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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勇將 第十四章 三招了 文 / 溫瑞安

    然後他又恢復了和氣,和顏悅色的問:「你還有什麼要勸我的?」

    梁四長歎:「沒有了。」

    鍾詩情不屑地道:「我都說過了,你跟這腐迂古板的老頑固談大義,他那有這個胸襟去接受!你偏要與你心眼兒容不下一粒砂子的老匹夫共商大計,真是對牛談琴,瞎費心了!」

    方恨少卻大搖其頭:「枉你一番心意,蔡盟主卻沒聽進心裡,唉呀呀,今番真是老不如少,新不如舊。昔時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就是說朋友有不對之處,盡心勸他,好好開導他就是了。如果他不聽,也就算了,不必自取其辱也!」蔡般若結結實實的瞪了方恨少一眼,「你忒也多嘴!」

    這一眼,方恨少跟他望了個成對,只覺又是「轟」地燒旺了一下,不過,這次卻不是在蔡般若身後,而是焚在他自己的心頭上,很不好受,倒真的一時「多嘴」不起來。

    明珠暗中扯了扯他,大概也是央他勿要多口之意。

    不過,他這回不是聽話,而是一時說不了話。

    蔡般若偏著頭問:「你好像很遺憾似的,是不?」

    梁四道:「是。」

    蔡般若嘿聲笑道:「只恨說不動我?」

    梁四道:「我自己本有這個想法,近日,又受到兩位朋友相勸,我才立定心志,向你勸說。事先,那位高手勸我,此事勿議於大庭廣眾,否則,不成反招禍害,看來,他說的是對的。」

    他歎了一息又道:「不過,我原無意要在大家面前討論。」

    他的確是私下約晤蔡般若,甚至自己躲在棺材裡讓手下大將抬了過來,沒意料到還是一早給蔡般若識破了──要不然,蔡般若又何必在剛才與鍾詩情一戰時,已設計操縱「方便鏟」梁廢往棺材上打上一掌。

    接著,還利用鍾詩情補上了一刀。

    蔡般若雙眉又是一軒:「那位朋友,高姓大名?」

    梁四道:「我的朋友,隱姓埋名,恐怕不願我道破。」

    蔡般若哼了聲道:「不是說有兩位朋友嗎?另一位該也不是畏首藏尾,個個都鬼鬼祟祟,見不得光吧?」

    梁四倒是含笑道:「那位朋友,倒是今個兒白天萍水相逢,就已以肺腑錚言相勸,他愛不愛露面,我倒未知其志。」

    蔡般若側目道:「哦?」

    他明顯將信將疑。

    忽聽一人道:「他說的是我。」

    只見一個人漂亮斯文、白淨可愛但衣衫盡濕的書生,用手指著自己露出的兩隻兔子牙:

    「今日白天,是我勸他和蔡五,應該聯手同心,反制當前大敵的!騎騎。」

    說罷,末了,他居然還笑了兩聲。

    蔡般若忽然覺得這書生頗為礙事,但一時又卻沒奈他何。

    「你再怎麼勸,我都不會動心的了。」蔡般若說,「但你既然來了,我說什麼都不可以沒給你個交待,少了個說法,免得別人說我們『五澤盟』的人,不懂得招呼客人。」

    梁四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幾綹頭髮飄落到鼻樑上來,很有點失意的樣子。

    蔡般若道:「請吧。」

    梁四道:「請?」

    蔡般若道:「你出手吧。」

    梁四慘然道:「就算不結盟,也無需動手吧?」

    蔡般若道:「你約我來,是為了議盟;我應約,卻是為了一戰──我還以為是你師父約我決一死戰呢,換上你,也只好聊以充數。」

    梁四道:「我卻不想跟你打。」

    蔡般若道:「都一樣。你不跟我打,我也要跟你打,都是一樣。」梁四苦笑道:「我來議和,卻成決戰,豈非事與願違,有負本意?」

    蔡般若道:「世上有幾件事能隨得人意?你若肯戰,我是你長輩,也不願欺壓你。你算是『南天門』裡第一勇將,但說來還是我後輩,我照樣讓你:只要接得我三招,我就不殺你,放你走。只要你們不先違規,我也一定守諾。」

    這次,他可能有鑒於上次給方恨少拿著了把柄之故,把話算是放軟了些,把允諾也說得不那麼絕了。

    「你若不打,我則只好開殺戒了;」蔡般若咄咄逼人的道,「你姑媽本來就是我手下敗將,我現在要殺她,易如反掌;否則,我再加一指,你的『棺棺四衛』,也只有報銷一途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還像個勇將麼?!」他苦笑了一下,「像苦將那還差不多!」

    梁四長吸了一口氣,道,「我打,我不用你讓。」

    「小子,你別狂妄;」蔡般若怒道:「我蔡某人一向出手只三招,言而有信。眾目睽睽,你在我面前說不必讓你,你這是托大。」

    這次梁四還未答話,鍾詩情已怒叱道:「老不死,你別賣狂!再打下去,你年老氣促,可不是本姑娘的對手!」

    然後,又迅速向梁四補加了一句:「小四子,要打,就答應他,到時候,饒他個全屍就行了──別忘了留給自己一條活路!」

    前面幾句,可是充場面的話;後一句,說的語重深長。有心的人,都聽得出來。

    梁四也聽明白了鍾詩情的意思。

    ──蔡般若的確是個可怕的對手,決不可小覷。

    於是他說:「好,那就承讓了。」

    他站得離蔡般若頗遠。

    至少,有三、四丈那麼遠。

    蔡般若人在廟門石階前。

    梁四在人群裡──不,應該說是在人群的後排。

    風已漸收。

    雲亦漸散。

    雨漸停。

    這兩人說是交手,但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如何交手──隔開那麼遠,能打得成嗎?

    只聽蔡般若道:「你先出手吧。」

    梁四道:「蔡盟主是前輩,理應──」

    蔡般若不耐煩的一聲斷喝:「囉嗦!前什麼輩!我先動手,你還有命在?!若不是我看你先負了傷,我早已一指送你上西天了!你背脊中指,大概是我那乾兒子下的手吧!肩上那一刀,是躲在棺材裡捱的吧?動手吧!我三招便了結你!」

    鍾詩情也情急起來:「小四子,制敵機先,還客氣什麼!」

    梁四道:「好,那就有僭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怎麼動手:畢竟,兩人相隔,確有一段距離。

    而且還是一大段距離。

    不過,群雄大都忘了一件事:

    「南天門」的成名武功:

    ──隔山打牛!

    山都可以隔,何況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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