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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 10.殺手的無依 文 / 溫瑞安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震起了一列驚雷。

    一場大雷暴,已風湧雲動的迫近,籠罩大地。

    溫火滾忽然發現,他只剩下了一個人:他的師弟、同僚和戰友,不是已負重傷,就是已然死去,不然的話,就是完全沒有如約出現。

    而今他只孤身一人。

    一人一劍,孤軍作戰。

    這孤絕的感覺使他生起了莫大的恐懼:卻因這畏怖只能面對,不能逃避,所以反而使他有一種背水一擊、戰天斗地的英雄感,整個人都給一種悲壯感覺燒痛了起來。

    他的劍迎向敵人,不僅在天昏地暗之際,刺出了劍芒與劍氣,還逼出了火花和火光。

    那是他的五昧真火。

    也是他的生命之焰。

    他一面與朱大塊兒力戰,一面還殺傷了兩名「風雨樓」弟子,眼看敵人愈來愈強大,攻勢越來越猛烈,他突然尖嘶一聲。

    他單手舉起了劍,向天。

    圍攻他的人都吃了一驚,朱大塊兒一舉手,衝殺向他的高手、子弟只包圍著他,殺氣騰騰,磨拳亮刃卻不敢貿然搶攻。

    只聽溫火滾向天嘶吼:

    「天亡我也!八雷子弟,你們人在哪兒!?龜孫子王八蛋,羅老ど,你死到哪兒去了!」

    大概溫火滾曾聽說關七多年前在三合樓一戰,曾給天打雷劈而不死:反而指天喝問;也悉聞關木旦在多月前曾於司馬溫公舊邸獨戰群雄,忽遭天雷擊來,形銷影滅前依然聲聲問天、怨天、責天、罵天、比天、吼天的傳說吧,他現在孤劍決戰,以寡擊眾,在寂天寞地、捨死忘生之餘,也難免生起這種壯志豪情來。

    ——儘管是有壯思豪志,但氣勢上與戰神關七,當然不可同日而言。

    只聽蒼穹一陣雷聲滾滾,再霹靂一聲,電光把大地大街照得通體面透,溫火滾的朝天之劍,也似吸引了一股冷電,亮閃出了點點藍星之火,發出了嗤嗤哧哧的顫震之聲,好像劍身、劍鋒上迅疾的纏閃過幾條細若游絲的銀蛇,使這把火焰之劍正嗡動不已。

    朱大塊兒站立於眾人之前,他舉在空中的手,沒有放下來——他這隻手不落下,「金風細雨樓」的弟子誰也不敢貿然攻襲:因為誰都知道這大塊頭是「風雨樓」和「象鼻塔」裡最有擔當的戰將。

    朱大塊兒看著天昏地暗、風飛雲卷的長街,看著整個大街都包圍著一個像一團戰火的人,眼裡已浮現同情之色:

    「投降吧。你現在還可以選擇,我們不用私刑圍毆,只把你交到衙門聽候發落,如何?」

    溫火滾笑了。

    他像燃燒一般的笑了起來。

    他這樣笑的時候,十分波桀,也十分豪傑,更十分決絕。

    「你們想把我交給那號稱捕快的殺手!?——有本事就先殺了我吧!」

    朱大塊兒搖頭、歎息。他一向驍勇善戰,但他本來其實並不好戰。

    「不要打了好不好?——你的戰友們都死了。」

    溫火滾不聽到這句猶可,一聽,就全身都格格地震顫起來,像太痛苦了,痛苦得就像內裡五臟都一起自焚起來一般的,他嘶吼了起來:

    「統統死了、走了、不來了都去他的!我一個人殺你們全部!」

    然後他在雷聲隆隆中吼叫:「戚少商,戚少商,你這烏龜王八蛋躲在哪裡,快滾出來,跟我決一死戰!」

    他咆哮著,一劍急刺朱大塊兒,這一劍快而厲。

    朱大塊兒一仰首就避開了他這一劍。

    溫火滾又急揉進一步,再一劍疾刺朱大塊兒!

    這一劍更快更厲。

    朱大塊兒大刀一落,以刀面擋住了他這一刺。

    這一劍刺在刀背上,卻聞「滋滋」數響,一股電流化成無數小蛇急閃疾繞,使得朱大塊兒的手一顫,全身也一抖,如遭電切,饒是他勇悍強韌,也得大叫一聲,退了三數步,一時半身麻痺,無法再作主動攻擊。

    溫火滾這一劍,不單蘊含了劍氣,更發放了真火,還迸射出天地間電擊的威力,朱大塊兒好像是給電觸了一下,一時間,半身發麻,無法還擊。

    他再銅皮鐵骨,也無法禁受這雷霆一劍之威力。

    溫火滾一劍震住了朱大塊兒,全身忽然化作一團火焰,並沒有即時向朱大塊兒追擊,反而連殺西北角二人,劍光加火,急絞飛捲至那綠轎之後!

    綠轎之後,正端然跌坐的,正是名捕無情。

    他面對他,厲聲道:「為什麼要殺我的兄弟!?」

    話未說完,就發出一劍。

    劍光才展,火焰大現。

    這才是他的「劍之火」。

    ——火劍。

    他看準了。

    也認準了。

    他要格殺這名捕之首,火燒無情。

    ——要是殺不了戚少商,若能打殺無情,也一樣足以名揚天下。

    他的劍加上火焰,劍芒暴長,足三倍有餘。

    可是無情只一揚手,「嗖」地射出一物。

    溫火滾的劍再快,也快不過暗器。

    那暗器卻不是直攻向他。

    要是射向他的暗器;他還可以閃躲——但那暗器就打在他的劍上。

    「嗡」的一聲,他的手一顫,手中劍幾乎脫手落下。

    他沉腕掣時,五指一緊,這才攥住了劍鍔,卻聽無情淡淡地道:「他們殺人,我殺他們!」

    溫火滾吼道:「我也殺人,你有本事就過來殺了我!?」

    「啪」的一聲,又一物擊中他的劍身,他的手一抖,又一次幾乎握劍不住。

    只聽無情冷峻地道,「你也殺了人,我當然要殺你。」

    溫火滾咆哮道:「就你能殺人,別人就不能殺你!?」

    「叭」的一響,再一暗器打中他的劍鋒,一時間,溫火滾手中青鋒焰火大滅,火光己奄奄一息。

    無情仍是冷冷他說:「我殺人是因為懲治殺人的人,如果你有本事,大可過來殺了我。」

    溫火滾已給他一而二、再而三的迫退,這反而引發了他的殺氣火氣來,他大吼一聲,劍上火焰再度暴長,幾朵花舌花光,再繞纏著劍身熾烈地燃燒起來,還發出滋滋剝剝爆炸的聲音。

    他劍鋒遙指無情:「你放什麼暗器!有種就與我決一死戰!」

    無情一皺眉,叱道:「廢話!」

    一揮手,「嘯」地又打出一物。

    溫人滾全身皆己給戰志燒痛,劍舉平時,本已蓄勢待發,對無情的出手早已凝神以侍,嚴加防範,可是,對無情這一記暗器,依然怪叫一聲,跳腳跺足,拔空沉身,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因為無情這一道暗器,看似隨意發出,實則精嫻倏忽無比,先「噗」地打入街道地裡,直潛近溫火滾立足之處,再「嗖」地一聲突上而出,幾乎要從他的足底穿破而出足背!

    饒是溫火滾縮足騰身得快,但那枚小不過一隻指甲片的暗器仍然追襲他的咽喉!

    他好不容易才閃過這一道暗器,落在十一尺開外,但已經幾番折騰,心道好險,正想破口大罵,豈料,一道暗器又破空飛來。

    這道暗器跟先前的是完全下一樣。

    先前的曲折。

    這暗器直接。

    之前的迂迴。

    這次快!

    快得電光火石,快得不可思議。

    快得要命!

    這一道暗器,是一把飛刀,直取溫火滾的中門!

    溫火滾大叫一聲,及時/即時/同時急退/疾閃/攔劍架開這一道暗器!

    「叮」的一聲,那道暗器(飛刀)乍彈飛了出去。

    溫火滾也真屢挫下僕愈戰愈悍,驍勇善戰,他一格開飛刀,又揉身要撲向無情:

    他不怕。

    他不俱。

    他一定要殺了無情。

    他今天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攬著一個武林高手、江湖名人一齊死。

    他說什麼也要拼下去。

    也得拼下去。

    任何人看來,他都是勇悍的。

    但在無情眼裡看來,他卻是無依的。

    他一招手,又發出了一道暗器。

    彷彿,他還帶有一聲歎息。

    這是一枚「元寶流星」。

    ——元寶流星是像一個元寶大小的流星錘,無鏈,多刺,多稜,質屬鐵,份量沉,發時若借迴旋腕底之力,就算遇上強兵利器擋格也可能照樣斜飛進射傷人,角度出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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