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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五章 再鬧武館 文 / 臥龍生

    青衫人躍下馬背,突然舉步,直朝藍衫大漢行了過去。

    常萬奇厲聲喝道:「站住!一橫身攔住去路。」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閣下可以和人動手麼?」常萬奇道:「在下是排解糾紛,情非得已。」

    青衫人一側身子,避開常萬奇,仍向那大漢衝去。

    常萬奇右手一抓,疾向青衫人腕脈之上扣去。

    青衫人腕勢一沉,食、中二指反扣常萬奇的脈穴。

    李寒秋看兩人動手情形,那青衫少年,分明是一身懷絕技的高手,變招奇快,出手還擊,就把常萬奇迫得向後退避兩步。

    那少年迫退了常萬奇,立時縱身而起,落在那藍衫大漢身後。

    青衫少年和常萬奇的打鬥,就在李寒秋的桌位旁側,李寒秋未出手干預,但也未走避,一直坐在原位上未動。

    那青衫少年迫退常萬奇後,從李寒秋頭上躍過,右手一探,抓住那藍衫人的右腕。

    李寒秋看得清楚,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人不敢還手,難道也不敢逃避麼?」

    只聽那青衫少年冷冷說道:「人家這會武館中有規矩,咱們不能在此動手,你如心中不服,咱們找個地方,再決一次勝負也好。」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藍衫人面色蒼白,望了那青衫少年一眼,道:「要我現在走麼?」

    青衫人道:「你如不肯走,難道要我取下你的人頭,回去交差麼?」

    那藍衫大漢,不再多言,緩緩站起身子。

    青衫人牽著藍衣大漢的右腕,繞過李寒秋的坐位,向外行去。

    李寒秋看那藍衣大漢垂頭而行,似是全無反抗,暗道:「這藍衣大漢,定然是做了什麼虧心的事。」只見那青衫少年雙手一揮,突然把那藍衣大漢掄起,挾在脅下一躍而起,騰上馬背。

    這雖是片刻時光,但常萬奇已然招來了兩個伙什,關上了會武館大門,守在門側。

    李寒秋心中暗道:「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那常萬奇明知這位青衫少年武功高強,但為了顧全顏面,也不能放他走了。」

    但見常萬奇快行兩步,攔在青衫人的馬前,道:「閣下想走了?」

    青衫人道:「是的,咱們幸而未犯貴館的規矩,沒有動手。」

    常萬奇道:「但你要帶人走,也一樣犯了本館的規則。」

    青衫人道:「他甘願跟我走,有何不可?」

    常萬奇道:「你把他放下來,在下問個明白,如是這位朋友出於自願,咱們絕不留難。」

    青衫人左手一提韁繩,道:「閣下再不讓路,在下要放馬衝過去了。」

    常萬奇道:「朋友這匹馬不錯,如是死了,實在可惜。」

    青衫人突然一加襠勁,快馬驟然間向前奔去。

    常萬奇右手一揚,迎著馬頭拍去。

    只見那青衫人右脅挾人,左手一探,硬接常萬奇掌勢。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

    青衫人掌心內力湧出,震得常萬奇向後退出兩步。

    青衫人一掌震退了常萬奇,健馬也同時起步,衝向大門。

    兩個擋在大門口的大漢,一揚右手,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齊攻向那青衫人。

    同時,那常萬奇又向那青衫人衝了過去,右手一探,抓住了馬尾。

    青衫人疾快地離鞍而起,躍下馬背。轉目望去,只見廳中又有兩個中年大漢奔了出來,迅快地對青衫人布成了合圍之勢。

    常萬奇冷冷說道:「朋友的武功很高,不過,目下會武館中,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同道,都將會保護這一立下的規矩,使它不受人輕蔑。」提高了聲音,接道:「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還望朋友三思。」

    青衫人緩緩說道:「窮不跟富鬥,民不和官鬥,你們這會武館雖然有很多武林同道,但也嚇不倒區區。」

    常萬奇道:「閣下究竟是何身份,請說個明白出來如何?」

    李寒秋聽那常萬奇的口氣,忽地軟了下來,暗道:「大約這會武館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和朝廷、官兵作對。」

    只聽青衫人冷冷說道:「閣下一定要問麼?」

    常萬奇道:「不錯,問個明白,在下也好向天下英雄有個交代。」

    青衫人道:「欽差南七省巡察御史周大人駕總護衛左良平。」

    常萬奇呆了一呆,道:「欽差周大人到了金陵麼?」

    左良平道:「到此已有三日。」

    常萬奇道:「這個,在下怎未聽人說過?」

    左良平道:「他拜受欽命,方查那封疆大吏,有無惡跡,自是用不著招搖過市了。」

    常萬奇道:「周大人現在何處?」

    左良平臉色一變,道:「你問此作甚?」

    常萬奇道:「左兄不要誤會,在下只不過隨口順問罷了。」

    目光轉到那藍衫人身上,道:「這位兄台,又是什麼身份呢?」

    左良平道:「欽差大人嚴命擒拿的要犯,夠了麼?」

    常萬奇道:「夠了,不過……」

    左良平道:「不過什麼?」

    常萬奇淡淡一笑,道:「不過,在下還是希望左兄能夠遵守本館規矩。左兄目下雖然是欽差大人的護衛,但也是出身武林,左兄如等到會武館打烊之後,擒他於會武館之外,不但可覆上命,而且也和兄弟交了朋友。」

    左良平道:「閣下不聽左某良言,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說話中,突然縱身而起,直向那圍牆上面飛去。

    但見人影一閃,會武館中,疾如流星般射出一人,橫裡截住了左良平。兩條人影,撞在一起,同時跌落在地上。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館中躍出之人,是一位五旬老者,身形瘦小,留著兩撇八字鬍。

    左良平回顧了一眼,緩緩放下手中藍衣大漢,仰天打個哈哈,道:「看來,在下必得闖出去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不知道這左良平是否真的是公門中之人。」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也不答話,只是冷冷地望著左良平。

    左良平和他對過一掌之後,已知他武功高強,不可小覷,暗中已提聚真氣,緩緩揚起了右掌。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始終不發一言,但卻蓄勢戒備。

    左良平道:「小心了。」

    右手疾沉,快速絕倫地拍出一掌。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那留著八字鬍的老者,又是硬接左良平的掌勢。

    但見人影閃動,掌形交錯,蓬蓬之聲,不絕於耳。顯然,兩人在搏鬥之中,常常硬拚掌力。

    兩人動手十餘招,那左良平突然縱身而起,躍上圍牆,又一個飛躍,消失不見。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也不追,很快地轉身進入館中。

    那藍衫大漢,似是已被青衫人點了穴道,靜靜地躺在地上。

    當下常萬奇神情嚴肅地緩步行到那藍衣大漢身前,在他身上拍了兩掌,那藍衣大漢伸動一下雙臂,挺身而起。

    這時整個的會武館中,一片靜寂,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常萬奇望著那藍衣人,道:「朋友貴姓?」

    藍衫人道:「在下姓田。」

    常萬奇道:「田朋友認識那位青衫人麼?」

    藍衣人點點頭,道:「認識。」

    常萬奇道:「朋友似乎很怕他?」

    藍衣人道:「我非他之敵,和他動手也是枉然。」

    常萬奇道:「他自稱公門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藍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常萬奇道:「咱們救了你朋友,和公門中人結了嫌怨,希望你朋友能夠為咱們幫個忙。」

    藍衣人道:「要在下如何幫忙?」

    常萬奇道:「自行投案。」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區區原想來此避難,館主……」

    常萬奇道:「我知道,朋友如是開罪了武林同道,不論那人是何身份,只要朋友在會武館中,咱們都會為你作主,但對公門中人……」

    藍衣人道:「有些害怕,是麼?」

    常萬奇哈哈一笑,道:「如是害怕,咱們剛才也不會為你朋友撐腰了。不過,這地方每日都有休息的時間,那時間,也無法再留會武館中了,算起來,只不過還有幾個時辰,那時,朋友難免被擒之危。」

    藍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投案事小,但砸了會武館的招牌,豈不被天下英雄恥笑。」

    常萬奇怔了一怔道:「會武館成立迄今,從未和公門中人為敵。」

    藍衣人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告辭了。」

    常萬奇道:「我送你去。」

    藍衣人道:「館主怕我逃?」

    常萬奇道:「也許那左良平還在外面等你,你一人行動,只怕有些危險。」

    藍衣人歎息一聲,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會武館,竟然是徒具虛名。」

    常萬奇道:「本館為閣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和堂堂朝廷命官結一嫌怨。難道還徒具虛名?」

    藍衣人哈哈一笑,道:「但你們心中害怕,所以,要把我送往公門。」

    這會武館,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人物,立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議,都覺那大漢講的十分有理。

    常萬奇提高聲音,道:「但會武館人夜就要打烊,閣下也不能長留這裡,你武功不如左良平,那是無法避免為人生擒了。」

    藍衣人道:「你知道我被擒去之後,是個什麼罪名?」

    常萬奇道:「什麼罪名?」

    藍衣人道:「死罪,那周御史帶有上方寶劍,立時可處決犯人。」

    常萬奇道:「你朋友的意思呢?」

    藍衣人道:「按你們館中的規矩行事。」

    常萬奇道:「怎麼說?」

    藍衣人道:「先讓在下好好在此休息半日,貴館打烊時,在下就走,也許在夜色掩護之下,在下還有逃命的機會。」

    常萬奇尷尬一笑,道:「朋友說的是,你先請坐。」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高聲接道:「夥計們準備傢伙,抗拒官兵,諸位同道如願留此,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我們歡迎萬分,不願留此的,在下也不強留,儘管請便。」

    這些人雖然都是武林中人,但要他們明火執仗的和官兵對抗,卻是多有不願,一下子走去了大半。

    常萬奇目光轉到那藍衫大漢身上,道:「會武館大半要毀在你朋友手中了。」

    藍衫大漢似是大感慚愧,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雷飛和我約好在此相會,怎的這久沒有消息?」

    這時,會武館的人,大都停下杯筷,等待著拒擋官兵。

    那藍衫大漢似是大感羞慚地坐在李寒秋的對面,垂首不語。

    李寒秋看會武館風聲鶴唳,心中暗笑,且久等雷飛不見,卻又使李寒秋煩惱,緩緩站起身子,正想出館瞧瞧,卻聽得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道:「李兄弟,快坐下去,如若咱們運氣好,也許能藉機會殺死江南雙俠。」

    這聲音雖然細微,但一入李寒秋耳中,就能辨出是雷飛所發。

    聽聲辨位,聲音就起自桌位對面,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那藍衫人就是雷飛所扮,但那左良平又是誰呢?」

    但覺重重疑問,湧上心來,又緩緩坐了下去。

    常萬奇緩緩行過來,道:「朋友,有事情儘管請走。」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沒有事。」

    雷飛沒有說錯,一頓飯工夫左右,方秀帶了兩個從人,急急到了會武館。

    常萬奇急急迎了上去,躬身一禮,低言數語。

    方秀心中似是亦甚焦急,就站在門內聽那常萬奇的報告。

    李寒秋望了方秀一眼,胸中燃起了仇恨之火。

    他一直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手刃親仇的機會,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一下放在身上的長劍,目光轉動,環顧了四週一眼。

    只見整個的會武館中,還有三十餘人。

    李寒秋心中明白,這些留在此地的人,都可能與江南雙俠有關,但如雷飛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擋住他們的攻勢,自己就有了搏殺方秀的機會。

    只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李兄弟,小兄三思之後,覺著目下不能出手,殺了方秀,只怕要促使江南形勢全面發生變化,為了武林大局,還望李兄弟忍耐一下。」

    李寒秋冷冷地望了對面的藍衫大漢一眼,截然不語,心中卻反覆思索著雷飛傳音之言。

    方秀聽完常萬奇報告之後,微一頷首,舉止直對藍衫大漢行了過來。

    李寒秋心中怦然,情緒激動,不知是否該拔劍出擊。

    那藍衫人有無限的羞識,垂下頭去,望也不敢望方秀一眼。

    方秀目光轉動,先望了李寒秋一眼,笑道:「朋友從哪裡來?」藍衣人道:「兄弟來自燕趙。」

    方秀道:「貴姓啊?」

    藍衣人道:「在下姓田。」

    李寒秋心中暗道:「好,雷字去掉上面一個雨字,自然是田了。」方秀道:「朋友一向在哪一條道上走動?」

    藍衣人道:「兄弟在黑道中走的。」

    方秀道:「採花麼?」

    藍衣人道:「兄弟單戒一個淫字。」

    方秀微微一笑道:「淫字除外呢?」

    藍衣人道:「無所不為。」

    方秀淡淡一笑道:「朋友很坦誠,放心在此休息。」

    藍衣人接道:「左良平武功過人,在下自知難過今夜子時。」

    方秀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安心在。」

    舉步直向內室中行去。

    常萬奇低聲說道:「朋友,你的造化來了,方院主答應你一句話,那就等於給你披上一道護身符。」藍衣人道:「館主相救之情,在下沒齒不忘。」

    常萬奇笑道:「不敢當,田兄請稍坐片刻,方院主答應了你,自會給你安排去處。」藍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仗憑館主美言了。」

    常萬奇道:「兄弟力能所及,無不全力效勞。」大步追隨方秀而去。

    李寒秋強自忍耐下心中的激動,靜坐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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