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每年收到幾百萬份非官方的郵件,每份郵件都要經過仔細的檢查和適當的處理。在特工人員的幫助和監督下,整個任務由內部工作人員完成。
有兩封信是寫給格洛麗亞-拉塞爾的。這有點不同尋常,因為這類郵件大部分是寫給總統或第一家庭的,或通常是寫給第一寵物的,現在剛好有一隻名叫巴尼的金毛拾獵。
每個信封上的字都是用印刷體寫的。這些信封既白又便宜,而且到處可以買到。拉塞爾12點左右開始處理信件;到那時為止,那天的天氣一直很好。一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而另一個信封裡面有一件東西,她盯著看了幾分鐘。紙上用印刷體字寫著:
問:是什麼造成了高犯罪率和舉止不檢?
答:我想你是不希望知道答案的。奉上珍貴物品一件,隨後還有,主任。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秘密崇拜者。
雖然她早期待著這樣的信,事實上也極想收到這樣的信,但是她仍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加快了,懷怦地敲打著胸腔內壁。她盡可能把唾液嚥下去,將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掉,然後反覆地這樣,直至拿信的手不再發抖。然後她看了看第二件東西,那是一張照片。一看見那把拆信刀,她立即想起了那天發生的可怕事情。她抓住椅子邊,最後,這種打擊才慢慢消失了。
「至少他想做筆交易。」科林放下信紙和照片,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看到這個女人臉色極為蒼白,不知道她是不是足夠堅強,能夠承受這一打擊。
「或許吧,這也可能是個陰謀。」
科林搖搖頭。「我不這麼看。」
拉塞爾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按摩太陽穴,又喝了一大口泰利諾酒。「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算計我們呢?事實上,究竟為什麼要算計我們?他手裡的東西會葬送我們的,他需要的是錢。」
「他或許從沙利文別墅竊得數百萬美元。」
「可能吧。但我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能變為現金。他可能會把東西藏起來,現在找不到藏在哪兒了。或許他只是個異常貪婪的人,世上到處都有這種人。」
「我要喝一杯,今晚你能來嗎?」
「總統將在加拿大大使館出席宴會。」
「媽的,你就不能找個人代你去?」
「或許吧,只要你說句話。」
「那就說定了。你認為我們還要隔多久才會收到他的信件?」
「他雖然辦事十分謹慎,但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如果我處於他的位置,我會著急的。」
「好極了,這樣我每天要抽兩包薄荷煙,等收到他的信件時,我就已經死於肺癌了。」
「如果他要錢,你怎麼辦?」他問道。
「那要取決於他要多少,這不會很費事的。」現在她似乎冷靜了下來。
科林起身要走。「你是老闆。」
「蒂姆?」拉塞爾走向他。「抱我一會兒。」
他抱住她時覺得她碰到了他的手槍。
「蒂姆,如果不僅僅是要錢,如果我們最後無法再把錢拿回來。」
科林低頭看著她。
「那就由我來處理,格洛麗亞。」他用手指觸摸她的嘴唇,轉身離開了。
科林看到伯頓在走廊裡走著。
伯頓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年輕人。「她還挺得住嗎?」
「還行。」科林繼續在走廊裡朝前走,伯頓抓住他的手臂,拖住轉了一圈。
「他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蒂姆?」科林掙脫了同伴抓住他的手。
「這不是談話的時候,也不是地方,比爾。」
「好吧,那就告訴我合適的時間和地點,我會去那兒的,因為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麼?」
「你他媽的跟我裝聾作啞?」他粗暴地把科林拖到了拐角。
「我要你對那兒的女人真正想清楚。她對你、我以及任何其他人都不會放在心上,她唯一關心的就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屁股。我不知道她向你編造了什麼故事,也不知道你們兩人在謀劃些什麼,但我要告訴你,你要留點神。我不想看著你把一切都浪費在她身上。」
「感謝你的關心,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比爾。」
「是嗎,蒂姆?和白宮辦公廳主任上床也屬於特工的職責範圍之內嗎?你為什麼沒指給我看手冊中那一條在哪兒?我想自己看一下。我們談論此事時,你為什麼不提醒我那天晚上究竟為了什麼我們要回到那屋子裡去?雖然我們沒有得到,但我想我知道誰已經得到了。我在這兒的運氣不佳,蒂姆,如果我要去坐牢,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
一位助手從走廊中走過,用奇怪的眼光盯著他們。伯頓笑著向他點點頭,然後又轉向科林。
「聽著,蒂姆,如果你是我,你究竟會怎麼辦呢?」
年輕人朝他的朋友看了看,臉上那種在工作時通常露出的嚴肅相慢慢地消失了。如果他處於伯頓的位置,他該怎麼做?答案很簡單,他會採取粗暴的舉動,然後讓人們開始議論。伯頓是他的朋友,這已經多次得到了驗證。此人對拉塞爾的議論或許是真實的。科林的理智在女人的絲質睡衣面前還未喪失殆盡。
「有時間喝咖啡嗎,比爾?」
弗蘭克走下兩段樓梯,轉身向右,將犯罪實驗室的門打開。房間很小,牆壁需要粉刷,但是搞得出奇地整齊,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勞拉-西蒙有潔癖的緣故。弗蘭克可以想像出她家的每一塊地方都會弄得非常整潔、井然有序,儘管兩個學齡前小孩把她弄得憔悴不堪。房間四周堆滿了嶄新的證據包,上面的橙色封條還未撕掉,在毫無生氣、坑坑窪窪的灰牆映襯下,顯現出些許色彩來。另一個角落裡堆滿了紙板箱,上面都仔細地作了標記。其他一個角落裡擺放著一個廉價的小保險櫃,裡面陳列著幾個需要進一步採取安全措施的人體肢體。旁邊還有一台冰箱,裡面放著需要溫控環境的證據。
他望著她瘦小的背影扭向房間盡頭的一台顯微鏡。
「是你按的鈴嗎?」弗蘭克向前探過身去。玻璃片上有一些細小的物質碎片。他無法想像整天把時間花在看顯微鏡裡面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上,但他清楚地知道,勞拉-西蒙所做的一切對於定罪過程會作出極為重要的貢獻。
「看看這個。」西蒙示意他過去看顯微鏡。弗蘭克摘下眼鏡,他忘了自己還戴著眼鏡。他對著顯微鏡往下看,然後抬起頭。
「勞拉,你知道我從來就看不懂這些東西。它是什麼?」
「這是從克裡斯婷-沙利文臥室拿來的地毯樣本。起初搜查時我們沒有找到,是後來才取回來的。」
「有什麼重要發現嗎?」弗蘭克傾過身去非常專心地聽這位技術員分析。
「臥室裡的地毯是那些非常昂貴的款式之一,每平方英尺約值200美元。那臥室裡的地毯肯定花了他們近25萬美元。」
「上帝。」弗蘭克往嘴裡又丟了一顆口香糖。試圖戒煙等於糟蹋他的牙齒,增大他的腰圍。「花25萬美元買東西回來踩。」
「地毯驚人地耐用;你可以在上面開坦克,它還會反彈成原樣。地毯剛用了兩年左右,他們已反反覆覆翻新了好幾次。」
「翻新?那房子才用了幾年時間!」
「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嫁給沃爾特-沙利文時候的事了。」
「噢。」
「女人喜歡對那些東西發表自己的意見,塞思。事實上,她對地毯有很高的品味。」
「不錯,那麼她的高品味能給我們什麼啟示呢?」
「再看看這些纖維。」
弗蘭克歎了口氣,但還是遵命而行。
「你有沒有看見邊上的那些東西?看看這個斷面,這是被割開的,大概是用不太鋒利的剪刀剪的,斷口很毛糙,儘管我說過這些纖維和鐵一樣結實。」
他看著她。「割開?為什麼要那樣做?你在哪兒找到這些的?」
「這些特定的樣本是在睡裙上找到的。割地毯的人可能沒有注意到有一些纖維粘到了他手上,然後他在睡裙上擦擦手,這樣我們就找到了這些纖維。」
「你在地毯上還找到了相同的東西?」
「不錯,如果在大約10厘米遠的地方垂直往下看,就在左邊床腳你會找到這東西的,切口不深但很清楚。」
弗蘭克直起身來,然後坐在西蒙旁邊的一張凳子上。
「這還沒完,塞思。在一個碎片上我還發現了溶劑的痕跡,好像是去污劑。」
「那或許是最近一次清潔地毯時留下的,可能是女用人將什麼東西打翻在了地毯上。」
西蒙搖搖頭。「唔,清潔公司使用蒸汽系統,他們用一種特殊的有機溶劑。我已經查看過了。這是現有的一種軍用油基清潔劑,而女用人使用的清潔劑和廠商所推薦的∼樣,是一種有機鹼。他們房子裡有大量這類清潔劑。地毯是經過化學處理的,防止污垢滲到裡面。使用油性溶劑,情況可能更糟,這或許是最終要剪掉一些碎片的緣故。」
「因此,可能是案犯把纖維拿走了,因為它們會使他露出馬腳的,是不是?」
「並不是在我取得的樣本上的那些,但他可能沿著周圍剪割下來,保證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因此,我們得到的是潔淨的纖維。」
「地毯上究竟有什麼東西,有人竟特意將一厘米的纖維剪割掉?肯定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西蒙和弗蘭克的想法一樣,事實上他們剛才已有了這種想法。
「血跡,」西蒙答得很簡潔。
「而且不是死者的。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現場沒有她的血跡,」弗蘭克補充道。「我想你要再做一次化驗,勞拉。」
她從牆上鉤下一個證據包。「我正準備要進行化驗,但我想最好先告訴你一聲。」「聰明的姑娘。」
驅車從裡面出來用了30分鐘時間。弗蘭克將汽車玻璃搖了下來,讓風吹上他的臉龐,也可以幫助驅散煙霧。西蒙在吸煙方面對他管得很嚴。
按照弗蘭克的命令,臥室仍然封存著。
弗蘭克從沃爾特-沙利文臥室的角落處查看,此時西蒙小心翼翼地將瓶中的化學藥劑混合起來,然後把製成的物質倒入一個塑料噴霧器中。弗蘭克幫她在門下塞入毛巾,在窗戶上貼上棕色包裝紙。他們放下厚厚的窗簾,幾乎把所有的自然光線擋在了外面。
弗蘭克再次檢查了房間。他看了看鏡子、床鋪、窗戶和衣櫃。然後,他的目光停在了床頭櫃和豁開的口子上,上面的石膏層已被刮掉。而後,又看看那幀照片,把它撿了起來。這再次使他想起克裡斯婷-沙利文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女人,人們看到她便會向她簇擁過來,就像是受損船隻上面的人會拚命逃離破船而奔向安全地帶一般。照片上,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左首的床頭櫃清晰可見,床角在右邊。
他放下照片,繼續看著西蒙手中的液體混合情況。他回頭掃視了一下照片,開始感到不安起來,不過這些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
「那玩意兒又是什麼,勞拉?」
「魯米諾。出售時有不同的名稱,不過是同一種試劑。我已準備好了。」
她把瓶子放在地毯上纖維被切開的地方。
「很慶幸,你不需要付地毯錢,」探長笑著對她說道。
西蒙轉身望著他。「這難不倒我,我會宣告破產。他們從現在起一直會停發我的薪水。這是窮光蛋得以慰藉的最好辦法了。」
弗蘭克將電燈關掉,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西蒙用力按動噴霧瓶上的閥門,空氣中發出刷刷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候,就像一群螢火蟲,地毯上的一小部分開始發出淡藍色的光亮,然後就消失了。弗蘭克打開頭頂的電燈,望著西蒙。
「這樣我們就採集到了別人的血樣。多採集一點,勞拉,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多刮下一些,用於分析、確定血型,還要進行DNA測定?」
西蒙看起來很疑惑。「我們把地毯拉起來,看看有沒有滲漏,但我不相信會有。經過處理的地毯不會吸收很多的,而且任何殘餘物都已與許多東西摻雜起來了,因此就別指望能找到什麼。」
弗蘭克一邊在想,一邊在說:「不錯,一個案犯受了傷,流血不多,只是一點點。」在這一點上,他希望西蒙能持肯定意見,而後看見西蒙點頭表示同意。「是受了傷,但是用什麼使他受傷呢?我們看到她時,她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西蒙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像她的死亡很突然一樣,我們可能在談論屍體突然會動。要從她手裡把東西拿出來,他們差不多要掰斷她的手指。」
弗蘭克不再想了。「但在驗屍過程中沒有發現這些跡象。」
「除非受重擊,她的手指才會迅速張開。」
「這種現象多久出現一次?」
「在此情況下,一次就夠了。」
「好了,我們假設她有凶器,但現在凶器不見了。會是什麼樣的凶器呢?」
西蒙一邊重新將證據包紮好,一邊在考慮這個問題。
「你可以排除凶器是手槍,不然,她手指上應有印痕,而且手上沒有火藥灼傷的痕跡。他們不可能把這些刮掉而不留任何痕跡。」
「不錯。此外,沒有證據說明她曾拿槍去註冊登記。況且我們早已確定房子裡沒有槍支。」
「因此不是槍,那也許是刀子。無法確定是什麼樣的傷口,但有可能是開了個口子,或許只是很淺的口子。剪割下來的纖維數量很少,所以不會是什麼性命攸關的重創。」
「她用刀子捅了其中一個兇犯,可能捅在手臂上,也可能在腿上。然後他們後退並向她開了槍?或許她快要死了的時候才捅人的?」弗蘭克又自我糾正道:「不對,她是瞬時死亡。她在另一間房間捅了其中一人,跑到這裡後被槍殺的。受了傷的兇犯站在她身邊淌下了幾滴血。」
「但保險庫是在這間房。當時的情況很可能是她的舉動使他們大為驚訝。」
「不過別忘了槍是從門口射向房間裡面的,而且是朝下開的槍。誰使誰驚訝?這真他媽的讓我煩透了。」
「如果凶器真是刀子,那他們為什麼要拿走呢?」
「因為它可以確定一個人的身份。」
「指紋?」西蒙的鼻翼抖動了一下,她想起了物證就隱藏在那裡。
弗蘭克點點頭。「那就是我的看法。」
「已故的沙利文夫人有沒有帶著刀子的習慣?」
弗蘭克重重地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西蒙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她望著他衝向床頭櫃,把照片拿起來。他搖搖頭,將照片遞給了她。
「那就是你所說的該死的刀子。」
西蒙看看照片,照片中的床頭櫃上擺放著一把長長的皮柄拆信刀。
「皮柄也說明了手掌上的油質殘留物的問題。」
弗蘭克出去時在前門停了一會,看了看保安系統控制板,這已經恢復使用了。接著他笑了起來,終於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想法。
「勞拉,你箱子裡帶了螢光燈嗎?」
「帶了,幹嘛?」
「拿出來好嗎?」
雖然有些疑惑,但西蒙還是按他的吩咐做了。她回到門廳,將螢光燈的電源接通。
「把燈光打在數字按鍵上。」
螢光燈所顯示的情況使弗蘭克再次笑了起來。
「真是好極了。」
「這意味著什麼?」西蒙看著他,眉頭緊皺。
「這意味著兩件事。第一,我們已明確地知道了誰是知情人。第二,我們的案犯極其狡詐。」
弗蘭克坐在小小的審訊室裡,決定不抽下一支煙了。他看看煤渣磚牆、低廉的金屬桌子和破舊的椅子,心想在這樣一個地方受審定會十分沮喪。不過這對他來說很好。沮喪的人是脆弱的,而脆弱的人適當受到刺激,會說話的。弗蘭克想聽,而且想要聽一天時間。
整個案子仍然撲朔迷離,但有些方面已漸漸清晰。
巴迪-布迪辛斯基仍住在阿靈頓,現在福爾斯徹奇的一個洗車站幹活。他承認曾到過沙利文的房子,讀過關於謀殺的事,但除此之處,他一無所知。弗蘭克傾向於相信他。此人並不是特別聰明,而且沒有犯罪前科。他長大成人後,為了謀生,做過一些低賤的事情。但這毫無疑問是因為他只念完五年級。他住的公寓十分簡陋,幾乎到了赤貧的地步。布迪辛斯基這條線索已經是查不出東西了。
而羅傑斯則提供了有用的資料。他招工申請書上的社會保險號是完全真實的,只是這個號碼屬於一位在前兩年中被派駐泰國的國務院女僱員。他肯定知道地毯清潔公司是不會去核查的,他們在乎什麼呢?申請書上的地址是馬里蘭州貝爾茨維爾的一家汽車旅館,去年沒有人用那個名字在汽車旅館登記過,也沒有人見過和羅傑斯的外貌特徵一致的人,堪薩斯沒有他的檔案。此外,他從來沒有將清潔公司給他的工資支票兌成現金,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一位畫師正根據佩蒂斯的回憶在走廊裡畫一幅草圖,然後散發到整個地區。
羅傑斯就是兇手,弗蘭克可以感覺到。羅傑斯去過那幢房子,留下一連串假資料後悄然適去。西蒙此時正仔細地查看佩蒂斯的汽車,希望在裡邊的某個地方能隱藏著羅傑斯的指紋。他們沒有獲得與犯罪現場一致的指紋,但如果能確定指紋是羅傑斯的話,就完全可以斷定他有前科,弗蘭克接手的案子將最終可以初見端倪。如果他所等的人決定合作,那將是向前邁了一大步。
沃爾特-沙利文肯定他臥室中那把老式拆信刀真的不見了,弗蘭克迫切希望能夠找到那個能提供強有力證據的寶貴東西。弗蘭克已將他的看法告訴了沙利文,即他妻子用那把刀刺傷了攻擊者。老人似乎不太在意,弗蘭克有一會兒想沙利文是不是將此事忘掉了。
探長把沙利文住宅裡的用人名單又看了一遍。儘管到目前為止他已對所有人爛熟於胸,但中間只有一個人真正使他感興趣。
保安公司代表的陳述一直在他的腦際出現。從15個數字中獲得一個五位數密碼並按正確的順序排列而形成的不同數組,一台手提式計算機不可能在允許的極短時間內就能破譯,尤其是當你要在眨眼間的工夫就從保安系統的計算機中破解出來。為了要破譯密碼,你必須要排除其中一些可能的數字組合。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檢查過控制鍵盤後發現,每個數字鍵上都塗上了一種化學藥劑,這種藥劑只有在螢光燈下才能看得見。儘管西蒙已經辨認了出來,但弗蘭克還是記不清這種藥劑的確切名稱。
弗蘭克向後仰過身子,想像著沃爾特-沙利文或者管家或任何一個設置警報器的人下樓輸入密碼。手指擊到正確的按鍵,共有五個,警報器就設置好了。那人就走開了,完全不知道他或她的手指上已沾有少量的化學藥劑,那是肉眼無法看見的,而且沒有氣味。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可能一點都不知道,他們已洩露了組成密碼的各個數字。在螢光燈下,案犯就能知道哪幾個數字已被輸入,因為那些按鍵上的化學藥劑會被抹去。有了這一信息,就該由計算機提供正確的排列順序了。那位保安公司的代表肯定,一旦其他99.9%可能出現的組合排除後,這在規定的時間內是可以完成的。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是誰在按鍵上塗了化學藥劑?弗蘭克起初想到可能是羅傑斯在清潔房子時塗的,不管他的真名叫什麼,但是事實卻令這一結論難以成立。首先,房子裡一直人流如潮,即使對於一個最不善於觀察的人來說,隱身於警報系統控制板附近的一個陌生人都會引起他的懷疑。其次,大門口的門廳很大而且是敞開的,那是房子最不隱蔽的地方。最後一點,塗化學藥劑需要時間而且要小心從事。羅傑斯不具備那種優越的條件,即使引起別人一下點兒的懷疑和瞬間的掃視,他的整個計劃就會徹底毀滅。想出這一辦法的人不會甘冒此類風險。羅傑斯沒有在按鍵上塗化學藥劑,弗蘭克深信他知道是誰幹的。
初看起來,那女人顯得很瘦,給人一種可能患癌症後身體消瘦的印象。細看起來,她臉頰紅潤,骨架瘦小,挪步時儀態優雅大方,這些使人斷定她身體瘦弱但是非常健康。
「請坐,布魯姆女士,非常感謝你能來。」
那女人點點頭,然後慢慢地坐到了一個座位上。她身穿齊腿肚的花裙,脖上掛著一整串人造大珍珠,頭髮整齊地盤成一個大圓髻,前額上方有幾縷頭髮開始變成銀灰色,那色澤由深入淺的變化就像墨水滲到紙上一樣。看著她皮膚光滑而且沒有一絲皺紋,弗蘭克猜測她可能有39歲,其實她還要大幾歲。
「我以為你已經不會再拉扯到我了,弗蘭克先生。」
「請叫我塞思,你抽煙嗎?」
她搖搖頭。
「我只是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例行公事而已。你不是唯一被問的人,我聽說你要從沙利文這裡辭職?」
她深深地嚥了嚥口水,低頭看著下面,然後又抬起了頭。「可以這麼說,我和沙利文太太關係密切,現在真難忍受,這你是知道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明白,我懂,這很可怕、很糟糕。」弗蘭克停了一會兒。「到現在為止你和沙利文夫婦一起共事多久了?」
「一年多一點。」
「你清潔房子並……」
「我幫忙清潔房子。我們共有四個人,薩莉、麗貝卡和我,還有卡倫-泰勒,她負責做飯。我也幫沙利文太太照管她的物品。她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兒,我似乎成了她的助手,我想你可以這樣說。沙利文先生也有自己的人,名叫理查德。」
「想喝咖啡嗎?」
弗蘭克沒等她答話就站起身,把審訊室的門打開了。
「喂,莫利,給我拿兩杯爪哇咖啡,好嗎?」他轉向布魯姆女士,問道:「純咖啡,還是要加奶油?」
「純咖啡。」
「來兩杯純咖啡,莫利,謝謝。」
他關上門,又坐了下來。
「天真是冷極了,我身上好像都沒有什麼熱乎氣似的。」他敲敲粗糙的牆壁。「這煤渣磚牆不太保暖。嗯,再談談沙利文太太吧。」
「她對我確實不錯。我是說她會和我談一些事情。她不是……不是那個社會階層的人,我想你可以說那是上層社會。她就在米德爾頓這裡上的中學,也就是我就讀過的那所中學。」
「我想這中間相隔沒幾年吧?」
他的話使得萬達-布魯姆嘴上露出一絲笑容,一隻手不經意地把一縷不易看到的頭髮向後捋捋整齊。
「比我知道的要長一些。」
門開了,他們的咖啡送了進來。咖啡滾燙、清新,讓人感到很愜意。弗蘭克對外面的寒冷沒有說錯。
「我不認為她和那些人真的處得融洽,但她似乎有些固執己見。我是說,她對任何人都不一味順從。」
弗蘭克有理由相信這是真實的。從眾人的陳述中可以知道,已故的沙利文太太在許多方面都會惹是生非。
「你認為沙利文夫婦間的關係是和睦、不和睦還是介於兩者之間?」
她毫不遲疑地答道:「非常和睦,嗅。我知道人們對年齡差異都會說些什麼,但是她對他很忠誠,他對她也很忠誠,這一點我確實是很相信的。他愛她,我可以告訴你這一點,或許甚於父親愛他的女兒,但這還是愛情。」
「她對他也是一樣嗎?」
現在可以看到她遲疑了。「你應該知道克裡斯婷是個非常年輕的女人,或許在許多方面比她同年紀的其他女人看上去更年輕。沙利文先生為她開創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而且……」她突然停了下來,很顯然,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弗蘭克改變了話題,說道:「臥室裡的保險庫是怎麼回事?有誰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我想沙利文先生和他夫人是知道的,沙利文先生的男僕理查德可能會知道,不過我不能肯定。」
「照此說來,克裡斯婷-沙利文和她丈夫從來沒有向你暗示過鏡子後面有個保險庫?」
「絕對沒有。我雖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但我仍然是名用人,和他們一起只呆了一年。沙利文先生從沒有真正和我說過話。我是說,那種事情不是跟我這樣的人說的,對嗎?」
「是的,我想是這樣。」弗蘭克斷定她在說謊,但他沒能找出反駁的證據。克裡斯婷-沙利文是那種喜歡炫耀財富的人,她要展示她在這個世界上突然爬得有多高。
「因此你不知道那鏡子是單向朝向臥室的?」
這次這女人臉上明顯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弗蘭克注意到了她淡妝下面的臉紅紅的。
「萬達,我可以叫你萬達嗎?萬達,你知不知道房子的警報系統被那個闖進來的人解除了?那是用正確輸入的密碼解除的。現在,我想問問晚上誰來設置警報?」
「理查德,」她立即答道,「有時是沙利文先生親自設置。」
「因此房子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密碼?」
「噢,不是的,當然不是。理查德是知道的,他跟了沙利文先生近40年了。據我所知,他是除沙利文夫婦外唯一知道密碼的人。」
「你曾見過他設置警報嗎?」
「警報設置時,我通常是早已上床睡覺了。」
弗蘭克盯著她。我敢打賭你見過,萬達,我打賭。
萬達-布魯姆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不是懷疑理查德與此事有牽連吧?」
「嗯,萬達,有一點,沒有人可以解除那個警報系統,很自然,每個接觸密碼的人都會受到懷疑。」
萬達-布魯姆看起來要哭,而後又鎮定了下來。「理查德已快70歲了。」
「所以他可能需要一筆數目不小的退休金。你當然知道我跟你說的一切都應該嚴格保密,對嗎?」
她點點頭,擦了擦鼻子。咖啡她起初碰都沒碰,現在她卻連續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很快把它喝掉了。
弗蘭克接著說:「直到有人能夠向我說明是如何進入那個保安系統的,然後我才尋找我認為最合理的解決途徑。」
他繼續望著她。昨天他竭力對萬達-布魯姆進行了調查。她的經歷很普通,中間只有一個波折。她年屆44歲,離過兩次婚,有兩個成年的孩子。她和房子裡的其他用人一起住在用人住的廂房裡。她81歲的老母親住在離此約四英里以外一個簡陋且有些破落的家裡,舒舒服服地靠著社會保障金和她丈夫的鐵路退休金過日子。據布魯姆自己說,她受雇於沙利文約一年時間,這從一開始就吸引了弗蘭克的注意力:她是這幢房子裡的用人中工作時間最短的。那本身並不能說明許多,但據大家講,沙利文待他的幫手很好,那些拿高薪的老用人對主人也極為忠誠。萬達-布魯姆看起來也很忠誠,問題在於她對誰忠誠?
其中有個插曲。那是20年前,當布魯姆在匹茲堡當一位醫生的簿記員時,曾因貪污而入獄一段時間。其他用人則十分乾淨。因此,布魯姆有犯罪的可能,況且,她在監獄呆過一陣子。她以前叫萬達-傑克遜,出獄時已和傑克遜離了婚,也可能是他把她拋棄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被捕入獄的記錄。由於改了名字且那次犯罪已過了很長時間,如果沙利文查閱她的背景資料,他們可能不會發現什麼,也可能他們根本不在意。各種資料表明,萬達-布魯姆在過去20年裡一直是位誠實、勤奮的公民。弗蘭克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
「你能記得或者想起對我有幫助的東西嗎,萬達?」弗蘭克盡可能顯得坦率。他翻開筆記本,裝著要記錄一些東西。如果她是內線人物,他所不希望的就是萬達回到羅傑斯那裡,這會使他隱藏得更深。此外,如果弗蘭克把她揭露出來的話,她會溜之大吉的。
他想像著她清掃前廳。把化學藥劑塗在布上,然後漫不經心地抹到安全系統控制板上,真是易如反掌。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即使在她幹活的時候緊盯著她,也沒有人會想到這一點的,相反只會以為是一位盡心盡責的用人在於她的活。然後當每個人都睡著了,她就悄悄地溜下來,迅速用螢光燈掃一下,這樣,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從技術上來講,她可能是兇案中的同謀,因為入室搶劫時可能出現殺人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弗蘭克並無意將萬達-布魯姆打發進監獄度過她生命中剩下的大部分時光。他更關心的是要將那個開槍射擊的人拘捕歸案。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女人沒有謀劃這個計劃,他相信這一點。她扮演了一個小角色,但是很重要。弗蘭克要抓到兇案的主謀,他將要求州司法部和萬達做筆交易,以達到這一目的。
「萬達?」弗蘭克朝桌子探過身去,緊緊抓住她的一隻手。「你能否還想到其他的事?任何能幫助我抓住那個謀害你朋友的人?」
弗蘭克最後得到的只是輕輕的搖頭,他又坐回到座位上。他沒有指望能在這次較量中得到很多,但已達到了他的目的。她的精神正開始崩潰。她不會去向那小子報警的,弗蘭克相信這一點。他正一點點地接近萬達-布魯姆。
正如他將會發現的那樣,他已經獲得了許多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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