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浴血山林 文 / 溫瑞安
旭陽如火——個天氣有驟變的日子。
二月十二日。
麥城。當陽。長阪坡。
如火如荼的鬥志,充溢了這座古城。
人頭擁動,人擠著人,要走半步,都要看人潮有沒有動的意願——在這種人山人海、人貼著人的情形下,個人往往不能左右群情的騷動。
三十六面大旗在飛揚。
三十六個有頭有面的幫派,已將他們的大旗,自擂台左右橫排過去,大風吹來,一齊飛揚,說不盡的氣勢!——
我這面旗,要插到擂台上去!
抱著如此轟轟烈烈的野心,每人都要在擂台上大展身手,獨霸天下……
當人人都這樣唯我獨尊時,腥風血雨是免不了的,——殺!
除十六面大幫大派的旗幟,還有各路英雄好漢、黑白兩道、奇人隱士,甚至雜教異壇。
不見經傳的人物,也各在擂台「雌雄榜」上刻下了標誌,準備一舉成名天下聞。
其實這幾天各路人馬,陸陸續續擁到麥城,當陽,所造成的結果,是使格鬥早在半個月前已經開始,每日最低的死亡數字是一百一十三人。其中當然包括暗殺——
而今能上得了擂台的,已是不得了的。有真本領的武林人物。
不過擂台比試本身,卻並不如此血雨腥風。
因為擂台一擺開來,淘汰的效果立現,打了六場後,台下的人,便沒幾個人敢上合去挑戰了——
因為自己目睹武功比自己高的人都敗下陣來,實不必上台丟臉。
有自知之明的人,還是很多;很多人偷偷塗去鐫名,或偷偷拔掉錦幟,悄悄潛身台下興歎:——可惜今番只能上「雌雄榜」,不能上「天闕」。
只有「神州結義」擂台大比試中前三名的人。才有資格上「天闕」——真是天闊,猶難若登天。
可是沒有人敢說不公平。因為勝的俱是真才實料,真刀真槍,當然令規是敵愾同仇,聯合異己,共抗金兵,共殲強徒——所以比武中的規矩是「點到為止」。
現在已比過一十二場,當然有十二人落敗,但只誤殺了一人,傷了三人,反而不似私下格鬥來得慘烈——
因為誰都想自己未當盟主之前,顯得氣度大一點,受人擁戴多一點,而且又能獲仁俠的清譽,何必當眾誅殺,供人垢病?
更何況主持人的虎髯無人敢惹,萬一殺戮過多,評判人下令「人品太差、不配競斗」,如此被逐,不僅失威,而且也划不來。
這評判人是武當鎮山第一高手大永老人,以及少林南宗長老地眼大師。
少林,武當雖已形沒落,但兩脈聲威,依然存在,這次「神州結義」,欲求英才統領武林,亦是兩派深意和力主——這是少林。
武當捐棄私已,泱泱大度的地方。
主持這場競斗的是半官方的諸葛先生。他一直是當時「天下三大神捕」之一(即《躍馬烏江》中的「鐵臉鐵手鐵衫鐵羅網」中的朱俠武、《兩廣豪傑》中的「九指擒龍」胡十四,以及這位日後在《四大名捕》故事系列中的首腦人物諸葛先生)。
本來人才濟濟的武林,因多場殺戮與拚搏,早已沒落不堪,若不再「江山代有才人出」,怎耐權力幫、朱大天王等相迫?諸葛先生是官府方面的代表,那時他才年逾三十,正是精壯之年,有他出面,一切都公平合理,大家在長阪坡拚鬥,也較有了安全感。
這時日正當空,已比鬥了一十八場。
現在連勝五場,儼然武林盟主的人是個女子。
中原彎月刀洗水清。
但群豪和台下觀眾心中紛紛嘀咕,這洗水清的名聲並不好(即《白衣方振眉》故事中喬厲花的師父),要是她當上了「神州結義」的武林盟主,與這種妖女結義,如何得了?
部分有識之士卻臉含微笑,胸有成竹——洗水清武功顯然刁辣,但必定「一山還有一山高」,更高的「一山」,只要出現,必定能壓倒她。
洗水清也知道別人不擁戴他,所以她因此忿恨,出手也特別狠辣,五場拚鬥,重創了五人,其中有兩人,雖然不死,只怕此生也再難動武了。
日頭烘烘的,在這春日迎夏的季節裡,很容易便多引起一場暴雨……
洗水清的彎刀猶自在擂台上閃亮——經過了一晚上的寂靜,杉樹林子裡的人,正逕自拂笑、揶揄、調侃、議論著。
林子外順著太陽暴曬——而且眼看就有一場風雨吹到的南宮世家,真可用「憤怒若狂」
來形容——
不管一切,衝入林子去!
但「遇林莫人。」——
不管如何,迫他們出來!
可是一旦移動,陣勢即失——
總不能如此長期呆下去呀。
況且今天已是三月十二日——
當陽的戰局如何了?
南宮無傷當上了盟主沒有?奇怪的是蕭秋水也要赴長阪坡,卻為何不急?為了一個蕭秋水和一干支持他的人,耗在這裡,畢竟還是不智……——
要是無傷遇到麻煩怎麼辦?
想到這裡,南宮漢、宮楚、南宮增、南宮噲、南宮良、南宮伯、南宮莊真是心猿踢跳,意馬難拴。
此刻再聽到鐵星月、邱南顧、蕭秋水、陳見鬼等人的「爆笑」,南宮世家的人更無法按捺了。
洗水清的彎刀,再也無法在擂台上發出藍汪汪的光芒,耀武揚威了。
這是第二十場拼戰。
洗水清一直威風凜凜,她的門徒也一直喧囂吶喊——直至這苗疆彎月刀被打飛為止。
上來的人是個持戒尺的頭陀。
少林子弟。
大永老人的眼睛亮了,臉色卻沉了下來。
他明白地眼大師操心策劃這擂台的用心了,這位曾手擒(雖最終亦為逃脫)權力幫柳隨風柳五總管而名噪一時的佛門高僧,這樣苦心經營的目的,乃是為了使和尚大師(南少林)
的弟子——托缽頭陀——奪得首魁,重新再領導武林。
大永老人開始因震怒而微微激動得顫抖;但他臉直,始終帶著看來倦倦,但令人諱莫如深的淺淺笑意……
托缽頭陀又連勝了三場,加上少林正宗的聲勢,看來確無人敢再捋虎髯。
四方的烏雲,漸漸往烏日罩來……天色漸黯,困獸鬥。
本來林內困獸,待而擊殺。而今,林內林外,皆為困獸。
人獸困而相鬥,只有三種結果:獸存人忘,人存獸亡,或人獸皆傷亡。
自古以來,嗜血的、狙擊的,或自沖的人獸廝殺,其結果都一直沒有變,最多變成了人馴野獸為家畜,實質上,獸還是「亡」了。
至少失去了本性。
這場戰役極短。
但傷亡極大。
是蕭秋水與役以來,死傷最巨的一次,是以蕭秋水永生難忘。
「放火。」
這猶如張滿的弩即發的一觸,在南宮漢向南宮莊如此低囑這一句話語時——
放火燒了杉林,逼出他們。
南宮莊於是偷偷退出去,悄悄舉起火把,右手持雁翎刀,靜靜掩至林後,準備縱火。
這林子只不過兩三畝地,可是葉枝茂密,諸俠欲想衝出,自然逃不過南宮人的截擊,但南宮世家的人也沒法看清楚裡面的動靜,他們本來就想在這杉樹林中以暗器伏襲蕭秋水等,但去,被孟相逢、孔別離用「刀劍凶卦」識破,他們沉不住氣,施放暗器襲擊。
然後一擁而出,卻反被對方佔了杉林,變成了「敵暗我明」之情勢。
南宮世家本可以部分人鎮守杉林,部分人出擊,無奈「鴻門大陣」卻非七人不能運行,現下南宮莊遁移縱火,南宮漢等必須吸住敵人的注意力。
「林裡的人聽著,我們化干戈為玉帛可好?」
這時南宮莊已潛到林後了。
只聽林裡梁斗的聲音道:「我們本就不想與你們為敵。」
南宮楚怪笑道:「甚好!只要你們不在當場反對無傷,我們就結伴而行,也無不可。」
這時南宮莊已準備點燃焚燒。
只聽梁斗悠悠地道:「擂台上比武,本就公平,我們又不上擂台去,你們的無傷若敵得過蕭秋水,又何懼之有?」
南宮楚心想:你還那麼自高自大,待會兒一把火,不燒得你皮脫毛光……但表面仍不動聲色,笑道:「好啊,無傷是贏定了蕭秋水的!只要你們不礙事,當然……」
他企盼目睹大火熊熊蔓燃起來,然而他耳畔卻聽得一聲慘呼。
南宮莊的慘叫。
外面的人在對話,南宮莊已溜到林子的邊緣。
待他肯定南宮漢、南宮楚等已吸住了杉林裡的人注意力時,他就開始點火。
他先燒地上的枯枝……然後高舉火把,燒樹上的枝椏——只要燃著了一隅,就立即蔓延,夠林裡的人慌亂了。
但他剛剛舉起火炬……忽然瞥見濃葉盛枝中有一白衣人,冷得好似一塊寒涼般盯著他。
鄧玉平!
他打了一個寒噤——劍光一閃!
南宮莊是何許人也,他及時一橫刀。
「叮」地一聲,劍刺在刀身上,星花四濺!
就在這時,林中又無聲無息地,沉浮間躍出一個白衣人。
南宮莊心向下一沉,那人一劍斬來。
南宮莊急退,雁翎刀一搭,「乒」地刀劍交架,南宮莊的火把,呼地撞向那白衣人的臉龐。
那白衣人一仰身,腦觸及地,間不容髮躲過火炬一擊,而左手自右手劍中抽拔出一柄更薄的緬刀,橫腰一斬!
這便是南宮莊發出慘嘶的情景。
他不知道名聞江湖「刀劍不分」的林公子,真正的殺手銅便是刀劍並施,左手刀,右手劍,刀劍雙殺。
南宮世家的人都是久經陣仗,一聽那嚎叫,便知南宮莊很難活命了。
這時林中已冒出黑煙。
但是南宮世家的人心卻亂了。
就在這同時,林中殺聲大作,不知有幾人,分了幾頭,掩殺了過來。
濃煙反而掩蓋了他們的蹤影——
這火勢已無可補救。
南宮世家的人只好反殺了過去。這時不能氣餒,氣餒則亡。
戰役憋得越久,戰前的準備功夫越久,戰況越劇烈,可能反而結束得快。
真正的高手,生死勝負,均在頃俄間決定。
南宮噲最勇猛。曲抿描和荊秋風的頭,便是給他一刀斫下的。
他最大的嗜好,便是斫人頭。他矢志要斬蕭秋水的人頭。
蕭秋水在濃煙中衝出來,目標也是他。他要為曲抿描報仇。兩人見面,分外眼紅。就在這時,林內傳來了一聲慘嚎——
是秦風八的叫聲!——
怎會如此呢?蕭秋水心頭一震,南宮噲的青龍刀當頭劈下!
南宮楚是南宮世家中殺人最多者。他有一天的紀錄是:殺人一百二十六屍,姦淫四人,搶劫十一宗。
他飛舞雙鈸,但有一刀一劍,交織如網,纏住了他。
「東刀西劍」孟相逢。孔別離!
南宮漢是南宮世家這邊的主力,他揮舞金鞭,卻給梁斗一柄淡淡的刀,纏得寸步難移。
南宮噲的青龍刀,虎虎生風,叱喝連連,大概是佔了上風——不知南宮良,南宮增,南宮伯他們那邊怎樣了?——
南宮漢。南宮楚心中如此揣討。
就在這時,南宮噲的虎吼猛然而止!
南宮噲劈了一刀,蕭秋水避過。
南宮噲又斬了一刀,蕭秋水又險險避過。
南宮噲這時雙眼已被濃煙熏得淚下,額頭大汗洋洋而淌,他又斫了一刀,蕭秋水又避過。
蕭秋水這次回了一劍。
南宮噲拼出了蠻勁,又斬了四刀。
蕭秋水都避了過去,乘隙又回了三劍。
南宮噲連人帶刀,又劈了下去。
蕭秋水在千鈞一髮之間避去,交錯時反手回了兩劍。
南宮噲雖天生勇力——但他的刀法,都是最耗力的。
他又斫了一刀,對方亦回了一劍,他已氣喘如牛,只好先歇住揩汗。汗水已令他雙目刺痛。
就在他揩汗的時候,才感覺到手指所觸,儘是濕濕、腥腥的液體。
接下來更令他駭汗的是:他眼簾上流落儘是一片紅色……整個視線都是紅色!令他無法看清事物!
難道……他才發覺手指觸摸到額上有一道裂縫,深深的裂縫!
果然是血!
而且開始滴落,在他衣袖上。他因俯首而望,才發現他大腿一片殷紅……不止在大腿,連小腹的衣襟,也讓鮮血浸得如濕布一般!
他反手一摸胸膛,又觸及一道劍傷——他開始還以為劍傷不重,但一摸竟然摸了進去,摸到自己的內臟!
他本來拼得忘了一切……而今都回來了,一剎那,至少有七八處傷口同時作劇烈地刺痛,他狂嚎一聲:「蕭秋水!」
眼簾前的血紅景物上,已不見了蕭秋水,他怪吼,但已嘶啞,揮刀呼呼呼斫殺了幾圈,終於不支倒下。
南宮噲死的的時候,南宮增的板斧對上的唐肥,南宮伯的鋼叉力鬥鐵星月和邱南顧,南宮良的牛耳尖刀,拼戰林公子與鄧玉平,陳見鬼、劉友、曲暮霜也在這個戰團之中。
蕭秋水迅即接過南宮伯的戰力,疾向鐵、邱二人道:「去助唐肥!」
南宮伯使的是鋼叉。是他的鋼叉先刺入荊秋風的小腹中。蕭秋水撲近,一劍絞出!
這一劍之劍氣,絞碎了南宮伯的勇氣!
但是他畢竟是經驗老到的好手,鋼叉一扳,還是掣住了蕭秋水的劍。
蕭秋水忽然棄劍。
南宮伯錯愕。
蕭秋水搶近,出掌。
南宮伯胸膛被印上一掌。
蕭秋水一著即退,收回鋼叉上的劍。
中掌後的南宮伯,已無絲毫力氣挾制蕭秋水的劍。
他目瞪口呆瞪著蕭秋水——胸膛雖只被淡淡地印上一掌,就是剝開衣襟,可能也見不到掌印……
但南宮伯猶如被重錘撞擊一般、全身骨路寸寸碎裂,推金山倒玉柱般仆跌下去。
「殘金碎玉掌」!
蕭秋水一上來就殺了南宮噲、南宮伯,折損了敵方兩大要將!——
只是秦風八去了哪裡?
蕭秋水心中大奇,就是因為這點擔心,適才他差點為南宮噲所乘,要不是武當劍神妙精萃,只怕還要傷在南宮噲的刀下呢——
臨陣退縮,秦風八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這時南宮良已拼紅了眼,他的牛耳尖刀一刀扎進曲暮霜的腸子裡,但在他的刀尚未抽出來之前,他的手已被林公子斬斷!
他負痛疾退,閃開了鄧玉平的快劍,猛地將陳見鬼攔腰抱住。
這時蕭秋水已趕到了。
陳見鬼已遇險。他必須要先殺了南宮良。
他全力一劍刺出,就在這時,鄧玉平忽然搶前一步,一劍往蕭秋水背後刺去!
這一劍之快,竟比平常快了三倍!
就算蕭秋水不是背受暗算,而是迎面刺來,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蕭秋水也來不及招架。
就在這閃電驚虹的剎那,蕭秋水卻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劍所刺的部位似的,回劍格開。
鄧玉平倏變了臉色。
蕭秋水問了一句。
「你殺了秦風八?」
鄧玉平頓時愣住了。
唐肥與南宮增之戰是最慘烈的。
唐肥挨了三斧,南宮增總共中了三根梨花釘、兩枚黃蜂針,以及一把吳鉤飛劍,兩人依然拚鬥熾烈。
這時鐵星月和邱南顧趕到了,但是南宮增手中的板斧,忽然飛了出去!
這一斧劈中唐肥的左臉。
斧又嵌入心窩。
唐肥尖叫,打出了「唐花」。
唐花美若曇花。
南宮增想避,但花開滿天,杉林無處不飛花。
終於有一朵花,燦爛地開在他的額頭上。
南宮增長嘯一聲,他的雙眸充滿了驚艷;他的人也在驚艷中死去。
唐肥的血艷得怵目驚心,她人卻十分醜陋。
她受傷已重、正竭力拔出嵌在心窩的斧鋒。
這時一人如大鵬,飛躍過來,雙鈸擊在斧柄上。
南宮楚!
斧面又再沉陷入唐肥厚寬的胸內。
鐵星月大喝,一拳揮出,南宮楚卻一矮身,鐵星月的拳頭,變成直接揮到了唐肥的臉上。
唐肥的臉被擊稀爛,倒飛了出去。
這下兔起鶻落,目不暇接。
唐肥借勢飛出,著了臉部沉重一擊後,她借力飛去,以偌大的身子,竟攬住跟梁斗決戰的南宮漢!
邱南顧這時一沉身,箍住南宮楚,南宮楚心下一涼,想把邱南顧甩出去。
邱南顧死命抱住,這時孟相逢,孔別離的刀劍已至。
南宮楚不知怎的,已掙脫了邱南顧的牽制,跌跌撞撞了出去,卻覺眼見一片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楚。
那邊的唐肥壓住南宮漢,南宮漢死力穩住,金鞭已牽制住梁斗的刀。
但是鐵星月已衝了過去。
虎吼著衝過去。
南宮漢已向唐肥背上擊了一鞭,皮開肉綻,但唐肥仍然不放。
鐵星月怎能讓南宮漢再傷唐肥,他猛撲箍住南宮漢的頭,拼盡全力,就是一擰!
「喀咯」一聲,南宮漢的頭,宛若正臉長的後頸上一般,就在這時,梁斗一聲輕微的喟息。
他的刀已刺入了南宮漢的心窩。
南宮漢的頭現在雖是擰轉,但心依然在前面。
此時唐肥已放了手,龐大的身軀「砰」地跌在地上,鐵星月悲厲呼叫:「阿肥——」疾俯身探望,南宮漢卻搖播顫顫,梁斗「突」地把刀收回。血水如小瀑般噴出。
南宮漢跌跌撞撞,橫走了幾步,連人帶鞭,撞到了一人身上。
南宮漢這時頭往後向,看到的是雙目只有眼白,沒有眼珠的南宮楚。口吐白沫的南宮楚。幾乎已沒有生命了的南宮楚。
他驚駭無已。他自己已難有指望,連南宮楚也遭了毒手……這時他又瞥見了地上的南宮伯,南宮噲、南宮增的屍身——
唉,南宮世家……
太陽好毒。熱烘烘地映照身上,南宮漢分外感覺到那逼辣的炙意。還有自己身上濺出來熱炙炙的血。血。死亡。以及毀滅,南宮世家要在江湖上毀滅了。他只意識到這裡,眼眶裡便盈滿了熱暖暖的血……
他想到「毀滅」為止,就失去了生命。
他跟南宮楚幾乎是同時喪失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