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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文 / 臥龍生

    周簧道:「老夫亦曾為此事耗費去無數的心血但每次劍招遞出就覺破綻過多數十年竟然空負絕學未曾一用想來那下冊之中定有克敵變化的詳細記載但上冊乃基本劍式料想南疆一劍皇甫長風也和老夫一般無能以克敵變化想出『天龍八劍』基本劍式。」

    林寒青道:「老前輩可仍然記恨著那皇甫長風麼?」

    周簧道:「那次火拚之後我們都有了悔意雖然杯酒言歡前嫌盡解但數十年來卻從未再見過一面。」

    林寒青道:「這又為了什麼?」

    周簧接道:「這其間他雖曾一度到處追尋於我但均為我避開後來他大概已知我心意堅決也就不再勉強追尋我了歲月匆匆如今都已是須如雪的老人了回前塵當真是感慨叢生。」

    林寒青道:「老前輩既有悔意何以仍不和那皇甫長風相見呢?」

    周簧道:「老夫自有苦衷唉!這痛苦埋在我心中數十年了今宵要一吐為快我們那次火拚雖然導火於外人挑撥但真正的原因卻是我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對我們情意相同難作取捨因此青春磋砣空端獨守我們兩人心中都知道除非我們兩人之中有一個死去那女子恐將永遠不嫁但自那次火拚之後我就悄然遠隱直待他們三年後結成夫婦我才重出江湖。」

    林寒青歎息一聲道:「老前輩仁俠胸懷捨己全人可敬!可敬!」

    周簧黯然說道:「孩子但我付出了可怕的代價數十年刻骨銘心的相思寂寞。」聲音中隱含著無比的淒涼。

    林寒青心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覺千言萬語不知從那裡說起只好默然不語。

    周簧忽然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老了!老了!往事如煙還想它作甚?」

    目光一轉望著林寒青道:「孩子過來我傳你『天龍八劍』。」

    林寒青依言走了過去。

    周簧滿臉肅秘的說道:「『天龍八劍』曠世奇學非具慧根之人難以習練老夫今宵傳你一則酬謝你千里迢迢送藥之情二則是為令堂苦心所感三則不忍使此一絕技埋沒但你能否學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許你能憑此絕學傲視四海揭開你身世之秘也許你和老夫一般的空負絕藝不能用作克敵之用。」

    林寒青道:「老前輩何等武功但苦思數十年仍然難解箇中之妙晚輩才難得及萬一只怕有負厚望。」

    周簧道:「老夫當授你信物一件你去見那皇甫長風要他酷給你克敵的變化。」

    林寒青道:「晚輩當盡力而為。」

    他想到周簧言中傲視四海揭開你身世之秘隱隱意識到自己的身世關係著武林間一大隱秘必需有舉世無匹的武功始可擔此重任是以對周簧傳武之事亦不再歉辭。

    只聽周簧長長歎息一聲道:「以老夫推想皇甫長風這些年來亦必和老夫一般對那失去的友誼有著深深的懷念和悔恨見我信物當不致拒你千千里之外……」

    他仰起臉來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道:「這只是老夫的推想而已人心難測也許他這些時日中早已把昔年老友拋諸九宵當年的友誼忘諸腦後此事只能盡老夫之力致於他肯否傳你那就非老關所能保證了。」

    林寒青道:「不論那皇甫長風肯否授以我『天龍八劍』的變化對老前輩這番盛情大德晚輩是一樣感激。」

    神判周簧搖頭冷笑道:「老夫做事向不要人感激只不過是行心之所安而已。」

    林寒青知他被人尊稱一代大俠自非平常之八當也不再多言。

    神判周簧暗自提了一口真氣伏身撿起地上的參商劍肅然說道:「孩子留心了。」

    林寒青趕忙澄清胸中雜念凝神觀看。

    只聽周簧說道:「上乘劍道貴在以心使意以意馭劍。」

    林寒青仔細看去只見他緩緩閉上雙目神態間一片誠敬氣度威嚴凜然難犯單是這份氣度就使人油生傾服。

    周簧劍橫前胸凝神況立片刻突然睜眼大喝道:「天龍八劍第一式『潛龍升天』。」左手一領劍決右手短劍斜斜指天身軀凌空而起升高一丈左右短劍忽然一沉疾落原地。

    林寒青幼得名師指點劍術造詣甚深這等舉劍而起揮劍而落在別人看來毫無出奇之處但林寒青卻注意他手中的短劍起落之間緩緩移動的部位無一處不是可攻可守的地方。

    但見周簧收了短劍說道:「這一式必須得絕佳的輕功才能配合孩子你自信能夠用得麼?」

    林寒青道:「晚輩雖難及老前輩的從容鎮靜若無其事但自信尚可應付。」

    周簧道:「那很好這一劍本該很多變化但老夫卻悟它不出但如劍不離身前部位不論敵人從何方攻來均可從容化解絕世劍招曠古奇學老夫雖不知它原有的變化劍路但隱隱覺著它蘊含玄機變化無方。」

    林寒青道:「晚輩眼看老前輩劍勢隨著升起身軀移動的部位無一不是恰到好處……」

    周簧哈哈一笑道:「好貨賣識家只憑你這幾句話老夫已覺著藝得傳人了……」

    語聲微頓肅然又道:「孩子第二式『龍游大海』。」

    林寒青凝神望去只見他劍尖領路身隨劍走左右折轉繞行了一周重又退回原地。

    周簧收了寶劍問道:「孩子你可看出這一式的神妙何在?」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晚輩才智難窺奧妙這一式可是在步下的方位麼?」

    周簧點頭讚道:「不錯這第二式基本之變在腳下繞行的方位明踏八卦暗合五宮可惜的是老夫不知手中劍勢變化數十年來老夫苦思此招之用似是適用在強敵環攻之中。」

    林寒青道:「大海遼闊龍行無阻顧名思義這一式當在老前輩的預料之中。」

    周簧道:「這一番曲轉行來看似簡單實在腳下的部位極是難練今宵你只要能夠練熟步法已是才智過人了。」

    林寒青道:「晚輩當全心習練。」

    周簧道:「你隨我身後看我腳步比照學習當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林寒青應聲行去隨在周簧身後宛轉而行。

    看來容易學著難林寒青學習了一個時辰之久仍然是難以運轉自如。

    但在周簧的心目之中已然對林寒青大加讚賞昔年他得到「天龍八劍」劍譜上冊為這「龍游大海」一式苦習三月之久廢寢忘食才得勉強記憶日後數年間無時不習才能漸體精微依然是依圖索級不若傳授這般易學但林寒青能在一兩個時辰行其概略那也是極為難得的了。

    初練時光林寒青只覺舉步運行之間甚不習慣他是側轉突變都和去勢力道大反而行漸漸的熱其要訣興致大增一遍又一遍接連而習不稍停息。

    周簧從分指點時作糾正不覺間天已大亮。

    東方天際升起了一輪紅日金黃色的陽光由峽谷口處照射進來草上露珠閃閃生光有如萬千顆的珍珠灑在山石間深谷晨景幽美如畫。

    周簧仰臉長長吸一口氣道:「孩子今日咱們就到此為止三日後咱們在這谷中相見。」伸手遙指著東南面一座雙峰交接山頭說道:「過了那一處雙峰交接的山頭就可以看到青雲觀了。」

    林寒青道:「怎麼?老前輩不回觀中去麼?」

    周簧道:「老夫不回去了。」轉身西行越過高峰不見。

    林寒青望著周簧的背影消失不見才依照著周簧指示的去路行去。

    果然越過了一座雙峰交接的山頭已看到巍峨聳立的青雲觀。

    林寒青急步奔行直入觀中。

    這時觀中道童都已起身正在打掃庭院一見林寒青回來遙遙施禮相迎但卻未問一言。

    林寒青匆匆奔入室中只見案上早已擺好了精細的早點熱氣還蒸蒸上騰分明剛剛擺好不久。

    林寒青腦際之中一直盤旋著那兩招劍拍的變化步下方位生恐忘記匆匆食過早點又在室中練習了幾遍才登上木榻盤坐調息。

    三日時光匆匆而過這三日有著出奇的清靜除了一個道童出入臥室送來茶點、飯菜之外再也無人來打擾過連那青雲觀主也未來過。

    這回已是和周簧約會之比那學過的兩招劍式經這數日來的習練已漸熟悉看時光距約會周簧的時間還早心中忽然想起已數日未見知命子了亦不知李文揚、韓士公是否已返回來於小龍可有訊息?

    一念啟動百念隨起紛至沓來湧集內心舉步向知命子的靜室之中尋去。

    這時已經是申未酉初時分春日西服透簾而入。

    只見知命子盤膝坐在雲床上正自運氣調息。

    林寒青掀起垂簾一支腳尚未跨入室中知命子已覆然警覺睜開雙目下了雲床緩步迎了上來笑道:「林公子有何指教?」

    林寒青道:「打擾道長清修在下想探聽幾件事問明之後立刻就走。」

    知命子道:「你儘管問吧!不妨事我行功已畢。」

    林寒青道:「晚輩那位師弟的行蹤何處?可是找上參仙龐天化那裡去了麼?」

    知命子道:「貧道昨天還接到飛鴿傳來書信沿途之上並未覺他的行蹤如非走錯了路就是他變了主意中途折回別處。」

    林寒青心中焦急眉頭連連聳動道:「在下擔心他遭遇了什麼不幸。」

    知命子道:「你那兄弟不似早夭之像你可以儘管放心。」

    林寒青輕輕歎息一聲道:「他年輕幼小單獨一人行走在江湖之上實難叫在下安心。」

    知命子緩緩說道:「這幾日對你的關係至大最好暫時忘去一切喜悅、麻煩全心一意學習武功此等千載難逢的機會如若輕輕錯過後悔就來不及了。」說到最後兩句神色間一片莊肅。

    林寒青心頭一凜道:「晚輩敬領教言。」

    知命子起身說道:「令堂命你千里迢迢送來千年參丸用心甚苦尚望你能上體慈母用心不負她一番期望你此刻時光寶貴寸陰如金貧道也不多佔你的時間了。」

    林寒青起身一揖道:「多謝教誨。」轉身而去。

    半月匆匆轉眼而過林寒青每隔上三日就到和周簧相約之處學習「天龍八劍」這日又是和周簧相約之期林寒青依約趕往周簧早已在坐。

    這位揚名江湖的大俠半月來也不知食宿何處只見他身上包紮傷勢的白紗逐漸減少這日已除下十之七八精神也大見充沛盤膝閉目坐在松下。

    林寒青急步上前拜伏地上道:「弟子晚來一步有勞恩師久候。」

    神判周簧緩緩睜開雙目冷冷說道:「老夫已再三聲明我未收你為徒口稱恩師是何用心?」

    林寒青征了一怔;道:「晚輩承蒙傳藝稱叫恩師。豈有錯處?」

    周簧道:「收徒、傳藝本是兩件事情豈可混為一談?」

    林寒青道:「這個晚輩記下了下次改過就是。」

    周簧轉怒為喜微微一笑道:「今宵是咱們最後一次聚明日老夫即將離此他往那『天龍八劍』你可曾記全?」

    林寒青道:「晚輩記下了。」

    周簧道:「好!你演給老夫瞧瞧。」

    林寒青應聲而起拔出參商劍凝神運氣抱元守一領動劍決一口氣演完了八個劍式。

    周簧負手而立看完林寒青演完「天龍八劍」點頭讚道:「難得你記的一式不錯。」

    林寒青抱劍欠身一禮道:「還望老前輩多多指點。」

    周簧道:「劍式已得我真傳只要再加上變化即可用來克敵致於你以後成就能否盡得『天龍八劍』的神髓那要看你的修養了……」

    右手深入懷中摸出一個鐵盒接道:「孩子好好的收藏此盒去見那南疆一劍皇甫長風但在未見他之前。不許妄自啟動。」

    林寒青恭恭敬敬伸出雙手接過藏入懷中。

    周簧輕輕歎息一聲又遭:「孩子此物並非甚麼珍品奇寶但在老夫心中份量之重尤過性命如若那南疆一劍果在人世見著此物當不致拒你之求。」

    林寒青道:「老前輩恩澤廣撥晚輩感激不盡。」

    周簧道:「絕技得到傳人不負先賢一番苦心老夫也可了卻一件心事咱們就此別過吧!」轉身一掠人已到數丈開外。

    林寒青抱拳相送周簧人已不見。

    此刻明月在天水波蕩漾深谷聲泉如雞佩環寒夜幽谷風物給人別有一番寂靜的安適。

    林寒青抬起頭來長長吁了一口氣瞥見一條人影疾如離弦流失而來修忽之間已到身側正是神判周簧去而復返

    只見周簧面色肅然莊莊重重的說道:「如若那六星塘住的不是南疆一劍你要好好代我保存此物老夫如若還在人世今年中秋之間我在青雲觀中等你子夜不見老夫那就是我已死去這鐵盒麼……」

    林寒青接道:「晚輩好好保存妥收珍藏。」

    周簧道:「不用了你把它投諸江海相伴老夫於九泉之下。」言來淒涼哀婉眉宇間隱隱泛起一片情愁。

    林寒青暗暗忖道:「不知這鐵盒之中藏的何等之物他竟如此重視。」

    只聽周簧長歎一聲說道:「如若那六星塘主真是南疆一劍啟看此物之時你要他摒退左右。」說完縱聲長笑聲音清悅有如龍吟深淵鶴鳴九霄笑聲中縱身而起!轉瞬間消失在月光中。

    林寒青收好鐵盒趕回青雲觀去只見青雲觀生知命子手執拂塵卓立觀門之前目往遠天低聲問道:「周大俠去了麼?」

    林寒青道:「走了。」

    知命子微微一歎道:「貧道聞得他辭行長笑已知追趕不上送行不及了。」

    林寒青道:「周老前輩臨去相囑今年中秋俠駕當重臨青雲觀中。」

    知命子點頭說道:「黃山李公子和韓士公都已回現正在等候著你咱們進去吧!」

    兩人穿過幾重庭院直入知命子靜坐丹室室中紅燭高燒木桌上早已擺上素點佳釀李文揚、韓士公、李中慧依序而坐他們正在等待兩人。

    李文揚起身抱拳道:「林兄傷痊癒了?」

    林寒青道:「有勞掛懷小傷已癒諸位此行如何?」

    韓士公幹了一杯酒笑道:「林兄未去這一次打的痛快老朽和李世兄、李姑娘放手施為一鼓氣掃平了桃花居……」

    林寒青道:「可曾擒到那妖女綠綾?」

    李文揚道:「幾個腦都已離去餘下都是二三流的腳色兄弟等才能暢所欲為。」

    林寒青緩步入座端起桌上酒杯道:「兄弟一來為三位接風二來慶功。」舉杯一飲而盡。

    李文揚道:「半月小別林兄似是已開明了許多不似初見之時帶著深沉的憂鬱。」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一人向隅舉座失歡兄弟豈能再煞風景。」

    韓士公一拍大腿道:「不錯咱們武林中人講求豪情義氣砍個頭碗大個疤有什麼好愁好苦的?」

    林寒青淡淡一笑未再接口。

    李文揚緩緩把目光移注到青雲觀主的臉上說道:「周大俠走了麼?」

    知命子道:「此人一生最不喜安居一處難得在一個地方住上十日傷勢尚未全好就離開青雲觀遷往別處了。」

    林寒青道:「老前輩這青雲觀後可有周大俠故交麼?」

    知命子搖頭笑道:「他交往龐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你看他和你在觀後見面就認定他住在附近那就錯了說不定他遠住數百里外和你約會三天見一次面他卻把兩天兩夜還多一點的時間消磨在來往奔行的道途之上。」

    韓士公奇道:「又為了什麼呢?」

    知命子歎道:「他心中蘊藏了無比痛苦終日的奔走忙碌來消磨那痛苦的時光這也許就是促使他俠名大著的動力。」

    林寒青點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不錯他淡泊名利年近古稀早該做嘯松雲不問江湖中事但他卻甘願跋涉奔行於江湖之上為人辛苦為人忙。」

    李文揚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不是他心懷創痛長年奔行跋涉武林之中周簧之名也不致於這般響澈江湖震動武林了。」

    韓土公哈哈大笑道:「生離死別誰能逃得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只要俯仰無愧天地行事無愧於心那就夠了。」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高論不錯天上無常圓之月世間無完滿的人周大俠何等豪情咱們用不著為他擔憂傷情了。」

    林寒青微微一歎欲言又止。

    李文揚知他性格不說的事縱然是苦苦追問於他也是枉然當下搬轉話題說道:「觀主、林兄兄弟這次和舍妹及韓老前輩重入桃花居掃蕩那玄皇教的餘孽雖然泛善可陳但卻得到了一件十分重大的隱秘!」

    知命子素知李文揚為人謙和穩重如非十分重大之事決不會故作神秘接道:「不知何等大事?」

    韓士公、李中慧同時現露出訝然神情望著李文揚顯然韓士公和李中慧都不知李文揚所謂那重大的隱秘之事究系指何而言。

    李文揚目光環視掃掠了韓士公和妹妹一眼說道:「此事生在前輩和舍妹追殺那玄皇教中餘孽之時……」

    韓士公素來性急瞪大了一雙環目說道:「究竟是什麼大事怎的老朽竟一點也不知道呢?」

    李文揚道:「兄弟原想告訴兩位但繼而一想茲事體大萬一咱們忍耐不住只怕要攪亂大局……」

    李中慧接道:「哥哥你說了半天究竟是什麼事呢?」

    李文揚道:「是有關『五毒宮』和天鶴上人……」

    知命子臉色一變道:「可是那五毒宮中人介入了武林的紛爭麼?」

    林寒青聽到天鶴上人四字亦不禁為之精神一振側耳靜聽。

    李文揚就案上取過燭火舉手彈去火灰昏黃的燈光陡然間明亮起來輕輕歎息一聲說道:

    「那桃花居潛居的交皇教中腦在我們趕到之前早已遁走初時我還以為他們耳目靈敏事先得到消息設下埋伏誘敵深入或是自知不敵為保基業遠走避敵是以我等深入之後不見敵出現高手搬心中反而忐忑不安及至韓老前輩和舍妹連傷數敵之後仍不見有強敵出面相抗才引起我的懷疑之心趁著韓老前翻舍妹分頭追殺殘敵之時我就獨身深入密室……」

    他臉色逐漸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

    「我在那桃花居中作客甚久對那地方的形勢早已十分熟悉雖早知那花樓翠閣之下早有密室隱道但卻從未去過心想強敵禁要之處定然戒備的十分森嚴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我意料之外……」

    林寒青道:「昔日兄弟被那妖女綠綾的迷藥迷倒遭擒曾被押入那地下密室在我記憶之中那地方不但戒備森嚴而且門戶重重岔道縱橫工程十分浩大。」

    李文揚道:「不錯那地下密甬道大都用青石堆砌而成堅牢異常如若玄皇教人在甬道之中設下埋伏縱是二、三流的腳色但憑仗那堅壁密道足可擋住我等難入禁地但兄弟一路行去竟然未遇上攔阻之人……」

    知命子道:「江湖險詐李公子定然遇上了驚人之事?」

    李文揚接道:「那市道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一路行去寂靜無聲在下雖然經過了不少風浪但卻從未遇過此等情事愈向前走愈覺驚心不知強敵安排何等埋伏那時情景歸真是疑念橫生深海不該獨身深入但又想到既然深入虎穴豈可空手而返只好硬著頭皮向裡面摸索行去……」

    韓士公道:「李世兄怎不招呼老朽一聲呢?」

    李文揚道:「兄弟雖然有些害怕但卻又激起了好勝之心叉想看看完究竟他們有些什麼利害埋伏心念一轉立時不再猶豫迅快地向裡衝去唉!幸喜有此一念。如若在下中途退回或是在延誤一些時間那就無法有此巧遇了。」

    聽至此處全室中人都不禁緊張起來八道目光一齊集中在李文揚的身上。

    李中慧心中最是焦急.忍不住說道:「哥哥!快些說啦這也值得賣關子麼?」

    李文揚道:「我奔行不過數丈似是已至盡處還想返回忽聽——陣然重歎息之聲傳了過來那一聲歎息充滿著痛苦、淒涼.聽得人毛悚然但也啟動了我的靈智暗運動力舉手向前一推果然有一扇石門.應手而開原來那石門竟然虛掩著石門開啟。立時有一種濃熏的腥味撲入了鼻中……」

    韓士公為了表示他老江湖的身份接口說道:「可是已有人先我們去了一步已把那玄皇教留下的一干腦人物殺死在那密室中麼?」

    李文揚已搖頭過:「老前輩猜錯了。」

    韓士公道。「怎麼?那濃熏的腥味難道不是血的氣味?」

    李文揚道:「不是!」

    韓士公呆了一呆道:「這就叫老夫貓不著了。」

    李中慧道:「哥哥你還是快接下去。」

    李文揚道:「就在那腥味迎面撲來的同時暗影中響起了一個低落的聲音要我快些閃避開去。」

    「當時情景我也來不及多作思考.手中折扇一揮疾掃出去.只聽—聲咕咕怪叫。那撲上的怪物被我折扇擊中但卻傷而未死……」

    李中慧訝然說道:「那是什麼東西?」

    李文揚道:「我進入那密室甬道原來本帶有一支火折子此時情勢危急。只好取出來隨手晃燃藉著火光一看不禁吃了一驚。」

    「在下在江湖之上走動.見過了不少的殺人之事但卻從未見過這等觸目驚心的慘狀。」

    眾人聽得有些緊張起來齊齊問道:「什麼慘事?」

    李文揚道:「那密室的一角橫臥著一個面色慘白的大漢。他身上被一條全身赤紅的怪蛇纏住.頂門上爬著一個茶杯大小的蜘蛛那挨向我的卻是一個全身閃動著金光的蟾蜍已被我折扇所傷蟄伏在一側但敵意尤存轉動著兩支眼睛凝注著我細想當時情景險惡萬分.如非那人出言警告於我.我勢必要傷在那支蟾蜍口下不可。」

    韓士公道:「他在毒物食血之下.仍自強忍痛苦.出言警告於你那是必有所求了?」

    李文揚道:「老前輩猜得不錯但他已快被這三個絕毒之物吸盡了精血。奄奄一息但江湖上奇怪之事常有不可思議之變在未能決定他確是為過毒物所困之前焉知他不是這毒物的主人就這一念之差幾乎又使我延誤了一件大事。」

    林寒青、韓士公等個個聽得入神不再插言相問。

    李文揚環掠了幾人一眼接道:「我一面留神那人的舉動一面藉機四下打量只是這座空空蕩蕩的敞廳之中除了此人之外再無別人.當下心頭一寬看好了退路高舉起手中的火折子希望能看清楚那人的面目但他的大半個面孔盡為那只巨大的蜘蛛遮去無法看得清楚心中正自付思是否該先把這幾種毒物除去耳際又傳來那人微弱的聲音。」

    「他告訴我那紅蛇和蜘蛛、蟾蜍都是絕毒之物只要被咬中一下除了他們獨門的解藥之外別無可救之藥言下隱隱露出身份分明是這毒物的主人。」

    「我當時甚覺奇怪他既是這毒物的主人何以競被這毒物反噬?」

    「他大概已看出了我的懷疑未容我問已搶先說道:「這三個毒物相互克制只要我們斗的它們怒讓它們自相殘殺我即可坐收漁利不用冒險親自下手除去三毒。」

    「他又告訴我除了蟾蜍較笨之外蜘蛛口中的毒絲極是難防能在片刻工夫中在這一廳中結下一片毒網那紅色毒蛇更是撲擊迅快異常的難斗要我用暗器同時出手分襲那紅蛇和蜘蛛以激怒兩個毒物。」

    「致於那蟾蜍早已為我所傷正在蓄怒待說至此處似已力盡聲音微弱的難再聽聞。」

    「我仔細想他之言甚有道理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取出一枚銅錢暗運功力捏作兩半揚手並分向那紅蛇和蜘蛛打了過去。」

    「果然這兩個毒物被我的銅錢擊中之後齊齊抬起頭來那紅蛇當先難張口向那蜘蛛咬去同時身子一縮鬆開了那人手臂、身體。」

    「那毒蜘蛛雖不甘示弱但它卻不和那紅蛇硬拚.長腿一躍跳離開那人頂門迅快的向後退去那條紅蛇卻疾快的過了上去。」

    「這時我手中的火折子已快要燃盡只好重新換燃一支就這一陣工夫那支傷在我折扇下的蟾蜍卻突然咕咕一一聲大叫猛向那紅蛇追去。」

    李中慧突然插口說道:「那人呢?可是乘機脫身了麼?」

    李文揚道:「沒有他仍然靜靜的躺在那裡卻叫我過去說有幾句要緊之言告訴於我要我轉告武林同道我當時心中仍然有些顧慮他連被二種絕毒之物所傷怎的還未死去那人看我又生懷疑長歎一聲說道。他恐已無法等待那三個毒物斗的勝敗了他已是將死之人要我不用多疑。」

    一向冷靜的知命子突然接口問道:「你可依言走過去了?」

    李文揚點頭答道:「我聽他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目中神光渙散分明已經是重傷奄奄的垂死之象縱是第一流的高手此情此景之下也難有所作為一面運功戒備一面依言行去近身之後我才覺他所言不虛他那蒼白的臉色上已然泛現出一層黑氣劇毒已浸入心臟內腑決難再活多久了。」

    「他似是有著迫不及待的焦急未容我開口相詢自行搶先說出他的來歷……」

    知命子道:「他說些什麼?」

    李文揚凝目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燭說道:「他說他來自五毒宮中那贈蛛、紅蛇和蜘蛛該能證明他不是說的謊言……」

    韓士公道:「人之將死其言必善那人如若是真的已經到垂死之境這些話倒是可信!」

    李文揚道:「五毒宮在江湖之上名頭不著晚輩好像是聽人說過但也僅知其名近年中江湖之上亦無五毒宮中的弟子出現但見此人被那三樣毒物所害淒慘之情當下引動了好奇之心那時他似是已經生機瀕絕說完幾句話後全身微微的顫動了起來似是毒性一筋骨都在收縮我一則不忍看他那痛苦才情二則也被那五毒宮內情吸引暗運內功拍了他無、地、人三大穴。」

    「那人得我真氣貫穴之助、痛苦之狀稍減立刻接著說了下去他說那五毒宮中的主事之人.原本是一位很有名的儒醫醫道通神。治人無數集財十分豐厚。只因息下唯一的愛子。死於毒蛇之口。悲傷之餘立下宏願要研製出一種可解蛇毒的藥物。」

    「其人本十分博學心知要想研製出能解天下各種蛇毒的藥物必得先瞭解將種毒蛇油毒性他收了藥店遍請捕蛇能手教他拗蛇之法但天下毒蛇不下數百種毒性各有不同他愈是深入.愈覺這宏願並非短短數年能夠完成決定把有生之年用作完成這樁心願。」

    「費數年之功在一座荷涼山中找細了一處毒蛇群集所在那地方十分陰濕最適毒蛇生存這位儒醫數年弄蛇似是沉醉於此道之中竟然傾盡家財在那座窮山荒谷之中建築了一座堂皇華麗的宅院題名「蛇居」。」

    「這「蛇居」也就是五毒宮的前身其人出身世醫之家素不和武林人物來往所以「五毒宮」在江湖之上竟無名頭。」

    知命子道:「原來有這一段插曲想不到一個不解武功心有救世之人只因行法偏激竟然手創出這等一個恐怖所在。」

    李文揚輕輕歎息一聲道:「周大俠說那五毒宮是一處充滿著神秘惡毒的所在晚輩心中記憶甚深惟恐那人劇毒作言難盡意.當下提醒他刪繁從簡以窺全豹。」

    李中慧接道:「那也得讓他說明白啊!」

    李文揚望了妹妹一眼接道:「那位儒醫就帶了家人和十二個捕蛇能手遷入那「蛇居」之中那地方毒蛇已繞夠多再加上他們由別處捕來的毒蛇真是洋洋大觀一座建築宏偉的大宅中集養著各種毒蛇。」

    「有道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蛇居」中人雖然個個是捕蛇能手但千得一失不到兩年追隨那儒醫移入「蛇居」的十二個捕蛇之人有六個被奇毒的怪蛇咬傷毒而死這時那位儒醫尚未能研製出一種可以治療蛇毒的全能藥物但卻被他想出來一種以毒攻獨的法子因此又開始搜捕蟾蜍用接蛇毒就這般循環推展物物相剋單純的「蛇居」四週五毒遍佈卻成了「五毒混居」一處所在。」

    「那位儒醫久年和五種毒物相處自是難免為毒物所傷但他卻用五毒相剋的道理分食五毒瓦解但隨他進入「蛇居」的妻子、丫頭卻不慣這種生活相繼逃亡但那「蛇居」四週五毒便布逃亡之人都為毒物所傷死於途中……」

    「那人說到此處毒性已。全身又開始扭動起來我雖不惜耗消真氣用內力助他行血暢通但他中毒已深回天無術臨死之前他雖未停口但亦語甚不詳斷斷續續又說了幾句合目死去。」

    知命子道:「你可記得他說過什麼?」

    李文揚沉吟了一陣道:「就我記憶之中。理結出來的大意似是說後來有一個女人進入蛇居那女人受了重傷得那儒醫救活以後……」

    李中慧道:「以後怎樣?快說嘛!」

    李文揚道:「以後他突然改口要我轉告天下武林同道早些……」

    李中慧急道:「哥哥!早些什麼?怎的又不說了?」

    李文揚道:「早些兩字剛剛出口他就死了為兄的也不能編下去。」

    韓士公道:「以他那口氣推斷似是要告訴你早些邀請武林同道趕去那五毒宮趁他們羽翼未豐先來個掃穴犁庭免為武林大患。」

    李中慧道:「那身受重傷進入五毒宮的女人定然是一個武林人物要不然早被那些毒蛇咬死了。」

    知命子歎道:「五毒宮的傳言人言人殊才使那一塊地方更增神秘江湖間以訛傳訛難免有誇張渲染之嫌但李公子聽聞於五毒宮中之人自較可靠可惜他死的早了一刻如能再晚上一盞熱茶工夫咱們也用不著大費疑猜了。」

    李文揚突然一整臉色道:「因此晚輩想去五毒宮中一行求證傳言。」

    林寒青接口說道:「在下亦有此意只可惜我那龍弟去如黃鶴消息咨然難以奉陪李兄同往五毒宮中一行。」

    韓士公道:「老朽倒有一個兩全之計。」

    林寒青道:「願聞其詳?」

    韓士公道:「天鶴上人深入五毒宮去申言為天下武林同道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不多但看他忍辱負重去時的悲壯豪情亦不似故意做作單是為揭露這一件隱秘咱們也該去五毒宮中一行了但此事雖然重大卻不急在一時咱們不妨先行尋找令弟待尋得令弟之後咱們再到五毒宮去!」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這辦法很好以韓老前輩的見聞交遊相偕同行助益不淺。」

    林寒青口中不言心中卻在暗作忖思道:周簧傳了我「天龍八劍」要我去尋找南疆一劍皇甫長風求學實用法門不論那六星塘主是否是南疆一劍但必得去見他一面但此去勢又不能和這幾人結伴同行別人了番好意又不便拒人千里之外一時間大感為難。

    只聽李中慧嬌聲接道:「幾位既然有意一探毒宮我也牽陪一行如何?」

    李文揚喜道:「妹妹有意同行那是最好不過。」

    原來李中慧一向文靜素來不喜在江湖之上闖蕩常年留在黃山大都是李文揚在江湖上遇上了礙難之事飛函召她趕來相助但事成之後就立刻回轉黃山這次自動提出要相陪李文揚等同在江湖上遊蕩一番心中既然感到意外又覺十分歡喜。

    李中慧只覺臉上一熱眉宇間泛起了一片羞紅嬌聲嚷道:「怎麼樣?不可以麼?」

    李文揚心中忽然一動笑道:「可以可以!歡迎至極。」

    李中慧道:「你笑什麼?如若我不同去你們縱然能夠進得那五毒宮只怕也要得大費上一番手腳對付那些毒蛇、蜘蛛等毒物。」

    李文揚道:「不錯妹妹那僻毒珠、雄黃膽可克五毒進入毒宮時倒可以省了很多麻煩。」

    韓士公起身笑道:「天已經不早咱們也該休息下了老朽生就的急性子事情談定說辦就辦明天咱們一早登程……」目光一轉投注到知命子的臉上接道:「還有一事要有勞觀主了。」

    知命子道:「貧道力能所及無不從命。」

    韓士公道:「我等去後萬一林世見那位兄弟回到青雲觀時要勞請觀主留他多住上幾日……」

    李中意微笑接道:「不用了我那雪媚兒通靈異常且有日飛千里之能不論咱們身在何處只管放起雪媚兒快則一日遲也不過兩三天就可以得到青雲觀中的消息了。」

    韓士公道::姑娘有此靈禽那是最妙不過了!」

    李中慧起身接道:「明晨日出時分咱們在觀外集齊登程。」當先向室外行去。

    知命於起身笑道:「一來貧道還在觀中等人二來皈依三清之後.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了歉難奉陪四位。」

    韓士公道:「我等也就此別過明晨不再辭行。」包拳一禮大步出室。

    半宵匆匆次晨已微露.林寒青就趕往觀外想到此次和李文揚等同行只怕難得找機會習練那「天龍八劍」借早起一刻時光趕往觀外重習一遍。

    那知觀門外早有人先他一步而到。

    晨曦中.只見那人一身紅裝卓立在一決突起的大岩石上晨風吹的她衣裙飄飛。

    林寒青只覺—身鮮艷的紅裝特別刺目連那人而貌也不再多看立時轉身向觀中退去。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起自身後道:「林兄留步。」

    林寒青轉過身子突覺一陣香風撲面而來那紅衣人已然停在他的身前。不禁心頭略驚忖道:「這女娃兒好快的身法」心急輪轉口中卻接著說道:「李姑娘有何見教?」

    原來這紅裝少女正是黃山世家的李中慧。

    李中慧被他問的一呆。心中暗道:這人怎生如此問法。言語毫無禮貌。

    她生來心性高傲本要作但見林寒青垂而立一派拘謹之態心也不敢抬起心中怒火頓消微微一笑道:「我剛剛送走那淘氣的表妹林兄起的好早。」

    林寒青道:「姑娘過獎了。」

    李中慧暗道:「這人看上去神貌俊朗風度瀟灑怎的舉動、言談倒像一個書獃子」他簡簡單單的兩句答覆一時間窘得李中慧也想不出適當的話說沉吟了良久才道:「家兄談起林兄武功心中十分敬服……」

    林寒青道:「好說好說那不過是個兄褒獎之言。」

    李中慧嬌聲笑道:「我那位哥哥生來外和內剛要他暗中捧人乃大不可能之事如非林兄的武功使他驚歎決不會對我再三推崇。」

    林寒青道:「在下縱有小成也是難及黃山世家萬一。」

    兩人對答數言林寒青一直垂而立頭也來抬過一次。

    李中慧忽然動了好奇之心。暗道:「這人如此拘謹也不知是天生畏羞或是有意做作今天得試他一試」當下嬌笑一陣道:「聽家兄頌讚林兄之言小妹心中倒是有些不服。」

    她生長在武林中第一世家見聞、交遊雖不及乃兄廣博但亦非常人能及養成了一種灑脫的性格。

    林寒青道:「令兄有意抬舉姑娘不信最好。」

    李中慧看他不怒不火.心中更是好奇.當下說道:「家兄向來不說謊言因此小妹不能不信。」

    林寒青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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