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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復活的靈魂 文 / 亞歷山大·別利亞耶夫

    伊赫利綺德爾迅速料理行裝。他取出了收藏在岸邊的衣服和鞋子,用皮帶把它們綁在背脊上,皮帶上掛著刀。他戴好眼鏡和手套腳套,便動身了。

    拉-普拉塔河口海灣裡停泊著許多郵船、海船、帆船和大艇。錨鏈和纜索從海底矗立起來,好似水底森林纖細的樹幹。

    在海灣污穢的水裡,他很難呼吸,像人在不通空氣的房間裡一樣。

    他在海灣越往上游,就越強烈地感覺到迎面而來的水流,游泳不容易了。

    伊赫季安德爾下沉得更低些,到輪船底經過他頭上的時候,他抓住龍骨。他讓汽船拖著走,有掩護而且走得快。三角洲走完了,輪船沿巴拉那河行駛,河水夾帶著大量淤泥。

    伊赫季安德爾兩手越來越累,肚子非常餓,因為他整天沒吃過東西,只好歇一會,離開輪船龍骨沉到河底。

    細細察看多淤泥的河底,既找不到伸直身子俯臥的比目魚,也沒發現蠔。黑夜來臨他才捉到一條大梭魚,大塊地吞下肚。

    得休息一下,伊赫利綺德爾在河底找了幾塊石頭,把它們排成一列,手摟一塊石頭,然後躺下睡覺。

    然而睡的時間不長,過了一會兒,他感到有輪船駛近。伊赫季安德爾終於抓住了一艘逆河而上的客輪,就這樣勉強到達了巴拉那城。他的第一段旅程走完,還有最艱苦的一段——地面上的旅程。

    大清早,伊赫利安德爾游水離開城市裡嘈雜的港口,到沒有人的地方,小心翼翼脫下眼鏡和手套腳套,把它們埋入岸邊的沙泥裡。他在陽光下曬乾鞋子和衣服,然後穿上。他穿著滿是皺紋的衣服,樣子活像流浪漢。可是他不大理會這一點。

    伊赫季安德爾按照奧列仙指點他的途徑,沿著右岸走。走了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懊熱越來越厲害,東尋西找一點結果也沒有。

    為了使心神清爽,伊赫利安德爾好幾次脫掉衣服,鑽進水裡。

    終於,下午四點鐘左右,他僥倖遇見一位模樣象雇農的老農民,老頭兒聽完了伊赫利綺德爾的話,點點頭說:

    「這樣:一直沿著穿過田野的這條大路走。走到一個大池塘,跨過橋,登上一個小山崗,你就到了。」

    伊赫利安德爾向老人道了謝,沿著小麥地和玉米地旁邊的大路迅速邁步走會。

    伊赫季安德爾精疲力歇,肋部刀割般的疼痛更加厲害了。口渴得難受,周圍沒有一滴水。「快些到池塘就好了,」他的腮幫和眼睛塌陷了,他呼吸艱難,想吃,但這兒有什麼可吃呢?

    一個肥胖的人,兩手抄在背後,迎著伊赫利安德爾面孔走來,他身穿綴著光閃閃的鈕扣的白制服,頭戴白制帽,腰帶上有一個槍套。

    「請告訴我,到『陶樂萊絲』莊園遠嗎?」伊赫季安德爾問。

    胖子滿腹狐疑地打量了伊赫季安德爾一眼。

    「你有什麼事?你打哪兒來的?」

    「從布宜諾斯艾利斯……」

    穿制服的人警惕起來。

    「我要到那兒見一個人,」伊赫季安德爾補充說。

    「伸出手來,」胖漢子說。

    這叫伊赫利安德爾渾身奇怪,但他以為不會是什麼壞事,便伸出兩隻手。胖漢子從袋裡掏出一對「鐲子」(手銬),連忙卡嗒一聲鎖住伊赫季安德爾的手。

    「這可逮住了,」綴著光閃閃鈕扣的人嘟囔著說,接著在伊赫季安德爾的肋上推了一下,吆喝道:

    「走!我陪你到『陶樂萊絲』那兒。」

    「您幹嗎把我的手銬上呢?」伊赫利安德爾莫名其妙地問道,一面舉起手細看鐲子。

    「什麼話也別說!」胖子聲色俱厲地叱喝道。「呶,走!」

    伊赫季安德爾垂下頭,蹣跚地順著大路走。他不知道,警察正搜索犯人、他也設想到自己穿著滿是皺紋的衣服,有可疑的外表。他對旅行目的曖昧答覆又決定了他的命運。

    伊赫利安德爾只明白一點:他的自由被剝奪了,在旅途中遭到令人懊喪的耽擱。他拿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有機會,就設法恢復自己的自由。

    終於,伊赫利安德爾見到架著一道窄窄的橋樑的池塘,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別忙著到你的陶樂菜絲那兒去!」胖子吆喝道。

    他們走上橋。到了橋當中時,伊赫利安德爾突然彎身探出欄杆外,跳人水裡。

    警察怎麼也沒料到雙手戴銬的人會有這樣的舉動。

    然而,伊赫利安德爾也沒料到警察緊跟著伊赫利安德爾跳入水,揪住他的頭髮不放。

    「你會淹死的,下流坯!游到我之兒來吧!」

    「這倒是個主意,」伊赫利安德爾心裡想,於是突然大叫起來:

    「救命呀!我要淹死啦……」粳沉到塘底。

    他在水裡觀察著警察怎樣潛水找他。最後,警察顯然認為成功無望,向岸邊游去。

    「他馬上會走的,」伊赫利安德爾心裡思忖,可是警察不走,他立定主意在偵查機關人員沒來到之前,留守在屍首附近。依照警察的見解,溺死者躺在塘底,還是一樣要看守著。

    這時,一個農民騎著馱了幾麻袋東西的騾子走過橋。警察命令農民拋下袋子,帶一張便條到最近的警察局去。情況變得對赫季安德爾不利了。此外,池塘裡有水蛭。它們咬著伊赫季安德爾,把它們撣掉,會使水波動,引起警察注意。

    過了半個鐘頭,農民騎著騾子回來了,約莫五分鐘後,三個警察走近岸邊,兩個頭上頂著一隻輕便舢板,還有一個拿著撥鉤竿和槳。

    他們把船板放下水,開始尋找溺死的人。伊赫季綺德爾並不害怕搜索。對他來說,這差不多是玩耍——他只要轉移地點就行,警察們用撥鉤竿仔細地搜遍橋附近一帶的塘底,但沒發現屍首。

    但不久他就為難了,警察們用撥鉤竿從塘底攪起一團團淤泥,水變渾濁了,伊赫利綺德爾透不過氣來,同時覺得鰓部的刺痛越來越厲害。他不由得發出一聲呻吟,幾個小水泡從他的嘴裡冒出。怎麼辦呢?走出池塘吧——沒有別的辦法了。不管有什麼危險,一定得出去。自然羅,他會立刻被抓住——也許還要挨一頓毒打,被押進監牢裡。不過,反正是一樣了,伊赫利綺德爾慢慢走到淺水的地方,把頭探出水面。

    「呀一呀一呀一呀!」一個警察怪叫起來,從船舷跳進水裡,為的是快些游到岸邊。

    「聖母瑪麗亞!噢——噢!」另一個尖叫一聲,跌落船底。

    留在岸上的兩個警察喃喃地禱告起來。他們臉色蒼白,嚇得直哆嗦。

    沒有一個警察動彈一下,沒有一個警察攔阻伊赫季安德爾。迷信的恐懼,對鬼魂的害怕妨礙著他們的執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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