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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諸把勢傳簽斂費 眾刀筆鳴保興詞     文 / 邗上蒙人

    話說庾嘉福同王七、趙八離了北京館,到了強大家,在雙林房裡坐下,強大走進房裡向三人道了謝,喊人歇茶裝煙,開了燈來與庾嘉福過癮。巧雲聽見他們來了,趕到房裡,請叫過眾人。庾嘉福道:「為你的首飾、洋錢票子,我同他們吵了一陣,總沒人認帳,該應你是小破財,改一日我捉個野豬來還你願罷。」巧雲道;「到費於老子們的心。」看見床上燈已開了,遂道:「我宋代於老子打煙。」走近床前睡下,拿干子打煙。庾嘉福也就睡廠去過癮。

    強大在旁邊座下,向庾嘉福道:「四老爹,我這個門如何開法?生願是日見其壞,這幾日把勢的知單傳簽、紅自喜事酬應不清,並民有些簽上的人的名字、莫說個認識,從來也未曾聽見過。更奸笑那在過甘泉門首賣過水煙的廬州老,名叫紙老虎,答卜名字叫劉詩,傳—廠—條簽,昨日來收簽分子。我把了八十個餞例分與他,就在這裡南腔北調大扛大吵,還是撞見個客家,認得他腰內抓了幾十個錢、才拿了去。是人也很。足鬼也很、不知他們心裡想要怎樣?昨日地保方尚送了個知會來,說是畢老頭子的,尚未曾告訴老爹,今日方尚義送了—個知會來,說是武秀才包瓊的。達些事雖不要緊、究竟非錢不行,轉眼之間義鬧龍船,又到節下,如何辦法?」庾嘉福道:「你且將知會拿了來。」強大到裡面拿出兩張白工單紙寫的知會、到了房裡,庾嘉福叫強大遞與王七,道:「我認不得字、休念與我聽。」王七接在手內,將—張先念道:

    具知會武生包瓊抱告雇僕李升

    知為侄遭娼誘,侍眾逞兇事:竊生胞兄物故、遺侄包靜,生領回撫養,現已成了,讀書未成,性耽遊蕩,屢教不改,竟或徹夜不歸。常將家中衣飾攜出,已非一次,凝思首忤,奈固孀嫂珍護。本月初八日孽侄膽將生妻金環、銀環、金戒指等物-攜往外,數日不面。生四路訪尋,知系九巷開窩之強大引誘,藏匿家內。生隨往彼找尋,目見生侄在彼,與女妓雙林、巧雲等同桌飲酒。生當將侄呼叱,不意強大挺身向前攔阻,將侄藏匿,復敢向生凶烹,稍向理論,強大喝今男女僕婦多人欲奔生毆。生固孤掌,未便私較、急奔方脫。迫鳴該處地保,庇護不理。似此窩娼引誘良家子弟,卒眾逞兇,均干列禁,不叩究追,生侄必遭伊等毒手。為此具知,交保轉報,伏乞

    父台太宗師電踢差拘強大研訊、交人交物、懲凶肅法。所具知會是實。

    王七念畢,庾嘉福問強大道:「包瓊因為何事同你頑知會?」強大道:「那一日在柳巷煙館裡撞見他在那裡吃煙,叫我代他會兩個著於煙錢,我卻沒有依他,想必是因此作怪。」糜嘉福道:「吃把勢飯全要眼亮,你就是代他會兩著煙錢,也不過幾十文。如今要想幾十文了結不掉了。」又向王七道:「你將那一張再念與我聽。」王七遂將那一張知會念道:

    具知會候補通判畢慶嘉抱屬王順

    知為龜棍逞橫,迫扣究逐事:切職原籍微州,寄居楊郡舊城八巷地方。昨晚回歸,路由九巷,遙見火光焰熾,人語喧嘩,職疑係人家失慎,近前查詢,始知系積慣寓揭之龜棍強大家女妓桂林、巧雲等出局回歸,轎夫在門前手持火把打降,路為塞阻。職令伊等讓路,該轎夫等恃蠻行兇,強大在旁,除不叱阻,反敢喝令轎夫並外場打雜多人奔職攢毆,火把燒燬職衣,臨審呈電,幸通路人解脫。鳴保不理。伏思寓娼,本干例禁,率眾逞兇,更屬不法,不叩究逐,問閻難安。為此具知,交保轉報,伏乞

    父台太老爺電賞著提究逐,隸法扶風。所具知會是實。

    王七念畢,庾嘉福道;「畢老頭子又是為甚事呢?」強大道;「他節下總拿我的節錢,去歲年節,是送灶那日就拿去了,二月裡傳簽,我也酬應過了。前日有一天在教場裡會見我,叫我借錢百錢與他幫他個忙,我說連日沒有生意,未曾允他,想必是這個緣故。」庾嘉福道:「這又是你不是。你不見亮,他既同你開口,你就弄二百文與他,也就沒事了。如今要多花幾個了。他們這些人先頑個知會,算是塊敲門瓦,你若不買他的帳,他拿七個錢買個手本,或是到二衙裡,或是府經歷司裡,或是江甘兩捕衙裡遞進去,那裡算是收到一張銀票,差出個差人來,不怕你不花錢,至菲要用十塊八塊,還要同原告頑錢,才得了事。這叫做為小失大。開這個牢門總要識事,順袋繩子要放鬆些,俗語說得好:把勢錢把勢用』,這碗倒頭飯若是沒有這些花消使費,開門的人個個總要行監了。這兩個知會交與我,明日到教場去會他們,弄幾個倒頭錢,把與他們買牢食吃。」強大道:「這兩件事要多少錢?」庾嘉福道:「至菲每人兩張六折票子,才推得下這個情來。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有個郭學猷,打知單硬要四塊洋錢一家。」強大道:「郭學猷是個甚麼人?」庾嘉福道:「不知他是個康生,是個秀才?二年前還是個鴉子,很在清堂名裡頑的好大一砰銀子。如今頑干了,學做假壞人,代人寫寫詞狀,包攬打個官事。今年春天在甘泉系裡搭了元興堂一個抬,花的他家許多銀子。如今這個知單不能不應,他已經向我說過兩次,若再不辦了與他、恐怕他自己到這裡來。他的煙癮又大,開張燈來,像你家這樣小盒子,不知要吃幾盒子呢?稍須恭維不到,又頑邪術飛兵了。在我的意見,這幾件事是本能不辦,相應送他張八折票子,還要我去代你告苦講難,還不知他可依呢?」強大道:「這兩日實是沒錢,那王傍子的印子錢,我還少他十幾個印,前日向他說了找關,他允我後日送錢來。老爹將這幾件事耽遲兩日,等印子錢過了手,開發他們罷。」康嘉福道:「那畢老頭子、包瓊兩個人炒蝦子總等不得紅,如何等得!連那郭學猷打知單的事,我總代你墊了再算罷。」強大道:「如此更好,拜託老爹罷。」庾嘉福道:「你適才告訴我那些把勢傳簽,也要看人行事。大的大酬應,小的小酬應。就是那簽上名字認不得的,說不得這句話,也要算個例分,省得為這點小事,又生出別的枝葉,豈不是為小失大呢!若說是沒有生意,今日買只公雞,夜裡剪剪牲,打個喜醋炭,打起精神慢慢的往前敷衍。這要托天保佑,生意能鑷轉轉頭,把身上的債洗洗再說。此刻你身上欠人多少利債,要算是騎在虎背上,欲罷不能。你想想我這話可是的?」強大道:「老爹的話原說得不錯,這是照現在這樣生意,如何過得下去!」庾嘉福道;「那個開關的人家不欠人的債,要像你這樣焦愁,還要焦死人呢!」強大又問道:「今日茶錢飯錢共用多少錢?」庾嘉福道:「約七千多錢。」強大道:「真正是閉門家裡坐,禍從天上來。就像是走路碰死了個老頭子一樣。」庾嘉福道:「險些忘記告訴你,還有好笑的事,白實新向我說洲你幫個忙,算是暗要謝儀。我心裡暗笑,又不便回卻,允他過一兩日會,也要弄幾文汰化他。」

    正說之間,那地保方尚來找強大,聽見痰四老爹的聲音,便走進房來,請叫過三人。庾嘉福道;「方夥計,你來做甚麼事,有甚麼話說?」方尚道:「我一則為昨日晚間的事、我不放心,過來問問—,二則今日早間包老頭子來找我問信,—『同他喫茶,那包瓊又送了知會來。我回他們說:這裡昨晚鬧事,等了結的了,自然有入過來會你們。吃了幾十文茶錢去了。我午前將知會送到這裡,未曾會見強大,所以此刻又到這裡來會他的。」庾嘉福道:「昨晚的事已經了結了,難為你耽心。那畢老頭子、包瓊兩個人,我到教場裡去會他們,斷不叫你作難。強大,你拿一百個錢來。」強大隨即拿了一百文放在桌上。康嘉福將錢遞與方尚道:「你拿去將早間茶錢會的了,寬一天叫強大候你。」方尚道:「我同強老大也不是一天的交情,不曉得多少事承他的情幫我的忙,若是件件事同他要錢,到不成個相好了。」庾嘉福道:「你這麼說就罷了,我是我的江湖禮,不能不這樣說。」方尚將錢拿著告辭去了。

    巧雲正在房裡代庾嘉福打煙,這見三子走進房來,向巧雲道:「巧相公,魏少爺們來了。」巧雲問道:「可是昨日在這裡吃酒的?」三子道:「正是。」糜嘉福道:「巧相公,快些去罷。昨晚你被他們拿去的洋錢、首飾,今日放他個差,好補補救。」巧雲聽了一笑道:「干老子們請坐坐,於女兒少陪了。」強大要另外喊相公來打煙,庾嘉福道:「不必喊了,我自己吃罷。」

    庾嘉福自己吃了一回,將癮過足,將兩個知會帶在身邊,同王七、趙八離了強大家,到了教場竹爐軒茶館,找著畢慶嘉,人了席。廢嘉福道:「老朋友,不是我怪你,強大家你既拿他節錢,又要叫他幫忙。就是他未曾栽培你,也該告訴我,又做這些懈怠事做甚麼?」畢慶嘉道:「我雖是每節拿他那幾文,因卻不過你的情。外日因擠住件事,叫他幫個忙,他把臉打得高高的,故而我才同他頑的。」庾嘉福道:「如今長話矮話不必說了,這裡有張票子,推我的情罷,嗣後心照。」畢慶嘉接過錢票一看,見是六八四百八十文,順嘴道:「四哥,太菲了。」庾嘉福道:「你莫嫌菲,還是我墊的呢。」說著將知會遞與畢慶嘉道;「又花了一文本錢了。」畢慶嘉將知會收回,庾嘉福同他拱手而別,又找著包瓊向他說道:「包兄弟,你們近日尋錢總不分籃了,又拿人家節錢,又鬧知會,叫那開門的人總沒路走了。」包瓊道:「四哥,你莫怪我,強大忘記了當初在人家打雜,如今做了東家,弄到錢了,眼底無人。那一日在柳巷煙館裡,被他拿的那個苗,令人過不過去。誠心想劃劃他的翅,也不想節產沾他那點光了。」庾嘉福含笑道:「兄弟你莫見怪,不要這等說法,一家不沾光,兩家不沾光,那裡打把勢去!」遂拿去四八三百二十文一張錢票並那原知會遞與包瓊道;「拿去吃鴉片煙罷,嗣後不必做這些蛇足事了。」包瓊將錢票知會接過去,看了票上數目,向庾嘉福道:「莫怪,莫怪。」打恭作揖的去了。庾嘉福又去找尋郭學猷料理知單事件,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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