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血仇 文 / 大藪春彥
一
「關於你弟弟昭次的事,最好還是不要問我吧。」
布萊克嚷道。
「什麼意思?」
二見澤一顯得很痛苦,雖然寒風吹著濕透的身體,但臉上還在向外滲汗。
「你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承認的,因為你的親弟弟就是你真正的敵人。」
「……」
「知道你奉總部命令返回日本時,最強烈主張必須盡快幹掉你的就是昭次。因為我們當初小看了你,想先讓你在日本活動一段時間看看。也就是說讓我們領教一下你的本事後再來收拾你。」
「畜牧…」
布萊克說。
「但是,你弟弟為了盡快幹掉你,就讓五光康采思僱用刺客埋伏在羽田機場。如果刺客失敗了,就讓別的刺客在青山喬萬丘-萬丘拉準備好的藍鳥SSS轎車的附近等待時機。」
「且慢!昭次和喬萬尼是很親密的夥伴嗎?」
「親密?哼!喬萬尼簡直就像是昭次手中的木偶一樣。」
二見澤一問:
「那麼,既然決定要在機場殺掉我,為什麼又在在青山給我準備了汽車呢?」
「喬萬尼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剛才不是說了嗎,說到小心謹慎這一點,雖然昭次也是一樣的,但是昭次要比喬萬尼精明幾倍。而且還在藍鳥車的剎車閘上耍了花招。」
「我知道昭次的小心謹慎。可是我留宿在他家時,為什麼不指使五光康采思的刺客和柯薩-諾斯脫拉日本支局的槍手來殺我呢?」
布菜克吐出帶血的唾沫後,說道。
「是的,如果你在五光觀光昭次常務董事的宅第裡被暗殺,擔心馬裡奧教父會發現在日本的柯薩-諾斯脫拉和五光觀光之間的關係,……再說,他是很精明的,他還企圖利用你了。」
二見澤一灰暗的眼中發出光來。說:
「什麼!利用我?」
布萊克惡狠狠他說。
「知道你毫不費勁地收拾了五光觀光的刺客後,他急忙改變了態度。說什麼『不管怎麼說,二見澤一是我的哥哥。
殺哥哥是錯誤的,所以謀殺我哥哥的事,我五光康采思不插手至於柯薩-諾斯脫拉方面想怎麼辦,我是管不倒的。』昭次豈止是這樣說,而且他還妨礙我們來殺你。」
「……」
「由於你本事高強,他還有別的打算。也就是說,他最先是準備幹掉你的,但讓你活去,你就會皮柯薩-諾斯脫拉日本支局和各站陷入大混亂。那時,他和五光觀光就可以趁機奪取柯薩-諾斯脫拉。」
二見澤一說:
「是嗎?但是,結果喬萬尼差點把我幹掉了。喬萬尼是否在柯薩-諾斯脫拉的壓力下出賣昭次的?」
「不是。剛才我已說了,喬萬尼仍是柯薩-諾斯脫拉的人,但他已墮落成昭次可以任意支配的傀儡。已說好了在五光康采思實現奪取柯薩-諾斯脫拉日本支局之時,就可以得到巨額報酬。」
所以,喬萬尼要殺害你,這也是昭次的命令,昭次看到你過於厲害又害怕了,因止就改變主意,還是想殺死你……
不這樣的話,什麼時候你揭穿了昭次的偽裝後,就連柯薩-諾斯脫拉日本支局和各個站都要被你搞得個一塌糊塗。因為要盡量爭取多賺錢,如果美國的總部知道了五光康采恩是有日本政府為後盾,總部就很可能撤回只讓五光康采思賺錢的日本支局。
布萊克作了詳細的說明。
二見澤一歪了歪嘴,說:
「好像柯薩-諾斯脫拉橫濱站有地對地導彈,怎麼沒用來爆炸五光康采思的總部、首相的官邸和私宅呢?那樣的話柯薩-諾斯脫拉日本支局就可以不必按照五光康采思說的那樣去做了嘛。」
布萊克叫道。
「導彈的計算機專家彼五光康采恩收買了,徹底地破壞了導彈的瞄準裝置。再說,你想不管柯薩-諾斯脫拉有多厲害,一旦與全日本的警察和自衛隊交戰,難道能獲勝嗎?自衛隊向你打一發微型核彈頭什麼的,我們也就只有徹底完蛋了。」
二
二見澤一說:
「明白了。但是,我潛入黑崎組的事,柯薩-諾斯脫拉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布榮克說:
「那是山本副組長露暴了東光會的奸細身份,受到酷刑慘遭殺害後。我們命令黑崎幹掉你,可他沒有照辦。那傢伙也真是沖昏了頭,光想著打敗東光會。不過,他也暗示了在收拾完東光會後就幹掉你。」
這時,岸邊路上同時射來數發大口徑步槍子彈。子彈掠過二見澤一臉部,他本能地從鋁制小艇上翻落下水。他右手握住萬能小刀,左手抓著Ml6槍和子彈帶。
水深齊胸部。在刺骨的冷水中,二見澤一快速向小屋背後穿去。
來自岸上的狙擊更加密集了,打在二見澤一附近水面上的子彈騰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水柱。
但是,二見澤一不是一個只顧逃路的懦夫。他在逃跑中仍不忘合上萬能小刀的刀刃,插進淹沒在水中的褲兜裡。隨後又把Ml6槍從左手換到右手,並卸下了保險裝置。
一隻手抓住Ml6槍盲目向岸邊射擊,趁狙擊手們畏縮著等待開槍之際,二見澤一已到了小屋後邊。
推開小屋的蘆葦牆,二見澤一用左手把浸過水的M16槍的子彈帶放在小屋地面上。
M16槍的彈夾已打空了,二見澤一從子彈帶裡取出彈夾裝上。這時,岸邊又傳來激烈的射擊聲。
這次除大口徑步槍外,還有衝鋒鎗的掃射。聽槍聲,衝鋒鎗至少有五支,都集中朝二見澤一隱藏的小屋射來。
二見澤一把M16槍也放進小屋。上半身和頭部都潛入水裡,堅持了一分鐘左右。
幾發子彈從二見澤一頭上水面擦過,沒有射入水中。
憋不住氣的二見澤一把頭抬出水面,迅速換氣,同時敏捷地用右手伸進小屋,抓住了M16槍。
左耳彼穿透小屋的衝鋒鎗子彈撕裂了。但是二見澤一無暇顧及傷痛,隔著小屋打了兩三槍。
幸虧槍沒有受到損壞。二見澤一用右手抓住子彈帶潛入水中。Ml6槍和子彈帶都濕透了。因為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岸上還在繼續盲目射擊,憋著氣在水中走了三十來米的二見澤一,悄悄地鑽進了蘆葦叢中。
附近的水深齊下巴。這時,天已快亮了。二見澤一看清了岸上的人隱藏在十來米處混凝土預制板堆積的工事後面,還在朝著剛才的那問小屋射擊。
二見澤一又潛入水中,再次轉移到三十米遠的蘆葦叢生地帶。那裡水深齊胸。
二見澤一從Ml6槍上卸下彈夾,拉開槍栓,讓彈膛裡的子彈落進水中。然後把Ml6槍傾斜頭上,倒轉槍口,讓水從槍口裡流出。
與口徑0.223,即5.59毫米的M16槍一樣,由於槍膛在使用高速子彈時,如果槍膛內積存了水,在射擊時,就不能承受水變成大量水蒸汽時的高壓,而發生槍身爆炸。
因此,在可能的情況下,應盡量揮動槍,讓槍膛內的水完全排除。恆由於擔心被岸邊的人發覺,所以二見澤一又把取下來的彈夾倒拿,讓水流出。
把彈夾插M16槍,輕輕地合上槍栓,二見澤一把選擇鈕扳到半自動檔,目標對準了從混凝土預制板後伸出的一個男人頭,扣動了扳機。
三
二見澤一閉上眼睛,但槍身沒有爆炸。那個男人的頭消失了。水蒸汽從M16槍口和排彈孔中噴射出來。
二見澤一一個又一個地幹掉了慌慌張張向他射擊的那些人。但是,在瞄準混凝土預制板後面的第八個人,扣動扳機時,二見澤一受到異常衝擊,同時,他感到眼前一片雪白,隨後又變成一團漆黑。二見澤一丟掉了槍,仰面倒下……
在劇烈的疼痛中,二見澤一慢慢地恢復了意識。同時,他聽到引擎的響聲,感覺到晃動。
M16的槍身承受不了水蒸汽的壓力,而導致了爆炸……
二見澤一隱隱約約地回想起來。這時,他覺得側腹部被誰踢了一腳。
睜開眼睛的二見澤一,本能地用雙手蒙住自己的臉。他知道臉上到處都炸裂了,還露出了顴骨。這大概是被爆裂的槍身碎片、槍栓等撞壞了的吧。
二見澤一慢慢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地毯上面……這是一個豪華大型遊艇的客廳。衣著瀟灑的弟弟昭次和從相片上見過的五光康采思的會長,五光觀光董事長——五木光造正在俯視著自己……
昭次臉上浮現出一種二見澤一從未見過的表情。他右手握著一支小型高標準Dl01上下雙聯德林格手槍,槍柄上鑲嵌著螺鈾和珍珠。
二見澤一呻吟著說:
「是昭次嗎?你的事情我非常清楚。你是送我去墳場嗎?」
昭次回答說:
「是啊,哥哥。這裡是太平洋,讓你水葬,你太厲害了,只好讓你死。」
「是這樣的,把你包在被你自己的血弄髒了的這條地毯裡,讓你沉沒在大海深處。」
五木用捲煙指著二見澤一身下的地毯,獰笑著。他滿頭白髮梳成了大背頭,臉上閃著油光,肥胖的身體足有一百公斤。
二見澤一難受他說:
「昭次,你是怎樣被這個肥豬看上而當上他的女婿的?」
五木輕蔑地笑笑,說:
「你的生命馬上就要結束了,由你親弟弟於掉你,就讓我來告訴你……」
「我的慣例是隨時把優秀的職員叫到我家中來美餐一頓,並在我的家住一晚上,我在飲料裡摻入安眠藥,使他們酣睡。然後,我給他們注射由德國納粹黨研製,在我的康采恩製藥部門秘密生產的自供藥。被注射的人在意識朦隴狀態下什麼真話都要說。為了知道部下對我的尊敬和忠誠到什麼程度,我常常使用自供藥。因為,我不允許部下中出現叛逆者。
注射了自供藥的昭次說了很多,其中特別引起我注意的是,昭次以事故為花招殺死了自己的雙親。」
二見澤一沾滿鮮血的頭髮倒立起來,發出喳喳的響聲,他忍住全身被撕裂似的劇痛,挺起上半身來:
「你說什麼?」
「喂,不准動!再動我就打死你。哥哥……是這樣的。
害死父親和母親的是我。那天晚上,我在父親和母親的酒中混入了從佔領軍的不良分子手中買來的LSD幻覺藥,使父親覺得自己是一個賽車運動員似的,把車開得飛快,因此,他與翻斗車相撞,和母親一起到天堂去了。」
為什麼我要這樣做呢?因為父親和母親突然成了億萬富翁後,頭腦發熱,竟聽信騙子的胡言亂語,打算用四億元買北海道的土地二百萬坪,一坪二百元,看起來是買到了便宜貨。但到實地一看,那是一個只有直升飛機才能去的荒山,既無森林,更不能做牧場,也不能養魚,只是個亂石崗。我表示堅決反對,但父母就是聽不進去,看到我應該繼承的財產眼睜睜地被騙子攫取,因此我就產生了殺死父母親的念頭,並且那樣去做了,我六億元的財產已經到手,就趕跑了騙子。如果哥哥一死,我就不用和哥哥分財產了,我現在的財產已超過了二十億…
昭次說完後微笑著。
五木也高聲笑起來,說道:
「聽了昭次的自供後,我就決定他才是五光康采思所需要的接班人,為了自己的財產敢於殺死父母親的人,是唯一能夠繼承和發展五光康采恩的強者,而且,我還把昭次的自供錄了音,以後又讓他寫成了文字,蓋章後存放在檢查廳,並安排好了在我遭到異常死亡時啟封。這樣,昭次就不敢出賣我了。」
「乘坐這艘游般的只有我們三人,遊艇出了桃子港口後,是自動操舵航行的。現在,早已進入公海……會長,為了維護五光康采思的利益,就是親哥哥,我也要親手打死給你看看。」
昭次把德林格手槍的槍口對準了二見澤一。
五木撣掉捲煙上的煙灰,補充說道:
「而且也是為了你自身的利益。」
不顧渾身的疼痛,二見澤一的上半身好像要倒下似的,但他卻以驚人的速度站立起來。
昭次的德林格槍響了。二十二口徑的溫切斯特左輪槍子彈擦過了二見澤一的頭部。
象幽靈一樣表情駭人的二見澤一撲向了昭次。德林格槍又響了,二十二口徑的子彈射穿了二見澤一的下腹部。已經慣於忍受疼痛的二見澤一,對這新的一槍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二見澤一鋼鐵般的雙手已掐入丟掉空槍、發出慘叫的昭次喉嚨裡。看著恐怖得發狂嘀樣表情,垂死掙扎的昭次那充血變形的眼球,二見澤一嘶啞的聲音嘀咕道:
「該死的是你。我是你哥哥,像這樣對待你親主哥哥該有甚麼下場,讓我來教你。」
昭次的喉嚨軟骨、氣管、食道都被掐爛,頸骨也折斷了。二見澤一丟開昭次出現臨終痙攣的身體,用顫抖的雙手轉身撲向拿著二十二口徑柯爾特自動裝填式手槍的五木。
五木嚇得丟掉捲煙,連續後退,面如土色,臉部痙攣二見澤一發出了令人毛骨驚然的怒吼聲。
五木發出絕望嚎叫,他邊後退邊用手槍亂射。
「救命啊!不要靠近我!」
第三發子彈射中了二見澤一的右肺,但二見澤一的雙手已扼住了五木的喉嚨。
恐懼到了極點的五木丟掉手槍,抓住了二見澤一的雙手。
二見澤一發出淒慘的笑聲,從肺部流出的鮮血把嘴唇都染紅了。
「我要盡量慢慢地殺死你,本來想讓昭次那傢伙也受這個罪的……我這個職業殺手已變成了一個復仇的魔鬼了。」
渾身糞便的五木,被擰斷了頸脖,二見澤一再一用勁。
就把五木的臉扭到了背後,又使出了最後一把勁,五木的頭就從肩上掉落下來。
失未腦袋的五木那肥胖的身體倒下了,把五木的頭扔到客廳牆角的二見澤一,再次感到自己的意識朦朧下去了。
二見澤一一條腿脆在地板上支撐著身體,眼前彷彿出現了最心愛的兒子弗蘭克和女兒利茲以及亡妻絲苔拉時隱時現的面孔。
我要死了嗎?……活著上了岸,拿起隱藏在橫濱金庫茶館裡的武器彈藥,劫持一架客機,向弗蘭克和利茲所在的波土頓飛去……二見澤一一邊想著,一邊好像墜入到虛無縹緲的深淵。遍體鱗傷的他倒下了,口和鼻向外湧出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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