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魔劍簫聲 文 / 臥龍生
上官琦望著那短劍一眼,怔了一怔,但卻不肯出手。
那素衣少女目睹上官琦不再聽短劍指揮,心中十分惱怒,短劍一陣亂揮,大聲叫道:「快出手啊!」
上官琦望著那寶劍出了一陣子神,仍然靜靜地站立不動。
這時,那蕭聲愈來愈是響亮,所有的人都可以聽到那動人的蕭聲。
所有的人,也都似為這蕭聲感動,一個個聽得全神貫注。
這蕭聲非宮非商,簡直像一個聲音動人的嬌媚少女,獨坐在深閨之中,婉轉地訴說她的心事,每個人的心神都逐漸地被蕭聲控制。
忽聽袁孝大喝一聲,縱身而起,躍入那滾滾河流之中,凌波而行,直向遙遠的一隻小舟上面奔去。
這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子的人,看去本不甚引人起眼,但他這凌波飛渡的輕身功夫,卻使全場之人,為之震駭。
但見他疾如流矢一般,逐漸地消失在滾滾濁浪之中。
要知他長得就不甚高,人到了百丈之後,就被那起伏的浪水掩遮住了身形。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袁孝奔行的方向,目光中流露出惆惆惆悵和仰慕。
也許這些人,都認為那猿猴一樣的人,終將葬身在滾滾的江流之中,對他表示出一份惋惜;也許是被那婉轉的蕭聲所動,因為這時的蕭聲,變得更為淒婉低沉。每個人的臉色,也都變得十分凝重。
突然間,蕭聲中斷,一縷餘音,裊裊散入高空之中。
這時,所有人中,最痛苦的是關外神鞭杜天鶚。因為這群人中,只有他約略地知道袁孝身世。
上官琦雖比他清楚,但上官琦已經服用了迷魂的藥物,已然迷失了人性。他已無法辨別善與惡、悲與苦,他只是呆呆地站著,滿臉茫然。
鐵木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說道:「歐陽幫主、費大俠,咱們今日無論如何不能放她走。」
費公亮大聲喝道:「不錯!」雙肩一晃,當先向那雙桅巨帆大船上面搶去。
他身軀飛掠過上官琦時,突然伸手點了他兩處穴道。
上官琦聽得那蕭聲後,神智略復,劇戰後的疲乏,使他覺到全身酸軟無力,費公亮伸手點他穴道時,他竟不知閃避。
杜天鶚本想出手阻止,但轉念一想,上官琦已戰至筋疲力盡,不如讓他穴道被人點住,也好讓他好好地休息一下,是以看到裝作沒看到,置之不理。
費公亮點了上官琦穴道之後,大聲喝道:「兩位老禪師不用再存慈悲心腸了。快些衝上船去,先把那女娃生擒之後再說了。」
說話之中,人已躍上雙桅巨船。
歐陽統笑道:「費兄不用太急,諒他們也跑不了啦!」
鐵木大師四下望去,只見十幾隻梭形快舟,由四面圍了上來。每隻梭形快舟之上,站著四個身著灰色打補短衫長褲的人。
每人身上都背著不同的兵刃,有刀,有判官筆,還有一個腰中高高隆起,似是圍著軟鞭一類的兵刃。
每隻快舟上的人,都是一樣的裝扮,也同樣的帶著四種不同的兵刃。
除了那船頭上四個佩帶兵刃的人之外,還有兩個大漢,一個撐舵,一個運槳。
共有一十二隻梭形快舟,合共有四十八名佩帶兵刃之人。
這些人的裝著,一望之下,立時知道是窮家幫中的人。
就在他分心四顧之時,費公亮已然落身在大船之上。
那素衣少女星目流動,打量了四週一眼,已看出陷身重圍。
但她仍然保持著冷漠和鎮靜,絲毫不為這緊張的情勢有些微驚慌。
她回過頭去,低聲說道:「金少和,留心咱們的船。」
金少和應了一聲,步回艙中。
那素衣少女緩緩轉過頭來,冷漠地掃視了費公亮,道:「你就是黃山費公亮麼?」
費公亮道:「不錯,費公亮正是老夫。」
素衣少女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杜天鶚,快些解開他的穴道。」同時一搖手中短劍。
杜天鶚應了一聲,大步向上官琦走了過去。
一直呆呆站著的青城雙劍,一看素衣少女搖動手中短劍,立時「嗆」的一聲,拔出背上寶劍,齊齊舉步而上。
青城雙劍在江湖盛名甚著,如若兩人聯劍出手,費公亮自是決難抵得,不由吃了一驚,拱手說道:「兩位道兄,久違了。」
哪知青城雙劍理也不理,緩步直逼過來。
鐵木大師高聲喝道:「費兄留神,兩位青城道友,已經服了迷藥……」
他喝聲未歇,青城雙劍已然同時出手攻了上來,寒光閃動,各攻一招。
兩人以劍術馳名了江湖數十年,此刻又正神智迷亂之時,雖自各攻一招,但卻是極為毒辣之學,寒芒流動,灑出了一片劍影。
費公亮不敢用赤手封架青城雙劍聯手的劍勢,縱身一躍,倒退而回,重又落回到那小舟之上。
鐵木大師低聲說道:「費兄請亮兵刃吧!青城雙劍已然失了本性,不可大意了。」
費公亮微一點頭,探手入懷,左手摸出一把鐵尺,右手摸出一個金圈,大喝一聲,重又向那雙桅巨帆船上躍去。
青城雙劍聯袂守在巨帆旁邊,一看費公亮躍了上來,立刻雙劍齊出,橫掃過去。
費公亮這次有了準備,早已運功戒備,鐵尺一揮,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竟把青城雙劍攻來的劍勢一齊擋開,搶落在船緣之上。
腳落實地,立時搶攻,金圈一揮,分別兩人襲去。
這時,杜天鶚己緩步走到了上官琦身後,伸手解他穴道。
他雖然神志清醒,但卻不能不聽那素衣少女的吩咐,以免露了馬腳。他緩步而行,無非是希望鐵木大師等出手阻止。
果然凡木大師一皺眉頭,縱身而上,左手一掌,斜劈過去。
杜天鶚閃身避開,還了一拳。
兩人就在小舟上動起手來。
鐵木大師目光環掃四週一眼,只見十幾艘梭形小艇,已把那素衣少女的雙桅巨船,四面圍了起來,低聲對歐陽統道:「這些人可都是幫主的轄下麼?」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不錯……」
鐵木大師心中突然一動,接道:「這些人可是貴幫中馳譽江湖的四十八傑麼?」
歐陽統道:「浪得虛名,大師見笑了。」
鐵木大師輕聲歎道:「老衲早已聽到貴幫四十八傑,聯手拒敵,能夠連變七種陣形,而且每人都有一兩種特殊成就的武功,威勢不輸我們羅漢陣,變化尤有過之……」
歐陽統道:「大師過獎了。」
鐵木接道:「如非必要,最好不用他們出手,老衲去相助費大俠一陣。」
原來費公亮搶登上雙桅巨船之後,被青城雙劍聯手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一步。
但見鐵木大師寬大的袍袖一拂,身體凌空而起,直向那雙桅巨船上搶去。
青城雙劍突然把劍勢一變,劍光突然擴大,寒芒流動,把鐵木大師也包圍在劍影之下。
十二隻梭形快艇,疾快向那雙桅巨船衝了過來。
那素衣少女冷笑一聲,回手一招,船艙中人影閃動,一連竄出來十二個黑衣勁裝大漢。那每人都背著一柄長劍,懷中抱著一個茶杯粗細、兩尺長短色如墨漆之物,迅快地奔到大船邊緣之上,每人對著一隻梭形快舟。
歐陽統右手向下一按,十二隻梭形快艇,一齊停了下來,相距那雙桅巨船不過兩丈多遠。
只見逍遙秀才唐璇,探手入懷,摸出一面紅旗,不停地搖動。
歐陽統知他有話要說,但眼下形勢正值緊要關頭,雙方已經動上了手,但唐璇搖動旗號,又是最緊的旗號,勢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縱身飛下小舟。
就在他縱身而下的同時,那素衣少女也從雙桅巨船上騰空而起,半空中打了兩個觔斗,落在小舟之上,纖手一舉,直向上官琦被點穴道之上拍去。
凡木大師左手一招「揮窿清談」用了八成勁力,把杜天鶚迫退一步,同時向右側橫跨了一步,右手疾向那素衣少女身上彈去。
那素衣少女左手五指伸張,反向凡木大師手腕之上扣去,右手卻疾快地拍中了上官琦被點穴道。
凡木大師慈眉一聳,飛起一腳「魁墾踢斗」,把杜天鶚的攻勢擋住,右掌一沉,直推過去。
這一推用出十成功力,一股暗勁,直逼過去。
但就在這一緩工夫,那素衣少女已拍中了上官琦的被點穴道,柳腰一擺,右肩撞在上官琦背心之上,雙掌合起,擋了凡木大師推來一掌。
她內力沒有凡木大師深厚,接了一掌之後,人被震得退了兩步。
上官琦穴道已被解開,吃她嬌軀一撞,不自主向前走了一兩步,全身血脈立時活開。
素衣少女一退即上,雙手齊出,展開反擊。她功力雖然不如凡木大師,但招術詭奇、身法靈活,彌補了她功力上的不足。兩人拳來足往,打得激烈絕倫,杜天鶚反而成了觀戰之人。
上官琦血脈活動之後,立時覺出疲倦難支,趕忙運氣調息。
杜天鶚默察形勢,人數窮家幫中雖佔優勢,但勢難全部登舟動手;上官琦、青城雙劍,加上那素衣少女和自己,如若全力出手,這場大戰鹿死誰手,尚在未可知之數。
同時,亦不知舟中是否另藏有高手,忖思之間,忽聽歐陽統高聲說道:「費兄,兩位老禪師,暫請退下小舟,兄弟有事請教。」
他內力充沛,字字如金鐵相擊,群豪雖在動手之中,但仍然聽得十分清晰。
鐵木大師、費公亮雖戰青城雙劍,二十餘合後,仍是半斤八兩,難分勝負。鐵木大師心中暗感焦急起來,忖道:「少林、青城兩派,相處甚好,但如傷了青城雙劍,勢將引起兩派的門戶之爭。如若不下辣手,兩人劍招精奇,又難取勝。」正感為難之間,忽然聽得了歐陽統大叫之聲,心中一動,暗道:「歐陽統這般相喚,或已有了取敵之策。」當下低聲說道:「費大俠,歐陽幫主叫咱們,定有重要之事,咱們下去看看吧!」
費公亮似已不耐再和青城雙劍纏鬥,鐵尺、金環已然頻施辣手,聽得鐵木大師之言,神志忽然一清,忖道:「青城雙劍服了迷藥,心神受制,才這般和我以命相拼,若我傷了兩人,勢將和青城派結下不解之仇了。」
心念一轉,應聲而退,當先躍下雙桅巨船,在那小舟上一借力,飛落岸上。
鐵木大師袍袖一拂,打出一股勁猛之力,把青城雙劍迫得向後退了一步,一個倒翻,落在小舟之上。
正在和凡木大師動手的素衣少女,突然叫道:「截住他。」
上官琦轉頭一望鐵木大師,「呼」的一拳擊去。
鐵木揮掌封開一拳,還了一招。
上官琦蠻勁十足,竟然硬接了鐵木大師一掌。
兩人掌勢接實,震得那小舟一陣搖動。上官琦卻惜機攻上,雙手展開了詭辣無比的招術,著著擊向鐵木大師的要害大穴。
鐵木大師和他相搏了四五個回合之後,已然覺出對手是生平未遇的勁敵,不禁暗暗歎道:「難怪費公亮、歐陽統那等身份、武功,都無法勝他,此人武功之奇,實是生平未見。」
就這一陣忖思,上官琦已連續攻了二十多拳。
那素衣少女留神上官琦和鐵木大師動手情形,看他出手之快,攻勢之毒,尤強過自己幾分,心中大覺歡喜,暗暗想道:「這人武功如此之高,實是我一個極大的幫手,今後對他倒是應該愛惜一點才對。」
她只顧想著上官琦的事,精神一分,被凡木搶了先機,一連兩掌迫得她手忙腳亂,退到了小舟邊緣。
這當兒,突然響起了一聲長嘯,一條人影,從天而降,落到那小舟之上。
這嘯聲尖銳刺耳,驚心動魄,群豪都不禁為之一怔。
全場動手之人,都為這刺耳的嘯聲,停下手來。
凝神望去,只見袁孝手中挾著一支白光閃閃的銀蕭,站在小舟正中。
他來得無聲無息,在場群豪,都未見到他如何躍落到小舟之上。
只見他舉起手中銀蕭,叫道:「大哥!……」
上官琦茫然一笑,突然舉手一拳,疾向凡木大師打去。
凡木大師臉色一變,縱身讓開,回手拍出一掌。
袁孝左臂一揮,封架開凡木大師掌勢,說道:「我大哥被迷藥所迷,大師父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舉起手中銀蕭,就唇邊吹了起來。
一縷裊裊蕭聲,飄空而起。
蕭聲一起,上官琦立時停下了手。
鐵木大師舉手一招,說道:「咱們下船去吧。」當先縱下小舟。
凡木大師、費公亮,緊隨著躍下小舟。
那素衣少女圓睜著星目,怔怔地投注在袁孝的臉上,眼光中滿是驚愕和怨毒。
上官琦忽然歎息一聲,席地坐了下去。
青城雙劍,也似乎是被那蕭聲所動,緩緩把手中寶劍垂了下來。
杜天鶚目睹上官琦和青城雙劍萎靡不振之態,也趕忙裝出一付無精打采的樣子,坐了下去。
那素衣少女目睹是情,心中大感驚慌,突然一挫柳腰,欺到袁孝身前,纖手一揚,疾向袁孝後背「命門」穴上拍去。
杜天鶚吃了一驚,但又不便出言警告,心中空自焦急。
但見袁孝身子一側,橫跨了兩步,讓開了那素衣少女一掌,頭也未轉,繼續吹著他手中的銀蕭。
但聞蕭聲飄揚,那站在雙桅巨船上的十二個黑衣勁裝大漢,也逐漸被那蕭聲控制,緩緩向後退去。
那素衣少女一擊未中,立時掌指齊出,紛紛襲向袁孝全身各大要穴。
袁孝一面縱身讓避那素衣少女的襲擊,一面繼續吹著銀蕭。
那素衣少女一連劈擊二十餘掌未中,突然停下手來,尖聲叫道:「你不要吹了!」
袁孝怔了怔,取下唇邊銀蕭,道:「怎麼了?」
他記得母親發怒聲,曾經有過這樣尖銳又充滿淒婉的大叫,所以當他聽到這素衣少女尖叫後,不禁為之心神一震。
原來那素衣少女眼看著上官琦、青城雙劍等人,都為那鐐繞耳際的蕭聲控制,心中已大感驚慌。那知時間一久之後,連自己也開始心神受制,惶惶難安,不禁心頭大急。
她平常雖能保持著過人的鎮靜和冷漠,但當她心神受制時,卻迸發出她少女該有的本性,不自禁地大聲尖叫起來。
蕭聲餘音,散入高空,江面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驀地裡,一陣旋風捲過,掀起了一連串浪花,日光下閃閃生輝。
但那美麗的浪花,轉眼間又混人滾滾的濁流中,滔滔江水,向東逝去,永無休止。但那層層波浪,卻一個接一個翻起來,前浪未平,後浪又起。
那素衣少女掃掠了那起伏的浪花一眼,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輕輕地罩起了眉頭。但她凝神思索了一陣,搖搖頭,輕聲一歎,變成了滿臉茫然。
站在江岸上的逍遙秀才唐璇,一直注意著那素衣少女臉上神情的變化。
袁孝呆呆地站了一陣,說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吹蕭呢?」
他天性純樸,對敵友之念,甚是輕淡,問來是那樣率直。
這時,那素衣少女己恢復了鎮靜,冷笑一聲,道:「你吹得太難聽啦,聽得別人難過。」
袁孝搖搖頭一笑道:「我剛剛學會吹蕭,自是吹得不好聽了,不過,慢慢地我總是會吹好的。」
那素衣少女星目轉動,嫣然一笑,伸出了纖纖玉手,道:「把你手中銀蕭,給我瞧瞧好麼?」
袁孝道:「不行,這銀蕭是我師父相贈之物,豈能輕易給別人亂瞧。」
素衣少女知他渾厚率真,說不行就是不行,勉強他也沒有用,當下縮回伸出的右手,說道:「小氣鬼,我瞧瞧也瞧不壞,怕什麼?」
袁孝道:「我師父交待過我,這銀蕭不能給任何人瞧……」他目光一掠上官琦,又道:「自然,我大哥要瞧,那就得給他瞧了。」
素衣少女道:「你師父是什麼人?」
袁孝道:「我師父就是我大哥的師父。」
那素衣少女道:「你大哥師父又是誰呢?」
袁孝道:「大哥師父,就是我的師父。」
那素衣少女哼一聲,暗暗罵道:「看不出這猴頭猴腦的人,竟然這般滑頭!」冷笑一聲道:「你大哥和你是一個師父了!」
袁孝喜道:「不錯啊,你一猜就中了!」
那素衣少女雖然異常氣忿,但表面上,卻不得不保持鎮靜神態。她知道像袁孝這等渾渾噩噩的人,如若對他發脾氣,只有把局勢鬧得更僵,當下強忍胸中之氣,說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袁孝道:「你問的哪個?」
素衣少女道:「我問你的師父。」
袁孝道:「問我師父麼,他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如何能轉告你呢?」
素衣少女怒道:「難道他沒名沒姓麼?」
袁孝道:「他用不到名字了,我們喊他師父,也是一樣。」
素衣少女道:「如果別人相訪,也喊他師父不成?」
袁孝道:「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別人找他。」
素衣少女氣得臉色鐵青,但卻無可如何。
她剛才對袁孝攻襲,已看他身負絕世武功,動起手來,心中毫無制勝把握。何況他手中的銀蕭,又是她最為害怕之物,只要他舉蕭吹奏,不但她控制的屬下難以禁受,就是她自己也有點無法忍受。
形勢逼得她不得不強按下心中的忿怒,忍受著委屈,裝出一副勉強的笑容,說道:「你貴姓啊?」
袁孝道:「我姓袁,我大哥姓上官。」
素衣少女道:「我沒有問你大哥呀!」
袁孝正容說道:「大哥是我生平第三個崇敬之人,你如何能不問他?」
素衣少女道:「那麼第一個崇敬之人是誰?」
袁孝沉思了一陣,道:「第一個是生我養我的媽媽。」
素衣少女臉色一變,但瞬息之間,立時又恢復了平靜,道:「這第二個人呢?」
袁孝道:「第二個人麼,是教我武功的師父。」
素衣少女一雙星目,突然轉投到上官琦身上,接道:「第三個人。就是你那面色枯黃的大哥了廣袁孝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本是很漂亮、很聰明的人,可是……」他緩緩把目光移到杜天鶚的臉上,突然住口不言。
素衣少女心中一動,舉手一揮,對上官琦和杜天鶚道:「你們回到大船上去吧!」
上官琦應手縱身而起,飛落到大船之上。
杜天鶚緊隨上官琦身後,也躍上大船。
那素衣少女揚起玉腕一揮,低聲對袁孝說道:「怎麼樣,你可要和我們一起回到大船上麼?」
袁孝望著躍上大船的上官琦,長長歎息一聲,道:「我大哥哥在那裡,我自然也要去了。」只縱身一躍,飛落到雙桅巨船之上。
鐵木大師目送那素衣少女帶著上官琦等進入艙中,才揮手對歐陽統道:「幫主相召老衲等有何見教?」
歐陽統回目望了逍遙秀才唐璇一眼,正待開已唐璇已搶先說道:「兩位大師、費大俠,昨夜迄今,恐尚未進飲食,兄弟已命屬下備好了素齋酒飯,請各位先行進點飲食,兄弟還有要事請教。」
費公亮回頭望著那雙桅巨船,接道:「咱們去後,那素衣少女如趁機把巨船開走,咱們再想追她,只怕不易。」
歐陽統道:「這個費大俠儘管放心,兄弟已下令敝幫中人,嚴密監視那雙桅巨船。只要一有行動,立時傳警相報,一面出手攔劫,江面兄弟已備有數十隻梭形快舟,無論如何,他們也難脫咱們監視。」
逍遙秀才唐璇一晃手中摺扇接道:「據兄弟的看法,幾個時辰之內,這大船,決然不致有什麼行動。」
費公亮道:「何以見得?」
唐璇道:「那素衣少女登舟甚久,如要他去,早就該起碇了。但她遲遲不肯揚帆,據此而論,兄弟想他們,可能呆在此地有所等待。」
費公亮道:「等待什麼?」
唐璇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也許等人,也許等待援手。」
費公亮兀自沉思了一陣,伸出右手握著唐璇一隻手,道:「久聞唐兄大名,今日一見,果是不同凡響,佩服至極。」
唐璇笑道:「費大俠過獎。」抱拳對鐵木等一禮,道:「兄弟走前一步,替三位帶路了。」說完,當先轉身,向前行去。
鐵木大師等相隨身後,走約二三里路,到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大樹下早已擺好了豐盛的酒席,四個灰布褲褂的人,相候樹下。
四人衣衫打補,一望即知是窮家幫中的人。
唐璇揮揮手,道:「你們在四面瞭望,一有動靜,立時傳報上來。」
四個大漢躬身領命而去。
鐵衛周大志、神行柏公保,一直緊隨在歐陽統身後而行。歐陽統肅客就坐,兩人仍然並肩而立,一左一右站在歐陽統的身後。
費公亮望了兩人一眼笑道:「幫主身後兩人,可是盛名江湖的神行、鐵衛麼?」
歐陽統笑道:「江湖朋友們捧場,費大俠見笑了。」捧起酒杯,接道:「諸位請先盡此杯。」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鐵木大師道:「佛門戒酒,貧僧等以茶相代,聊表敬意。」
費公亮飲完了兩杯之後,說道:「幫主把我們召到此地,不知有何見教?」
唐璇微微一笑,接道:「諸位剛才出手,兄弟在一側觀戰。看眼下情景,只宜智取,不宜力爭。」
費公亮道:「唐兄說得不錯,但不知有何妙策?」
唐璇笑道:「兄弟相請諸位來此,一來進點酒飯,二則共商謀敵之策。」
鐵木大師道:「唐兄足智多謀,學富五車,想必已智珠在握,老衲等願聞高論。」
唐璇微微一笑,道:「老禪師誇獎了。兄弟一介儒生,混跡江湖,多蒙歐陽幫主賞識,付以窮家幫中軍師之位,愧無建樹,以報知遇,說來慚愧得很。」
歐陽統道:「先生太客氣了,數年來借重大才,使窮家幫得以有今日之局,在下對唐兄相助之情,迄今感激不盡。」
唐璇輕輕歎息一聲,無限感慨他說道:「但咱們窮家幫目前己面臨了前所未遇的勁敵。不過這強敵並非只對咱們窮家幫,對整個武林而言,也是極大的威脅。」
鐵木大師道:「唐兄可是指那素衣少女而言麼?」
唐璇笑道:「她不過是其中一個馬前小卒而已,真正的幕後人物,不知要比她厲害千百萬倍。」
鐵木大師道:「那人不知是何等人物,唐兄想必已找出線索了?」
唐璇道:「他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滾龍王了,但他究竟是誰,眼下還無法弄得清楚。但那人武功高絕,智計過人,確非其他之人所能比擬!」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但如此,而且他舉動神秘,始終以人皮面具隱遮住真正面目,活躍於江湖之上,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使人難測。」
鐵木大師道:「唐先生這些話,不知何所依據?」
唐璇道:「兄弟如沒有確實證據,也不敢隨便亂說。大師請問這位王兄,和敝幫中關兄,就知兄弟之言不虛了。」
關三勝站起身來,說道:「此事是兄弟和王兄親目所見,決不有半點虛假。」當下把古廟見聞之事,極仔細他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