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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六章 英雄相惜 文 / 臥龍生

    韓公子道:「兄弟心中很明白,單談劍術,李兄高我一籌,如是你一劍將我殺,他們如何對付閣下,就非我所控制了。但如我還能掙扎,在下自會阻攔他們,放你們過去。」

    李寒秋回顧了蘋兒一眼,目光又轉到韓公子的身子,道:「韓兄約兄弟決鬥,其志在我,那與別人無關了。」

    韓公子道:「你可是想要我放過蘋兒,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這本是和她無關的事,留她在此,似無大用。」

    韓公子道:「我如答應了你,那正是害了她。」

    李寒秋道:「此話怎講?」

    韓公子道:「我那大伯父,一向是主張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人,閣下未死的教訓,更是在他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蘋兒武功,絕難自保,放她單獨而去,必遭追殺無疑。」

    蘋兒突然接口說道:「公子,方院主所作所為,公子想都知道了?」

    韓公子道:「知道了,娟兒私奔,你又逃走,雖非全無私作祟,但家父和我方伯父的作為,也是重大原因,因此,你們雖忘恩私奔,我個人對你們並無仇視之心。」

    蘋兒道:「公子是大智大勇的人物……」

    韓公子舉手一揮,道:「不用誇獎我,別忘了他們是我的尊長,對我有養育之恩。」

    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臉上,道:「我解說的很明白了吧?」

    李寒秋點點頭,道:「很明白了,但在下還有一點不明。」

    韓公子道:「好,你問吧!」

    李寒秋道:「蘋兒和我互不關連,為什麼她的生死命運,一定要和我連在一起?」

    韓公子道:「家父和我方伯父如何想法,在下不便論評,就我之見,你們是兩個人,除非蘋兒願為你以身殉之外,不應該把你們拉在一起。」

    李寒秋道:「那很好,難得你韓公子有這等想法。」

    韓公子道:「多謝誇獎……」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李兄可以準備出手了。」

    李寒秋道:「先放走蘋兒吧!」

    韓公子道:「你如若認為她能夠一個人逃得性命,那就讓她走吧!」

    蘋兒輕輕歎息一聲,道:「李公子,我不能走。」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在方院主的手下,不會有第二個韓公子,我逃不了性命的。」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揮手對韓公子,道:「如是我不幸戰死,希望你不要把怨恨都推在蘋姑娘身上。」

    韓公子道:「閣下但請放心,除非以身相殉,追隨你於泉下,或者戰死當場,兄弟可保證她不會受到傷害。」

    李寒秋道:「韓兄之情,小弟當永記在心了。」

    韓公子道:「不用客氣,我並非給你幫忙。」

    李賽秋緩緩說道:「閣下請出手吧!」

    韓公子突然把手中寶劍,投了過來,道:「閣下手中無劍,請暫用兄弟的兵刃吧!」

    李寒秋道:「閣下呢?」

    韓公子右手一振,長劍脫手而去,投向李寒秋。

    李寒秋右手一抄,接過長劍,道:「多謝韓兄了。」

    韓公子雙手輕輕一拍,道;「送劍來。」

    但見兩丈外草叢中,突然站起了一個大漢,仗劍行過來,雙手捧劍,送給了韓公子。

    韓公子接過長劍,道:「你傳我之諭,我和李寒秋動手此劍,各以本身武功以決生死,不論我的勝敗生死,都不許你們出手。」

    那送劍大漢應了一聲,緩緩說道:「院主之意,要生擒他們。」

    韓公子道:「院主那裡,由我負責,你們既然隨我而來,就應該聽我之命。」

    那大漢欠身一禮,道:「屬下領命。」

    韓公子淡淡一笑,道:「你們要明白,如是我死在李寒秋的手上。你們出手,也無法是他之敵。」

    那大漢應了一聲,道:「公子說得是。」

    韓公子一揮手,道:「你吧!」

    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臉上,接道:「李兄可以出手了。」

    李寒秋對那韓公子,原本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厭恨之心,但聽了適才他對蘋兒所說的一秋話,又見他與隨行高手囑咐之光明磊落,不由得油生好感。

    他目光一掠韓公子,道:「劍出無情,閣下小心了。」

    韓公子點點頭,道:「不勞關照,李兄請出手就是。」

    蘋兒望了李寒秋與韓公子一眼,似欲移步上前,又似要開口說話,但又歎了一聲,站在一邊,滿是關懷地望著兩人。

    韓公子、李寒秋的舉動都看在眼裡。

    李寒秋轉臉向韓公子道:「今日之戰,乃生死之搏,我們應當全力以,閣下願意以幾招為限?」

    韓公子道:「這個悉聽尊意。」

    李寒秋道:「好,咱們以十招為限。」長劍一振,劍光倏起,疾向韓公子刺去。

    七絕魔劍兇猛絕倫,一劍遞出,勢如甾奔。

    韓公子早知李寒秋的厲害,右腳斜移,身形微挫,掄起一朵劍花,向李寒秋的劍勢上迎去。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兩支長劍一經接觸,隨又分開。

    李寒秋收回劍勢,躍身而起,衣抉飛揚,身影劍光,疾如驚龍,向韓公子襲至。

    韓公子見劍勢凌厲,身子向前急躍,猛一返身,雙手遞劍,向李寒秋反劍相擊。

    人劍過處,石破天驚,韓公子肩上衣袖,被李寒秋劍鋒劃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

    韓公子橫跨兩步,右手握劍改採守勢,封住了門戶,左手一抬,拍出一掌。這一掌拍得十分輕鬆、迅快,行若無事,但李寒秋卻瞧得為之一呆。

    原來,李寒秋竟然無法瞧出他這一掌,攻襲的是何部位,似乎是整個上半知的穴道,都在他掌勢籠罩之內。

    就在李寒秋一怔神間,韓公子的掌勢已到,拍中了李寒秋的左肩。

    李寒秋左肩一塌,右手長劍一招「星河倒掛」,幻起點點寒芒,刺了過去。

    韓公子掌心蓄勁疾吐,李寒秋整個的身軀,被震的退了兩步。

    這一來,李寒秋攻出的劍招,也為之威力大減。

    長劍閃過,劃破了韓公子身上數處衣服。

    鮮血從破裂的衣服中,滲了出來。

    但見李寒秋也被那韓公子一掌,震的半身隱隱作疼,幾乎站立不穩。

    韓公子右臂右腿,傷的似是不輕,鮮血愈來愈多,整個的褲管和衣袖,都已被血浸透。

    蘋兒失聲驚叫,道:「你們不要再打了,何苦要兩敗俱傷,何況你們已經傷得很重。」

    韓公子長劍支地,緩緩說道:「李寒秋,你勝了,這一劍,你本可斬下我的手臂、右腿。」

    李寒秋搖搖頭,道:「縱然我真的勝了你一籌,那也勝得很悲慘。」

    韓公子道:「如若是你不進步,下次咱們再見面,你就要減少很多勝算。」

    李寒秋臉色一變,道:「如是我非要殺你,才能使江湖上平靜下來,下一次我們見面時,在下絕不於劍下留情。」

    韓公子談談一笑,道:「你可以帶蘋兒走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韓兄生性不失英雄氣度,只可惜明珠暗投,兄弟為韓兄惜。」

    韓公子冷冷說道:「此時此地兄弟不願和李兄談論是非。」

    李寒秋道:「好,韓兄多多保重。」顧了蘋兒一眼,道:「咱們走吧!」

    蘋兒緩緩走到韓公子的身前,道:「公子傷的很重,可要小婢為你包紮傷勢?」

    韓公子道:「不用了,你們快點走吧!」

    蘋兒福了一福,道:「多謝公子,此番恩情,小婢將永遠記在心中。」

    韓公子道:「那倒不用了,李寒秋是憑本領闖過去,自然是不用感我了。」

    蘋兒還待再說,李寒秋已大步向前行去。

    韓公子冷冷說道:「你要快點去了,你一人之力,難以活著走五里路。」

    蘋兒道:「那是說,過了公子這一關之後,還有攔截之人了。」

    韓公子道:「他們攔不住李寒秋,只不過多一些傷亡罷了。」

    這時,李寒秋人已行出了五丈開外,蘋兒黯然一歎,道:「我看出你和他英雄相惜,小婢想……」

    韓公子冷然接道:「我們很難並存武林,不用多費心了。」

    蘋兒不再多言,加快腳步,追上了李寒秋。

    李寒秋側目回顧了蘋兒一眼,道:「咱人們要走快一些,找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

    蘋兒道:「怎麼了?」

    李寒秋道:「我受傷不輕,必須要早些調息一下。」

    蘋兒道:「可要我扶著你走?」

    李寒秋搖搖頭,道:「不能讓他們瞧出我受了傷。」

    蘋兒道:「我明白。」

    快行兩步,緊追在李寒秋的身側,道:「韓公子知道你受傷麼?」

    李寒秋道:「但他想不到我傷得這樣重。」

    蘋兒低聲說道:「那要早些休息一下,我聽那韓公子的口氣,似乎是前面還有攔截咱們的埋伏。」

    李寒秋道:「所以,我需要及時休息,因為隨時可能再引起一場惡鬥。」

    蘋兒抬頭看,只見前面里許左右處,有個突起的商丘,長滿了雜草、矮樹,低聲說道:「前面那土丘,矮樹叢繞,可以用來藏身休息,但不知你是否能撐到那裡?」

    李寒秋停下腳步,搖搖頭,道:「那是一片埋藏伏兵的所在。」

    蘋兒怔了一怔,道:「公子說的是,咱們轉個方向走吧!」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來不及了。」

    蘋兒道:「為什麼?」

    李寒秋接道:「韓公子明珠暗投雖然他明知自己所作所為,不是正道,但他卻無法擺脫那深厚的親情束縛,何況這些人,大都是方秀所屬,韓公子如若在場,他們或許不敢不聽他的吩咐,如是他不在場,那些人也未必肯聽他的話。」

    蘋兒道:「如若來的不是頂尖高手,我也可擋他一陣。」

    李寒秋突然閉上雙目道:「咱們就站在這裡休息一下。」

    蘋兒心中明白,他如不到無法支撐的境地,絕下會說了此言,心中暗暗發愁,口卻微笑說道:「既是如此,公子何不坐息一陣呢?」

    李寒秋道:「也許在四周,有著很多眼睛在瞧著咱們,我如坐下調息,可能召來他們四面八方的攻襲。」

    蘋兒道:「你站著能夠調息麼?」

    李寒秋道:「我只要片刻時光的休息,使臂上的傷脈減輕一些。」話說一半,突然中斷。

    蘋兒心知他已開始運氣,日光照射下,只見他劍眉不停的揚動,頂門上,汗水滾滾而下。

    顯然,他正忍受著一種很大的痛苦。

    蘋兒忽然間感受到自己的責任重大,必須要盡一切可能,保護他不愛傷害,私情上,她要全力保護一個自己敬重、愛慕的人;公誼上,她要保護一個身負絕技,抗拒江湖邪惡的勇士。

    她緩緩從李寒秋手中取過長劍,四顧了一眼,暗暗祈禱道:

    「菩薩有靈,保佑他調息中,不要有敵人來襲。」

    她的祈禱未見靈驗,卻反而招致了敵人的奇襲。

    只聽一聲號角,起自十丈外一株大樹之上,緊接著遼闊的原野上突然出現了點點人影。

    草叢內、土崗後,都是那些人隱伏之地。

    李寒秋緩緩睜開雙目,發覺四面八方,都有人向自己停身之處行來。

    顯然的,兩人已陷入了重重的包圍之中。

    李寒秋長長吁一口氣,索性盤膝坐了下來。

    蘋兒雖是聰慧過人,但她卻從未經歷過等陣仗,眼看四面八方敵人湧,不禁心頭震動,忖道:「他身受重傷,調息未完,如若那些人一擁而上,就算我能和他們纏鬥,但也雙拳難抵四手,無法一方面抵抗強敵,一方面保護他的安全了。」

    心中忖思之間,出現於四周的大漢,已然各以快速的奔行身法,逼近了過來。

    蘋兒回顧了李寒秋一眼,只見李寒秋閉目而坐,臉上是一平靜,似是根本不知曉身處危境。

    這時,四面圍攏來的人,已經逼近兩人停息處一丈左右,而都已經拔出了兵刃,日光下,兵刃閃閃生光。蘋兒長吁一口氣,一橫手中長劍,冷冷說:「你們站住。」

    其實那些逼近大漢不用蘋兒呼叫,都已自動停了腳步。

    蘋兒目光轉動,四方看了一眼,只見圍在四周的人群,不下二十人,而且,這些人竟無一個相識,就是想套些交情,也是無法套得上去,心中暗道:「這些人,想來都是徐州韓濤的手下了。」

    只聽近東方位上,一個身著黃袍的大漢,冷冷說道:「兩位深陷重圍,就算你們沒有受傷,想也無法破此重圍,何況,他還受了重傷呢?」

    事已至此,蘋兒反而沉住了氣,冷笑一聲,道:「只有我弱女子,可以和你們動手,但不知閣下是否敢和我單打獨鬥?」

    那黃袍大漢手中執著一柄金背大砍刀,而服色也較突出,所有的人,都穿著黑色勁裝,只有他穿著一件黃袍。看樣,自是這些人的首腦。

    蘋兒心中主意已定,今日如不能破圍而出,只有陪著李寒秋喪生於斯,但在未動手前,要盡量延時間,使李寒秋多一刻休息,至少,也可以晚死一刻。見那黃衣大漢不答自己問話,立時冷笑一聲,道:「你可是不敢答應?」

    黃衣大漢淡淡一笑,道:「你可是方院主府上的蘋丫頭蘋兒?」

    蘋兒一怔,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黃衣大漢微微一笑,道:「在下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突然臉色大變,大喝一聲,摔倒在地上。

    蘋兒呆了一呆,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人聲拂動,叫道:「這丫頭邪門得很,不能和她說話。」

    但聞慘叫連聲,又是四五個大漢,摔倒在地上。這突然的變化使環伺四周大漢,大為震驚不已,身不由主的向後退去。

    但聞一聲慘叫,又是一個黑衣大漢,摔倒在地上。

    這次,那些黑衣人看得清楚,那蘋兒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

    但也更使得那些大漢驚愕不已。

    這些人雖然個個驃悍,不畏死亡,但這等不明不白的死法,卻使他們震驚莫名,轉身奔逃,片刻間,走得蹤影全無。

    蘋兒也有同等的震驚,雖然是困惑不解,但這些人神秘地死亡,卻又是那樣可怖難測。

    李寒秋緩緩睜開眼睛,望了那橫臥在地上的屍體一眼,道:「蘋兒,誰殺了這些人?」

    蘋兒搖搖頭,道:「不知道。」

    李寒秋望望那些橫臥在地上的人,緩緩說道:「他們臉色鐵青,似是中了什麼毒藥暗器。」

    蘋兒道:「不像啊!我一直沒有瞧到附近有人,如若他們是身中暗器而死那也該是極為細小的暗器,不可能由很遙遠的地方射來。」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那是說,這些人死得很奇怪了?」

    蘋兒道:「是的,我正感思解不透。」只聽一個銀鈴的聲音接道:「一點也不奇怪,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死亡。」

    轉目望去,只見三丈外,一片深草叢中,緩緩站起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女。

    李寒秋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那人竟是君中鳳。

    蘋兒怔了一怔,道:「原來是君姑娘救了我們。」

    君中鳳緩步行了過來,臉上是一片冷肅的神色,緩緩說道:「我並非為了救你們,而是我恨他們,才出手對付他們。」

    蘋兒道:「不管怎麼說,姑娘總算是解了我們的危難,我們一樣的感激。」語聲一頓,道:「姑娘暗器手法驚人,小妹竟然瞧不出來。」

    君中鳳冷冷攔道:「他們根本不是傷在暗器之下。」

    蘋兒道:「小妹也未見姑娘出手,姑娘如何傷了他們呢?」

    君中鳳道:「是傷在你們最瞧不起的毒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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