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 / 克莉絲汀·漢娜
維娜把腳縮到裙子下,把飯盒放在大腿上。陽光自頭頂的松針間透下來,她棕色棉裙上樹影斑駁。
凱蒂無言地坐在地旁邊,埋首吃自己的午餐。
維娜瞅著綠油油的山坡。她想得出神,竟沒聽到腳步聲朝她而來。
「維娜?」
她一驚起頭來看見簡彼德站在她旁邊。他正低頭看她,胸前。捧著飯合血,臉色比平日還蒼白。「我可以坐下來嗎?」
維娜開口想說不行。
「當然可以,彼德。」凱蒂咬一口醃黃瓜說道。
波德的臉悠的通紅。他在維娜旁邊蹲下,開始很認真地打開飯盒。
維娜偷眼瞄他。
他好像很……緊張,笨拙地解開包住玉米麵包的紙。
他突然側眼瞥見她在看他。
維娜粉臉一紅,連忙低頭看著青草。
「維娜?」
她很勉強地瞧向他這邊。「什麼事?」
他又臉紅了。「我在想:。…我是說,羊毛季舞會快到了,我──」「那還是好幾個星期以後的事。一訊蒂說。
彼德煩躁地白她一眼,狠狠咽口氣,喉結上下躍動。「反正,也快到了,呃……我在想你是否能跟我去,」他以誠懇的大眼睛望著維娜。
維娜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怎的,她好想哭。「我不能夠。」
「可是──」維娜嘴唇發顫。「你也知道我媽,就算……」
「就算什麼?」
她咽口氣,低聲說:「就算我想去。」
「噢」彼德小心地包好麵包放回飯盒,緩慢地站起來。「再見。」說完,他就轉身走維娜淚眼迷濛地盯著地面。
「或許你可以跟媽媽談談。」凱蒂說。「最近她人…很好。」
維娜歎口氣。「我要怎麼說?她不會懂我的問題的。」
「你沒什麼問題,你十全十美。」
維娜向妹妹擠出一絲慘淡的笑容。「謝謝,吃飯吧。」
他們又沉默下來。維娜相心專心吃東西,不去相心別的事,但凱蒂的話一直縈繞在她腦海。
去跟媽媽談談。
要是能夠就好了,她心想。
她咬了一口麵包,疲倦地咀嚼著。她當然不能跟媽媽談。她多年前就試過了,媽媽一定會說她自己已經知道的話:她對簡彼德的感覺只是傻氣。媽媽不會告訴她答案的。
斧頭砍入木頭中,將木頭劈成兩半。傑克停下來,拭去眉心的汗水,把半塊木頭放正。
他正想舉斧,卻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他停下來聆聽。
一陣甜美的歌聲隨春風飄過來,與燕子的啁啾相應合。這歌聲既熟悉又陌生,時斷時續,彷彿歌者背過這首歌,卻沒有真正唱過。
他緩緩扭頭看。
亞麗正坐在門廊上,正在為凱倫唱著很奇怪的搖籃曲。傑克聽了不禁苦笑。難怪會奇怪,她以前從未唱歌給孩子聽過。
要是她當真如此刻這麼慈愛就好了。他想起那夜他洗澡的事,便油然緬懷起以前的美好時光。那時他是多麼信任她,而且也不害怕。
她突然抬眼看見他。他們的眼神相遇,他的眼中充滿渴望,她的則充滿欣喜。她的笑容漾開來,招手要他過去他不該過去,他知道這一點。他該轉身繼續劈木頭。但他好想過去,僅此一回,下不為例。他的斧頭滑落地面,他繞過那堆木柴,朝她走去。
他走到門廊上時,她仍兀自笑著。
「嗨」她指指旁邊的位子。
他瞅著那個位子。該死,看起來好誘人……
「坐下來吧」她見他沒動,就開口道。
他咽口氣,強迫自己看她。「我不該……」
她笑笑。「我不會咬人。」
她的眼神像磁石般吸引著他,奪去了他的意志,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他直視眼前羊只點點的綠野,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
他們沉默下來。炙熱的太陽躍在他頭頂上,參過他襯衫,汗濕了他的肌膚。他等著她口出惡言,她卻也在等著。然後兩個人同時開口了。
「好熱的天──」「天氣真好」亞麗噗味一聲笑出來。「我們至少在天氣方面看法相同嘛。」
傑克按捺住想對她笑的衝動,然後卻又惱怒起來。她真該死,居然這麼善於操縱他;他也該死,居然像個蹩腳的傻子。他一躍而起。
「我……我得回去劈柴了。」
她抬眼看他。她眼中有哀傷,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他不知怎的,居然荒謬到認為自己傷了她的感情。「跟你聊天真好。」
傑克轉身走開。他費了全部意志才得以不放足狂奔。
那夜黛絲跟維娜坐在餐桌前。凱蒂正在她們背後搜抽屜。
黛絲懶洋洋地拿起湯匙打量。她試著不去想傑克,卻無能為力。自從昨夜替他洗頭後,她就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她自覺像個壞春的少女。這真是太荒唐了。
她嘴角泛起笑意。真是太刺激了,如今她更確定她和傑克之間是有著特別的情悻。現在她才明白當初何以會選擇他,她不是因為他眼中的痛苦恐懼,而是因為他有去愛的能力。因為即使是當初他站在小床邊時,她就看出他很害怕在那兒,害怕會需要孩子約愛,然而,也儘管絕望,卻仍站在那兒。大部分的人都在人生旅途上退縮,放棄了愛。黛絲以前就是這樣。但傑克不然,他以忿怒掩飾自己,強迫自己去遺忘,但他從未離去,這表示他沒有放棄。
昨夜,在他入睡的前一刻,她看見了真正的傑克,在忿怒面具背後妁傑克。他是個寂寞而驚恐的人,已厭倦了孤獨,這麼像她……
她回想無意中看見他微笑的時刻,或是以慈愛眼神看著女兒,或是在半夜做木馬的那些時刻,她心中就充滿了感情。
黛絲感覺維娜在看她,便倏地抬頭。「什麼事,維娜?」她柔聲問。
維娜搖搖頭,眉頭淺蹙。「沒事。」
黛絲按按維娜的手。「維娜,如果你需要我,不管是什麼事,我都願意幫忙。」
維娜咽口氣。「謝——-謝你,媽!」
凱蒂走過來。「媽,你答應要教我如何用湯匙表演特技的。」
黛絲笑著說:「好吧,你看,你先呵氣,像這樣。」她在湯匙上呵氣,直到上頭蒙上一層白霧。「看到沒有?然後放到鼻樑上上她像個專家一樣把湯匙放到鼻樑上。
「果然管用!」凱蒂鼓掌歡呼。
湯匙自黛絲鼻樑上滑下來。「暱」一聲掉在桌面。「當然,母親從不撒謊的」維娜瞇起眼睛。「真的?」
黛絲望著維娜,笑容消失了。她們相互打量良久,黛絲本能地認為維娜是在試探她。「真的。」
「我可以試試看嗎?」凱蒂很急切地說。
黛絲和維娜相互凝視片刻,黛絲這才扭頭對凱蒂說:「當然可以。」
凱蒂皺著眉頭專心地在湯匙上呵氣,再輕輕地把湯匙放在鼻樑上,湯匙居然穩坐鼻樑。
她訝異得眼睛都鼓起來,低喊一聲,湯匙掉了下來,落在她的空盤上。
「好吧,」黛絲說。「現在大家一起來吧。」
傑克瞅著屋子,夜幕低垂,使粉刷成雪白的木屋蒙上一層深灰。門廊上的欄杆只是粗黑的線條,暗影投映在木板牆上。
微風拂過樹梢,千架很有節奏地擺盪著。
傑克的目光掃視暗沈的屋舍。一縷輕煙自煙囪冒出來,在暗藍的夜空形成一孤灰線。琥珀色的光芒自廚房窗口透出來。
廚房窗簾敞開著,彷彿裡頭的居民不再是圍城中的士兵,僅是一戶等待夜歸人的農家。
他多年前建造的這幢房舍有了前所未有的意義:家。
他轉身眺望著下方閃閃發亮的海面。傑克試圖不去想那扇誘人的窗子。
這只是幻覺而已,傑克。
但這回不知怎的他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那些改變似乎更具體更複雜。
也更危險。
他想著大夫說的話,心想或許他妻子的改變是真實的持久的。
或許她當真是在改變了,或許……
「該死!」他長歎一聲。
該死,他絕不能相信她。他以前相信過她,卻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孩子也是口口得到的卻只是痛苦。
但萬一這回是真的呢?
引發傑克恐懼焦慮的正是這個問題。他一直在費力鞏固心防,萬一他辛苦建造的牆倒了,即使是片刻時間,他也無法再把它築起來。
那時他該會如何?
你很清楚你會如何。一切又跟以前一樣。
想到這裡,他打了個寒噤,把衣領拉高。
然後他又得花費多年的時間恢復神智。多年的漂泊孤獨無依和飢餓,多年的迷途摸索,多年的黑暗。
他得牢記她是哪一種女人,牢記她是如何輕易地利用別人,牢記她是如何善於佯裝。她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只除了她對他的仇恨之外。
想想她懷凱倫那一夜。
那夜她只是笑著撫摸傑克的臉頰,他就像個乖寶寶一樣跟她上床,給她多一個無辜的武器可以對付他。
那時她的「改變」只持續一個小時,然後又故態復萌。他看著她腹部日漸隆起,就時時刻刻必須跟心靈中的需求和羞恥作戰。她每天就拿懷凱倫那夜來嘲弄他。
「我只要笑一笑,你就乖乖跟過來。你真是可悲啊。」
每天他就看著她的肚子越來越大,看見她臉上神秘而冷酷的笑容。每夜他就孤單地躺在床上,害怕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來臨。他知道自己從此將孤單冷清地過一生,這念頭簡直有如煉獄。難怪那天凌晨他會在穀倉中醒來,不記得自己上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她懷孕的壓力差點把他害死。
他不會再讓她操縱他。
要牢記,他告訴自己,千萬要牢記。
傑克走過院子,像個即將上統架的人一般步上台階,推開廚房的門,被眼前的景象嚇一跳。
麗莎凱蒂和維娜正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桌邊,沒有人回頭看他。
這一點他並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她們的鼻樑上都放了一支湯匙。
「傑克!」麗莎突然回過頭來,湯匙立刻掉在地上。
凱蒂和維娜立刻畏縮一下,抬起頭來。湯匙落在桌面上。
麗莎站起來替他拉一張椅子,拍拍座位。「暗,坐下,晚餐好了。」
傑克戒備地打量她們三人,注意到她們臉上有一絲笑意。她們在玩耍,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心中生起了一股渴望;他好想加入她們。最後他不看她們,木然走過去坐下。
麗莎匆匆去把晚餐端過來放在桌上。
傑克困惑地瞅著自己的盤子,裡頭有三個蛋,蛋黃都散掉且煮得過熟,邊緣還是焦黑的,陶盤上蒙上一層黑灰。「這是晚餐?」
地亮出燦爛的笑容,兀自坐下來。「好好吃。」
兩個女兒在竊笑。
傑克蹙眉。「這是早餐。」
麗莎低頭看看自己的盤子。「是嗎─。」
他用力捶一下桌面。「該死,麗莎,你拿早餐來當晚餐。」
她一派天真地眨眨眼。「我還以為我剛起來。」她看看兩個女兒。「是不是?」
傑克一躍而起。「我受不了了。」他轉身想走,肚子卻咕嚕地響起來。
「坐下來,傑克,」她輕聲說。「你餓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她正抬眼朝他笑,笑容裡卻沒有一絲嘲弄,只是一逕微微笑著。她眼中有邀約之意,令他好想留下來。
他是很餓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還來不及細想,人已」屁股坐下來,也不看她那雙危險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
他冷哼」聲。「是嗎?」他很不情願地抬眼迎視她。「什麼?」
「你是在想,你得非常餓才吃得下這種東西。」
他忍不住莞爾。
「你看,」她低聲說。「一點也不會令你心痛,不是嗎?」
他感覺自己臉色一白,笑容消失了,直視它柔和的眼眸,心中一陣渴望。「你錯了,痛得很。咱們趁……早餐冷之前趕快吃吧。」
麗莎看看者蕉的蛋,咧嘴笑了。「我想我們多的是時間。」
在洗過碗盤後,黛絲來到屋外,坐在門廊的千上,懷中抱著凱倫輕輕搖著,眺望眼的一片月色。
凱倫咯咯一笑,用力捏住她的手。
黛絲輕聲一笑,慈愛地俯視他。「嘿,娃兒,你的力氣還滿大的。」
他張開無牙的嘴笑笑。
她後面的門開了。「媽?」
「維娜,什麼事?」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當然可以,坐下來吧上她挪出」點空位。
維娜怯怯地坐下來,背脊挺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雙手握拳,不發一言。
黛絲等著。
過了大約三分鐘,維娜才清清喉嚨。「我。…:我在想……噢,這太愚蠢了,算了。」她站起來。
黛絲伸手抓住她的手。維娜扭頭看她。
「是不是有關男孩子的事?」
維娜一驚。「你怎麼知道?」
黛絲笑笑。「我自己也是過來人。」
維娜緩緩又坐下來。「是簡彼德。」她突然扭過頭來,以少女迷惑的眼神望著黛絲。「最近他跟我說話,我……我都感覺我很緊張。」
黛絲很同情地點頭。「你喜歡他?」
維娜很鄭重地點頭。
「這很正常啊。」
「那麼為什麼每次他跟我談話,我都會感到很蠢很怕?」
黛絲撫摸維娜的頭髮。「這是成長的一部分,沒什麼好怕的,我敢打賭他看著你時也有相同的感覺。」
「真的?」
黛絲笑笑。「真的。」
維娜撲過去抱住黛絲和凱倫。黛絲牢牢樓著她。「謝謝,媽,我……」她低聲說。「我愛你。」
黛絲一驚,感到喉頭哽咽了,淚水燒灼著她的眼睛。「我……我也愛你,親愛的。」
維娜笑著拭去眼角的淚,這才站起來,回到屋內。
黛絲錯愕地坐在那裡。
媽我愛你。這句簡單的話在她腦中盤旋,每咀嚼一次都感到一陣欣喜。這輩子她等的就是聽到這句話。這句話照亮了她的整個心靈。
次日是個艷陽天,正合黛絲的計劃。
「媽,你為什麼叫維娜做這些吃的?」凱蒂看著黛絲把一罐醃黃瓜放進籃中。
「因為沒有人敢吃我做的東西。」她答道Or維娜,親愛的,」她回頭說。「去穀倉請你爸備車。」
「為什麼?」
「我們要去野餐。」
維娜和凱蒂一驚。
「爸爸不肯去的。」維娜說。
黛絲以圍裙揩手。「他會去。」
「可是,媽,爸不會──」們突然打開了。「我不會去哪裡?」
維娜心虛地一驚,雙手紋扭在一起;凱蒂則愣在那兒。
「噢,嗨,傑克,」黛絲快活地說。「你來得正好,麻煩你去備好篷車,咱們要去野餐。」
他冷笑一聲。「不行。」
黛絲笑盈盈地走過去。「這個星期的工作結束了,咱們這家子人要去野餐。」
他的雙臂交叉在胸前。「要走很遠。」
「我們坐篷車。」
「噢。」他嘲諷地揚眉。「你知道怎樣備車嗎?」
「我不需要知道,你去備車,要不然…:「她站在他正前方。
他又笑了。「要不然怎樣?」
「你曾聽過罷工吧?」
「罷工?」
顯然「罷工」一詞是一八七三年之後才發明。「罷工就是在達到要求之前拒絕工作。這表示……」
「我和女兒這星期就不做家事,除非你備車帶我們去野餐,今天。」
兩個女孩都很緊張。
傑克扭頭看她們。「你們倆跟她站在同一邊?」
接著是長長的沉默。
黛絲暗自焦急。
「我們──」維娜清清喉嚨。「是的。」
傑克瞪著黛絲,似乎在控制自己。
「不要這樣上她故作不解。「不要怎樣?」
「想把我們湊成一家人」他驚恐的哀求幾乎令她心碎。「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他臉色一白。「這樣不安全。」
「很安全。」
他的忿怒又取代了眼中的恐懼。「很好,我就為她們做一次吧,可是別再搞那個…罷工的玩意兒,我的耐心有限。」
他轉身走到門口,黨絲卻喚住他。
他停下來,很不樂意地轉過身來。「嗯─。」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個一沒有耐心的人,不過別擔心,我的耐心…。」傑克瞅著她片刻,這才轉身走了。
黛絲向女兒亮出勝利的笑容。「女兒,上路吧。」
五分鐘後,凱蒂還在盯著母親瞧。馬咪正躺在地板上,在凱倫腳底搔癢凱蒂一本正經地扭頭看姊姊。「媽咪體內有個陌生人。」她悄聲說。
維娜點點頭。她也盯著母親瞧。「希望她能留下來。」
兩個小時之後,黛絲把最後一籃東西放到車上,拍拍手上的灰塵,挑剔車上擺了各色籃子和箱子,埋頭裝滿了炸雞洋芋沙拉煮蛋鮮烤麵包和瓜及蜜桃罐頭。另外還有一瓶蘋果汁和一疊盤子及杯子。
兩個女兒興奮地圍住篷車,時而發出清朗高音度的笑聲,黛絲聽了不由件事她的確是做對了。
「進去─。」傑克粗暴的聲音像刀一般刺過女兒的笑聲。
凱蒂畏縮一下,臉色發白,低頭看著腳尖,無言地爬上車。
黛絲揪住傑克的袖子把他扯過來。「你敢再用這種口氣對孩子說話,我就踢斷的命根子,讓你痛得爬不起來。」
他呆住了。「你?」
她給他一個眩人的笑容,鬆開他的袖子。「當然,要不然還有誰?」
他皺眉搖搖頭。「嗯,是啊。」他背對著她,拿起韁繩,開始刻意打量。
「嗨,甜心。」她提起搖籃輕輕放在車上,兩個女孩連忙過來逗孩子玩。
黛絲耐心地等著傑克來拉她上車。他卻沒這麼做。她把胳臂橫放胸前。「傑克,時候到了」他不耐煩地瞄她一眼。
她笑著伸出戴手套的手。他老大不高興地拋開韁繩,拉她上車。
「謝謝。」她很端正地把裙子拉好。
「不客氣」他答道。「他媽的」「最好是別在孩子面前說三字經。」她說。
傑克遞給她一個極其冷峻的目光,這才拉過韁繩,馬兒低頭緩步向前走。
黛絲的計劃很順利。重家的第一個歷險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