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賴漢英湘潭兵敗 石達開湖口大捷 文 / 單田芳
再贊翼王石達開,
百萬甲兵裝胸懷。
巨掌一翻倒江海,
手指輕彈天門開。
明察秋毫守勢擺,
暗牽湘軍內湖來。
強扭戰局敗轉勝,
運籌帷幄顯奇才!
且說東王楊秀清,杖責了洪秀全,霸佔了潘小紅,真是一箭雙鵰!他哪裡想到,卻為自己埋下了殺身滅族的禍根。
幾天之後,楊秀清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便帶著北王和頂天侯,攜重禮去見天王。
再說天王洪秀全。他那日回到天王府,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真是又氣又恨,又羞又惱。他好像害了一場大病,手腳冰涼,頭部灼熱,趴在賴後床上,昏昏沉沉,似死非死,閉口無言。妃嬪不敢上前,只有王后賴氏和方妃、謝妃、侯妃幾個人,圍前圍後服侍。
賴後己從一個女官口中知道了所發生的事情,真是又怕又驚,又悲又痛。她含著眼淚把天王的中衣脫下,只見天王臀部鼓起三道肉稜,又青又紫,周圍都腫起來了。方妃取來溫水,謝妃取來消腫藥,賴後親自動手搽敷。
洪秀全一句話也不說,二目緊閉,牙關緊咬,濃眉皺在一起,眼窩深陷,顴骨突起,臉色青白,叫人看著十分可怕。幾個后妃想安慰安慰他,可又想不出恰當的言詞,只好茶呆呆地看著天王,偷偷淌著眼淚。
此刻,洪秀全的心都快碎了。他不明白:「天父」何以這樣看重楊秀清?更難容忍的是,竟當著數千文武臣工的面責打自己!這難道真是天父的旨意嗎?洪秀全又悔恨自己,不該授予楊秀清代天父發言的權利。這些恥辱都是自己造成的啊!這才叫「授人以柄,自食其果」!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試問,古今帝王,還有比我更蠢的嗎?責打僅是開始,今後又將怎樣呢?他暗中呼叫自己的名字:洪秀全哪,洪秀全,你把你自己毀了!
洪秀全越想越悔,伸出雙手狠狠抽打自己的嘴巴。后妃們嚇得魂不附體,哭叫著把天王按住。洪秀全竟趴在床上,嗚嗚痛哭起來了。
幾天後,天王的情緒安定下來,精神也逐漸恢復了。經過調治,棍傷也不那麼疼了。不過,他很少說話,總願意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中出神,賴後不敢多問,在一旁默默地服侍著他。
這天,一個女官走進來,跪奏道:「東王求見陛下。」洪秀全聞聽「東王」二字,不由打了個冷戰。他不知道楊秀清又來找他什麼麻煩,問道:「都有誰,現在何處?」「啟奏天王,北王和頂天侯也來了。現在朝房候旨。」洪秀全思考了片刻,說道:「叫他們到偏殿見駕。」賴後和幾個女官給天王換了衣服,登上肩輿,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偏殿,登上寶座。此時,六部尚書、承宣官、左右史、引贊官等已分立兩旁。
洪秀全朝下面點點頭。引贊官高呼道:「天王有旨,宣東王、北王、頂天侯進殿!」
楊秀清為首的三個人走進偏殿,跪在金階下,給天王叩頭,三呼萬歲。禮畢,三個人站起來,依次走到龍書案前。東王道:「幾日前天父降凡,怒責了二哥,使小弟們深感不安。今日特來問候,不知二哥康復否?」天王臉上露著一絲笑意,說道:「都怪朕不好,惹天父動怒。父責子過,理所應該,朕心情舒暢,毫不埋怨,何勞四弟掛懷!」北王道:「二哥痛快就好,我們做兒臣的都要體諒天父的苦心。」東王道:「天父還讓我勸二哥尊文愛武,禮賢下士。天父還說,能受臣下直諫,方盡為君之道。自古以來,為君者常多恃其氣性,不納臣諫,往往一怒,誤殺得力忠臣,致使國政多乖,悔之晚矣。」頂天侯秦日綱道:「臣等請天王寬心安福,以社稷為重,以天下為重!」洪秀全勉強地笑著說:「眾位兄弟的心,二哥領了。尤其是清胞之言,意味深長,感人肺腑。朕牢記就是。」楊秀清又道:「弟怕二哥煩悶,特從東府挑選了四名美女,送給哥哥,請陛下笑納。」
楊秀清說罷,沖殿外一招手,走進四個少女,一個個雲髻高挽,濃粉艷裝,環珮了當,香氣四溢,輕移蓮步,來到龍書案前跪倒,口稱:「婢子們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北王道:「這是我四哥對二哥的一片忠心,請二哥收下吧!」
東王接著說道:「她們四人都是東府的侍女,大的十七,小的十五,正在妙齡。既聰明,又知禮,還都是完壁,二哥準能滿意。」
洪秀全也沒細看,只是點了點頭,意思是准下了。從天王身後走出一名女官,把四名少女領到內宮去了。可憐這四名少女,竟充當了楊秀清的犧牲品。
楊秀清又啟奏了翼王出兵攻打江南大營的事和督促賴漢英進兵長沙的事,北王也把天京守衛情況和治安情況啟奏了一遍。天王無不照準。於是,這次非正式的朝會就這樣結束了。
此後,楊秀清更是有恃無恐,一心想壓過天王。他還在原有的頭銜上,又加上兩個新官銜:一是取用郭士立的《新約》譯本所用的「勸慰師」;一是取馬禮遜所用「神聖風」之名。張貼在通衙的浩偷上,其頭銜就變成了「太平天國真天命,勸慰師神聖風禾乃師贖病主,左輔正軍師東王九千歲」。他自覺顯赫,別人讀起來卻覺得別彆扭扭,難解其意。他把天國一切大權都攬到手中,成為太平天國名副其實的最高統治者。而天王洪秀全,卻變成架空了的君主、象徵性的最高領袖。
從此,東府成了最高權力中心,白天車馬盈門、門庭若市,晚上燈火觸天、徹夜通宵。
這天,東王正在望雲樓與潘小紅說笑,侯謙芳求見。潘小紅迴避之後,東王把侯謙芳喚進來。侯謙芳先請安,後說話,把兩封戰報呈上。
東王先拆開第一封戰報觀覷,原來是石達開寫的。大致的意思是:自從奉命出師,兵發孝陵衛,與清妖見仗於紫金山下。經過一場惡戰,清妖大敗,退十里安營。聖兵不捨,跟蹤猛攻,清妖又退十里。我繳獲器械甚多。清妖頭向榮依山立寨堅守,意在等候援兵。我也立寨圍之。目前,聖兵已解天京之危,清江南大營指日可破,等等。
楊秀清大喜,心中暗想:姓石的不愧是個英雄,攻無不取,戰無不勝,簡直成了常勝將軍。當即命令侯謙芳道:「翼軍辛苦,應予鼓勵。撥給他們兩萬斤豬羊肉,四萬斤上等日米。」「遵諭。」
楊秀清又把第二份戰報展開。原來是恩賞丞相賴漢英發來的,啟奏最近的戰況。第一個消息是:太平軍在湖南湘潭中了曾國藩的埋伏,轉勝為敗,林紹璋部死傷軍兵一萬七千多人,船隻被毀達三千四百多艘;第二個消息說,石鳳奎、黃再興等兵敗於武昌,損失慘重,兵船毀約萬隻,人馬傷近三萬,現已退守田家鎮待援。戰報上還說:臣如今困守岳州,十分艱難。西征大軍五路皆不利,局勢非常嚴重,懇請東王速派援兵。
楊秀清看完,勃然大怒,狠狠地把戰報摔到地上:「廢物!蠢才!該殺!」他一面罵著,一面在屋內轉圈兒。過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腳步,大吼道:「請傳我的誥諭,馬上派人把石鳳奎、黃再興斬了;把賴漢英調回東府領罪;將林紹璋削職,重打八十,叫他暫時把守岳州。倘若他再把岳州給我丟了,就車裂、點天燈!」侯謙芳一一領命,馬上叫書吏繕寫誥諭。之後,請東王過目,用印。楊秀清派掌刑的丞相張再浩為欽差,起身奔前線而去。
侯謙芳對東王說:「西征事關緊要,依卑職看,非翼王不可。」楊秀清道:「翼王正與清江南大營對壘,如何撤得?」侯謙芳道:「事有緩急之分,又有輕重之別。依當前局勢而論,應以西征戰場為重。讓地官丞相胡以晃代翼王對付江南大營可也!」
楊秀清早就想把胡以晃支出天京。侯謙芳所提,正合他的心意,便點頭說:「對,這個辦法很好。就按你說的辦吧。」侯謙芳又讓書吏寫了一道誥諭,用印後,立刻發了下去。
且說翼王,他正在中軍大帳處理糧餉等軍務,一個參護把東王諸諭呈,。翼王急忙展開觀瞧。上寫:
西征戰場,展戰不利,損兵失地,危在旦夕,非弟不能解圍。特命你火速率兵西上。不必面辭。江南防務由地官丞相胡以晃接替。此令。
翼王對東王的這一決定,甚感愕然!但軍令如山,豈敢不遵!立即傳令,做好移軍準備。
當晚,胡以晃就趕到了。翼王向胡以晃交卸完畢,胡以晃也把前些日子天父下凡的經過,對翼王說了一遍,石達開嗟歎不已。
次日平明,翼王向胡以晃告辭,親統大軍開奔湖南。一路上馬不停蹄,兼程而進。
這一天,翼王來到岳州,把大兵紮在城下和擂鼓台一帶。林啟榮、林紹璋、曾天養、石祥禎、韋俊、石鎮倫、蘇三點、白暉懷、楊宜清、楊輔清、魯國進等三十多名將佐出城迎接。
石達開在眾將簇擁下,來到帥府,與眾人一一寒暄,惟獨不見賴漢英、石鳳奎、黃再興三人。林啟榮就把奉東王諸諭,將賴漢英革職逮捕、解京問罪以及石鳳奎、黃再興被斬之事,都對翼王說了。石達開聽了,深感不快,半晌無言。屋內沉靜了好長時間,翼王才詢問各個戰場失利的情況,林啟榮口打唉聲,從頭到尾稟奏了一遍。石達開不住地搖頭歎息。
前文書說過,太平軍智取岳州、大敗曾國荃,形勢大好。後來,為什麼突然來了個急轉直下,失敗得這樣慘呢?追其根源,就錯在楊秀清身上。
太平軍攻佔岳州後,賴漢英曾向東王請示機宜。就當時情況而論,應集中兵力攻佔長沙,收復湖南。湖南既定,兩廣天地會眾勢必群起響應,太平軍收復兩廣就指日可待了。而楊秀清卻發下了個分兵攻守的指示:派石鳳奎為主、黃再興為副,鎮守武昌;命林紹璋攻打湘潭;賴漢英坐守岳州;陳玉成協助羅大綱守廬州;楊輔清、楊宜清攻打武昌。這樣一來,分散了太平軍的兵力。另外,湘潭乃是湘軍的老巢,又是湖南清軍的大本營,因此,湘潭一戰非常重要。而楊秀清卻錯把湘潭看做一般戰場,派了個有勇無謀的林紹璋前去攻打,怎能不失利?再者,武昌是湖北重鎮,扼長江之中樞,必須有個精明主將把守,青年將領陳玉成就非常稱職。而楊秀清卻把陳玉成調往安徽,讓剛愎自用的石鳳奎把守武昌。這說明,楊秀清作為義軍領袖,在知人善任這一點上,做得是很不夠的。他這一系列的錯誤決定,結果斷送了十幾萬太平軍的性命,損失了上萬隻兵船,使西征大軍全線潰敗,處於極其不利的地位。
武昌失守,楊秀清把石鳳奎斬了,於理還能說得過去,而不該把責任不大的黃再興也一起殺掉。說明他賞罰不夠分明,或者說失之過嚴,也可以說他嚴而不明。
楊秀清最錯的是,當初不該把石達開調走。假如翼王始終在此指揮,湖南的局勢早就定了。
林啟榮又向翼王詳細述說了湘潭一戰失利的經過,還說:「按東王指示,林紹璋將軍率兵二萬,船三四千隻,水陸並進,一鼓作氣攻佔了湘潭。結果中了曾國藩的空城計。曾國藩調動了全部人馬,封鎖水面,圍困湘潭縣城,還讓妖頭曾國荃、羅澤南、塔齊布等輪流攻城。清妖還使用了西洋巨炮和西洋火箭。林紹璋把守不住,棄城突圍。曾國藩又使用了火攻計,把我兵船全部燒燬。林將軍捨命拚殺,才衝開一條血路,回到岳州。」
翼王以拳擊案道:「一著棋走錯,滿盤儘是空。一年多的心血都白費了。」林啟榮道:「曾國藩得勝後,囂張極了。他說要在半年內把我軍趕出湖南、湖北、安徽和江西。」翼王冷笑道:「那就叫他試試看吧!」
當晚,石達開把軍帥以上的將領召來,鼓勵大家振作精神,繼續奮戰。他又制定了一個大膽而有把握取勝的計劃。眾人聽了,無不駭然。
第二天,太平軍主動放棄岳州以及附近的州縣,退到九江。
這一消息,很快傳到長沙,可樂壞了這裡的清朝官員,他們張燈結綵,熱烈祝賀。湖南巡撫駱秉章馬上派人,接管了岳州和各個州縣。
湘軍督辦衙門,車來人往,熱鬧極了,都來給曾國藩賀喜。可是,這隻老狐狸卻面帶憂色,一言不發。曾國荃問道:「哥哥因何不樂?」曾國藩道:「長毛子不戰自退,這裡面肯定有鬼。」曾國荃笑道:「哥哥不必多慮。湘潭一戰,已嚇破了長毛子的狗膽。武昌再敗,更是不知所措了。據探子查知,石鳳奎和黃再興已被楊秀清斬了,賴漢英也被革職拿問。如今,長毛子自顧不暇,離未日已不遠了。」
曾國藩道:「不完全如此。據我所知,岳州的長毛子,自賊逆石達開領兵來到湖南以後,鬼鬼祟祟活動多日,如今,突然決定撤走,這裡必有文章!」
塔齊布道:「石逆凶悍狡猾,善於用兵,不可不防。」羅澤南冷笑道:「長毛子有鬼也好,石達開有詐也罷,我們還怕他不成?恩師趕快進兵才是。」曾國藩又思索了半天,才說:「待請旨後,再作道理。」
當晚,曾國藩給咸豐皇帝上了一本:先把自己吹噓了一頓,然後稟奏了湖南的軍情。十幾天後,聖旨降下,賞曾國藩二品頂戴,賜穿黃馬褂;賞曾國荃五品京堂;賞羅澤南四品知府銜;賞曾國華、曾國葆為六品同知;封塔齊佈署湖南提督。其餘出力人員,不論文武,皆有封賞。咸豐在聖旨上還說:「發逆一日不除,朕一日不能安寢。召曾國藩率師出湘,追剿長毛。不可坐失良機。朕拭目而待。切之,切之。」
曾國藩不敢抗旨,接旨後的第三天,向附近各省發出檄文,要求他們通力協作,互相支援。曾國藩兵分兩路:他親統湘軍水陸師,為南路,是進攻的主力;湖廣總督楊沛為北路,進駐廣濟,以為聲援。於一八五五年初,曾國藩祭旗出發,直撲九江。
在湘軍調兵遣將的同時,翼王也在緊張部署兵力。他親自視察了九江城防,又登上戰船,察看了都陽湖一帶的地形,探測了湖水的深淺。視察後,石達開回到九江行轅,派出多路探馬,監視清軍的動向。同時,飛調陳玉成引兵駐田家鎮。命他多多準備攻城器械,加緊練兵,等候命令,攻佔武昌。又從廬州調來羅大綱,叫他率本部人馬,把守湖口兩岸的梅家州。他又派猛將林啟榮堅守九江,韋俊為副將,協助守城。石達開親引精兵,駐紮在鄱陽湖東岸的湖口縣城。令曾天養統率水師,埋伏在鄱陽湖內。
翼王向全軍下達命令:
一、不准與清妖屢戰,重在防守,養精蓄銳,保存實力;
二、各軍加緊製造火箭、火球和噴火筒,限每人一份,違令者斬。
石達開還命水師:在湖口設下攔船鐵索,在湖底密佈障礙,只留一條路可通內湖。他還命石祥禎堅守湖口縣城,繞城挖溝三條,深寬各三丈,溝底密插竹扦,溝邊密佈鹿角。城外立大寨三座,成犄角之勢,以寨衛城,以城保寨,互相支援。於城上搭起數十個-望樓,監視敵情。
書要簡短。石達開經過一番忙碌,把湖口一帶佈置得銅幫鐵底,固若金湯。
一天,石祥禎密問石達開道:「翼王領兵多年,都是以攻取勝。今日為何採取守勢?」翼王歎道:「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啊!你想,清妖屢勝,銳氣正旺;我軍屢敗,士氣不高。假如與敵硬碰,非吃大虧不可。到那時,我軍一蹶不振,西征戰場就不可收拾了。如今我取守勢,以逸待勞,設法疲憊敵軍,待彼有鬆弛之日,我再出奇兵,一戰即可定也。」
石祥禎對翼王用兵,一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他又懷疑: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難有把握。他擔心地問道:「曾妖老謀深算,湘軍兵強馬壯,器械精良,對我軍很是不利。尤其湘軍水師,船堅而快,又裝備了西洋大炮。著實厲害,致使我水師一再失利。如今,我水師兵船已剩無幾,又缺堅船,炮力也遠不及清軍。卑職真替翼王擔心哪!」
石達開長長出了一口氣說:「是呀,我也有些不放心!好在世上之事,都在人為。我想,只要我等謹慎行事,多費點心計,還不致於敗給清妖。」
石祥禎特別瞭解翼王,從來不說大話和過頭的話。聽他說的口氣,還是很有把握,不由心中大喜。
就在這時,探子來報:「清軍兵分兩路,殺奔九江來了。」翼王趕緊登上塔樓,舉起望遠鏡盼望。但見都陽湖面,戰船密佈,乘風破浪而來。那真是:
船壓波浪滾,
浪滾水花翻。
帆檣似麻地,
無沿也無邊。
九隻艨艟艦,
好像九座山。
外面裹鐵甲,
槍箭難射穿。
密排西洋炮,
炮手伏兩邊。
左有飛蟹船,
右有長龍船。
舢板快如箭,
專在浪裡鑽。
擺下五行陣,
進退有連環。
石達開看罷,暗中吃驚。心想:曾國藩真知兵也!難怪我軍會失利,妖兵猖撅。今觀水陣,已看出優劣來了。翼王的腦子在不停地旋轉,反覆考慮對付湘軍之策:他想:湘軍的主力是水師,精銳也集中於水師上。只有先把他的水師殲滅,才能重創湘軍,最後把它吃掉。可是,如今我軍水師已經名存實亡,不論在裝備上、人數上、戰鬥力上,都遠不如對手。用什麼辦法才能克敵制勝呢?
「啟稟翼王,清妖向我們進攻了!」
石達開急忙往下觀瞧:但見清軍水師已經變換了隊形,「飛蟹」「長龍」護住大船,數百隻舢板船如飛似箭,奔太平軍水師衝來。一時槍炮齊嗚,喊殺連天。大炮不斷向岸上射擊,來勢十分兇猛。石達開馬上傳令:「通知各軍,嚴守要塞,不准出戰!」
清軍經過一天的攻戰,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於黃昏時刻,就收兵撤隊了。
石達開巡察陣地,安慰軍心,命人加速修補城防,嚴加戒備。
次日,清軍猛攻湖口縣城。石達開親自率兵堅守,又把清兵打退了。
書要簡短。戰鬥進行了十多天,不分勝負。翼王在戰鬥中發現了曾國藩的幾個弱點:他貪多求快,分散了兵力,這是一;他的水師全靠舢板作戰,大船笨重,牽扯許多船隻來保護,這是二;湘軍勝而驕狂,日漸鬆弛,這是三。翼王針對湘軍的這些短處,馬上想了一個疲憊清軍的辦法,以小船百餘號,或二三隻一聯,或五六隻一串,滿堆柴草,裝上硝藥,灌以膏油,分十餘起,縱火下放,炮船隨其後,兩岸出動千餘人,搖旗吶喊、擂鼓助威。兼放火球、火箭。使湘軍徹夜戒備,不敢安枕。
石達開就這樣,做了一天、兩天,直到十幾天,把湘軍弄得昏昏沉沉、坐立不安。曾國藩勃然大怒道:「長毛子耍的什麼把戲?不敢與本帥正式交鋒,卻幹些雞偷狗盜的勾當,真是跳樑小丑!」湘軍將領也都急於交戰。敵軍的這種情緒,正合翼王需要。
翼王於一八五五年一月二十九日通令全軍,做好出擊清軍的準備,同時設了各種埋伏。當晚,他率領小船三百多隻,與湘軍挑戰。
曾國藩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立刻傳令出兵應戰。湘軍出動了全部舢板船,向石達開率領的兵船撲來。石達開虛晃一招,立即命令兵船撤進內湖。湘軍緊追不捨,也進了內湖。石達開立即命令把湖口卡死。結果,把湘軍水師分成兩部:能戰鬥的舢板船都關在湖內,笨重的大船就被截到外湖了。
太平軍來了個甕中捉鱉,在翼王親自指揮下,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打殲滅戰。把湘軍的舢板船全部擊毀,射殺湘軍精銳水兵四千餘人。
與此同時,石祥禎、韋俊、楊輔清、楊宜清各率一支船隊,圍攻大船,四面縱火。方才說了,湘軍的大船,又笨又重,動轉極不靈敏,全靠舢板保護。如今保鏢的沒了,乾等著挨打。九隻大船,都被火箭打著,烈焰飛騰,九隻大船變成了九座火山。船上雖有西洋大炮,可現在是短兵相接,有勁兒也使不上。
石祥禎從一個俘虜口中,知道了哪個是曾國藩的坐船,他大呼道:「兄弟們,加一把勁兒,隨我抓曾妖頭啊——」「活捉曾妖頭!」「活抓曾國藩!」霎時,太平軍的數十隻小船把曾國藩的坐船包圍。石祥禎頭一個登上大船,趕散清兵,殺進坐艙,要活捉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