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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九章 文 / 古龍

    馬奔車飛,旗幟飄揚。

    飛奔的大車後,竟還綁著些樹枝,刀劍,甚至還有拆毀了的桌腿椅腳,一齊拖到地上,揚起了震耳的嘈聲與漫天塵埃!

    丐幫群豪,本已處於驚震與詫異的情緒中,此刻這奇異的車馬,奇異的「儀仗」,以及……

    那旗幟上驚人的姓名!

    立刻在丐幫群豪中,引起了一陣更大的驚震與騷動!

    飛奔著的車馬,一直奔狂到竹台之前。

    窮神凌龍大驚之下,轉念忖道:「仇恕為人素來謹慎,這大車中坐的必定不會是他,否則他再也不會如此招搖,這大車讓人看來,簡直像是老江湖、賣膏藥,玩把式的戲班子一樣,顯見這不過又是毛臬弄的花樣,為了轉移別人耳目而已!」

    一念至此,輕叱道:「勒住車馬,拖去一邊!」

    語聲未了,已有兩人刷地自竹台上掠下。

    這兩人一個是丐幫弟子,一個卻是隨那少年丐者同來的斷指大漢,兩人身形一落,各自跨上了一匹奔馬!

    奔馬竟已瘋狂,已將奔過竹台!

    丐幫弟子輕叱一聲,急地抄住了馬韁,雙腿緊夾著馬股,那健馬昂首先嘶幾聲,竟被他乖乖地收服了!

    斷指大漢也想勒韁控馬,但卻已遲了一步!

    兩匹馬一急一緩,馬車已將顛覆!

    丐幫弟子冷冷道:「還是讓我來吧!」

    斷指大漢怒喝道:「放屁!看老子的!」

    突地揚手一掌,橫切在馬首上。

    那匹馬驚疼之下,突地人立而起,馬上的斷指大漢一個跟頭跌下馬來,車輪立刻輾過!

    只聽一聲慘呼,他右臂已被車輪輾斷!

    只見他在地上連滾兩滾,竟突又一躍而起,左掌扣了一把暗器,揚手一擲而出,盡都擊在馬身上!

    那匹馬怎禁得住這許多暗器,又是一聲長嘶,一頭撞上了竹台!立刻倒地而死!馬車一個大震,也翻倒在地!

    丐幫弟子刷地躍下了馬背,戳指罵道:「你這算是什麼,和畜牲一般見識麼?」

    那大漢右臂碎斷,疼得滿面冷汗,但仍不改那兇猛鏢悍之氣,一個箭步竄上,厲聲道:「我『東山虎,萬大太爺就是這脾氣,怎麼樣?你小子若是不服,也只管來試試萬大太爺的五毒……」少年丐者面色一變,厲叱道:「還不住口?」

    東山虎身子一震,倒退三步,突地想起自己在疼怒之下,忘記了此來使命,洩露了身份行藏。

    他心頭一凜,抬頭望去,只見那少年丐者面上寒氣森森,滿含殺機,不覺雙腿一軟,噗地跪到地上。

    如此兇猛勞悍的漢子,竟對這少年丐者如此畏懼!

    丐幫群豪,不禁又為之一驚。

    只見「窮神」凌龍仰天大笑道:「東山虎,好一個東山虎,區區一個小強盜,也敢來冒充本派的七袋弟子,呔,拿下去!」

    丐幫群丐只見那自稱「東山虎」的大漢背後,果然背著七隻品級麻袋,大怒之下,一湧而上!

    要知胡亂背著品級麻袋,正是犯了丐幫最大禁忌。

    東山虎轉目望處,只見盛怒著的丐幫群豪,已蜂湧而來,早已駭得面色如土,狂呼道:「錢少俠救我……」

    他情急之下,竟又喊出了那少年丐者的來歷。

    那少年丐者正是「靈蛇」毛臬門下十大玉骨使者之首──「鐵膽使者」錢卓,此刻面色大變,顯己怒極,厲叱道:「蠢才,你說什麼?」

    揚手一道烏光擊出,直擊東山虎胸膛。

    「窮神」凌龍身形突起,凌空一掌,擊落了那道烏光,丐幫群豪卻已將東山虎身子抬起,凌龍沉聲道:「留下這廝性命!」

    擰身一掠,飄飄落在錢卓面前,冷冷道:「錢卓,你還賴得掉麼?」

    「鐵膽使者」錢卓面色鐵青,木立半晌,突也狂笑道:「不錯,在下正是錢卓,只怪我有眼無珠,帶了這樣的蠢才同來,如今既已被你識破,你要怎樣?」

    「窮神」凌龍大笑道:「好!算是還是條漢子,敗也敗得痛快!」

    「鐵膽使者」冷笑一聲,道:「誰說我敗了?」

    他舉手一一揮,隨他同來的乞丐大漢們,立刻自腰問,自衣下,自麻袋中,拔出了各式兵刃!

    一時之間,但見寒光耀目,鐵器龍吟,這一片廣大的盆地中,立刻漲漫了一觸即發的殺機!

    「窮神」凌龍笑聲一頓,厲聲道:「此時此刻,你還想做困獸之鬥麼?」

    錢卓冷笑道:「困獸之鬥,哼哼,今日隨我同來的,俱是千中選一的武林高手,你人數雖多,又有何用!」

    丐幫群豪齊聲怒喝道:「殺胚,你說什麼?」

    「鐵膽使者」錢卓,果然不愧有「鐵膽」之名,此刻面對著數百個憤怒的敵人,仍然不變神色,冷冷道:「各位先請稍安勿躁,待在下說完了話──」丐幫群豪怒喝道:「還說什麼,你縱然再來那套花言巧語,爺爺們也不信了,今日你多少人站著過來,便要你多少人躺著回去!」

    又有人在遠處怒喝道:「圍著他們,莫要放走了一個!」

    怒喝之聲,幾可震動天地!

    「鐵膽使者」鐵卓陰森森一笑,冷冷道:「各位若不聽我說話,立刻便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之局,我們縱無一人能夠生還,你丐幫的傷亡,自也慘重得很,只怕在十年之內都無法恢復元氣,各位如不相信,大可試上一試!」

    他身後的斷指大漢,齊地一揮手中兵刃,在燦爛的陽光下,有如千百條銀蛇在凌空飛舞。

    尖銳的語聲,閃爍的刀光,使得丐幫群豪心頭一凜。

    「窮神」凌龍沉聲道:「你有什麼話說,只管說出便是。」

    「鐵膽使者」錢卓朗聲道:「我今日此來,對丐幫毫無惡意。」

    「窮神」凌龍冷笑塔口道:「若無惡意,難道還是來為老叫化拜壽的麼?」

    「鐵膽使者」錢卓只作未聞,沉聲道:「我聞得丐幫在此集會,又是凌幫主的壽誕,便兼程趕來,只怕不得其門而入,才喬裝打扮。」

    「窮神」凌龍大笑截口道:「你身上若再多背幾隻麻袋,老叫化就要向你磕頭了!」

    「鐵膽使者」錢卓面色一沉,厲聲道:「你身為一幫之主,便該言而有信……」

    「窮神」凌龍道:「老叫化一生從未虛言欺人,不像閣下……哼哼!」

    「鐵膽使者」錢卓道:「既然如此,你便該依約讓我說話,不該句句打岔!」

    「窮神」凌龍仰天笑道:「聽到你的花言巧語,老叫化便有如骨哽在喉,不吐不快,你若說些人話,我絕不打斷!」

    「鐵膽使者」錢卓沉聲道:「你要我說得痛快些是麼?」

    窮神凌龍道:「快人快語,才合老叫化子們的脾胃!」

    『鐵膽使者」錢卓道:「吶!你丐幫若是從此不過問我『靈蛇』門下之事,我『靈蛇,門便與你丐幫結成兄弟之交,互為攜手。」「窮神」凌龍冷冷道:「若是過問了,又當怎地?」

    「鐵膽使者」錢卓緩緩道:「凌幫主,我『靈蛇,門今日來的,雖然只有數十人而已,但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好手,一人可以拼得三個丐幫弟子……」丐幫群豪忽喝道:「放屁!」

    「窮神」凌龍手掌一揮,道:「聽他說下去!」

    「鐵膽使者」錢卓厲聲道:「除此之外,只要我師徒登高一呼,一日之內,還可號召數百位英雄好漢,來與你丐幫為敵,是以凌幫主說話之前,必須先考慮考慮!」

    「窮神」凌龍大笑道:「考慮什麼?」

    「鐵膽使者」錢卓沉聲道:「是友是敵,全在於凌幫主你此刻的一念之間,是吉是凶,也在於凌幫主你此刻的一句話了!」

    「窮神」凌龍笑容一斂,道:「你要我丐幫不間」靈蛇」之事,是麼?」

    「鐵膽使者」錢卓道:「正是!」

    「窮神」凌龍目光有如利刃,沉聲道:「你『靈蛇,門有什麼事是別人過問不得的,若像我丐幫行事,光明正大,便沒有別人過問不得的事!」「鐵膽使者」錢卓暗暗忖道:「這老叫化子鋒利的口舌,端的是塊老薑!」

    口中卻緩緩道:「第一件事,便是我『靈蛇』門私人的仇怨,江湖中誰也過間不得,你丐幫自也不能例外!」

    「窮神」凌龍冷笑道:「你的來意,是否就是要我丐幫袖手旁觀,眼看你們結集黨羽,殺戮異己,稱霸江湖,然後再將丐幫一腳踢開?」

    「鐵膽使者」錢卓道:「在下說的第一件事,乃是『靈蛇』門的私人恩怨,難道凌幫主年齡太大,已聽不清了?」

    「窮神」凌龍仰天大笑道:「什麼私人恩怨,左右不過是仇先生那件事而已!」

    「鐵膽使者」錢卓道:「凌幫主你知道最好!」

    「窮神」凌龍道:「那件事又何需我老叫化過問,只要有那仇恕的一個人,已經夠你們受的了,根本毋庸別人多事!」

    「鐵膽使者」錢卓冷笑道:「仇恕,哼哼,他是什麼東西!」

    「窮神」凌龍道:「此人年紀雖輕,卻有鬼神莫測之能,心智異人,武功絕世,『靈蛇,門下的十大使者,見了他便如同見到閻王一般,你難道未曾見過?」「鐵膽使者」錢卓冷冷道:「這是他的運氣!」

    「窮神」凌龍道:「你當真未曾見過?」

    「鐵膽使者」錢卓道:「他若見過我,只怕早已真的去見閻王了!」

    「窮神」凌龍道:「你在他背後亂吹大氣無妨,但你先需得小心些,此人神通廣大,」你說這話時,他說不定便在你背後!」

    「鐵膽使者」錢卓心頭一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窮神」凌龍仰大大笑起來,笑道:「鐵膽使者,膽量不過如此!」

    鐵卓惱羞成怒,道:「他今日若在這裡,我便要……」

    語聲未了,突聽一聲厲叱,一聲暴震!

    那傾倒在竹台下的馬車,突然四散爆炸開來,車頂車壁齊散。

    木板四下紛飛,馬車頓然四分五裂!

    紛飛的木板中,兩條人影,急射而出,凌空叱道:「你便要怎樣?」

    「窮神」凌龍本以為這輛馬車乃是「靈蛇」門的疑兵之計,裡面空無一人,是以一直未加注意!

    此刻這馬車竟突生驚人之變,眾人不禁盡都大驚失色,只是那人影來勢太快,誰也看不清他們究竟是誰。

    那日,地室中……

    仇恕、慕容惜生,見了毛文琪的目光、神色,都不禁在心中暗歎一聲,知道她必定又要設法來折磨自己!

    慕容惜生暗暗忖道:「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恨我,我……我……唉,我只望她能毀去我的容貌,從此我也不必煩惱了!」

    仇恕目光一斜,只見毛文琪已自懷中取出一柄小小的匕首,他心頭不禁為之一凜,暗忖:「她莫非要毀去我們的容貌,她毀了我無妨,她若是在慕容惜生面上劃了一刀,我再也不會饒她!」

    只見毛文琪秋波四轉,口中喃喃道:「我是比不上她,比不上她……」

    她面上除了那種瘋狂的妒恨之外,當然又加了一份自怨自艾的意味,自那針線包中,取出了一面銅鏡!

    她面對著銅鏡,凝神瞧了半天,又瞧了瞧慕容惜生,再瞧瞧自己,突然反手一刀,向自己臉上劃了下去!

    一縷鮮血,立刻自她如花嬌靨中飛濺而出!

    仇恕、慕容惜生心頭一顫,大驚失色!

    他們此刻若能出聲,必定會放聲驚呼起來!

    他們此刻若能行動,必是會不顧一切地奪下她手中的匕首!

    但是,他們此刻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這發狂了的女孩子,左一刀,右一刀,瘋狂地摧殘著自己的容貌!

    她厲地狂呼著道:「毛文琪,你為什麼不生得美些……我恨你……我恨你這張臉……我恨你……你為什麼這樣醜?……」

    淒厲的慘呼中,她如花的嬌靨,瞬眼間便已血肉模糊!

    仇恕心房跳動,慕容借生雙目一合,暈了過去!

    只見毛文琪突地振腕拋出了匕首與銅鏡,死一般呆了許久,仇恕亦自合起眼睛,不忍再看她一眼。

    但毛文琪卻又瘋狂地笑了起來,她笑道:「好師姐,從此我再也不會輸給你了,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是世上最醜的女人,我們兩個都是天下第一!」

    她咯咯地笑著,緩緩站了起來,又道:「你們不要怕,我絕不會殺你們,我要讓你們永遠在一起,讓天下人都看看你們的樣子!」

    她突然伸手抱起了兩人的身子,飛奔出那黯暗的地道!

    地道口,停著一輛馬車。

    那車伕亦是「靈蛇」心腹,見了毛文琪這等形狀,一驚之下,自馬車上跌下,顫聲道:「姑娘,你……」

    毛文琪咯咯笑道:「我美麼?哈哈,我那未婚夫婿,見到我時是什麼樣子,你猜得到麼!我要他吃一驚,才這樣做的!」

    那車伕渾身打顫,格格他說不出話來。

    毛文琪大喝道:「站到一邊,動一動就宰了你!」

    那車伕果然不敢再動一動,毛文琪將仇恕兩人放到車廂中,駐足想了一會兒,突又大喝道:「看住他們,動一動就將你切成八塊!」

    那車伕雙腿一軟,噗地跪下,毛文琪卻已翻身奔入地室,將地上的兵刃全都包在床單裡!

    她又尋了一副筆墨,將另一塊床單撕成兩半,在一邊上寫下,「慕容惜生」,另一邊上寫下「仇恕」兩字!

    然後,她奔回馬車,將床單當作旗幟,縛在車頂上,又將另一條床單撕成七條,縛了些樹枝、刀劍、木腳,掛在車後!

    她望著自己的傑作,笑道:「這樣一來,你們可要出風頭了,無論是誰,見了這樣的馬車,都會看上幾眼的,是不是?」

    她大笑著接道:「等到別人看到你們兩人這副樣子,哈哈……她彎下腰去,大笑了一陣,突又頓住笑聲,道:「這一路上若是沒有別人殺你們,等到我成親的那一天,你們一定要來喝一杯喜酒,好麼?」

    她左、右雙手,本已各拿了一柄匕首。

    話聲中她突地雙掌一沉,將兩柄匕首,齊地刺入馬股!

    兩匹馬負痛之下,狂奔而出!

    車廂中的仇恕和慕容惜生,只聽毛文琪那瘋狂的笑聲,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兩人都不禁合起眼睛!

    他們誰也不願再看對方一眼。

    他兩人心裡都極其知道,江湖上欲得自己而甘心的人,不知有多少人,毛文琪這樣做,實無異將他們送入虎口!

    死不要緊,但他們又怎能忍受別人的凌辱。

    縱然遇不著仇敵,路上也難免有好奇的人,若是拉住馬車,看到他們的樣子,也必定有極為難堪的後果:哪知這輛馬車一路狂奔,不但路人見了,俱都趕快遠遠避過,江湖中人見了這兩面旗幟,也都繞道而行。

    他們自然不知道此刻在車中的仇恕與慕容惜生已無反抗之力,見了這名字,早已心驚膽戰,哪裡還敢惹事?

    這車馬一路狂奔,竟奔入了京鎮山地,而且冥冥中的主宰,竟又偏偏要他們奔入那條峽谷山口!

    谷口守路的兩人若是未死,他們無法人谷。

    谷底的那六個藍帶弟子若是未走,他們也無法人谷!

    但一切事陰錯陽差,於是車馬便奔入了谷內的盆地!那時「窮神」凌龍又偏偏不信車裡有人,便將此事放過!

    於是馬車一震,車廂顛覆!

    這一震之後,仇恕突然發現手腳已能動彈,他還以為是經過這一段時間,「千日醉魂香」的藥力己解!

    但中毒較深的慕容惜生,卻仍然軟綿無力。

    他喜悅地歎息一聲,突覺自己嘴角一絲腥鹹之味,原來方才車廂一震之下,他嘴角無意沾上了一絲腕上創口迸裂時流出的鮮血,而鮮血流入了口裡,流入了喉間,只是他當時震驚之下,未曾發現!

    剎那間他突地心念一動,暗忖道:「難道是這一滴鮮血,解開了醉魂香的藥力?」

    轉目望去,慕容惜生正在驚喜地望著他,但兩人目光一觸,慕容惜生便又立刻合上了眼睛!

    仇恕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也許是酸、甜、苦、辣,樣樣滋味都有,只是酸苦總比甜味多些。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輕輕將手腕送到她唇邊。

    慕容惜生霍然張開眼來,但仇恕腕上的鮮血,已滴人喉嚨,她只覺身子一顫,四肢的縛束,開始漸漸消失!

    原來這鮮血正是「千日醉魂香」的唯一解救之物!

    兩人目光再次相對,慕容惜生突然全力推開了仇恕,她功力雖未恢復,但這一掌卻出手極重!

    仇恕一個翻身,失聲道:「你……你……」

    慕容惜生咬一咬牙,道:「我恨死你了,你若再碰我一碰,我就自殺!」

    外面正值怒吼連連,是以車廂中的語聲,外面無人聽到!

    仇恕歎了口氣,道:「你放心,我絕不碰你!」

    慕容惜生道:「若不是你,我……我怎麼會……文琪怎麼會瘋的,你既無情,又無義,又……又無恥!」

    語聲未了,眼淚已出。

    仇恕又怎知她心裡的矛盾,怒道:「我為何無恥?」

    「你無恥,你無恥,你……你……」。

    眼淚越流越多,她也不知為了什麼──也許為的事大多了。

    仇恕呆了半晌,暗怒忖道:「你心中本來對我有情,又何必要對我如此冷酷?本是為了你,我們才會系身一起,怎怪得了我?你對我忽冷忽熱,我怎能忍受?毛文琪因妒而狂,難道也是我的罪惡?」

    他心念反覆,越想越是憤怒,索性閉起眼睛,瞑目調息,只因他功力未曾恢復前,不願出這車廂之外!

    慕容惜生滿面淚痕,暗暗忖道:「我對你的情意你已知道,我又為你受了這麼多委曲痛苦,連我最親近的師妹,都變得那麼恨我!我一切為了你,但你呢?你既不瞭解我,又不諒解我!你無情,你自私!在經過那麼多痛苦的事,看到文琪那麼痛苦的變化後,你還是只想著自己,你太狠心,你……你……你……」

    她反手一抹淚痕,咬緊牙關,亦自閉目調息起來!

    他兩人基礎深固,是以功力甚易恢復,此刻車廂外,「窮神」凌龍正與「鐵膽使者」錢卓針鋒相對,口舌相爭!

    仇恕本已滿腹冤氣,聽了錢卓辱罵自己,再也忍受不住,全力劈出一掌,踢出一腿!

    他掌力、腿力是何等驚人,那車廂自然禁受不住,立刻四分五散地暴裂開來,仇恕立刻飛身掠出。

    慕容惜生身不由主,也隨之躍了出去!

    只聽仇恕一聲大喝,道:「你便要怎樣?」

    喝聲中他已飄落竹台,凌龍揉了揉雙睛,大喝道:「果然是仇公子,你怎會來的?」

    他心中又驚又喜,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丐幫群豪聽得這自車廂中飛身而出的人影,竟然真的是仇恕,心中亦不禁又驚又喜,一齊愣在當地!

    只見錢卓身子一震,失聲道:「朋友便是仇恕麼?」

    仇恕滿心怒火,大聲道:「不錯!」

    這「不錯」兩個字,聲如霹靂,自天而降,震得眾人耳鼓俱都「嗡」的一響,半晌聽不到別的聲音!

    「窮神」凌龍哈哈笑道:「常言道:『說曹操,曹操便到!』這句話你可曾聽過麼?我早就勸你不要背後罵人,如今只怕你有苦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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