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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六章 行舟江上 文 / 臥龍生

    李寒秋心中暗道:「聽兩人對話口氣,顯然是早已約好了,不知何以於長清竟然聽不出船上何許人?」

    但聞帆船上又傳來那宏亮的聲音,道:「家兄日前身受重傷,無法如約而來,由我代他來此。」

    於長清道:「你是老二麼?」

    舟上人應道:「不錯,兄弟蔡虎。」

    語聲一頓,按道:「這段江岸,有一片淺灘,大船無法靠岸,但兄弟早已有備,帶了一葉小舟而來,兄弟放下小舟,迎接諸位上船。」

    於長清道:「令兄為何所傷,傷勢如何?」

    蔡虎應道:「一言難盡,於兄上船之後,兄弟再詳細奉告。」

    話聲甫落,夜色中果見一葉小舟,破浪而來。

    蘋兒望望薇花夫人道,低聲說道:「師父,這女人怎麼處理呢?」

    於長清道:「帶她上船。」

    談話之間,小舟已然靠岸。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那小舟長不過八尺,絕難一次共乘八人,只得分批而行,登上巨舟。

    一個身材高大,身著黑衣短衫長褲的大漢,站在艙門口處迎接。

    於長清一拱手,道:「有勞大駕了。」

    那黑衣人正是蔡虎,抱拳說道:「我們兄弟身受於兄大思,唸唸無以為報,此番得效微勞,正是心中之願,於兄怎的客氣起來了……」一側身,接道:「諸位請入艙中坐吧!」

    於小健等三兄弟,當先入艙,蘋兒抱著薇花夫人,緊隨著三人之後,魚貫行入艙中,但君中鳳卻不肯入艙,轉身向船頭行去。

    於長清道:「君姑娘,怎不進入艙中坐呢?」

    君中鳳停下腳步,道:「賤妾想瞧瞧夜中江景。」

    李寒秋低聲說道:「君姑娘為了我。」

    於長清一揮手,道:「你先進入艙中坐吧!老夫去勸她幾句。」

    李寒秋點點頭,舉步入艙。

    於長清緩步行近君中鳳,低聲說道:「姑娘可是為了那李寒秋麼?」

    君中鳳道:「他為了要報父母之仇,處處與方秀為敵,但他卻是逼死我父母的仇人,那慘景歷歷如繪,常在我腦際浮現。」

    於長清接道:「孩子,你們的情形有些不同,那太極劍李清塵,乃是一代仁俠……」

    君中鳳接道:「我知道,我爹爹作惡多端,所以,他們該死,禍延兒女,使我落得此等的淒涼處境,我不能找他報仇,但我總該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清靜吧!」

    於長清點點頭道:「孩子,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亂萌奇想。」

    君中鳳淒涼一笑,道:「你怕我投江而死,是麼?」

    於長清道:「是的,孩子,我怕你想不開。」

    君中鳳歎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在比這艱苦十倍的境遇之中都能夠忍不下死,我要活下去,看下去。」

    於長清道:「唉!孩子,老夫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此刻,老夫不得不講明白了。」

    君中鳳道:「什麼事?」

    於長清道:「老夫雖然收了三個孤兒,認作弟子,但他們的才智實不足以傳我之學。方秀把你送來此地,老夫第一眼,就看出了你是個深具慧眼的女孩子,希望能把一身所學傳授給你。」

    君中鳳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傳授給我?」

    於長清道:「不錯,你才能學得老夫的異術。」

    君中鳳有此受寵若驚,緩緩說道:「我,一個平凡苦命的女孩子,如何能承繼老前輩的衣缽呢?」

    於長清道:「這不是苦命和際遇,而是要具有那一份聰明才慧的人才成……」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此後,咱們就要在這艘大船之上,渡過一段時間,我也要在這艘大船之上,傳你的武功。」

    君中鳳怔了怔道:「咱們此後一段時間之內,都要住在這艘大船之上麼?」

    於長清道:「不錯,此後一段時日,咱們就乘此巨帆,航行於長江之中。」

    君中鳳沉吟一陣,道:「老前輩要晚輩如何?」

    於長清道:「我要你暫忍一時之氣,千萬不要和李寒秋造成衝突。」

    君中鳳道:「這個,倒不勞老前輩費心了。晚輩不會和他衝突,而且。我也不能和他衝突,以他的武功,殺我易如反掌。」

    於長清道:「在下看李寒秋的為人,不似窮凶極惡之惡,絕不會對姑娘有何不利舉動。」

    君中鳳道:「他逼死我的父母,我應該恨他才是,他如何還能恨我呢?」

    於長清道:「所以,我要勸姑娘多多忍耐一些。」

    君中鳳道:「老前輩放心吧,晚輩絕不會使你增添一點麻煩。」

    於長清道:「那就好了。」轉頭望去,只見李寒秋站在艙門口處,顯然把兩人的談話,聽得十分清楚。

    於長清輕輕咳一聲,道:「寒秋,你過來。」

    李寒秋依言行了過來,欠身一禮,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

    於長清道:「你認識君姑娘?」

    李寒秋點點頭道:「認識。」

    君中鳳淒然一笑,欲言又止。

    李寒秋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很對不住君姑娘。」

    君中鳳道:「過去的事,不要再談了,我父母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只是我看到他們死的,心中難免有著難忘的印象。」

    李寒秋道:「過去,我滿懷仇恨,出手難免毒辣……」

    君中鳳接道:「現在呢?」

    李寒秋道:「現在,我似是長了很多見識。」

    君中鳳道:「就只是這些話麼,我都聽到了。」

    李寒秋欲言又止,輕輕歎息一聲,轉身行入艙中。

    於長清望了李寒秋背影一眼,低聲對君中鳳道:「君姑娘,那李寒秋似是有意和姑娘和解。」

    君中鳳道:「老前輩太給我面子了,他是憐憫我罷了,我不能殺他報仇,至少可以不用接受他施捨的憐憫吧!」

    於長清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說的也不能算錯。」

    君中鳳道:「老前輩能諒解晚輩,我心中十分感激。」

    於長清點點頭,道:「孩子,我知道此情此景,會使你生出很大的感慨,但你必須多多忍耐。」

    君中鳳道:「晚輩身世坎坷,際遇非常,自信忍耐之力,非常人能夠及得,老前輩但請放心就是。」

    於長清道:「唉,只是委屈你了。」

    君中鳳淒然一笑,道:「晚輩自信有著忍耐之力,老前輩不用為我多慮。」

    於長清道:「我告訴他們,盡量給你準備一間靜室。」

    君中鳳道:「多謝老前輩了。」

    這時,巨帆已然開航而行,呼嘯江風,吹得人油生寒意。

    於長清低聲說道:「孩子,外面風大得緊,你到艙中休息吧!」

    君中鳳一欠身,道:「多謝老前輩。」緩步向艙中行去。

    蘋兒和李寒秋,都站在艙門口處,眼看君中鳳行了進來,微微頷首作禮。

    君中鳳也對兩人頷首一笑,直向後艙行去。

    於長清大步行了進來,緊追君中鳳身後,行入後艙。

    大約一頓飯工夫之久,於長清才緩步從後和艙中行了出來。

    蘋兒迎了上去,道:「咱們要到哪裡去?」

    於長清道:「咱們乘這艘帆舟,永不停艙於長江大河之中。」

    蘋兒啊了一聲,道:「不讓方秀找到咱們落足之處?」

    於長清道:「方秀耳目靈通,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就可找出咱們棲身這帆船之上了。」

    蘋兒望了穴道被點,躺在木椅子的薇花夫人一眼,道:「這女人如何處置,總不能留著她吧?」

    於長清道:「暫時留著吧,我想這薇花夫人,日後必然大有用處,不過……」

    蘋兒接道:「什麼事?」

    於長清道:「這女人武功高強,滿身都是暗器,留著她實也可怕得很。」

    蘋兒道:「我只知道他們和方秀互通聲息,但他們實際內情如何,除了方秀之外,別人都不清楚。」

    於長清道:「薇花夫人清楚。」

    蘋兒道:「她肯說麼?」

    於長清道:「咱們要長住這大船,時間很充分,可以慢慢地問她啊!」

    蘋兒道:「師父說的是。」拍活薇花夫人啞穴,點了她四肢穴道:「夫人神智未失,當已知目下身置何處了?」

    薇花夫人道:「你很小心,點了我身上六處穴道,我如何還能動得了呢?」

    蘋兒略一沉吟,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以夫人的聰慧,絕不會做傻事了。」

    薇花夫人道:「不用捧我,有什麼話,還是明說了吧!」

    蘋兒道:「夫人快人快語,我也不繞***了,在下想請教夫人一件事。」

    薇夫人道:「什麼事?」

    蘋兒道:「你們和方秀勾結,定有重大的圖謀?」

    薇花夫人道:「聽你講話的口氣,似乎是你一點不知道內情。」

    蘋兒道:「我如知道了,自然不會再問你了。」

    薇花夫人道:「我們謀圖的事,十分重大,不知你要問什麼?」

    蘋兒道:「我什麼都要問,咱們要一件一件的談,好嗎?」

    薇花夫人巳覺出蘋兒是位極不好對付的人,點點頭,道:「好吧!先談什麼?」

    蘋兒道:「我想知道茅台紫薇宮和方秀之間,是什麼一個關係?」

    薇花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應該算朋友吧,彼此之間,互為相助。」

    蘋兒心中暗道:「必得趁此機會,從她口中間出一點內情,也好通知各大門派,準備應變。」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那方秀除了和你們紫幕宮勾結之外,似乎是也和很多武林雄主勾結,似是要大展鴻圖,是麼?」

    薇花夫人道:「準備創出一個霸統江湖的局面。」

    蘋兒嗯了一聲,接道:「我自幼在方家大院中長大,對方秀的隱秘,知道不少,如你想講謊言,那就要小心一些,免得被我拆穿了內情。」

    薇花夫人道:「我可以詳細告訴你們,不過,我說完了你們再殺我,說與不說,豈不都是一樣?」

    蘋兒道:「你要談條件?」

    薇花夫人笑道:「嗯!如果我一定死,自然不用說了。」

    蘋兒道:「有一件事,我想說個明白,我問你的事,都是無關重要的事,你說給我聽聽,那不過是為了好玩,就算我知道了,也不過好玩而已。」

    薇花夫人淡淡一笑,故意提高了聲音,道:「我相信有很多隱秘,你還不知道,我如說出來,對整個武林大局,也許都會有些幫助。」顯然,她似是有意的提高聲音,希望使於長清和李寒秋完全聽到。

    蘋兒道:「夫人可是提醒我們,使我們覺得這件事很重要,是麼?」

    薇花夫人道:「你們可以不聽,我也不一定非講不可。」

    其實,李寒秋和於長清都早已走了進來。

    於長清輕輕咳了一聲,道:「薇花,不用你說,我也知曉了一個大概內情。」

    薇花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們可知道半年之後,整個武林大局都要改觀麼?」

    李寒秋忍不住,道:「什麼改觀?」

    薇花夫人道:「整個武林局勢,方秀可以兵不血刃,很輕鬆地控制武林大局。」

    李寒秋道:「當真麼?」

    薇花夫人道:「你們可以不信啊!」

    李寒秋回顧了於長清一眼,目光又轉到薇花夫人的臉上,接道:「夫人可否說得詳細一些麼?」

    薇花夫人搖搖頭,道:「為什麼我要說得詳細一些呢?」

    於長清一皺眉頭,道:「為什麼我要說得詳細一些呢?」

    於長清道:「薇花,你可知道你此刻的處境麼?」

    薇花夫人道:「我知道,你們隨時可以殺死我。」

    於長清道:「所以,老夫希望你說話時,要多多考慮一下。」

    薇花夫人笑道:「我知道,我心中多藏一分隱秘,就可能多一分生機。」

    於長清道:「那要看你對什麼人?對老夫,這方法只怕很難行得通。」

    薇花夫人臉色一變,道:「於老頭,難道你真要殺我?」

    於長清道:「那要看夫人了。」

    薇花夫人道:「看我什麼?」

    於長清道:「看你肯不肯合作?」

    薇花夫人道:「如何一個合作之法?」

    於長清道:「你乖乖地守在這裡,日後,我們棄舟登陸時,自會放你離去。如是你若不肯合作,那就很難說了,老夫不殺你,也無法保證你的完全。」

    薇花夫人道:「你們要在這帆船上住半年,難道要因我半年?」

    於長清道:「除此之外,不知夫人有何高見。」

    薇花夫人道:「好吧!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了。」

    李寒秋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不問方秀的陰謀?」

    於長清道:「方秀是何等陰險的人,豈可真讓薇花夫人參與機密,不要聽她胡扯了。」

    薇花夫人道:「你說什麼?」

    蘋兒接道:「我師父在說,你在騙我們。」

    薇花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們儘管安心在這巨舟之上住下,方秀決不會來找你們。」

    李寒秋道:「為什麼?」

    薇花夫人道:「他太忙,無暇來找你們。」

    於長清道:「他忙著連絡天下各方梟雄,準備在江湖上造成一個新的局面,是麼?」

    薇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於長清笑道:「你認為這是很機密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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