

    他們走進體育館時,巴尼說:「有謠言說,雷克斯搞同性戀。」他觀察著克萊的反應。

    「那是我聽說過的最荒謬的無稽之談。」

    瓊莉看見史蒂文走來,便跑著穿過停車場。她是一路開車到巴爾的摩來接他的。每次他飛行歸來,她去接他的時候都注意到他的制服,而這一次卻沒有。事實上,她腦子裡只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抑或是恐懼?——他的懷疑是對的。

    「親愛的,」他說著,用手臂緊緊把她擁攬到自己懷裡,「好了,好了。」

    她緊貼著他,渾身發抖,她去巴黎之前就沒見到他。現在,在他的懷抱裡,她所有的恐懼都表露出來。「是他幹的嗎?塔克是他殺的嗎?」

    「誰?」

    「向伊梅爾達開槍、企圖殺死莫莉的那個人!」

    他把一隻手穩穩地放在她肩膀上,另一隻手提著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對她說道,「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看我們能做點什麼,我們要頭腦冷靜。」

    「頭腦冷靜?我已經精疲力竭了。我現在同意你的看法,史蒂文。我走到哪兒,哪兒就有人送命。」

    他們走到車旁。「別人往往是去報道一個已經發生的事件,因為事件是不會來找他們的。」

    車駛出停車場後,瓊莉問史蒂文:「那天晚上你在工作室裡發現了什麼?就是你去羅馬之前。正因為這樣,你這段時間一直呆在羅馬,就是這個原因,對不對?」

    「我看見了那枚戒指——到家我再給你看。我和梵蒂岡的官員一起,都想弄清楚那個戴戒指的牧師是誰。」

    「就在那兒嗎?他和我們一起呆在現場?」

    史蒂文點點頭。「梵蒂岡似乎到處都是穿長袍的牧師,那天有很多疑點,這個牧師說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對老修女說,他是剛從北美學院的其他工作中派過來,到記者招待會上幫忙的。」

    「梵蒂岡,他們進了梵蒂岡。」她搖了搖頭說道,「這本身就令人難以置信。」她抓住他放在離合器桿上的右手。「史蒂文,殺害賈雷德-塔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能做一篇報道,我毫不懷疑。」

    開了有半英里,他才開口。「我也相信,」他說道,「但是沒有那起事件的錄像帶。」

    一到家,他們就成了慈愛的父母,不露聲色地和孩子們一起吃飯。瓊莉掩飾得非常巧妙,懷亞特和薩拉絲毫沒有覺察到媽媽內心的極度恐懼。意大利通心粉、沙司和一大盤菜葉色拉也幫了忙。吃完飯,四個人一起把調羹伸進奶油胡桃冰淇淋,懷亞特決定去練鋼琴(他最近已經成為年輕的范-克萊本)。薩拉要到一個女友家過夜,瓊莉只好等那個女孩的母親來接薩拉。等她看見薩拉安全離開,懷亞特做完祈禱、鑽進被窩之後,她就進入史蒂文的工作室,來到他身邊。

    史蒂文把錄像帶上的可疑畫面調到他的電腦屏幕上。他讓她看馬尼拉照片上的金戒指、聖克拉拉的金戒指,然後再看那個牧師手上的金戒指。那幅照片上看不見多少金子,無法判斷到底是不是同一枚戒指,但那些胖胖的手指是吻合的。他們接著放大了牧師的全身像,包括他那張臉。然後,史蒂文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這跟瓊莉在巴黎的樓梯上遇到的那人,那個卑鄙的「無名氏先生」是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她覺得樓梯上的那個人要粗壯些、英俊些——也許只是那小鬍子的原因?——而且那人的頭髮是捲曲的,完全不同於這個年輕的、有些禿頭的牧師。「不,史蒂文,不是他。」

    她如釋重負,同時也大失所望。

    史蒂文有同樣的感覺。「我倒希望我們能得到某種識別特徵,我們需要一張臉。」

    「我們需要找到動機。」

    「我們以後會找到的,現在這並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能給你說出好幾個動機:某個崇拜你的瘋子想讓你的事業飛黃騰達,電視台的某個人想提高收視率,有個人想在某一天把真相說出來,以此詆毀你所做的每一項報道。」

    她驚得呆若木雞。

    「無論是什麼事——無論是什麼人,我們都需要證據。錄像帶,文件,我們首先有必要知道我們現在所描繪的這個瘋狂的陰謀到底是否存在。」

    「我們不能報告警察局嗎?」

    「憑什麼呢?」

    她點點頭:他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這只是一種猜測,一種目前還無法得到證實的猜測。而且他們知道,這種猜測聽起來有些瘋狂。

    「我們需要幫助。」

    「我也這麼想,」她稍加思索後說,「我想我知道如何得到幫助。」

    「怎麼辦?」

    「我跟一個人說起過這件事。」

    他頓時作出敏銳的反應。「瓊!我們誰也不能相信!」

    「我相信愛麗西婭。」

    「你告訴她了?」

    「是的。史蒂文,梵蒂岡的錄像帶就是她給我們的,沒有那盤帶子,我們還會——」

    「多少?」

    「什麼多少?」

    「你跟她說了多少?」

    「有一些。」

    「有多少,瓊?」

    「我說我們很擔心,說你懷疑馬尼拉事件和聖克拉拉事件是同一個人幹的。還說了我懷疑塔克的死也與此有關。」

    「她的反應如何?」

    「她認為我瘋了,你為什麼這樣追問關於愛麗西婭的事?」

    「她是最合適的懷疑對象。她能接近內部,知道內幕,有做這件事的理由——這也是她的收視率嘛。」

    「胡說。」

    「你有把握嗎?」

    「她會為我兩肋插刀的,她當了我多年的製片。我的性命都可以托付給她。」

    「你毫不懷疑嗎?」

    「史帝文,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他靜靜地坐著,良久不語,思忖著這件事的利弊得失。正面:愛麗西婭-馬裡斯是幕後指揮。反面:她是能幫助他倆的少數人之一,因為她能接觸到他倆想瞭解的每一件事。他作出了選擇:反面。「好的,我們就相信你的直覺,因為我們不能孤軍作戰。」他拿起電話,遞給她。

    「什麼?」

    「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現在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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