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雷霆大發 文 / 亞歷山大·別利亞耶夫
莫希塔的機會來了。
有一天阿里埃爾正在希阿瑪房裡，而拉甲恰恰為了一件什麼事在大發雷霆。莫希塔下手了，他在拉甲面前裝腔作勢地咳聲歎氣，擺出了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不想非難任何人，也不想證明什麼。可他是個忠心耿耿的奴才，不能總讓自己的主人蒙在鼓裡，他得讓主人看一看那些他莫希塔看不慣的事。當然嘍，這一切還不能說就是什麼壞事，但也不能視而不見呀。
莫希塔墊好了底兒之後，就一件件地把事實擺了出來。
他先打阿里埃爾說起——說說他把拉甲的賞賜送給僕人，跟他們不知談了些什麼，令人不能不疑；再說說他夜間偷偷飛出去的事。然後，就十分小心地說起了拉甲王妃的舉止。
希阿瑪頭一次見到阿里埃爾，就認為他非常漂亮。這話難道她沒有說過嗎？而且就在同時——多體貼入微呀！——還問他餓不餓。當阿里埃爾在宮裡飛來飛去表演空中散花時，最美麗的玫瑰都落到了希阿瑪膝頭。這是阿里埃爾對希阿瑪表示尊敬嗎？僅僅是尊敬嗎？拉甲王妃接住鮮花時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她把這些玫瑰湊到臉上——是不是要湊到嘴唇上呢？想吻吻它們？當她欣喜地看著這個會飛的青年時，眼睛裡又充滿了什麼表情呢！拉甲當然看不到這一切，阿里埃爾的花樣弄得他眼花繚亂了。不過，莫希塔的眼睛可是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次這個漂亮小伙飛到塔樓頂上，難道那回不是她親手遞給他一朵玫瑰？而阿里埃爾把拉甲王妃送的花朵一直精心保藏著呢。阿里埃爾跟僕人們往來太頻繁啦；會不會是在策劃什麼陰謀，而拉甲王妃沒準就是他的保護傘——誰知道呢？——說不定連她本人也參與了密謀，這種密謀會不會危及主人的生命？
最近一段時間，拉甲王妃和阿里埃爾不但經常幽會，而且有時還明來明往，就好像要故意讓大家看到似的，她就這麼不顧自己的名聲和她高貴夫君的名譽。阿里埃爾隨意在按規矩外人禁止涉足的後宮飛進飛出。
血湧上了拉甲的腦袋。一張黑臉頓時漲成紫豬肝色。
「胡說八道！」他惡狠狠地扯著嗓子吼叫起來，「你不要腦袋啦，莫希塔！」
莫希塔跪趴在地叫道：
「為了保護我主名聲，小人不惜肝腦塗地！您去王妃房裡，自己瞧瞧就明白了。您去欣賞欣賞，他們像一對情意纏綿的鴿子，咕咕噥噥——不是卿卿我我，就是在密謀反對主上！」
拉甲一躍而起，盛怒之中站都站不穩當了。他氣得臉都歪了，臉上的橫絲肉一抽一抽地跳著。此刻，他的臉色就像被一道閃電照成靛藍，猙獰可怖。他怒火焚身，渴望復仇，拔腿便朝王妃的後宮走去。莫希塔立刻跟了上去。
拉甲把門帷掀開一條縫。
只見衝著涼台的窗戶旁邊，希阿瑪和阿里埃爾正坐在一堆枕頭之間。他們面前擺著一張漆得發亮的矮茶几，茶几上放著一金盤各色鮮果。阿里埃爾正在娓娓而述，希阿瑪盯著他的面孔，聽得聚精會神。
一聲大吼震得空氣直顫。阿里埃爾和希阿瑪驚恐地掉頭朝門帷一看，拉甲已經衝了進來。
拉甲有如猛虎出山，撲向阿里埃爾，一下子就把他壓在枕頭堆裡，掐住了他的喉嚨。希阿瑪撲到拉甲身邊想把他拉開。只聽得莫希塔一聲忽哨，一群僕人馬上應聲而入——一切他都預做了安排。
「把這條毒蛇和這個賤貨通統捆起來！」拉甲大聲命令僕人，「把阿里埃爾關進塔樓！把這賤人關進地窖！」
拉甲本來想說的是「把阿里埃爾關進地窖，把希阿瑪關進塔樓」，一怒之下，竟然說反了。莫希塔知道主人說走了嘴，想提醒他糾正過來。
「我這樣理解不錯吧，主人？」
不過，拉甲卻以為莫希塔是在討好王妃，就衝他大嚷一聲：
「用不著你說三道四！」
莫希塔趕忙退後，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
希阿瑪挺直了身子。她的臉色蒼白，兩眼噴出人來。
「無聊小人！」她輕蔑地看著丈夫罵道。然後跑到莫希塔跟前，給了他一耳光：「下流坯！……」
僕人們躊躇不決，不敢碰王妃。莫希塔做了個手勢，幾個僕人朝阿里埃爾走過去。
「你們怎麼不動手？當心我扒了你們的皮！」拉甲暴怒地大聲吼道。
僕人們你推我搡地開始朝王妃湊了上去。
希阿瑪從長袍下抽出一把匕首，只見刀刃發出閃閃寒光。
「誰敢過來碰我，我就自殺！」她威脅地大喝一聲，就把尖刀對準自己的胸膛。
僕人們都呆住了。
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阿里埃爾沒有看見。他已經被團團圍住。僕人們把他捆住，拖出了房間。
阿里埃爾沒有反抗：希阿瑪突然爆發的反抗所表現出來的內心力量使他大為震驚，他不由呆若木雞。
他被扔進了塔樓，大門在他身後關死了。
阿里埃爾在窗戶下的地上躺了好大一陣，剛剛發生的一切把他驚呆了。他覺得脖子痛，腦子裡亂成一團。
當他神志清晰一些之後，他就開始思索起來。
顯然，莫希塔是在一直監視著他，並向拉甲告發了他夜間飛出拉甲領地外的事。但王妃有什麼錯？……他們懷疑她什麼？他在拉甲這兒竟落了這麼個結局！他猶豫不決，純粹是自作自受！早就應該飛出這個鳥籠。
可憐而又善良的拉甲王妃！難道連她也成了卑鄙下流的懷疑和密合的犧牲品？她甚至不能開口辯白……現在飛走？鐵門關得死死的，窗戶上的鐵欄又是那麼粗……
阿里埃爾望見了花園的一角、石頭圍牆和幾乎近在眼前的大道。
一個姑娘站在路邊石牆外面，目不轉睛地望著宮殿。
阿里埃爾突然渾身一震：他認出來那是洛麗塔。
她得知阿里埃爾在拉甲宮殿裡的消息之後，偷偷到宮殿這兒來過幾趟。
有一次，她看見阿里埃爾在宮裡的塔樓上空飛翔。姑娘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阿里埃爾飛過一個窗口時，一位美女遞給他一朵鮮花，洛麗塔的心不由一緊。
路邊的塵土焉能夢想親近太陽？阿里埃爾當然是在宮殿之中找到了與他相配的幸福。
不過，在沙拉德的身邊意外地出現了幾個芒果，這只能是阿里埃爾送的。這就是說他來過這兒！他並沒有把他們忘到腦後！洛麗塔渴望見到阿里埃爾，哪怕只能遠遠瞥上一眼也好！
今天宮裡一定是出了什麼亂子：裡面大呼小叫，一片嘈雜；院子裡、花園裡都有人團團亂轉。不過看不到阿里埃爾。洛麗塔正想轉身離去，突然，她聽見了阿里埃爾的聲音：
「洛麗塔！這是我，阿里埃爾！只要能從這兒逃出去，我馬上就會飛到你身邊！……等著我呀！」這時，他身後響起了門栓的響聲，他趕忙把頭耷拉下去，衝著地面。
洛麗塔聽到了阿里埃爾的話，不由顫慄起來。
他被關在鐵欄裡面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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