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文 / 茱德·狄弗洛
經過輾轉反側的一夜,蓋文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堡中已起身活動的僕役吵醒。他醒來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茱蒂絲,他想看看她,昨天她真的對他笑了嗎?
他迅速穿衣整裝,然後到花園剪了技帶著朝露的紅玫瑰。
茱蒂絲的房門還關著。他輕輕推開房門看見她正睡得香甜,一手糾纏在發中,長髮蓬亂地披散在赤裸的肩上。他將玫瑰放在她枕邊,輕輕剝開她頰上的髮絲。
茱蒂絲緩緩睜開眼。看見蓋文離她這麼近,彷彿像在作夢。她輕輕觸摸他的臉龐,大拇指置於他下頜上。他看起來年輕許多,眼中的謹慎和焦慮全部一掃而空。
「我想你大概不是真的。」她輕聲說道,看著他的眸子變柔了。
「他微微移動頭部,輕咬住她的指尖,「我是再真實不過了,像夢的人是你。」
她俏皮地對他笑著,「那我們都很喜歡自己的夢嘍?」
他笑著粗魯地擁她入懷,用下巴摩擦她柔嫩的頸項。聽見她的抗議聲,他反而更樂。
「茱蒂絲,甜蜜的茱蒂絲,」他輕咬她的耳垂,「你對我永遠是項奇跡,我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取悅你。」
「如果你無法取悅我,你會很在乎嗎?」
他抽身而起,輕吻她的太陽穴,「是的,我想我會非常在乎。」
「小姐!」
他們同時抬首,張口結舌地看著衝進來的瓊安。
「一千個對不起,小姐,」瓊安咯咯偷笑著說,「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忙,可是時間不早了,有不少人等著要見你。」
「教他們等好了,」蓋文火爆地說,緊摟住想推開他的茱蒂絲。
「不行啊!」茱蒂絲抗議,「瓊安,有哪些人等著要見我?」
「牧師在問你是否今天不晨禱了。蓋文爵爺的武士約翰.巴賽德說有許多馬送來了。還有一些布商等著你去清點他們的貨物。」
蓋文僵了僵,終於勉強地放開他的妻子,「告訴牧師我們一會兒就下去。等晨禱後我再去清點那些馬。然後告-那些布商——」他打住,心裡滿是嫌惡。他自問,他到底還是不是這座莊園的主人?
茱蒂絲壓住他的手臂,「告訴那些布商將貨先放著,來參加我們的晨禱,儀式完後我再去清點。」
「怎麼?你已經得到命令了,還不走?」蓋文不耐煩地斥道。
瓊安關上身後的房門,「我得幫小姐穿衣服。」
蓋文開始笑了,「這個由我來。也許我今天能在責任之外找到些許樂趣。」
瓊安得意地對她的女主人一笑,然後才溜出房門。
「現在,小姐,」蓋文轉向他的妻子,「小的等著你使喚。」
茱蒂絲眸光閃爍,「你不管你的馬了嗎?」
他故作痛苦地呻吟一聲,「吵那種架實在很蠢,是不?其實我是生雨的氣。」
「喔,下個雨也會讓你生氣呀?」她挪揄道。
「它害我無法做我迫切想做的運動,我怎能不生氣?」他俯身向她。
她將手掌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感覺他抨然的心跳,「你忘了牧師還在等著呢?」
他又直起身,「那就起來穿衣服吧。既然我嘗不到,起碼我可以看個飽。」
茱蒂絲定定地凝視著他的眸子半晌。他幾乎已經有兩個禮拜沒跟她做愛。也許婚禮後他曾經去找過艾麗絲,但她知道現在蓋文是她的,而她將盡其可能地佔有。
許多人都說她美,但她總當作是恭維而一笑置之。她知道自己曲線有致的身材,和艾麗絲.威倫斯的平板大相逕庭。但是蓋文曾經渴望過她的身材,她不知道是否還能再使他的眸子由灰轉為墨黑。
她慢吞吞地掀起被單一角,伸出一隻赤足,再將被單掀至大腿,伸展兩隻腳蠕動蠕動腳趾,「看來我的足踝已經痊癒得差不多了,你說是不?」她無邪地對他笑著,可是他看著的不是她的臉。
極其緩慢地,她推開被單裸露出她的肚臍和扁平的小腹,以及渾圓又結實的臀部。她緩緩滑下床,在晨光中佇立於他面前。
蓋文兩眼發直地看著她。他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看到她裸程的身軀。她有著一雙修長有致的美腿,渾圓的臀,纖細的柳腰,以及豐滿逗人的胸部。
「去他的牧師!」蓋文嘟噥著伸手去摸她臀部的曲線。
「不要褻瀆神-,爵爺。」茱蒂絲一本正經地斥道。
蓋文驚訝地抬首望向她。
「我永遠也想不透,你竟會希望把這種魔鬼身材,藏到修女的法衣之下。」蓋文重重地吐口氣,他的雙手疼痛地想愛撫她,「做個乖女孩,趕快去把衣服穿上。我受不了這種膩死人的折磨。再不快點,恐怕我就會忍不住當著牧師的面強要你。」
茱蒂絲轉向她的衣櫃,藏住笑容,她懷疑那會是強迫。
她好整以暇的慢慢著裝,享受他貪婪的目光,也享受他壓抑的沉默。她光穿上繡有藍色獨角獸花樣的薄棉內衣,再穿上成套的內褲,然後將腳踏在蓋文僵坐的椅子邊緣,小心翼翼地穿上絲襪,用襪帶固定在膝上。
她越過他去拿一件由威尼斯來的棕色克什米爾長袍,衣服前身與衣擺上均繡有銀色的獅子。蓋文顫抖著雙手,為她扣上背後的衣扣。茱蒂絲最後又繫上一條由金銀絲所纏繞成的腰帶,和那簡單的掛扣奮戰了好半天。
「成啦。」
蓋文終於吁出憋了半天的一口氣。
「你這個女僕真棒。」她笑著,在一片棕色與銀色海中旋身面向他。
「才不呢,」蓋文老實招認,「要不了一個禮拜,我就會被憋死。現在快跟我下去,不要再挑逗我了。」
「是的,爵爺。」萊蒂絲順從地應道,眸光卻奕奕閃爍。
內城裡有一大片砂土覆蓋的空地,這兒是蒙特格利家族男子,以及其臣僕接受訓練的場地。此時場中有不少家臣正在練習,只聞刀槍劍影撞擊聲叮噹作響,舉矛衝刺聲不絕於耳。
蓋文重重地在場邊板凳上坐下,摘掉頭盔,用手拂開汗濕的頭髮,只覺全身肌肉酸痛,尤其是肩膀更難過得教他咬牙切齒。此日距他為茱蒂絲更衣至今已過了四天,在此之間他睡得很少,吃得更少,所以現在他全身神經都緊繃如在弦之矢。
他仰首靠著石牆,閉目養神。這幾天來能發生的麻煩事幾乎全都發生了。先是數幢僕役的房子失火,風將火星吹進了牛奶場。他帶著手下與火勢搏鬥了兩天兩夜,累極便倒地就睡。他還在馬廄裡照顧難產的母馬一整夜,幸好茱蒂絲一直陪著他,捧著母馬的頭,遞給他需要的布和油膏,有時甚至不待他吭聲,她便把東西遞給他,彷彿她能知曉他的心意一般。他從未像那時候一樣,感覺如此接近任何人。黎明時,他們並肩佇立分享勝利的喜悅,目睹小雄駒跨出地顫巍巍的第一步。
然而他們的精神雖如此接近,但肉體卻始終分離著。蓋文渴望她的程度已到了隨時會崩潰的地步。
他抹去眼中的汗水,盯著訓練場另一端向他行來的茱蒂絲。這會不會是他的幻覺?她似乎無時無刻不在他眼前,有時他還會產生幻覺。
「我替你帶了點清涼的飲料來。」她遞了個杯子給他。
他專注地盯著她。
她將杯子放在他身邊板凳上,「蓋文,你沒有不舒服吧?」她問著,一邊用冰涼的小手探試他的額頭。
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拉倒在他懷中。他的唇貪婪地需索她的,強迫她張開嘴。他也沒考慮她是否會抗拒;他已不再在乎。
她的手臂環上他的頸項,反應和他的吻一般熱切。他們誰都不在乎半個城堡的人都在旁觀。在這溫馨的小世界中只有他們存在。蓋文將唇移向她的頸項。他一點都不溫柔,表現得彷彿他想一口吞了她。
「爵爺!」有人不耐煩地在叫。
茱蒂絲撐開一邊眼皮,看見有個小男孩就站在旁邊,一手抓著個紙卷。她猝然記起她是誰,以及此時置身何處。
「蓋文,你有封信。」
他的唇仍埋在她頸間,茱蒂絲得極盡所能集中精神,想著一旁等待的小男孩。
「爵爺,」那男孩又開腔了,「這是急件。」他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在他眼中蓋文吻女人是浪費時間。
「拿來!」蓋文一把搶走男孩手中的紙卷,「現在你可以走了,不要再來打擾我。」
他把紙卷隨手往地上一扔,又回頭去找他妻子的唇。可是茱蒂絲可忘不了他們仍置身公共場所。
「蓋文,」她厲聲斥道,掙扎著脫出他的懷抱,「你必須看看到底有什麼急事。」
他氣息粗喘濃濁地抬首望著她,「你看好了,」他伸手抓起茱蒂絲帶來的那杯飲料。也許它能冷卻他的熱血。
茱蒂絲一臉憂戚地展開紙卷,當她閱讀內容時,臉上的血色猝然盡去。
蓋文立即關心起來,「壞消息嗎?」當她抬首時他的呼吸停了,因為他又在她眸中看到冷澈心肺的冰寒。她那美麗、溫暖又熱情的眸子,此時正滿含恨意地瞪著他。
「我居然做了三次傻瓜!」她咬牙切齒地說著,將紙卷丟在他臉上,然後扭頭衝向莊園大屋。
蓋文撿起落在腿上的紙卷。
我最親愛的,我刻意派人私下將這封信送給你,就是為了好無所顧忌地傾吐我對你的愛。明天我就要下嫁艾德默.喬特耳斯了。為我祈禱,和我思念你一般思念我。永遠記著,我的生命握在你手中。沒有你的愛,我就一無所有,只是具行屍走肉。我將數著日子直到我再次成為你的人。
永遠愛你的
艾麗絲
「有麻煩嗎?爵爺。」約翰.巴賽德問。
蓋文重重放下那封信,「恐怕是我知道最大的麻煩。告訴我,約翰,你年紀比我大,經驗也比我豐富,也許你比較瞭解女人。」
約翰咯笑起來,「沒有男人能瞭解女人的,爵爺。」
「有可能把愛給了一個女人,然而卻又渴望另一個女人,把自己逼得要發瘋嗎?」
約翰搖著頭,看著他的主人黯然神傷地目送他怒氣沖沖而去的妻子的背影。
「這男人是否也渴望他所愛的那個女人?」
「當然!」蓋文立即應道,「唔,也許不……不……方式不一樣。」
「嗯,我懂了。聖潔的愛,就像愛聖母一般。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若是我,我寧願要世俗那個。我認為只要那女人在床上能取悅我,愛是遲早會來的。」
蓋文手支膝蓋托著下巴,「女人就是為誘惑男人而存在的。她們是魔鬼的使者。」
約翰笑了,「我想我若是遇見那個老撒旦,我也許會感謝他這項傑作。」
對蓋文而言,接下來三天恍若置身地獄。茱蒂絲既不肯看他一眼,也不跟他說話。只要有辦法,她就躲著他遠遠的。她愈是如此對待他,他心頭的火就愈是旺盛。
「不許走!」一天晚上,當他剛踏進大廳她便起身欲去時,他忍不住大聲命令她。
「是的,爵爺,」她恭謹對他屈膝行禮,頭始終低垂著,眼睛一直避著他的。
蓋文曾有一度以為她眼睛是紅的,好似她在哭。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她為什麼要哭?受懲罰的是他,不是她。他已表現他願意善待她,而她卻選擇輕視他。不過她曾經軟化過,所以這回應該也不會堅持太久。
然而日復一日,茱蒂絲始終對他極其冷淡。他聽見她的笑聲,可是一旦他出現,她臉上的笑靨便盡去。他覺得應該揍她一頓,逼她對他有反應;就算是生氣也總比這樣視而不見要好。可是蓋文無法傷害她,他只想擁抱她,甚至道歉。至於為什麼,他不願去想。
白天他策馬馳騁,在訓練場上折磨自己,然而夜裡他仍是無法入睡。他發現自己老是在找借口接近她,看看是否能有機會觸摸她。
茱蒂絲的日子並沒有比他好過;她終日以淚洗面,哭得差點沒生病。她怎麼會這麼快就忘記他是個不忠的人?雖然那封信帶給她極大的痛苦,她還是得強制自己不衝動地投入他懷中。她雖恨他,然身體卻無時無刻不為他而燃燒。
「小姐,」瓊安悄聲呼喚。近日來,僕投們在男女主人身邊時,總是躡手躡腳的盡可能不驚動他們。堡中所有人都察覺到這對新婚夫婦之間不太對勁,「蓋文老爺要求你到大廳去見他。」
「我才不去!」茱蒂絲想都不想便拒絕。
「他說事關緊要,跟你的父母有關。」
「我媽媽?」她立刻關心起來。
「詳情我不知道。他只說立刻要見你。」
一見到她丈夫,茱蒂絲知道事情非常不對勁。他的眸中閃爍著怒火,嘴唇緊抿成一線。
他將怒火全發在她身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在我之前你曾經跟別人訂過親?」
茱蒂絲嚇了一跳,「我告訴過你我原來要入教會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教會。你那天在競技會上跟一個傢伙調情作樂,那個人怎麼說?我那時候就該知道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知道任何男人都比你像個做丈夫的?」
蓋文威脅地跨步向前,但茱蒂絲並未退縮,「華特.戴莫裡揚言你和你的土地都屬於他。為了進一步證明,他殺了你父親,並俘虜你母親。」
怒氣驟然全消,茱蒂絲只覺頭暈目眩,趕忙抓住椅背穩住自己,「殺?俘虜?」她好不容易才逼出一點聲音。
蓋文冷靜了些,一手按在她手臂上,「我本來並不想這樣告訴你。只是——那傢伙要搶屬於我的東西!」
「你的!」茱蒂絲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我父親被殺了,我母親又被俘虜,我的土地也被搶走了——你還敢來跟我說你的損失?」
他撤身離開她,「咱們不要衝動,好好談談。你究竟有沒有跟華特.戴莫裡訂過親?」
「沒有。」
「你確定?」
她只是一逕怒目瞪視他。
「他說如果你自動去找他,他就放你母親走。」
她立即轉身,「那我這就去。」
「不!」蓋文大叫,將她拖回座位,「你不能去!你是我的人!」
「如果我是你的,我的土地也是你的,那這個傢伙又打算如何搶奪?就算他能和你爭,他也絕對敵不過你所有親戚。」
「戴莫裡根本沒打算要那麼做。」蓋文的目光與她的交鎖,「他聽說我們沒有同房,所以要你到國王面前請求廢止這項婚姻,聲明你要的是他。」
「如果我那麼做了,他會毫髮不傷的放我母親離開?」
「他是這麼說的。」
「如果我不到國王面前請求使婚姻無效,他要怎麼對付我母親?」
蓋文沉默半晌,「我不知道。我不敢斷言她會有什麼下場。」
茱蒂絲靜靜地思索一陣子,「那我是非得在我丈夫和我母親之間有所選擇了?我要做的選擇是,是否要對一個我幾乎一無所知的男人的貪婪屈服?」
蓋文的聲調與她曾聽聞過的完全不同。它冰冷若堅硬的鋼鐵,「不,你用不著選擇。」
她猛地抬首。
「我們也許會在自己城堡裡,甚至在自己房裡經常爭執,我也許能經常對你讓步。你可以改變放鷹人的訓練餌,我也許還會生你的氣,但現在你不能再插手。我不在乎你在嫁我之前是否跟他訂過親,甚或你是否從小就在他床上長大。現在這已是戰爭之事,你最好不要干預。」
「可是我母親——」
「我會盡己所能將她安全地救出來,但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
「那讓我去找他,讓我自己設法說服他。」
蓋文絕不讓步,「我不能允許這種事,我得去召集我的人做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他轉身離開。
茱蒂絲在臥室窗畔佇立良久。女僕來為她更衣後又離去,而她始終未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她的心思全集中於眼前這件事上。她只依稀記得華特.戴莫裡是個討人喜歡的年輕人,他還耐心為她講解過競技規則,她還清楚記得蓋文是怎麼指責她誘惑那人。
蓋文,蓋文,蓋文。思緒繞來繞去總是會回到他身上。他不但要求,而且命令她。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她的母親就要在強烈的佔有慾下犧牲。
但是,如果她能選擇,她會怎麼做?
她的眸子突然金芒一閃。那個面目可憎的小矮個,憑什麼如此干預她的生命?他自以為是上帝,強逼他人在他的貪婪下做非理的選擇。
反抗!她的心在吶喊。她母親曾教導她要有尊嚴,不為世俗貪慾所屈。海倫會要她唯一的孩子到國王面前,只因為一個男人的貪婪所追,而放棄自己的尊嚴嗎?
不,她不會樂意的!茱蒂絲也不會輕易屈從。
茱蒂絲毅然離開自己的臥室,雖不明意圖,然而,一簇憤怒的火種已在她心中燃起,給予她無限的勇氣,「哼!戴莫裡的間諜居然說我們不同房,所以我們的婚姻可以隨便的取消。」她喃喃自語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
她信念堅定地在蓋文使用的臥室門口佇足,他的房門敞著,他就站在窗前沉思,一腳踩在窗台上。
維持尊嚴是一回事,面對每天逃避妻子的床的男人又是一回事。艾麗絲.威倫斯冰冷的美麗臉龐,就在她眼前浮動。茱蒂絲用力咬住舌,錐心的疼痛使她不致落淚。她已做了決定,現在就得堅持下去;明天她的丈夫就要上戰場了。她赤足走在鋪著燈心草的地面上,幾乎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後數-處佇立。
蓋文立即感覺到——而非看到——她的存在。他屏著氣息緩緩轉身。
她的秀髮在燭光映照下色澤變得更深,黑黑的貂皮只強調了她凝脂般雪白的肌膚。他無法言語。近在咫尺的她,一室的沉靜,搖曳的燭光……這一切已遠超過他的夢境。她一瞬不瞬的凝視著他,然後解開腰帶任由罩袍滑落在地上,裸露出她光潔無瑕的身軀。
他貪婪地欣賞她每一曲線,將她的美深烙心田。只當他再望向她的眸子時,方才察覺她的困擾。那表情意味著恐懼嗎?彷彿……他會拒絕她?這種可能性像玩笑般潛入他心中,使他差點沒爆笑出來。
「蓋文。」她輕聲呼喚。
她語音未落人便已進了他的懷抱,直接上了他的床,而他的唇早已鎖住她的。
茱蒂絲雖然怕他,卻也一樣怕自己。他吻她時便已感覺到,他等她主動來找他已等了很久。他刻意避開她好幾周,為的就是希望她能學會信任他。然而此時擁她在懷,他卻絲毫未有勝利之感。
「怎麼了,甜心?什麼事使你心煩?」
他的關心使她好想哭。她怎麼能啟齒告訴他她的痛苦?
輕輕將她放在雪白的床罩上後,他匆匆剝去身上衣物,在她身旁躺下。他要享受彼此肌膚摩擦的感覺,一-一-慢慢的接觸。
當這種折磨再也無法忍受時,他粗暴地將她整個人拉過去緊貼著他,「茱蒂絲,我好想你。」
她抬起頭迎接他的吻。
多日的分別使他們都無法忍受緩慢的過程,對彼此的需要實在太過迫切。茱蒂絲一把抓住蓋文臀部的肌肉,催促他趕快佔有她。蓋文倒抽一口氣,聲音濁重地笑了。當她的十指再次抓他後背時,他一手扣住她的雙手,壓在她的頭頂上。她想掙扎,卻抵不過他的強壯。
當他終於進入她體內時,她滿足地倒抽口氣,抬起臀部迎接他的衝刺。他一放開她的雙手,她便迫不及待地將他緊摟向自己。他們迅速地做愛,幾乎是倉卒地,尋求滿足與解脫。激情過後,蓋文癱在她身上,彼此身體仍給合著。
他們必定是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茱蒂絲又在蓋文有韻律緩慢移動下轉醒。半沉睡半亢奮的狀態下,她下意識地迎合他的律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神智逐漸迷失在肉體的感受中。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但目前的情況使她無法滿足。當她貼著他,將他推到一邊,然後騎在他身上時,她並未發覺蓋文的驚愕。
蓋文並未浪費時間去好奇。他的雙手爬上她的小腹至移上她高聳的乳房。茱蒂絲在激情中後仰著頭,黑暗中她雪白光潔的頸項使他更為亢奮。他緊緊抓住她的臀,彼此均迷失在逐漸昇華的快感中。事後他們緊緊擁抱著對方,誰也沒提心頭閃過的一個事實:天一亮,蓋文便要上戰場了。
喬特耳斯莊園是幢兩層式磚砌大屋,每扇石雕窗戶都鑲有進口的玻璃,這大屋呈窄長型,屋兩端均有一扇拱形窗。大屋後有座矮牆圍起的花園,屋前是足足有兩畝地的大草坪,草坪另端則是伯爵的私人獵場。
三個人由森林中走出,踩著草坪朝大屋行去。喬斯.拉恩斜背著琵琶,兩手各摟一名廚房女僕,凱拉蒂與布蘭姬。和兩個貪婪的女人消磨了一下午,喬斯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在他眼中她們都不貪婪,所有女人都是珍寶,都該以其特有的光輝加以寵愛。他心中絕無嫉妒或佔有慾的存在。
不幸的是這兩個女人卻沒如此開闊的胸襟,她們都捨不得離開喬斯。
「你是因為她才被帶來的嗎?」凱拉蒂問。
喬斯側首盯著她紅了臉,但布蘭姬可就沒有那麼容易畏縮,「沒想到艾德默老爺竟肯讓你一起來。他把艾麗絲夫人看得像囚犯似的,沒他跟著,她就不能出來騎馬。」
喬斯困惑了,「我還以為他們是對姻緣良配,彼此真心相愛——一個窮女人嫁了富有的伯爵。」
「愛個鬼喲!」布蘭姬大笑,「那女人除了自己誰也不愛。她以為艾德默老爺頭腦簡單,可讓她隨心所欲地操縱,可惜他一點也不單純。我們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不,凱拉蒂?」
「是啊。她以為她可以掌管城堡。我知道她這種女人,只不過艾德默老爺寧願燒了這個地方,也不會把大權交給她來把持。」
喬斯皺了眉,「那他幹嘛還要娶她?他大可以挑他中意的女人。艾麗絲夫人又沒有土地陪嫁。」
「她長得漂亮呀,他就愛漂亮女人。」布蘭姬聳聳肩。
喬斯笑了,「我開始喜歡這男人了,我衷心贊同他。」他曖昧地看著布蘭姬和凱拉蒂,看得她們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喬斯,」布蘭姬又說,「他不喜歡你。艾德默老爺只喜歡她的美,至於她這個人他是根本不在乎。」
「就跟康絲登一樣。」凱拉蒂補充道。
「康絲登?我怎麼沒見過她。」
布蘭姬大笑,「瞧瞧他,凱拉蒂,他已經有了兩個女人還不滿足,居然還擔心第三個。」
「也許他擔心的是所有他不認識的女人?」
喬斯做出絕望狀一手扶著額頭,「我被逮到小辮子了,我完了!」
「你就是這副德性,」布蘭姬說著吻上他的頸項,「告訴我,甜心,你可曾對任何女人忠實過?」
他也開始輕咬她的耳垂,「我對所有女人都保持忠實。」
他們嬉笑打罵地進入莊園大屋。
「你到哪兒去了?」他一進大廳,艾麗絲嘶聲對他怒斥道。
喬斯笑了,先確定附近沒有人後才執起她的手親吻,「想念我嗎?夫人。」
「鬼才會想念你,」艾麗絲老實不客氣地實話實說,「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種,這一下午你丟下我一人孤伶伶的發呆,就是跟那兩個髒貨出去鬼混?」
「你孤單了?」喬斯立即表示關切。
「我當然孤單!」艾麗絲沉坐在窗台上。
他初在蒙特格利婚禮上見到她時,她可愛又迷人,而今卻顯得憔悴,彷彿瘦了許多,眼睛也不時左右瞄著,「是的,我非常孤單,我在這裡沒有一個朋友。」
「怎麼可能呢?你這麼美,你丈夫一定很疼愛你才是。」
「疼愛!」她冷笑,「艾德默誰都不愛,他把我當籠中鳥似地看著,不讓我見任何人,也不讓我跟任何人說話。」她轉而望向屋角一個人影,美麗的臉龐因憤恨而扭曲,「除了她以外!」她輕蔑的嗤之以鼻。
喬斯訝然望向那人影,壓根不知附近有人。
「出來呀,你這個騷婆娘,讓他看看你。別縮頭縮腦地見不得人,自己做的事要敢當。」
喬斯極盡目力才看清有個人影跨步上前,她的身軀嬌小玲瓏,肩垂著,頭也低著。
「抬起頭呀,婊子!」艾麗絲命令。
喬斯一望見她的眸子頓時倒抽口氣。她非常美——卻不同於艾麗絲,或那個新娘,她美得純靜,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使他看傻眼的是她那深若兩泓清潭的眸子。它們是兩泓盛滿一世苦難的紫羅蘭色。他從未見過如此深刻的痛苦與絕望。
「他派她像狗一樣死跟著我,」艾麗絲的話聲再次拉回他的注意力,「我走到哪兒都有她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有一次幾乎成功地宰了她,沒想到她狗命大,艾德默居然出面及時救了她,他還威脅我若再傷害她,就要把我囚禁在地牢裡一個月。我——」這時艾麗絲發覺她丈夫正朝她走過來。
他身材五短,挺著大肚子,看起來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誰也料想不到在他那對綠色小眼後,會有副多麼精明的頭腦,但艾麗絲已太瞭解他的真面目。
「晚上到我的房裡來。」她悄聲說道。
喬斯聞言對艾德點點頭,離開大廳。
「你的口味又改了,」艾德默譏嘲道,「那個一點也不像蓋文.蒙特格利。」
艾麗絲只是默不吭聲地盯著他。她知道跟他說什麼都是白搭,結婚才一個月,每回看到他,她就會想起新婚的第一個早晨。她是一人獨自度過新婚之夜的。早上艾德默召喚他去見他時,他已和他所認識的男人判若兩人。
「相信你一定睡得不錯。」艾德默瞪著一對小眼睛瞧著她。
艾麗絲垂下漂亮的睫毛,「我好……孤單喲,老爺。」
「少跟我裝蒜了!」艾德默命令道,人也跟著離開座位,「哼,你以為你能操縱我,以及我的產業,是不是?」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結結巴巴地說。
「還裝!你,還有全英格蘭都以為我是傻瓜。你最愛的那些一渾身肌肉的武士們,因為我拒絕參加國王的戰役都叫我懦夫。哼,我幹嘛要去管別人的戰爭,平白送死去?」
艾麗絲愕然無語。
「喔,親愛的,你用來迷男人的那些表情到哪兒去了?」
「我不明白。」
艾德默冷笑一聲,替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而盡,然後將酒杯對空旋轉把玩著。
「你知道我為什麼娶你嗎?」他根本沒給她回答的機會,「我看你是全英格蘭最蠢的女人。你大概以為我和那個愛昏了頭的蓋文.蒙特格利一樣盲目。我敢說你一定從來沒捫心自問過,堂堂一個伯爵為什麼肯娶你這樣一個人盡可夫、一文不名,只要有工具可取悅你的男人,都毫不吝嗇地為他張腿的賤女人。」
艾麗絲霍然起身,「我拒絕聽這種話。」
艾德默粗暴地將她甩回椅中,「你以為自己是誰,有資格告訴我你要幹什麼?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娶你可不是因為對你有愛,或崇拜你那所謂的美。」
他轉身又為自己斟了杯酒,「你的美!」他不屑的嗤之以鼻,「蒙特格利那小子有了瑞衛道恩那樣的女人,居然還會眼瞎心瞎的要你這種男孩一樣的布袋。他的女人才是真正教男人熱血沸騰的十足女人。你呀——根本小丑一個。」
艾麗絲十指箕張企圖攻擊他,卻為他無情地一拳擊倒在地,順便還補上一腳。
「我懶得再跟你玩遊戲。你父親有兩百畝地就在我的產業當中,那個糟老頭居然想把土地賣給韋斯頓郡伯爵,那傢伙是我父親和我多年來的世仇。你可知道韋斯頓那雜種若在我的產業中間擁有一塊地,對我會造成什麼樣的威脅?那兒正好有條河流貫穿,他若是堵死它,我就會損失數百畝作物,以及無數農僕活活渴死。你父親太蠢了,居然沒想到我娶你只是為了那塊地。」
艾麗絲怔仲地盯著他。他幹嘛跟她提什麼韋斯頓郡主和土地,「可是,艾德默……」她以最柔的聲音輕喚。
「別跟我說話!過去幾個月來,我一直派人嚴密監視你。我可清楚得很,你帶了哪些男人上床。那個蒙特格利小子!就連他結婚當天,你還忝不知恥地對他投懷送抱!你居然還在花園裡跟他玩自殺!你會自殺?哈!你可知道你那幕活鬧劇全落入他老婆眼裡?不,我想你不知道,我故意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就是不想聽人們的嘲笑。」
「但是艾德默——」
「我告訴過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依然娶你是因為我無法忍受韋斯頓得到那塊地。你父親答應過,只要你給他生了外孫,他立刻把地契給我。」
艾麗絲靠向椅背。外孫!她差點沒笑出聲。
她十四歲那年意外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去找村子裡的草藥婆。那個老太婆替她把胎兒拿掉,害她差點流血至死,但她一直很高興能擺脫那個小雜種。她絕不會為任何男人懷他的雜種,破壞自己美妙的身材,此後多年來雖然閱人無數,她卻從未再懷孕過,她一向慶幸那手術毀了她的生育能力,使她無法再懷孩子,現在艾麗絲知道,她未來的生活必將宛若地獄。
晚餐後為廚房女僕們演奏完後,喬斯沿著大廳牆邊前行,喬特耳斯堡中氣氛詭譎,緊張得教人難以承受。堡中僕役個個心術不正又不誠實。他們似乎都很懼怕男女主人,卻又沒人肯浪費時間告訴喬斯原委。據說新婚的頭幾個禮拜中。艾德默與艾麗絲便數度劇烈爭執。有位僕人笑得人仰馬翻地告訴他,有一天艾德默發現艾麗絲夫人不貞,故將她鎖在石塔內,既不許見任何人,也不許有任何娛樂,當然更不讓她有機會享受他的財富。
每回喬斯問及艾德默懲罰她的原因,僕人們都只是聳聳肩,只說傳言與瑞衛道恩女繼承人,和蓋文.蒙特格利的婚禮有關,他們經常聽見艾德默老爺尖叫,他絕不允許被愚弄,而艾德默已經殺了三個疑為艾麗絲的情人的男人。喬斯聽了臉色慘白,其餘人則哄堂大笑。
此時他發誓明天就離開喬特耳斯堡,這實在太危險了。大廳黑暗角落裡傳來的些微異響,嚇得他驚跳起來,他穩住急促的心跳,嘲笑自己的神經質,他的意識告訴他,角落裡有個女人,而且她在哭泣。當他朝她走過去時,她彷彿受困之獸般拚命後退。
是康絲登,艾麗絲深痛惡絕的那個女人。「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謹慎地伸手觸摸她的發。她畏懼地仰望著他,喬斯不覺為她而心弦撼動,是誰虐待這個女人使她如此恐懼?
她一手托在身側彷彿疼痛不已,「讓我看看,」他柔聲說道,輕觸她的手腕。她過了好半天才挪開手讓他觸摸,皮未破,也未見斷骨,但在暈暗的光線下他看出那兒已紅腫瘀青,好似有人擰她。
他想擁抱她,然她仍若驚弓之鳥使他不敢造次。他知道最好還是讓她走,不要再強迫她,他才後退一步,她便扭頭遁去,喬斯立於原處目送她良久。
當他終於踏進艾麗絲的臥室時,夜已經深了。她正等著他,對他熱切的展開雙臂,喬斯雖然經驗豐富,仍不免為她粗暴的舉止感到驚訝。她十指箕張抓著他的後背,嘴搜尋著他的,咬著他的唇。他蹙眉抽身,她卻激憤地怒目瞪視他。
「你打算離開我?」她瞇起眼,「也有些人想離開我過。」看見他的臉色,艾麗絲笑了,「看來你已經聽說了。」她冷笑,得意非凡,「若是你能取悅我,你就不必擔心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喬斯不喜歡她的威脅。他頭一個衝動就是下床離開,然床畔搖曳的燭光下,他又意識到她有多可愛,笑得像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他笑了,黑眸閃爍生輝,「我是傻瓜才會走。」他俯身用牙咬她的頸項,她喜歡這套是吧?
艾麗絲滿意地笑了,指甲再次掐入他背後肌肉。她要他速戰速決而且盡可能粗暴。喬斯知道他弄痛她了,也知道她就是喜歡這套。他在其中毫無樂趣,只是滿足艾麗絲自私的欲求。然而他還是順從她,唯心中還是堅持一個概念:天一亮就趕快離開,離開這個要命的地方。
最後她呻吟著推開他,「滾吧!」她命令,然後翻身背向他。
喬斯只為她感到遺憾。沒有愛的生命是怎般情況?艾麗絲永遠得不到愛,因為她從不給予。
「你取悅了我,」他要開門時,她又說,「明天再來。」
如果有逃的機會,明天她就有得等了,喬斯走在幽暗的走道上對自己說。
「你過來,小子!」艾德默拉開房門叫道,將一室燭光洩曳走道上,「深更半夜的,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幹什麼?」
喬斯聳聳肩,繫緊他的緊身褲,彷彿他已回答所有問題。艾德默看一眼喬斯,再看一眼他妻子緊閉的門扉。他張口欲言,旋即聳聳肩,彷彿此事不值得追究,「你的口風緊嗎?小子?」
「是的,老爺。」喬斯沒精打采地應道。
「我指的不是芝麻小事——而是大事,重要的事。只要你不開口,你就能拿到一袋金子。」他瞇起眼,「你若是膽敢開口,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想得到嗎?
他想不到。一袋金子的代價是為艾德默毀屍滅跡。艾德默就只因為那女孩反抗他的獸行,便活活打死了她——康絲登。那個有對憂鬱的紫羅蘭大眼睛,前不久還在他面前瑟瑟顫抖的康絲登。他心中只有恨,卻不敢抬頭讓那位伯爵看見他眼外的恨意,否則明天他就別想活著逃離此地,他默默的抱著康絲登了無生息的身子,離開地獄的大房間,下樓步入星光燦爛的夜幕中。
馬伕那浴牙的胖老婆,因喬斯以禮待她而給了他一間馬廄上方隔出來的小房間,作為他私用,房間四周堆著乾草十分溫暖,且地方隱蔽鮮有人知,他要把女孩帶過去,為她淨身,明天再帶她出城,好好給她舉辦個喪禮埋了她。他雖無法將她埋葬在教堂聖地,但也會為她找塊乾淨的樂土,給她生前所享受不到的自由、整潔,以及不受喬特耳斯堡的陰影壓迫。
要進入他的小房間,唯一通路就是用馬廄外的梯子爬進去。他小心翼翼地將康絲登的身體放在肩上,扛她上去,一旦入內,他便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乾草堆成的床上,點燃一旁的蠟燭。在艾德默房中乍見到她,他震驚莫名,而現在卻感到恐怖。喬斯拿塊乾淨布沾水,輕輕擦拭她臉上塊狀的凝血,殊不知眼睛已含著淚水,抽出臀上掛的小刀,他切斷她身上殘存的些許布料,繼續為她淨身。
「這麼年輕,」他輕聲自語,「這麼美。」她連死了還是美得驚人,身材曲線玲瓏,堅實且纖秀,雖然有點瘦得露出肋骨。
「求求——」
這聲音恍若耳語,低得喬斯幾乎沒聽見。他回頭看見她的眼睛睜開了,至少有一隻睜著,另一隻則腫得不成形。
「水。」她氣若游絲地喘息道。
起初他難以置信地一味呆視,半晌後才笑逐顏開,「還活著,」他輕聲叫道,「還活著!」他迅速取了些加水的酒,小心將她的頭捧在臂彎中,將杯子湊向她腫脹的嘴唇,「慢慢喝,」他仍止不住笑靨,「非常非常慢。」
康絲登倒回他懷中,咽水時不覺皺起眉,因為她的喉嚨已瘀腫。
此後她一直睡睡醒醒,情況也時好時壞,在喬斯悉心照拂下,日復一日她終於有了起色。為了她,喬斯一得閒便往小房間溜,總是躲避著其他女僕的糾纏,其中尤其是布蘭姬和凱拉蒂最教他頭痛,他實在受不了她們的佔有慾,幸好馬伕太太總替他扮黑臉趕人,平時他不在房內就由她把關,當然他想逃走的計劃也只有延後了。
這天他躡手躡腳地潛回小房問時,康絲登已坐起身歡迎他,「康絲登!」他興奮得大叫。這些日子來她在高燒中昏迷不醒,全都是由他照料,故而他忘了自己對她而言仍是個陌生人。他熱切地在她身旁跪下,忽略了她的恐懼,「終於又能看到你的眼睛了。」他將她的臉蛋捧在雙掌中,檢現復原情況良好的瘀傷,然後作勢欲除去她裸肩上的斗篷檢視其他傷處。
「不。」她忙不迭地抓緊斗篷的衣襟。
他驚訝地看著她。
「你是誰?」
「哦,甜心,不要怕我。我是喬斯.拉恩。你以前見過我和艾麗絲夫人在一起,你不記得了嗎?」
一提到艾麗絲的名宇,康絲登的眼睛立即打量四周。喬斯將她攬入懷中——這兒是她經常逗留卻不自知的地方。她試圖掙扎,卻虛弱得使不出力量來。
「一切都過去了,你安全了。你和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的。」
「艾德默老爺——」她埋在他肩頭輕聲說道。
「他不知道你在這裡,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他以為你已經死了。」
「死了?可是——」
「噓,」他撫著她的發,「你先趕快痊癒,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可談。我替你帶了些胡蘿蔔和扁豆湯回來。你能咀嚼嗎?」
她在他懷中點點頭,雖不輕鬆卻也不僵硬。他輕推開她一臂之遙,「你能坐了嗎?」她再點點頭,這回他笑了彷彿她成就萬千。
喬斯每天偷運一些熱騰騰的食物回小閣樓,似乎沒有人奇怪他把七弘琴斜背肩上,七弘琴的箱子卻抱在手中,他每天晚上都把箱子內裝滿食物,希望能珍寵康絲登。
他總是捧著食碗,把她當孩子般一口口喂,每回她把湯匙搶去,手總是抖得握不穩,當她吃飽了時,她的眼睛也累得撐不住了。要不是喬斯每回趕忙接住她,她真會就此倒地。虛弱得無力抗議,她只有任喬斯將她抱在腿上,懷抱著安全感沉沉睡去。
當康絲登醒來時,她總是孤單一人,她要過好一陣子才會想起自己在哪兒,那個有著扇羽般濃密黑睫毛,總是在她耳邊哼唱的年輕男子不可能是真實存在的,真實的是艾德默放在她喉嚨上的雙手,艾麗絲擰她手臂,扯她頭髮,以及各種製造痛苦的方法。
幾小時後喬斯回來將康絲登摟在懷中,兩人蜷縮在他的斗篷下。他壓根不覺時間的流逝,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不受女人的慾望所控制,康絲登對他完全的依賴,掀起他從不知曉的情懷——戀愛的感覺,他曾對所有的女人感受的愛,這會兒全聚成一股強烈且熾熱的熱情。
但喬斯並不是自由的男人,他週遭尚有無數對眼睛正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