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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七 回 紅衣女郎 文 / 臥龍生

    杜君平默然不語,心中卻在暗暗思忖:此人言詞雖甚懇切,但不知用心何在?

    阮玲暗用傳音對他說道:「我們目前人單勢孤,你還是暫時答應他吧。」

    杜君平亦用傳音答道:「此人在江湖上的聲名如何?」

    阮玲道:「是敵是友,一時極難分別,此人在江湖以陰沉狠毒聞名,當然不可盡信。」

    雪嶺居士韓三公緩步趨近杜君平道:「老夫與令尊有數面之雅,我可與褚兄負責陪你去天地盟,但話得說回來,世兄倘若欲逞一時之忿,仗劍闖鬥,即令你能衝出大廳,神風堡機關埋伏極多,仍是寸步難行。」

    杜君平還未及答話,大力殃神已然一聲暴吼道:「住口,你們二人一答一和,究竟是何用心?」

    韓三公微微一笑道:「彭兄總是那般暴躁,兄弟不過是對故人之子,略盡心意,開導他一番,難道錯了不成?」

    大力殃神怒道:「用不著那般貓兒哭耗子,裝出一副假慈悲,何不當著眾人,著令他招供?」

    祁連山主冷冷地道:「你認為那樣人家會答應?」

    大力殃神哼道:「不答應也得答應,他若再逞兇,大爺一拳活劈了他。」

    祁連山主揚聲笑道:「彭兄縱有霸王之勇,但對這件事卻是無能為力。剛才神君已然說過,把他交給兄弟了,兄弟定不會讓神君失望。」

    大力殃神看了千手神君一眼,又對鐵劍書諸看了看,見大家都默然不語,禁不住濃眉一場道:「諸位究竟存的什麼心?」

    韓三公對杜君平使了一個眼色,暗用傳音道:「世兄快隨老夫闖出廳去。」

    杜君平怔了一怔,耳畔又傳來一個蒼老的嗓音道:「你隨他闖吧,免得夜長夢多。」

    細聽那口音,好像是總管皇甫端,心中不禁暗暗叫怪。

    祁連山主於韓三公舉步之時,也朝他一呶嘴,輕喝道:「快走。」

    舉步便行。

    杜君平與阮玲互看了一眼,隨即行出廳外,耳際隱隱傳來廳內高聲爭論之聲,卻沒人攔阻。

    祁連山主與韓三公腳下極快,領著他二人,穿過一所小院落,再經一條曲折走廊,已來到一座花園之內。

    祁連山主停下腳步道:「神風堡系江湖四大名堡之一,寸木片瓦,尤不獨具匠力,暗含五行生剋之機,進入之時,似是平淡無奇,再要出去,那就勢比登天還難。」

    阮玲接道:「尊駕果真有意領我們去天地盟總壇?」

    祁連山主望了韓三公一眼道:「天知道總壇設在什麼地方,兄弟此舉無非是暫時為你們解一下圍罷了。」

    略頓一頓接道:「別看我們都是神風堡的座上客,實際不啻籠中之鳥,誰也無法再行脫離此堡。」

    杜君平大為驚異道:「諸位都是加盟天地盟的門派,他們豈可這般無禮?」

    祁連山主苦笑道:「不用提這些了,此間主人千手神君還不是和我們一樣。」

    杜君平駭然道:「神風堡系他所建,為何無法出入?」

    祁連山主壓低聲音道:「本堡的機關埋伏,當然難不著他,可是有一種無形的約束力,使他不敢輕易跨出神風堡一步。」

    阮玲忍不住插口道:「既然明知不能出去,你為何要如此做作,難道不怕他們動疑?」

    祁連山主突然改用傳音道:「兄弟來堡已經一年餘,暗中揣摩,對本堡的機關埋伏,已略略摸一點頭緒,送你們去總壇,原是一種借口,暗中卻奉有說服與監視的令諭。兄弟因覺出你比杜世兄較有心機,是以對你明說。」

    阮玲點了點頭,亦用傳音道:「貴堡發號施令難道另有其人?」

    祁連山主道:「正是,此人從未露面,但卻是神風堡冥冥中的主宰,兄弟比鐵劍書諸等人,多用了點心機,是以堡內之事知道得多一點。今晚之行乃是一項生死賭注,你可事先問問你那同伴,他若不願,就犯不上去冒這個險。」

    阮玲暗暗思忖了一番,隨即對杜君平轉達了祁連山主的意圖。

    杜君平想了想道:「他們只有二人,出去之後,不怕他們再出花樣,咱們就答應與他合作如何?」

    阮玲覺得除卻冒險一試,確然也無別法,遂對祁連山主道:「敝友同意與尊駕合作。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既是同舟共濟,便應彼此坦誠,不可暗存陷害之心。」

    祁連山主朗聲笑道:「老夫何等之人,豈屑對一個後生晚輩失信。」

    此人外貌忠信,內懷奸詐,處處收斂芒鋒,不肯處於主動。

    祁連山主招手將三人引至樹蔭下,輕聲道:「據兄弟所知,此花園之內,一草一木,都獨具匠心,乃是一座五行奇陣,出得此陣,有一道高約二丈的圍牆,圍牆外是護城河,河中荷花叢中,暗藏墊腳之梅花樁,可以藉以飛渡,過了護城河,便是所說的迷林了。」

    杜君平忍不住問道:「照此看來,尊駕一定精通先天易理之學了。」

    「自然是懂得一點,是以敢於冒險一試,但仍得通力合作。如若步法一亂,便滿盤皆輸。」

    阮玲接道:「我們均以山主的馬首是瞻,如何合作,山主儘管吩咐。」

    祁連山主抬頭看了看雪嶺居士道:「韓兄有何高見?」

    韓三公微微笑道:「他們俱都願意聽命,兄弟自然也無話說。」

    祁連山主長身而起道:「既然都無異議,那請恕兄弟放肆了。兄弟的職責是領路,必得全神貫注,辨識方向,無法與人動手。」

    輕哼了二聲,目視杜君平道:「杜世兄長於劍術,請為兄弟護法,抗拒那暗中襲擊之人,出手要狠辣,不可心存仁厚,遺留後患。」

    杜君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阮玲笑了笑道:「時光已經不久,咱們該起程了。」

    祁連山主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此刻日正當中,陽光普照,果是大好機緣,兄弟領路,諸位務必看著兄弟的步法,在後跟進,不可失去聯絡。」

    說著舉步前行。杜君平手按劍柄,緊隨在他身側,韓三公搶前一步,尾隨在祁連山主之後。

    阮玲極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過她走在最後,到也正中下懷。如若他們一有對杜君平不利之舉,她定可看得出來。

    四人緩步進入園中,但覺和風蕩漾,陣陣花香撲鼻,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無限花海。阮玲自幼受飄香谷薰陶,深明五行生剋之理,初入之時,還能看出一點端倪。行了約有三五十步,形勢突變。心頭一懍,舉目向祁連山主望去。

    只見祁連山主滿頭汗水淋漓,每前行二三步,便停下閉目深思,再沒有初入之時那般輕巧快捷了。

    杜君平與祁連山主並肩而行,暗暗皺眉,忖道:這座花園佔地並不廣闊,如何這般難行?

    此時祁連山主似是遇了極大的困難,長歎一聲,盤膝坐下,閉目不言不動。

    雪嶺居士忍不住出聲問道:「褚兄,你是怎麼啦?」

    阮玲冷冷地道:「不要打攪他,他正在絞盡腦汁呢。」

    雪嶺居士回首狠狠瞪了她一眼。

    阮玲冷笑道:「你若不服氣,不妨移動兩步試試。」

    雪嶺居士經她一提,頓生惡念,暗暗凝功掌上,反手一掌,背拍面出。呼的一股急勁掌風捲起,直撞前胸。

    他和阮玲一前一後,相去不過二三尺,阮玲除了硬接他的掌力外,就只有左右閃避了。

    如若一移動腳步,勢必變動方向,是以這一著歹毒異常。

    阮玲自幼行走江湖,早對他二人深具戒心。雪嶺居士才一動念,她已警覺。暗中一提氣,筆直的拔起,就勢空中拔劍,凌空一式五丁開山,直劈了下來。

    雪嶺居士原圖一掌逼她移動腳步,不料掌力發出,竟然落空,一股森森劍氣,已當頭罩下,聽風辨位,擊來之劍極是鋒利,不敢用掌硬接。霍地一個旋身,橫揮二步,身形就勢轉了過來,嗔目正待喝罵。

    詎料,目光觸處,一片花海茫茫,早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不由大駭,忙出聲喊道:「褚兄,兄弟已迷失方向,快拉我一把。」

    可是所得的回應是一陣沙沙松濤之聲,心頭又是一驚,但他為人深沉,略一定神,立時有了主意,暗忖道:「褚一飛一時半刻,決然不會移動。我與他們明明相隔只有幾步,我只不胡亂移動,他們一開口說活,我便循聲撲了過去。」

    阮玲—劍將雪嶺居士逼離原地後,腳落實地,仍在原來的地方,舉目看去,只見雪峙居士閉目立在身前不及五尺的地方。暗道:「這隻老狐狸果然老辣。」

    她是存心要讓他陷入陣中,當下故意出聲道:「韓三公,你怎麼不過來?」

    那韓三公早已暗中蓄勢,聞聲立即飛躍而起,朝相反的方向撲去。

    阮玲暗暗冷笑不已,然深知凡屬陷入此種陣中之人,極易產生錯覺,明明人在他身旁,聽來卻似在遠處。

    杜君平為人極重然諾,他的職司是為祁連山主護法,明知後面似有動響,他並不回頭,只徐徐問道:「阮兄,後面可是遇敵了?」

    阮玲跨步行至雪嶺居士所立的位置,低聲道:「雪嶺居士暗施掌擊,意欲令我陷入陣中,沒想到自食惡果,他已陷陣腹了。」

    杜君平喟然歎道:「世間竟有這等狠毒之人,武林之中哪得不紛爭迭起。」

    祁連山主緩緩立起身來,道:「神風堡內果是藏龍臥虎,此人學識高過老夫甚多。

    他沉吟了一會,又復行坐下道:「杜世兄仍為我護法,老夫若能在天黑以前參透玄機,咱們仍有闖出去的希望。」

    杜君平扭頭對阮玲道:「在下為山主護法,阮兄請留心四周的動靜。」

    阮玲嘴裡答應著,心間卻在不住盤算,神風堡的佈置這般精巧,祁連山主決然無法衝出堡去。同時又想起自己所負的使命,她乃奉命陪同杜君平,暗察各派動靜,前來神風堡,也是有人暗中示意。如今虛實未明,怎能暗中逃走,是以心中十分後悔。

    突地,一陣傳音入耳,急促地道:「姑娘可速橫跨二步,再前行三步。」

    心裡一驚之下,抬頭向杜君平看去,而杜君平也似有所警覺,轉臉對她望來。

    阮玲心思靈巧,迅忙對他呶了呶,舉步往前橫裡跨去。杜君平果然也得著她同樣的傳音,但他總覺就此拋棄祁連山主,於情理上說不過去,是以遲疑地對坐著的祁連山主看了一眼。

    祁連山主雖是閉目沉思,仍然時時留意著二人的動靜,耳聞身後腳步聲響,驀地雙目睜開。

    但就在杜君平微一遲疑之際,突有一股強大吸力,從側面襲來,使他身不由主的向橫裡跨出兩步。

    祁連山主急喊道:「杜世兄,你們絕不可亂跑。」

    可是,就這一瞬間,二人已蹤跡全無。不禁長歎一聲,自言自語地道:「這番已是白費心機了。」

    再說杜君平被那股突來吸力一拉,不自主的橫跨二步,舉掌正待迎擊,只聽一個蒼勁的嗓音喝道:「少俠切莫誤會,快抓著竹竿隨老漢來。」隨即伸過一根竹竿來。

    杜君平一伸手把竹竿抓住,阮玲跟著抓緊他的衣袖。

    由那人拉著前行了約有盞茶時刻,眼前豁然開朗,原來仍在花園之內,接引他們的,是一位蒙面老者。

    杜君平鬆開竹竿,拱手謝道:「承蒙老丈接引,在下這廂謝過了。」

    蒙面老者並不作聲,招手把二人引至一座亭閣之內,舉起竹竿在柱上一點,軋軋一陣聲響,亭內石桌忽的挪開,露出一個地道來。

    杜君平與阮玲駭然互看了—眼,老者卻迫促地輕聲道:「二位快隨我來。」說著當先進入。

    杜君平近來迭經風險,閱歷大增,已然覺察老者似無惡意,一拉阮玲,也跟著進入,耳聞軋軋聲響,地道入口又復關閉,眼前瞬即一片漆黑。突地,前路閃起一道黃光,老者已然把千里火筒晃著,這才看清,系置身於一條長長的地道之中。

    老者行走極快,竟不再出聲招呼,二人急展輕功跟上,彎彎曲曲,前行約有二三百步。

    來到一座石室之前,老者舉手在獸環上輕扣兩下,石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青衣童子,輕聲問道:「來了嗎?」

    老者吁一口氣,掀去面上青紗,側身讓客道:「老漢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二位萬勿見怪。」

    杜君平看他一眼道:「在下早已猜著尊駕就是皇甫總管,不知接引在下來此何事。」

    皇甫端道:「家主人在裡面等候,請進裡面再詳談。」隨吩咐青衣童子道:「快領二位去見主人,我得往前面去了。」

    他似尚有急事,匆匆又轉身行去。

    青衣童子關好石門,引導著二人,穿過石室,向一座月洞門內行去。

    進入月洞門,乃是一座小小佛堂,千手神君端然坐在神座黃幔之中。

    杜君平暗暗納悶忖道:「此人為何如此神秘?」

    只聽千手神君徐徐地道:「請恕老夫唐突,杜世兄懷中的龍紋金牌請借一觀。」

    杜君平愕然一驚,暗忖:「他如何知道我身懷龍紋金牌?」

    阮玲卻搶先躬身代答道:「神君言重了,金牌理呈送神君驗看。」

    她既已代為回答,杜君平自然不便推辭,隨從身上將金牌取出,上前雙手送上。

    千手神君接過金牌,細看了一番,喟然一聲長歎道:「且喜故人無恙,武林這場滔天風波,或有平息之望。」

    復把金牌遞給杜君平道:「二位心中定有許多疑竇,此刻老夫無暇細說,待過些時口,真相自明,再說腦子裡問題裝的太多,反到容易分心旁騖,耽誤藝業進展。」

    杜君平大為不悅,暗道:「又是一個悶葫蘆。」

    只聽千手神君徐徐又道:「老夫無暇久陪二位說話,你們可在石室之內,潛心習練功夫,飲食皇甫總管自會著人照應,老夫得暇,亦會來此,指點一二。」

    杜君平忍不住問道:「神君乃是本堡主人,復為天地盟四大副盟主之一,對本堡之事,難道作不了主?」

    千手神君長歎一聲道:「一言難盡,老夫若不是具有難言之隱,豈懼這批鬼魅魍魑。」

    阮玲插言道:「我們須在此室呆多久?杜兄弟突在江湖失蹤,不怕他們動疑嗎?」

    千手神君點頭道:「此問極是,怛你盡可放心,江湖之上已然有另一個杜賢侄出現,他們斷不會動疑。至於在此呆上多久,那就得看他的進展了。」

    頓了頓又道:「晨間老夫默察他的劍法,已然有了三四成的火候,勤練自然得登堂奧。

    明年九九之期,乃是天地盟盟友大會之日,會前劍術如能大成,那就再好沒有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依晚輩猜想,了卻這段公案,似是非我出面不可,只是晚輩百思難解的是,為何不讓找安心習藝,而要在江湖跑上這麼一圈?」

    千手神君慨然歎道:「在你未入江湖之前,莽莽江湖,究是誰家天下?沒有人敢評斷。

    是以不得不鋌而走險,迫使對方提前發動。經這一來,情勢果有轉變……」

    說著仰面一陣狂笑道:「必竟公道自在人心,那魔頭手段雖辣,仍然無法一手遮蓋天下人耳目,惡報恐亦不遠了。」

    他似心中積隱了許多抑慮,笑聲竟是淒愴異常,半晌方才收斂。長歎一聲,緩緩地道:

    「杜賢侄已熟記劍譜,你二人可好好琢膳習練,老夫不能久留此間。」

    但聽一陣軋軋聲響,神座倏隱,黃幔也緩緩掩上。

    杜君平望著阮玲道:「事情越來越離奇,真把我攪糊塗了。」

    阮玲道:「為你之事,他老人家可謂絞盡腦汁,如今你既得有這麼一個清靜的地方練劍,正應摒除一切雜念,潛心藝業,用不著為旁的事操心。」

    杜君平想了想道:「玲姐說得極是,劍法上有許多決竅,我尚無法領悟,如今有你在旁印證,真得好好的練一練呢。」

    阮玲嫣然一笑道:「你不怕我偷學你杜門的不傳秘學?」

    杜君平也笑道:「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何用說那見外的話。」

    突然覺出這話大有語病,不禁俊臉一紅,急又補充說道:「他老人家既著你與我同行,自然是具有深意。」

    他不補充倒好,這一補充更顯露骨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阮玲頓時滿面通紅,突然扭轉身子,緩緩向前行去。

    杜君平大惑不解,急步趕上道:「玲姐,你生氣了?」

    阮玲低頭不語,杜君平大窘,用手搖著她的香肩,惶恐地道:「小弟剛才確是無心之言,如有唐突的地方,玲姐務必原宥。」

    說著深深一揖。

    阮玲止不住噗哧—笑,扭過身來嗔道:「誰怪你來著?此刻寸陰寸金,還不趕緊定了心來練劍。」

    杜君平這才一塊石頭落地,緩緩收攝心神,從新溫習劍譜,這事暫且擱下不提。

    再說武當雲霄道長一行人,隨著靈空上人,行出觀外,前行不及半里,果有兩個僧人從道旁閃身而出,合十道:「弟子覺明、覺慧,參見掌門人。」

    靈空上人一擺手道:「罷了,著你們打聽之事,可曾摸著線索?」

    覺明合十躬身稟道:「據聞似是設在神風堡,不知確是不確?」

    靈空上人口宣佛號道:「老衲意先去神風堡拜望一番東方施主。」

    於是,一行人立即取道神風堡,不過暗地裡,各人均為自己的安危,作了一番安排,俱都抽空留下暗號,招集本派高手前來接應。

    神風堡位處蒙山,幾人腳程均極迅快,不及三天,已然進入山區,靈空上人當先領路道:

    「穿過前面那座松林,離神風堡就只有半日路程了。」

    雲霄道長喟然歎道:「但願此行得以面見肖大俠,天地盟再不加整頓,武林勢將引起無邊殺孽。」

    靈空上人冷森森地道:「凡事見仁見智,極難速下定論,當年天地盟自鳴高潔,將許多門派,摒斥門外,便是一大失策。」

    雲霄道長愕然道:「上人所指,究系哪些門派?」

    靈空上人揚著臉道:「邊荒四異何等聲威,如何不邀請加盟?」

    此時一行人已然穿過了松林,聆聽他此種議論之後,無不大為驚異。

    妙手書生大笑道:「高論,高論,想那東魔、南毒、北妖、西怪,哪一個不是滿手血腥,天地盟如容這等邪魔進入,成何體統?上人名門高僧,發此議論,著實令人百思難解。」

    靈空上人哼了一聲道:「武林原無是非善惡,弱死強存,各憑藝業。所謂名門正派,不見得就是什麼好東西。」

    雲霄道長霍地停下腳步,沉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靈空上人把臉一抹,厲笑道:「你此刻問我已經遲了。」

    神拳鮑方怒喝道:「公羊轂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一行人均已認出,靈空上人原來是西怪公羊轂所假扮,立時四下一分,將他三人圍住。

    公羊轂背負著雙手,仰面哈哈大笑,對場中劍拔弩張之陣勢,連正眼都不瞧一下。

    神拳鮑方大怒,揮手一舉搗出,不料,拳才到一半,驀地狂吼一聲,不知怎的,竟跌坐地下。

    青衫劍客離他最近,急步上前扶起,剛一彎腰,突聞胸間一陣絞痛,不覺恍然大悟,失聲喊道:「不好,只怕咱們已中了他的暗算。」

    一行人中,以雲霄道長的修為最深,早已覺出情形有異,暗中急運玄功逼住毒勢蔓廷,可是竭盡所能,竟然無法阻止,不禁喟然一聲長歎。

    此時一行人均已毒發,紛紛跌坐地下。公羊轂目露凶光,森森怪笑道:「這就是多管閒事的下場,如有遺言,趁早快說,等會就來不及了。」

    見大家都閉目無言,復又指著松林道:「這座松林經過南毒莫懷仁的精心佈置,就是大羅神仙,穿過林中,也難逃一死,你們留下暗號招人,那不過讓松林之內,多添幾個怨鬼罷了。」

    驀地,松林之內,傳來一聲冷笑道:「別得意,只怕未必見得。」

    嗖的一聲,由林中飛出一條人影,落地竟是一位猿背蜂腰的玉面少年,背負著雙手,緩步向西怪趨近。

    覺明、覺慧同聲驚呼道:「他就是杜君平。」

    玉面少年冷冷地道:「不錯,區區正是杜君平,你們還算有眼力。」

    公羊轂怔了怔,突地一聲厲喝道:「宰了他。」

    覺明、覺慧雙雙驟起發難,兩支禪杖,挾著呼呼風聲,一左一右閃電般橫掃而出。

    玉面少年哈哈一笑,肘下飛起一道精芒,但聽虛虛一陣破空怪嘯,劍芒忽斂。覺明、覺慧兩僧像醉了一般,搖晃著緩緩仆地倒下。

    從撤劍攻敵到納劍歸鞘,僅不過是轉眼工夫,出手之快,無以復加,公羊轂縱具一身邪力,也覺暗暗心驚。

    玉面少年若無其事,舉步行近雲霄道長,掏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道:「煩道長分給每人一顆,在下還得向老怪物領教兩手。」

    公羊轂為他先聲所奪,一時竟無出手之意。

    玉面少年向他招招手道:「借用尊駕一句話,咱們弱死強存各憑藝業。不過你還得要快,如果等到他們把毒解去,便沒有機會了。」

    公羊轂獨霸西荒,一向心狠手辣,就在少年說話之時,早把真氣運到十成。驀地一聲大喝,雙掌齊發,不攻當面之敵,卻向正在運功療傷的雲霄造長一行人攻去。

    他功力深湛,出手又狠又疾,一股陰力強勁,急如狂潮怒浪,匝地捲起,玉面少年亦是老江湖,表面故作驕狂,暗中早已留神,當下長笑一聲道:「你那點鬼心思瞞不了我。」

    身形一閃,雙掌疾翻,硬碰硬的迎著那股掌風推去。

    西怪公羊轂數十年精修功力,掌勁何等威猛,少年竟然毫不偷巧,硬碰硬接,實是犯了武林大忌。

    公羊轂肚內暗罵道:「小子你是尋死!」掌勁猛又回添了二成。

    砰!兩股掌力接實,場中呼呼捲起一陣旋風。

    公羊轂心神猛震,只覺對方掌勁隱隱似有一股強紉彈震之力,將他震得血翻氣湧,蹬蹬退了兩步。

    玉面少年臉上仍是毫無表情,昂然屹立,連衣角也沒有閃動一下。

    公羊轂又驚又怒,雙掌再度舉起,緩緩提起胸際。

    玉面少年冷冷地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既無力將區區搏殺,這樣纏鬥下去,後果如何你該知道。」

    公羊轂向以心黑手辣聞名,忖度目前情勢,自知搏殺少年已然無望,偷襲七派掌門人亦不可能,心念一轉之下,頓萌退志,倏地—個旋身,飛奔而去。

    玉面少年並不追襲,轉過身來,對著雲霄道長拱手道:「道長身中之毒想已解去,神風堡不用去了,請各位速回本派,日下武林亂像已萌,還應早作準備。」

    雲霄道長起身稽首稱謝道:「若非少俠及時趕到,後果實難想像。」

    玉面少年躬身道:「道長不必客氣。以後仰仗道長之處正多,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青衫劍客等人紛紛起立,一齊拱手稱謝。

    玉面少年復又道:「諸位此番遇險,歸根結底,仍是為了杜門之事,區區若不能稍效微勞,豈不有負諸位一片苦心?時間已然不早,諸位請繞道下山,在下還得去擋退後來之人,俾免誤入毒林。」

    深打—躬,放腿身往松林中奔去。

    妙手書生慨然歎道:「有子如此,杜飛卿死應瞑目了。」

    青衫劍客怒氣勃勃,揚聲叫道:「以今日之事看來,天地盟必已遭逢劇變,我等身為盟友,己能坐視。」

    神拳鮑方接道:「尹兄說得極是,肖大俠若是仍任盟主,豈容這枇邪魔混入,我等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雲霄道長徐徐道:「貧道自得知飄香谷主突然仙逝之訊,心中便已動疑,諸位既有此心,貧道願附驥尾。」

    一行人自遭暗算後,俱都動了真怒。是以群情激昂,重又向神風堡進發。

    再說玉面少年,穿林面過,先行用劍剖去一片樹皮,運用金鋼指力,寫了一行宇:「林中有毒,入林者死。」這才重又上路。

    突地,前路一陣譽鈴聲響,奔來了三匹快馬,當先一位錦衣公子,率領著一位錦衣大漢與一個少了一目的黑袍老者。

    錦衣公子一眼瞥見玉面少年,遠遠便喊道:「杜兄,久違了。」

    玉面少年怔了怔,旋即省悟,拱手笑道:「兄台可是去神風堡?」

    錦衣公子道:「不錯,傳聞少林、武當掌門人,親率七派高手,已然去了神風堡,是以趕來看看熱鬧。」

    玉面少年眼珠一轉,微微笑道:「兄台僅僅是為了看熱鬧才去神風堡?」

    錦衣公子微感不快地道:「你是明知故問。」

    玉面少年故作失驚地道:「在下與兄台相識不久,如何得知兄台之事。」

    錦衣公子冷冷地道:「兄弟原以為你是坦蕩君子,誰知也是個城府深沉之人,倒是看走了眼呢。」

    玉面少年暗暗叫糟,忖道:「不好,如若替他得罪了這位朋友,豈不前功盡棄?」於是忙賠笑道:「兄台誤會了,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錦衣公子哈哈笑道:「不用提啦,反正你我是友非敵。」跟著斂去笑聲道:「兄弟往回路走了,請同去神風堡為妙。」

    玉面少年微微笑道:「既是這樣,兄弟領路。」

    舉步當先,朝山徑行去。

    錦衣公子躍身下馬道:「山路崎嶇,倒是步行穩便。」

    二人一路疾行,將近黃昏時刻,已然遙望見了神風堡,玉面少年停下腳步道:「你我是明闖還是暗進?」

    錦衣公子回頭看了一眼,說道:「等兄弟兩個屬下來了之後,咱們再商量如何?」

    玉面少年選了一塊山石坐下道:「咱們用點乾糧,歇息一會吧,晚上或許有番惡鬥也不一定。」

    說話之間,錦衣大漢與眇目老者已到前面,錦衣大漢恭謹地道:「屬下因安置馬匹並囑咐後隨之人,是以遲來一步。」

    錦衣公子傲岸地道:「據說神風堡頗多機關埋伏,今晚你要多用點心。」

    錦衣大漢躬身道:「等會屬下仔細瞧瞧,料想也不會有什麼出奇之處。」

    錦衣公子又道:「無論如何不能弱了咱們修羅門的名聲,知道嗎?」

    錦衣大漢一躬身道:「屬下遵命。」

    玉面少年突然想起一事道:「請問令師可還健在?」

    錦衣公子頗為意外地怔了怔,緩緩答道:「托福,他老人家身體還算硬朗。」

    玉面少年感慨地道:「令師已有十餘年沒進中原了,世事滄桑,這十餘年,武林已遠非昔比了。唉……」

    玉面少年一付老氣橫秋之態,倒把錦衣公子弄糊塗了,望了望他,突然道:「你好像和家師認識?」

    玉面少年點點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突然覺出不對,復又接道:「當時兄弟還小得很,經家師告知,才得識令師修羅王前輩。」

    經這番解說,總算遮掩過去。此時,日頭已漸西沉,山風霧靄,緩緩由山間升起……

    錦衣大漢立起身來道:「時間尚早,屬下先去探看一番,免得臨時誤事。」

    錦衣公子大剌剌地道:「你去吧!」

    轉過臉來又對眇目老者道:「他們都來了嗎?」

    眇目老者答道:「就在前面不遠,未奉呼喚,是以不敢著令跟隨。」

    錦衣公子道:「暫時還用不著他們,不跟著也行。」

    玉面公子對於進入神風堡之事,並不關心,逕自閉目養神。

    突地,吵目老者道:「前面有人來了。」

    玉面少年緩緩把眼睛睜開道:「怎的多了兩個人?」

    錦衣公子抬頭向來路望去,果見四個僧人之後,又多了兩個俗裝少年。不禁哈哈笑道:

    「今晚神風堡風雲際會,竟然來了這麼多人,倒是有趣得很呢。」

    晃眼之間,四僧二俗已到前面,見了錦衣公子等人不由愕然怔了怔。內中一個白眉僧人,一眼看出玉面少年在座,口宣佛號道:「原來少俠尚未進堡。」

    玉面少年抬頭看他一眼道:「貴掌門人可曾來到?」

    白眉僧人道:「據說已偕雲霄道長來了神風堡。」

    玉面少年哈哈笑道:「那個冒牌貨乃是西怪公羊轂,已為在下一掌驚跑,禪師說的可是他?」

    白眉僧人口宣佛號道:「原來如此。貧僧也已料到事有蹊蹺,是以連夜趕來。」

    同來的兩個俗裝少年,也於此時趨近了玉面少年,同聲喊道:「杜兄久違了。」

    玉面少年暗皺眉頭,但仍假作歉然道:「久違,久違,二兄也是去神風堡嗎?」

    身著儒衫的少年,搖著紙扇道:「小弟乃是奉家師召喚趕來,杜兄可曾見著他們嗎?」

    此時玉面少年不得不用點心機了,故作遲疑道:「令師是……」

    儒衫少年忙接道:「家師妙手書生馬載,在九洲鏢行因事不便,故未對杜兄透露師門。」

    玉面少年哈哈笑道:「想來姓名也是假的了?」

    儒衫少年道:「姓名到是不假,李俊才三字,一字都未改換。」

    玉面少年暗記心中,又對著—位濃眉大漢道:「兄台的姓名有無改換,免得小弟錯呼失禮。」

    濃眉大漢縱聲笑道:「兄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宗漢三字,用的就是本名,家師外號青衫劍客。」

    五面少年所遇難題,迎刃而解,起身為二位與錦衣公子引見道:「此位乃是修羅門下……」

    錦衣公子並未起身,傲岸地接道:「兄弟任長鯨,二位名門高徒,久仰,久仰。」

    王宗漢豪放性格,一笑置之,李俊才卻是大為不悅。搖著紙扇,逕自轉過身來。

    玉面少年何等人物,早已看在眼內,隨即話題一轉道:「二位的令師,在下午間已然見過,並解救了他們一次危難,此刻的行蹤,可就不知道了。」

    李俊才想了想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白眉僧人突於此時,打斷二人話題道:「貧僧們此刻便去拜見堡主,幾位是同去呢?還是另怍打算?」

    李俊才道:「在下既與禪師一路前來,自然仍是作一路走,一切均待見了家師,再作決定。」

    玉面少年笑了笑道:「諸位請吧,兄弟與任兄約定在先,恕不偕行了。」

    容得白眉僧人等走遠,復又對錦衣公子問道:「任兄今晚是看看呢?抑是有意進攻?」

    任長鯨道:「得看形勢來決定,如是千手神君果然與天地盟串通一氣,那就不得不放手一拚了。」

    玉面少年朗聲笑道:「兄弟也是這般打算。」

    突地,一陣衣袂飄風聲起,錦衣大漢嗖地射落身旁,躬身稟道:「屬下已把全堡形勢,略略察著了一番,果是獨具匠心,十分氣派,各方佈置,也極精巧!」

    任長鯨迅即截住他的話頭道:「可有把握闖進去?」

    錦衣大漢道:「今晚不用闖進,因由進堡的大道,直至議事大廳,神風堡均派有接待之人,據聞堡主已然傳令,凡屬來堡之人,都接待至大廳。如若咱們暗闖,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任長鯨仰面笑道:「說得對,修羅門下,自應該由大門堂堂正正進入。」

    伸手抓住玉面少年手腕道:「杜兄,咱們這就走吧。」

    玉面公子微微一笑,舉步便行,一行人循著大道,走了約有兩盞茶時刻,已然望見堡門。

    果然沿途都有接引之人,就無阻礙地,逕人大廳,只見大廳之內,已然坐滿了人,武當雲霄道長亦在座。遇見玉面少年來到,遠遠便起身招呼。

    妙手書生馬載哈哈笑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千手神君已然答應,今晚把事情作一了斷。」

    玉面少年冷冷道:「包括西怪毒害各位前輩之事?」

    馬載突把笑聲斂住,怔了怔道:「這事我們到還沒有提呢。」

    玉面少年復又問道:「是什麼人出面交代?如若是千手神君,只怕難以作主了。」

    於是各自歸座,竟沒有人再出聲說話。約摸過有盞茶時刻,後廳響起一陣腳步之聲,千手神君東方玉明,偕同總管皇甫端緩緩行出。目光環廳—掃,哈哈朗笑道:「諸位俠駕光臨,神風堡可謂篷畢生輝了。」

    大步進入主位坐下,又復朗聲說道:「諸位的來意,兄弟已然略略知道一點,只是天地盟統率武林各派,每日處理紛爭不千百餘件,諸位查問的究屬哪一樁?」

    雲霄道長徐徐開言道:「盟主近日可曾前來貴堡?」

    千手神君搖頭道:「已有許久沒來了。」

    雲霄道長又問道:「盟主如今駐腳何地?如若有急事,怎樣與他聯繫?」

    千手神君乾咳了一聲道:「這一問倒難住兄弟了。盟主駐腳之地,兄弟確然不知,所有傳諭用的信件傳遞,用的都是信鴿。」

    妙手書生從中插言道:「神君乃是副盟,對天地盟之事,能作幾分主?」

    千手神君略事遲疑道:「那要看事情性質如何。」

    妙手書生又道:「就以神劍杜飛卿的事來說吧,其子杜君平自幼在華山派學藝,絕不會在江湖行走,如何突傳鬼頭令符,加以莫須有之罪。」

    千手神君哈哈笑道:「這件事早已成為過去,鬼頭令符亦已收回,至於挾嫌誣告之趙三麻子,亦經本盟處以應得之罪。」

    說著把瞼一沉,厲聲喝道:「把東西拿上來請大家過目。」

    偕下答應了一聲,立有一個身穿天地盟服色的壯漢,雙手棒了—個朱漆托盤,走了進來。

    盤內赫然一顆人頭,鮮血淋漓,似是割下不久。

    群雄見後,無不駭然。千手神君冷冷地道:「這般處置,交代得過去嗎?」

    妙手書生神色懍然道:「盟主勇於認錯,兄弟十分佩服,不過僅這一件,仍然難令兄弟滿意。」

    千手神君仰面打個哈哈,寒著臉道:「要如何才能讓馬大俠滿意?」

    妙手書生哼了一聲道:「兄弟甚望知道,除了原有三十六個加盟門派外,天地盟近來增加了多少門派?」

    千手神君避而不答道:「天地盟之宗旨,在平息武林爭端,贊助之人,自是越多越好,近年有無增加,兄弟尚不清楚,明年九九會期,盟主必然有個交代。」

    神拳鮑方厲聲道:「盟友俱不知情,盟主怎可任意招收盟友?」

    千手神君冷冷說道:「鮑兄指控盟主隨意招收盟友,能不能舉出事實?」

    神拳鮑方怔了怔,竟然啞口無言。

    雲霄道長朗聲說道:「貧道有件控案,望求神君接納。」

    不待千手神君回答,跟著又道:「西怪公羊轂,假冒少林掌門人靈空上人,暗施毒謀,意欲毒殺貧道等八人,請神君即傳鬼頭令符,拘捕此人,處以應得之罪。」

    千手神君緩緩道:「此人如此毒辣,果應處治,只是兄弟無權傳鬼頭令符,容兄弟傳報總壇,再行覆命。」

    各派來時氣勢洶洶,經千手神君一番辯駁,竟然無言以對,大廳頓時沉寂下來。

    干手神君微微一笑道:「諸位遠來,兄弟原應稍盡地主之誼,只以近日江湖風波迭起,不便屈留各位,如若再沒有旁的事,各位可以請便了。」

    他委婉傳下逐客令,倒把大家怔住了。任長鯨霍地立起身來道:「堡主事事推諉,實難令人滿意,若不叫盟主親自出面,何能塞江湖悠悠眾口?」

    千手神君望了他一眼,徐徐道:「請問小哥是哪派門下弟子?」

    任長鯨傲岸地道:「在下修羅門下任長鯨。」

    千手神君臉上微現驚訝之色,搖搖頭道:「老朽所能答覆的就是這些了,諸位不能滿意,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任長鯨冷笑道:「堡主身為副盟,豈能事事不知,今晚如不將盟主的行蹤見告,休怪在下放肆。」

    站在千手神君身旁的皇甫總管,勃然作色,千手神君卻是神色不變,縱聲笑道:「果是初生之犢不怕虎,我來問你,令師修羅王,亦是四大副職之一,如何不知盟主的行蹤,卻反來問我?」

    任長鯨倒被他問住了,半晌方道:「家師遠居海外,早已不問中原之事了。」

    千手神君冷冷道:「老朽潛居神風堡,何嘗又過問了江湖之事?」

    任長鯨冷笑道:「這種掩耳盜鍾之言,誰會相信?」

    詎知千手神君並不動怒,哈哈朗笑兩聲,霍地轉過身來,舉步往廳後走去。

    任長鯨怒喝道:「話沒說完,如何就走。」

    詎知,就這剎那工夫,大廳突起一陣震耳的軋聲,四下山搖地動,眼前一片漆黑,情勢大亂。

    玉面公子於千手神君朗笑旋身之際,驀地一聲大喝道:「諸位快隨我來。」

    聲隨人起,捷逾飛鳥似地疾往大廳外退去,雲霄道長等人陡然警覺,紛紛往外飛掠。

    可是,仍然慢了一步,雲霄道長僅只一步之差,竟已無法找到出口,後隨之人,亦都紛紛停下身來,舉目四顧,大廳景物全非,四壁俱都換上了黑黝黝的鐵板,憂如一座黑獄,不禁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神拳鮑方怒道:「東方玉明人面獸心,鮑某與他誓不兩立。」

    任長鯨冷冷道:「現在鬼吼亂叫有什麼用?我勸你還是留點精神吧。」

    他出言雖是無狀,但此時此地,鮑方倒也不便和他計較,重重哼了一聲,閉口不言。

    任長鯨扭臉對身後的錦衣大漢道:「限你兩個時辰之內,為我找到出口門戶。」

    錦衣大漢躬身領命,立即四下查看,任長鯨冷哼一聲,隨即退到一旁,逕自閉目養神……

    那玉面少年見機得早,飛身射出大廳,堪堪腳落實地,一股寒風迎面襲到。聽風辨位,知是刀劍之類的兵刃,就勢腳下一旋,單掌驟舉,嗡的一聲,把一個黑衣大漢震得凌空飛起,仰面摔入花壇之內。

    緊接著一陣暴喝聲起,四把鋸齒刀,分四面襲來,玉面少年朗笑一聲,左手分花拂柳,推出一道凌厲掌風,右臂隨身一轉,劍芒展處,血雨紛飛,襲來四隻手臂齊折。他一出手間,連傷五人,腳下更不停留,雙臂猛地一抖,一鶴沖天,飛向西南方位落去。

    只聽樹蔭下一個冷冷笑聲:「你以為僅僅懂得一點先天易理之學,就可暢行無阻?」

    玉面少年停步,輕喝道:「閣下什麼人?」

    人影一閃,暗影中飛出一個紅衣女郎,望著他掩口笑道:「你問我嗎?江湖上無藉無名,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玉面少年頗感意外地道:「勞駕認識我?」

    紅衣女郎吃吃笑道:「大名鼎鼎乾坤雙絕的後人,如何會不認識?」

    玉面少年眼看這女郎一副妖嬈淫蕩之態,心中不由一動,朗聲笑道:「姑娘好像不是本堡之人?」

    紅衣女郎點點頭道:「你猜對了,小妹果不是本堡之人。」

    玉面少年道:「既非本堡之人,為何攔阻在下?」

    紅衣女郎格格笑道:「誰攔阻你來著?」一閃身讓開路道:「小妹有件事想與你商量,這件事情乃是兩得其利,彼此有益之事,你能答應我嗎?」

    玉面少年笑道:「既是彼此有益,在下洗耳恭聽。」

    紅衣女郎指著堡外道:「你我俱都困在此堡,小妹自信有辦法可以衝出機關埋伏,只是藝業低微,難以抵擋沿途截擊之人,如若二人結伴,妹妹就沒有這層顧慮了。」

    玉面少年微微笑道:「這等交換倒也公平,在下答應了,咱們現在走吧。」

    紅衣女郎笑了笑,扭轉嬌軀,竟往正西坎位奔去。

    玉面少年看在眼裡,並不出聲,舉步隨在她的身後。紅衣女郎低低笑道:「我不能和你比,你不畏毒,我可辦不到。」

    玉面少年心中暗暗叫怪,紅衣女郎對堡內各種機關埋伏,似極熟悉,轉眼之間已奔出花園,進入迷林之內,側面輕笑道:「這迷林還幸沒有施毒,不然我也沒有辦法。」

    玉面少年輕吁一口氣道:「幽禁本堡之人極多,有幾人能夠似你我一般衝了出來?」

    紅衣女郎道:「你好像不久之前來過一次,是如何出去的?」

    玉面少年駭然暗忖道:「這妖女來路可疑,可得小心一二。」

    隨答道:「那是誤打誤撞,由南方走出去的,當時並不知什麼危險呢。」

    紅衣女郎搖頭乍舌道:「還說沒有危險呢,就那一片布有桃花瘴的泥沼,就夠人受的了,何況泥沼之外,另設有許多毒物。」

    玉面少年不過信口開河,據傳聞所知,隨口說說,而少女竟能如數家珍道出,頓令他又加深丁一重戒心。

    二人堪堪出了迷林,即將穿過一處亂墳之際。迷林之內突起一陣叱喝,跟著掌風呼呼,一片林木折斷之聲,似是有人在林中動上了手。

    紅衣女郎側耳細聽,只覺打鬥之聲時遠時近,漸漸又向林邊接近,不由失聲道:「此人遭遇強敵,仍然心神不亂,倒是難得呢。」

    驀地,林中飛起一溜星光,波的在空中爆炸開來,剎時空中五彩繽紛,猶如施放煙火一般。

    紅衣女郎道:「此人在投放信號,傳報同道了。」

    玉面少年臨風佇立默然不語,似在靜看事態演變。

    此刻空中火花已漸熄滅,突地前路旋風般趕來了一批武士,錦衣窄袖,身披大衫,個個身高體大,威武整齊。到達林邊,立即雁行擁開,每人手中,撤出一支雪亮彎刀,目光炯炯,注視著林中。

    突然,呼地從林中射出一個錦衣公子,緊接又是呼、呼兩聲,陸續飛出一個錦衣大漢與一個眇目黑袍老者,俱都衣衫破碎,氣喘吁吁。似是經過一番慘烈拚鬥。錦衣公子正是那位修羅門下的任長鯨,出林之後,對著那批武士,厲聲喝道:「速與我把這林子燒了。」

    錦衣武士轟然一聲答應,紛紛四散搬運枯枝爛葉,準備縱火。

    紅衣女郎暗中一拉玉面少年道:「此人僥天之悻,得以逃出迷林,不思即速逃走,竟然著令這批蠢漢縱火,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玉面少年道:「縱火燒迷林,不失為釜底抽薪之策,怎麼行不得?」

    紅衣女郎冷笑道:「等著瞧好了,咱們犯不著受那魚池之殃,還是趁早趕路吧。」

    拉著他的衣袖,硬往前奔。

    玉面少午心中暗作盤算,任長鯨已然身高險地,縱然遇敵,他有這許多屬下,斷不致無法脫身。是以任由她拉著前奔。急行了約有兩頓飯時間,紅衣女郎始行長吁一口氣,把腳步放緩。

    玉面少年笑道:「你我總算順利離開了神風堡,姑娘準備去哪裡?」

    紅衣女郎眼球轉了兩轉,噗地笑道:「你呢?」

    上面少年仰望著天空悠悠白雲,感喟地道:「行蹤不定,四海為家。」

    紅衣女郎偎近他身旁,握著他的手道:「你為什麼不尋找你師父?」

    五面少年雙又手一攤道:「在下已被華山派除名,哪來的師父呀?」

    紅衣女郎咬著嘴唇想了一會道:「據說飄香谷之徒阮玲,常相你在一起?」

    玉面少年暗罵道:「你不用拿話來套我。」表面卻若無其事的道:「那是因為先父的關係,只能算是認識而已。」

    紅衣女郎格格笑道:「不用瞞我了,人家謝谷主早就有心把她配給你呢。」

    玉面少年大笑道:「我真叫活見鬼了,想那謝谷主早已仙去,何來此話?」

    紅衣女郎撇了撇嘴唇冷笑道:「不用騙我,不久以前尚有人見著謝谷主,誰說她死了?」

    玉面少年冷冷道:「也許他是在黃泉路上遇見,在下可從沒見過。」

    紅衣女郎玉面緊靠著他的臂膀,格格笑道:「算你會說話,我不與人磨牙了,說真的,你總該有個去處呀?」

    玉面少年略事沉吟道:「如若姑娘有興致,不妨陪在下去一趟武當,在下要把各派掌門人陷落神風堡之事,轉托他們傳告江湖。」

    紅衣女郎突然一指前路道:「你看,武當的道士們不是已經趕來了嗎?」

    玉面少年抬頭看去,果見一行八個道士,飛奔而來,不禁搖頭暗歎道:「你們趕來不過讓神風堡外多添幾條怨鬼,於事何補?」

    晃眼之間,道士已到面前,看著他們二人,微微一怔,玉面少年用傳音道:「貴掌門人偕同峨嵋等七派掌門人,均已身陷神風堡,諸位力量太薄,不可輕舉妄動。」

    內中一個灰髯道士,打量了玉面少年兩眼,臉上倏現驚容,亦用傳音問道:「少俠是哪派高足?」

    玉面少年答道:「在下杜君平,所言決非虛假,道長看著辦吧。」一閃身讓開道路,大步往前行去。

    灰髯道士將信將疑,見他使用傳音說話,知有原因,不便再問,領著一行人又往前路奔去。

    玉面少年突然停步,逼視著紅衣女郎道:「你問了我半天,此刻該輪著在下問你了。」

    紅衣女郎愕然道:「你要問我什麼?」

    玉面少年冷峻地道:「北妖古蘭香是你什麼人?」

    紅衣女郎大吃一驚道:「我也不知道。」

    玉面少年嚴厲地道:「你說是不說?」

    紅衣女郎退後二步,玉手緩緩伸入懷中……

    玉面少年哈哈一笑,驀地往前一趨身,疾邊奔電般的一把將她手腕攫住。紅衣女郎明明看著他出手,就是閃避不開,氣得她跺腳道:「你說要怎樣?」

    玉面少年冷冷道:「你還是老老實實說的好,免得在下落個逼供之名。」

    紅衣女郎氣得粉面通紅,狠狠道:「你不用狠,等會就有你瞧的,不信你就運氣試試。」

    玉面少年大笑道:「百毒我尚且不怕,豈懼你這麼魔小丑?」

    手指倏然一加勁,紅衣女郎頓時痛澈心肝,兩顆淚珠奪眶而出。可是她竟忍著痛不作聲。

    玉面少年又道:「我要問你究竟是何人主使,居然對我暗下毒手?」

    紅衣女郎忍著痛,恨聲道:「對你說也不打緊,我叫蠍娘子杜珍娘,家師正是邊荒四異中的北異。」

    玉面少年把手一鬆,朗笑道:「蠍娘子人如其名,可惜的是你把人看錯了。」

    雙目冷電似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又道:「你既明知在下不畏毒,竟又暗施借物傳毒之法,藉機在我衣袖下毒,你以為我不知道?」

    蠍娘子湊上兩步,扶著他的臂膀,嗲聲道:「好啦!你就饒了小妹這次吧。」

    隨又嘟著小嘴道:「若不是千手神君嚴令叮嚀,小妹何苦如此害你?」

    玉面少年肚內不住冷笑,表面卻不動聲色,平和地道:「你我無怨無仇,在下也知,必是他主使。」

    蠍娘子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故作嬌癡,扭著蛇腰嗲聲道:「你能知道就好。」

    玉面少年正自暗中思忖,如何從此女身上,套出一些內情,突地一陣轡鈴聲響,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坐的,乃是一位背劍宮裝少女。

    蠍娘子一見那少女,趕緊把頭別過,玉面少年對來人並不認識,只是他江湖閱歷極深,見這情景,便知事有蹊蹺,不由多看了兩眼。

    宮裝少女突地把馬一勒,歡然叫道:「杜兄,原來你在這裡,害我尋得好苦啊。」

    玉面少年怔了怔,心知又是一項難題來了,隨即順口答道:「姑娘尋找在下何為?」

    宮裝少女幽幽地道:「我來向你解釋爹爹的那件事。」

    玉面少年朗聲一笑道:「過去之事提他作甚,不用說啦。」

    宮裝少女看了蠍娘子一眼道:「她是你的朋友?」

    玉面少年未加思索,順嘴說道:「才認識不久。」

    宮裝少女陰沉著臉道:「你知道她是誰?」

    玉面少年不加思索地道:「蠍娘子杜珍娘。」

    宮裝少女厲聲尖叫道:「不長進的東西,你明知她是誰,還要和她在一起,我算認識你了。」

    玉面少年莫名其妙,睜大眼睛道:「這也不礙你的事呀?怎的出口傷人?」

    宮裝少女呆了呆,突地帶回馬,雙手掩面,狂奔而去,倒把玉面少年弄糊塗了。

    蠍娘子格格笑道:「好啊,這番把心上人得罪了,還不趕緊上前賠罪,再發呆就來不及了。」

    玉面少年這才恍然大悟,暗暗叫苦,忖道:「此女不知是哪派的門下,這場誤會以後真得大費唇舌呢。」

    蠍娘子見他只是發呆,越發笑得花枝亂顫。

    玉面少年冷冷道:「有什麼可笑的?」

    蠍娘子知他此刻心中極是不快,於是止住笑聲,飛過一個媚眼,道:「東魔父女在江湖上的名聲,比起我師徒來,也清白不了許多。而她竟把我視作淫娃蕩婦,足以令我忍不住好笑。」

    玉面少年暗中點頭忖道:「原來她是厲陰平的女兒。」

    表面仍滿面沮喪之容,輕聲歎道:「不管怎樣說,她總是一番好意。」

    蠍娘子感慨地道:「是啊,這叫先入為主,說來說去,還是怨我杜珍娘在江湖上聲名太壞,以致人人都對我存有幾分厭惡之心。」

    玉面少年楊著臉道:「知道就好,如能從此洗心革面,仍然來得及,在下言盡於此,咱們就此分頭趕路吧。」

    話音剛落,突然似有所覺地一抬頭,舉目向前路望去,只見十餘壯權,簇擁著一乘彩輿,一左一右站立了二個人,左面是一位手執旱煙的陰沉老者,右面是一位搓鐵膽的虎面大漢。

    玉面少年朗聲一笑道:「恭喜二位都做官了,不知是在哪個衙門當差?」

    上官延齡把臉一沉道:「少說廢話,副盟主駕臨,還不趕快上前謁見。」

    玉面少年仰著臉道:「是哪個副盟主?」

    上官延齡道:「自然是神風堡主千手神君了。」

    玉面少年搖頭冷笑道:「在神風堡時已然見過了!」

    上官延齡寒著臉道:「可知未經堡主令諭,私行潛出神風堡該當何罪?」

    玉面少年吃地笑道:「在下既非神風堡之人,亦非天地盟的屬下,來去隨我心意,旁人似乎管不著。」

    上官廷齡哼了一聲,轉臉對彩輿躬身道:「此人對副盟主大是不敬,請示該當如何發落?」

    只聽輿內一個冷森森的嗓音道:「帶回去!」

    上官延齡答應了一聲,再度轉過身來,對玉面少年沉喝道:「副盟已然下令,著你即速隨老夫回堡聽候發落。」

    玉面少年揚著臉道:「如若在下不肯聽呢?」

    虎面鐵膽驀地一聲大喝道:「違令者死!你瞧著辦吧。」

    玉面少年道:「在下既無聽命於你的必要,自然是要違令了,可是我也不想死。」

    虎面鐵膽司徒景怒道:「廢話!」

    霍地往前一趨身,伸手朝他手腕抓去。

    玉面少年昂然屹立,容他手指快要沾著肌膚,忽地一翻腕,三個指頭閃電似地扣上了對方脈門,司徒景大吃一驚,猛地往回一縮,雖然險險避過了這一招,仍被指風刮了一下,麻酥酥的勁力頓失。

    他一上來便吃了個啞巴虧,如何咽得這口氣,大喝一聲,掌心一吐,一股急勁內家掌力,劈胸捲去。

    玉面少年面無表情,冷冷一哂,單掌一舉,迎著掌風推去。砰的雙方硬拚了一招,司徒景身子往後晃了兩晃,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玉面少年紋絲不動,仍在原地站著。司徒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數十年精修內力,竟然不敵一個少年人,羞怒之餘,厲吼一聲,揉身再進,雙掌運轉如飛,連續攻出七掌,招招都是全力施為,數道勁疾狂飆,組成一股巨大洪流洶湧澎湃朝少年捲去。

    玉面少年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雙掌一陣翻飛,竟又硬封硬擋把七掌接了下來。

    砰、砰連聲暴響,司徒景只覺胸中血氣翻湧,踉蹌疾退,嘴角汩汩流下兩行鮮血。

    上官延齡見又驚又怒,煙桿一揮,呼的朝玉面少年漩璣穴上敲去。

    玉面少年冷冷道:「你們二人聯手,或可支持幾招。」

    伸出兩個手指,突向桿影中夾去。

    上官延齡沉喝道:「分光掠影手法並非稀有絕學,看招。」

    旱煙桿撒出一片烏光,已然把仗以成名的打穴招式施出。

    玉面少年一聲朗笑,忽地伸手一抓,竟把旱煙桿抓住,上官延齡用勁一掙,旱煙桿紋絲不動。

    雙方暗自加勁,僵持有片刻,誰都沒把對方拉動,卻把一根精鋼打造的煙桿,硬生生地拉長了二寸。

    蠍娘子忽然趨近少年,尖聲喊道:「杜兄弟,小心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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