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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盤陀路通向何方 第二節 文 / 亨利·德·巴爾扎克

    這個方形地帶,這個由房屋和高大建築組成的島上,有聖夏佩爾教堂,它是聖路易島上珠寶匣中最為光彩奪目的寶石。這塊地方是巴黎的聖地,是神聖地帶,是珍藏聖物的場所。當初,這塊地方原是第一座完整的城池,王妃廣場的所在地本是一片草場,附屬於王家領地,那裡有一台鑄幣機。通向新橋的那條街名叫錢幣街,這個名字便由此而來。三座圓形塔樓中的第二座名叫銀錢塔樓,它的名字也來源於此,這似乎證明最初這裡曾鑄造過錢幣。那著名的鑄幣機在巴黎老地圖上還能找到,它似乎晚於司法大廈內鑄幣的時間,大概是鑄幣技術臻於完善的產物。第一座塔樓幾乎緊貼著銀錢塔樓,叫蒙哥馬利塔。第三座最小,但它是三座中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因為還留著雉諜。它叫蓬貝克塔樓。聖夏佩爾教堂和這四座塔樓(包括鐘樓)清晰地界定了從墨洛溫王朝的王族開始直到瓦盧瓦工族修建第一所房屋之前這座宮殿的佔地範圍,也就是土地管理局職員所說的周邊。但是,在我們看來,以及從後世的演變來說,這座宮殿更集中地代表了聖路易時代。

    查理五世最先把這座宮殿讓給了當時新設立的最高法院,他在巴士底獄的庇護下,遷往著名的聖波爾大廈居住,以後又在這座大廈後面修建了圖爾奈勒宮。在瓦盧瓦王朝末代王族統治期間,王權又從巴士底遷住羅浮宮。羅浮宮也就成了這個王朝的第一個巴士底獄。法國歷代國王的第一個住所是聖路易宮,後來只保留「宮殿」的稱呼,說明這是最華美的宮殿。現在這座宮殿已經埋在司法大廈下面,成了它的地下室。這是因為這座宮殿像巴黎聖母院大教堂一樣建築在塞納河上,它修建得非常精巧,塞納河的最高水位也只能勉強覆蓋它的最下層台階。時鐘堤岸高出這些古建築二十尺左右,車輛便在這三座塔樓粗大柱子的柱頭高度上行駛。昔日,這些塔樓的高貴氣派該與宮殿的壯麗典雅相互輝映,構成水上美景。時至今日,這三座塔樓在高度上仍然能與巴黎那些最高的歷史古跡媲美。當人們登上先賢祠的頂塔,眺望這遼闊的都城時,王宮與聖夏佩爾教堂在如此眾多的紀念性建築物中仍然顯得最為壯觀。如今,你在司法大廈寬廣的休息廳中踱步時,你便是走在我國歷代國王居住的這座宮殿上。這座宮殿曾是建築奇觀,至今在智慧的詩人眼中,仍然如此。詩人來到這裡端詳附屬監獄,同時對宮殿進行研究。哎!附屬監獄侵入了國王的宮殿。看到在這座將十二世紀的拜占庭式、羅曼式和哥特式的古老建築風格融為一體的瑰麗殿堂中,怎樣修建沒有陽光和空氣的牢房、斗室、過道、住宅和房間時,人們會感到何等痛心!這座宮殿屬於第一時期宏偉的法國史,就像布盧瓦城堡屬於第二時期宏偉的法國史一樣。在布洛瓦城堡(見哲學研究《卡特麗娜-德-美第奇研究》)的一個庭院裡,你可以欣賞到布洛瓦伯爵們的城堡,路易十二的城堡,弗朗索瓦一世的城堡和加斯東1的城堡。同樣,在附屬監獄,就在同一圍牆內,你可以找到法國早期各王族的建築特徵,在聖夏佩爾教堂可以看到聖路易時代的建築。如果你能出幾百萬,如果你想拯救巴黎的搖籃,歷代國王的搖籃,並設法使巴黎和朝廷擁有一座與法國相稱的宮殿,你要除了建築師外再請一兩位詩人,這是向市政管理提出的忠告。這是在開始行動之前需要花幾年時間進行研究的一個問題。再有一兩座像芝麻菜監獄2這樣的監獄,聖路易官就得救了。

    1即加斯東-德-奧爾良。

    2這裡是指大芝麻菜監獄,一八三七年建成,關押苦役犯和死刑犯。它位於小芝麻美監獄對面。今已拆毀。

    如同遠古時代的動物被埋到了蒙馬特爾石灰層中一樣,這座巨大宮殿如今已被埋在司法大廈和河堤之下,而且傷痕纍纍,慘不忍睹。它受到的最大傷害,就是成了司法大廈!這句話,大家都很明白。君主政體初期,罪大惡極的犯人和大小領地佔有者,都被帶到國王那裡,並被關押在附屬監獄裡。農民和市民當時屬於城市或領主裁判管轄區管轄。由於抓不到很多這種要犯,附屬監獄對國王司法機構來說已經夠用了。最初的附屬監獄的確切位置,現在已經難以知曉。不過,既然聖路易官的御廚房,也就是今天人們所說的「鼠籠」這地方還存在,這就可以推測,原始的附屬監獄大概位於一八二五年最高法院審判廳,就是在通向宮廷的室外大樓梯右側拱廊下面。直到一八二五年,死刑犯都從這裡出發去受極刑。所有的要犯,政治犧牲品,像德-安克爾元帥夫人3和法國王后,桑勃朗塞4和馬爾澤爾布5,達米安6和丹東,德律7和卡斯坦,都從這裡走向刑場。富基埃一坦維爾8的辦公室,也就是現任檢察長的辦公室,其位置就在公訴人可以看到革命法庭剛剛判處死刑的人被裝在小車裡從他前面經過的地方。這樣,這個掌握生殺大權的人便能向那一批批被判死刑的人看上最後一眼。

    3德-安克爾元帥夫人(一五七六—一六一七),本名雷奧諾拉-加利加伊,其丈夫孔西尼是意大利冒險家和政治家,瑪麗-德-美第奇的寵臣,安克爾侯爵,法軍元帥。

    4桑勃朗塞(一四四五—一五二七),法國政治家,查理八世,路易十二和弗朗索瓦一世的主要資金供應人,一五一八年後任財政總監。後被指控貪污並被判處死刑。

    5馬爾澤爾布(一七二一—一七九四),法國政治家,路易十六的宮廷秘書。「恐怖時代」被處死。

    6達米安(一七一五—一七五七),法國兵士和王家侍從,因用刀警告路縣十五而被處政刑。

    7德律,投毒犯,一七七七年被判處死刑。

    8富基埃—坦維爾(一七四六—一七九五),法官和政治家,「恐怖時代」的公訴人,最後被處死。

    一八二五年以來,德-佩羅奈先生9內閣期間,司法大廈經歷了重大變化。附屬監獄舊的邊門,本是舉行犯人入獄登記和更衣儀式的場所,這時已被封閉。這門改到了現今它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鍾塔樓和蒙哥馬利塔樓之間有拱廊的一個內院裡。院子左側是「鼠籠」,右側便是這道門。「生菜籃子」進入這個很不規則的院子,可以停在那裡,也可以自如地轉換方向。萬一發生騷亂,拱廊上粗大的柵欄可以阻擋不測。而從前,在露天大階梯與大廈右翼之間那個狹窄的空間裡,它就不能方便地調動。附屬監獄如今只能勉強容納所有的被告(要有能容納三百名男女的地方),它不再收拘留和羈押的人,只有極個別情形除外,例如雅克-柯蘭和呂西安被帶到這裡,便是特殊情況。這裡關押的所有犯人都必須在重罪法庭受審。例外的情形是,法院容忍上層社會的罪犯呆在這裡,這些犯人被重罪法庭逮捕,已經丟盡了面子,如果再去默倫或普瓦西受刑,懲罰就越出了界限。烏弗拉爾寧願呆在附屬監獄,而不願去聖貝拉日監獄。此刻,公證人勒翁和德-貝爾格親王受到獨裁者充滿人道的寬容,正在這裡過著監禁的日子。

    9德-佩羅奈伯爵(一七七八—一八五四),法國政治家,曾任掌肇大臣,內務大臣等職,策動制訂復辟時期的反動法律。他被判刑後,於一八三六年獲赦免。

    一般情況下,犯人不管是去「受訓」——這是司法大廈裡的人的說法,還是到輕罪法庭受審,都從「生菜籃子」直接進入「鼠籠」。鼠籠正對著那道邊門,由修建在聖路易宮廚房裡的若干牢房組成。從監獄裡提出來的犯人在這裡等待開庭時間來臨,或是預審法官到來。「鼠籠」的北界是河堤,東界是巴黎保安警察的警衛隊,兩邊是附屬監獄大院,南面則是一間拱頂大廳(過去可能是宴會廳),至今沒有作什麼用處。鼠寵樓上駐紮一個內部警衛隊。通過一扇窗子,警衛隊對監獄大院一目瞭然。這是省警察總隊的營房,有樓梯與這裡相通。審判時間一到,執達吏前來呼喚犯人。與被呼喚的犯人同等數量的警察便從樓上下來,每個警察用胳膊挾持一個犯人。他們這樣一對對地走上樓梯,經過警衛室,再從一些過道進入一個緊挨著有名的第六審判廳的房間。輕罪法庭便在那個房間開庭。被告從附屬監獄到重罪法庭的往返路線也是如此。

    人們第一次在休息大廳溜躂時,能立刻發現初審法庭第一審判室與通向第六審判室的台階之間有一個入口,沒有門,也沒有任何裝飾性建築。那是一個很不雅觀的方形洞口。法官、律師就從這裡進入那些過道和警衛室,下樓到「鼠籠」和附屬監獄邊門去。所有預審法官的辦公室都在大廈這部分的各層樓上。人們到那裡去要走一些迷津般的可怕的樓梯,不熟悉大廈的人幾乎總要暈頭轉向。這些辦公室的窗子有的朝向河堤,有的朝向附屬監獄大院。一八三○年時,有幾間預審法官辦公室的窗子還朝向木桶街。

    一輛「生菜籃子」向左拐進附屬監獄院子時,這便是給「鼠籠」送來了犯人。如果它向右拐,便是給附屬監獄送來被告。載著雅克-柯蘭的「生菜籃子」是往右邊去,要把雅克-柯蘭送到邊門。沒有比這更巧妙了:犯人或探監人可以遠遠望見兩道鑄鐵柵欄門,它們之間相隔大約六尺。兩扇門總是一先一後打開。透過鐵柵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探監證」的人可以在兩扇門沒有上鎖前穿過鐵柵欄從這個房間走過去。預審法官和法院內部的人,如果沒有被辨認清楚,也是無法進入的。因此,還有可能談得上內外串通或越獄嗎?……

    監獄長的嘴唇上掛著一絲微笑,它能凝固最肆無忌憚的小說家對真實的懷疑。在附屬監獄的歷史上,只有過拉瓦萊特1的越獄事件,但是今天已經證明,這完全是內外串通搞成的。這一事實如果不是降低了罪犯妻子忠心耿耿的程度,至少減少了越獄失敗的危險。如果實地判斷一下這些障礙的性質,最相信奇跡的人也會承認,這些障礙現在與任何時候一樣,是不可逾越的。沒有任何語言能描繪出這些高牆和穹頂是怎樣堅不可摧,只有親眼看見才能領會。院子裡的石塊地面比堤岸的路面要低,你穿過邊門後,還得下幾級台階,才能進入一個特別寬闊的穹頂大廳,那裡堅實的牆壁裝飾著華麗柱子,它的一側便是蒙哥馬利塔樓,另一側是銀錢塔樓。蒙哥馬利塔樓如今成了監獄長住宅的一部分,銀錢塔樓則改作監獄看守、門衛、掌管鑰匙的獄卒——你隨便怎麼稱呼都行——的宿舍了。這些管理人員的數量不是想像的那麼多(他們共二十人),他們的宿舍以及住宿條件與所謂皮斯托爾2沒有多大區別。這個名詞的來歷大概是由於從前犯人每週需交一皮斯托爾才能有這樣的住房。這種住房室內空無一物,它使人想起那些沒有錢的大人物初到巴黎時居住的那種冰冷的閣樓。這間寬敞的進門大廳的左首是附屬監獄的登記室。那是一間有玻璃窗的辦公室,監獄長和記錄員的位子都在這裡,入獄登記冊也在這裡。犯人和被告在這裡登記,寫下體貌特徵,而且被搜身。住房問題也由這裡決定,住什麼樣的房間取決於犯人的錢包。大廳邊門對面,可以看到一扇玻璃門,那是會客室的門。親屬和律師可以通過一道有雙重木柵欄的小窗口跟犯人交談。會客室的光線來自犯人放風的院子。犯人按規定時間到這一內院散步,呼吸空氣和活動身體。

    1德-拉瓦萊特伯爵(一七六九—一八三○)百日事變後被判處死刑,以後獲得妻子幫助而越獄。他的妻子叫他穿上自己的女服,她自己留在獄中,拉瓦萊特得以逃跑。據說,監獄看守可能是這一事件的內應。

    2皮斯托爾;法國古幣名,相當於十個利維爾。此處指自費單間牢房。

    這間大廳只從這兩扇門照進一些朦朧的光亮,朝向院子那唯一的窗子又完全被登記室擋住了。大廳的氣氛和光線看來完全符合人們事先的想像。會客室周圍,與銀錢塔樓和蒙哥馬利塔樓同時存在的,還有那些神秘可怕的、穹窿形的、沒有光亮的地下室,通向曾經關押王后、伊麗莎白夫人的黑牢,通向被稱為「密室」的單人囚室,這就顯得更加陰森可怖了。這巨石砌成的迷宮曾是君王們重大節慶活動的場所,現在成了司法大廈的地下室。從一八二五年到一八三二年,囚犯們就在這間大廳裡,在一隻取暖的大火爐和第一道鐵柵欄之間進行更衣。地上的石板已經接受過那麼多垂死者的目光的衝擊和情感寄托,囚犯們踏上這些石板時,沒有一個不渾身顫抖的。

    垂死的雅克-柯蘭要走出那可怕的囚車,需要兩名警察幫忙。他們分別架著他的兩條胳膊,攙扶著他,像對待一個昏迷者那樣把他抬進犯人登記室。這個垂死的人被這樣拖著,抬起眼睛仰望天空,活像十字架上下來的救主。當然,畫像上的耶穌沒有一個像這個假西班牙人的面孔那樣死屍般的慘白,那樣完全改變了形狀,似乎馬上就要斷氣了。他坐到登記室裡後,便用虛弱的聲音重複著被捕後逢人便講的那句話:「西班牙大使閣下可以為我作保……」

    「這句話,你去對預審法官先生說吧……」監獄長回答他說。

    「啊!耶穌!」雅克-柯蘭歎著氣辯駁道,「我能不能有一本日課經?……你們總不給我找醫生嗎?……我活不上兩小時了!」

    卡洛斯-埃雷拉應該單獨關押,因此不必問他是否要求享受「皮斯托爾」,也就是享受法院許可的那種唯一舒適的房間的權利。這些房間位於院子盡頭。以後還要談到這個院子。執達吏和記錄員一起無動於衷地為他辦理了入獄手續。

    「監獄長先生,」雅克-柯蘭用蹩腳的法語說,「您看吧,我快死了。如果可能,請您盡快告訴那位法官先生,我請求他照顧我,給予我犯人最害怕的東西:就是他來到後立刻就審問我,因為我實在忍受不住這種痛苦了。等我一見到他,一切誤會都消除了……」

    所有犯人都說自己的案子被搞錯了。這是普遍規律。你下到監獄去,問一問那些被判刑的人,他們幾乎都說自己是被錯判了,是受害者。所以,所有天天接觸罪犯、被告或已被判刑者的人聽到這句話,只是淡淡一笑,這笑容幾乎不能被人察覺。

    「我可以將您的要求轉告預審法官。」監獄長回答。

    「我將為您祝福,先生……」西班牙人說,抬眼仰望著天空。

    「卡洛斯-埃雷拉一完成登記入獄手續,兩名保安隊警察分別抓住他的兩條胳膊,帶他走過附屬監獄迷宮般的地下室,送進一間牢房。警察身後跟著一個看守,監獄長已指示他將犯人關到哪一間密室。儘管某些慈善家說三道四,這間牢房還是符合衛生條件的,只是不可能與外界聯繫。

    卡洛斯-埃雷拉被送走後,看守、監獄長、登記員、執達吏本人,以及那些警察,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知道對方的想法,大家臉上顯出疑慮的表情。但是,一看見另一個犯人,所有這些旁觀者又恢復了慣常的不知可否的態度,表面上顯得無動於衷。除了某些異乎尋常的情況外,附屬監獄的職員沒有什麼好奇心,他們眼中的犯人,就像理髮匠眼中的顧客一樣。所以,那些想像中很可怕的手續在這裡辦起來比銀行家的銀錢事務還要簡單,而且辦事員常常比那裡的人還要彬彬有禮。

    呂西安裝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有罪的樣子。他任人擺佈,像機器一樣聽人操作。從楓丹白露上車後,詩人便思考自己的墮落,心想贖罪的鐘聲已經敲響。他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對他外出期間艾絲苔那裡發生的一切,他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個越獄苦役犯的親密朋友。這種境況足以使他看到比死亡更為可怕的災難。他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自殺。他希望無論如何不要受辱。這種恥辱像惡夢中的怪異景象,他已經依稀看到了。

    雅克-柯蘭作為這兩個犯人中最危險的一個,被投入一間全部用大石塊砌成的單人牢房。這間牢房位於大廈圍牆內檢察長辦公室所在的那一側,從一個內部小院采光。這個小院是女犯牢房的放風院子。呂西安是從同一條路被帶進來的。根據預審法官的命令,監獄長對他予以照顧,將他關在跟皮斯托爾毗鄰的一個單間內。

    一般來說,從來沒有與司法部門打過交道的人,對於被關押在單身牢房會產生非常悲觀的想法。一想到刑事司法,就會想到古代那些概念,諸如嚴刑拷打,損害犯人健康的監獄,滲著淚水的冰冷的石牆,粗暴的獄卒,粗劣的飲食,伴隨著這種悲劇而必然發生的附帶事件。不過,在這裡指出下列事實並非沒有益處:這些言過其實的情況只存在戲劇舞台上,法官、律師、出於好奇而前來訪問或觀察監獄的人對這種說法只會付之一笑。不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監獄條件確實很惡劣。確定無疑的事實是: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時代,原最高法院管轄期間,犯人被胡亂扔進原邊門上方一間中二層牢房內。監獄是一七八九年革命聲討的罪行之一。只要看看王后和伊麗莎白夫人的黑牢,就會對過去的法院做法感到深惡痛絕。今天,如果說仁慈給社會造成了無法估量的禍患,它畢竟給個人帶來了一點好處。我國的刑法法典應該歸功於拿破侖。民法法典的有些部分急需修改。刑法法典勝過民法法典,它是如此短暫的統治時期樹立的一座豐碑。這部新的刑法結束了犯人無窮的痛苦。社會上層人士一旦落入司法部門,精神上會受到可怕的折磨,但是除了這一點,可以肯定地說,司法行動非常溫和而簡單,這是人們所意想不到的。被控告的人、被拘留的人,當然沒有像住在自己家裡那麼舒適,但是巴黎監獄中都有生活的必要用品。當然,由於人們心情沉重,生活附屬用品也就失去了通常的意義。皮肉是從來不會受苦的。由於精神處於高度緊張之中,即使在所處環境中遇到什麼不便或粗暴行為,大概也能忍受過去。應該承認,特別是在巴黎,無辜者會很快獲得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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