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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十 章  琵琶斷腸 文 / 憶文

    「然後……然後……就老羞成怒。」婁大釗有點洩氣:「總之,醜事沒有干啦……」

    「架卻打成了,對不對?」

    「哼!」婁大釗哼一聲,沒住下說。

    丁開也沒再問,他知道再問下去也沒多大意思,婁大釗準是吃了個大虧。

    栽在一個女人手裡,這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婁大釗當然不好意思出口,縱然說了,也必是遮遮掩掩,浮光掠影,來個王二麻子。

    不過婁大釗雖然不說,在你的神色間已經表露無遺,看來霉頭還觸得不小。

    這女人顯然是個厲害角色。

    更有不可輕視的,她居然跟趙九尊扯上了關係。

    高一虎所見的那個青袍人,無疑就是趙九尊,這種劈人就像劈甘蔗般一劈到底的手法,天下無二。

    趙九尊殺人之後,這個賽珍珠立刻就趕過來佈置了這個陷阱,兩人間的關係顯見已不尋常。

    奇怪的是白夫人,此刻不知去了哪裡,難道她沒參與這宗密謀?突然間介入了一個賽珍珠,委實令人大出意外。

    「走。」丁開忽然道:「咱們得拼拼腳力,盡快趕上白夫人。」

    「此刻要趕了?」婁大釗口氣不對。

    「怎麼?」

    「當初為何要放?」

    「放?」丁開道:「咱們什麼時候捉住她了?」

    「至少有抓好的機會。」

    「機會?」

    丁開道:「你放心,機會並沒錯過,」雙足一點,放步奔去。

    婁大釗無奈,也只好騰身而起。

    山峰越來越險峻,林木越來越茂密,但憑兩人的功力和身法,片刻間又追出七八里之程。

    餘香裊裊,談淡的氤氳在山陵小徑上。

    忽然,濃密的林蔭中傳來了丁丁錚錚這聲,清越悠氣揚;十分悅耳動聽。

    奇怪,山林中哪來這種聲音?是鳥鳴!是猿嘯?都不是,分明是種樂聲。

    丁開一怔,立刻剎住疾行之勢,婁大釗。隨後而到,也頓住了身形。

    這是什麼樂聲?是琴?是箏?只聽叮叮錚掙,抑揚頓挫,隨風飄垂耳鼓,偈是遠隔幾重山嶽。又像近在眼前。

    「是琵琶」鑼大釗說。

    「一隻鐵琵琶。」

    「莫非你知道這個琵琶的人?」

    「就是她」

    「她?」丁開霍然睜目:「你說是賽珍珠?」

    「不錯?」婁大釗扳起臉孔道:「又會彈,又會唱:又會賣弄風情:」

    「居然是賽珍珠?」

    「怎麼?」婁大釗道:「你不相信?」

    「哼,」好大的膽子。丁開沉聲道;「竟然公然向丁某人挑戰。」

    這個彈弄琵琶的,若果真是賽珍珠,這膽子的確不小簡直是目中無人。

    「你敢把她怎樣?」婁大釗說。

    「我?」丁開怔了一下:「臭鬍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咱的意思是你敢殺了她嗎?

    「為何不敢?」丁開話剛出唇,立刻聽出來,原來婁大釗又在用激將法。

    邯鄲道上的遺恨。他想借丁開之手報一報。

    「敢就過去。」

    「這還用說,難道丁某人溜了不成?」

    「咱可告訴你,那支琵琶可不含糊。」婁大釗道:「裡面的花樣多得很。」

    「這個我知道。」丁開說;「大凡鐵鑄的琵琶,裡面確是藏了各種各樣的暗器……」

    「那就快去。」

    「你不去?」

    「哼,咱才懶得見她。」

    懶得見?婁大釗真有這懶嗎?若是碰到喝酒吃肉的事,他準會跑得飛快。

    若是碰到白夫人,甚至是蕭震,或是趙九尊他也不會太懶,只有碰到賽珍珠他就懶了。

    當然,這懶是有道理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想起那宗丟人現眼的事,他臉上已闇然無光。

    「好,你就等在這裡,」丁開當然瞭解他,笑道:「這種女人不見也罷。」

    但他自己卻不能不見,一縱身形穿林而去。

    丁開略諳音律,聽得出這是位琵琶高手。

    但聽音律鏗鏘,鐵緩忽急,忽揚忽頓,急驟處有如千軍臨陣,萬馬御杖,柔緩時則如五月的風,令人舒暢無比心曠神怡。

    驀地一轉,低低切切,又如怨歸嫠媳之歎息。

    丁開聽得入神,不禁有種蕩氣迴腸之感,當下心神一凜,縱步向前闖去。

    密林中枝繁葉茂,野蔓滋生,除了獸跡鳥道之外幾乎絕無路徑,好在還有琵琶聲。

    循聲索驥,這當然不是難事。

    古木蒼蒼,黛色參天,想不到這青色滿眼我密林之中居然還有片小不的曠地。

    丁刀:終於見到了一個人。

    當然,這只是一個女人,一個綽約多姿,懷抱琵琶半遮面的絕色女人,丁開號稱浪子,浪子跟女人多少會扯上點關係。

    雖然丁開並不是真的放蕩好色,整日走馬章台,見過的女人倒是的確不少。

    但像這樣麗質天生的女人卻不多見。

    一襲白衣,長裙曳地,那如雲似霧的香發像絲緞般。

    眼兒媚,臉兒俏,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在這深山荒林之中,人跡罕到之處,這女人卻打份的如赴盛宴。

    此刻她坐在一方山石上,玉指纖纖,輕擾慢捻,琵琶音調忽然一變,其音靡靡,有如呢喃細語。

    「你就是賽珍珠?」丁開跨步走了過去。

    「我……」那女人眼兒—揚,盈盈淺笑:「別打岔,讓我奏完這支曲子。」

    「這是什麼曲子?」

    「鳳求凰。」

    「不錯。」丁開笑道:「真的像是鳳,—只綵鳳,但凰在哪裡?」

    「聞聲而來的不就是凰嗎?」

    「哼哼,別弄了。」丁開道:「我是烏鴉,烏鴉主凶,呱呱一叫,準沒好事。

    「你不像。」

    「不像?」

    「縱然你是烏鴉,此地也沒凶事。」那女人媚眼如絲,「我願意綵鳳隨鴉……」

    「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丁開。」

    「你可知道丁某人—向不聽甜蜜語,任何迷湯都灌不進去的。」

    「這不是迷湯。」

    「不是?」

    「這是牛奶。」那女人微微一笑:「小丁,你長年飄泊江湖,身心俱疲,很需要點營養……」

    「我吃得很好。」

    「-蠢。」那女人咭咭一笑:「吃得好不管用,你要愛情的滋潤,需要—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像只小貓樣的女人。」

    「我就是這個像小貓樣的女人?」

    「不像嗎?」

    「像得很。」丁開冷笑:「所以人鐵爪子很利,殺起人來……」

    「殺人?」那女人道:「我殺了誰?」

    「怎麼?你不是賽珍珠?」

    「我姓路,叫路瑤紅。」那女人抬起頭來,臉如朝霞般越顯紅白:「熟諳的朋友都叫我小路。」

    「江湖上叫你賽珍珠?」

    「是的。」

    她承認了,她就是賽珍珠,也是小路,路瑤紅,那高一虎說正是這個女人,婁大釗不敢見面的也是這個女人。

    這女人到底有什麼厲害?就憑這支琵琶嗎?

    丁開也看不出來,他盯著賽珍珠水中的琵琶,笑了笑說:「這裡面的玩意兒—定不少。」

    「玩意兒?」賽珍珠道;「你指的是暗器?」

    「正是。」

    「不多,一共就是兩種。」賽珍珠道:「—種是淬過毒的,一種沒淬毒的,有毒的—十八枚,沒毒的分為七組,七七四十九枚。」

    「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據實奉告。」

    「怕什麼」賽珍珠眼波—驚:「在你小丁面前,我絕不會笨到用這種暗器的。」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這不管用。」

    「你是很瞧得起我。」丁開笑道:「這是真話?」

    「你若不信,我先繳械,」賽珍珠嫣然一笑,居然將手中的琵琶掉轉遞了過來。

    繳械?這不就是投降嗎?

    丁開當然沒有伸手去接,他盯頭那支琵琶,盯著那雙白嫩的小手,—時間弄不清楚這女人打的什麼主意。

    「你繳了械還有什麼本領?」

    「沒了啦。」

    「沒有?」丁開道:「你最好放明白點,縱然繳了械我仍不會輕易饒你。」

    「不饒我?」賽珍珠道:「我怎麼回事?」

    「難道你不知道?」

    「小丁,我真的不知道,賽珍珠道:「你快說,莫非有什麼誤會。」

    「誤會?」丁開道;「你可認識高—虎。」

    「高一虎怎麼啦?」賽珍珠眼珠一轉:「那只是一個小混混,帶著幾個小小混混……」

    「不錯,」丁開道:「這個小混混和幾個小小混混全都被丁某人宰掉了。」

    「那好啊!」

    「好什麼?」」因為這是群壞蛋,壞蛋當然該死。」賽珍珠道:「小丁,你真了不起,為江湖除害。」

    「厲害?」

    「小混混做不出什麼大壞事,當然只是小害。」丁開沉聲道:「支使這些小混混的才是大害。」

    「說得對呀!」賽珍珠慫恿的道:「小丁,以後要就除大害。」

    她淺笑輕盈,移動了—下身子,讓自己的姿態坐得更優美、更動人,同時伸出玉蔥般的手指.理了理鬃邊的秀髮。

    「不是以後。」丁開道:「要除就是現在。

    「現在?」

    「是的,就是眼前。」丁開冷笑道:「你不知道支使這些小混混的是誰?」

    「是江南蕭震嗎?」

    「不是。」

    「是五霸刀趙九尊?」

    「也不是。」

    「這可難猜了。」

    賽珍珠眨動著長長的睫毛,明眸一閃:「小丁,不管他是誰,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相信你一定鬥得過他。」

    「你這樣相信我?」

    「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

    「晤,對了,你一向獨來獨往,是不要人幫的。」賽珍珠媚眼一瞟:「我說的幫,就是—心向著你,關心你,大英雄的背後多半有個好女人……」

    丁開忽然大笑。

    「你儘管笑,反正我是跟定了你。」賽珍珠道:「你不是笑我不是個好女人?」

    「你是人好戲子。」

    「戲子?」

    「演技精湛,出神人化。」丁開冷笑一聲:「可惜丁某人到過後台,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到過後台?」

    「是的,什麼都看穿了。」

    「小丁,人生本來如戲,你又何必認真。」賽珍珠幽幽一聲歎息道:「只要你肯要我,這一切不都變成了真的嗎?」

    「真的?」

    「最呀!從今以後,我會死心塌地,從一而終,我們的日子一定過得十分愉快。」

    柔情似水,言詞動人,她若真在演戲,這戲演得委實在太好了。

    她說除了她那支琵琶別無本領,這不就是本領嗎?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種無往不利利器,何必還要什麼神兵寶刃?

    丁開盯著她,忽然口角—曬:「剛才那件事,好像還沒說完。」

    「哪件事?」

    「高一虎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我的確不知道。」賽珍珠道;「我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你的。」

    「不用。」丁開冷冷的道:「他臨死之前早已經和盤托出。」

    他說的是誰?」

    「就是你,」丁開雙目一閃,神光逼射。

    「我?」賽珍珠先是一怔,接著咯咯笑了起來:「這不是笑死人了嗎?」

    她笑得很好看,笑得很迷人,香肩顫動,纖腰款擺,就像春風裡的弱柳,水塘中的白蓮。

    「-笑。」丁開叫了一聲。

    「怎麼啦?」賽珍珠抬起頭來。雙眸中水波蕩漾:「你難道真的信了?」

    「我為什麼不信?」

    「這可冤死人啦!」賽珍珠顯昨無限委屈:「一個江湖小混混的話你居然信了,我跟你無怨無仇,有的只是敬仰,只是愛慕……」

    「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我等你。」

    「等我?」丁開沉聲道:「不錯,你是在等我,佈置一個陷講等我入殼。」

    「小丁,你怎麼這樣說。」

    賽珍珠皺起眉頭道:「你既然聽信了高一虎的話,就該留下活口,如今死無對證,叫我去哪裡伸冤?」

    死無對證?這話的確不假。

    丁開一怔,一時間幾乎語塞,只怪婁大釗出手魯莽,活生生將高一虎一掌劈死。

    雖然那高一虎的話,十成至少有九成可信,無奈他人已死,嘴已閉,如今賽珍珠絕口不認,看來這宗公案只有開封府的包龍圖弄得清楚。

    可惜的是包龍圖也已不在人世。

    「小丁,就算你不想要我.也不該用這種方法來栽誣一個弱女子。」

    「她居然變成了……個弱女子。

    丁開不響,嘴角卻拌著—絲冷笑。

    「小丁,怎麼啦?」賽珍珠笑道:「高一虎若真是這麼說的,像你這樣精明的人,還會不留活口嗎?」

    聽這語氣,顯然是要反咬一口。

    「什麼?」丁開雙目一睜:「你的意思是說這一件事是丁某人捏造?」

    「小丁,我不會怪你的。」

    「不怪?這倒真是伶牙俐齒,」丁開嘿嘿冷笑:「不過你想用這種方法在丁某人面前瞎打馬牙,只怕未必搪塞得了。」

    「你想怎樣?」

    「你的嘴巴雖然厲害,但丁某人只相信感覺;你過不了關的。」

    「莫非你要整我一頓?」

    「你量我不敢?」

    「你敢,你敢,誰說你不敢。」賽珍珠幽幽道:「反正我人一個,命一條,再說我早就活膩了。」

    「你活膩了。」

    「怎麼不膩?一個人孤單單的,不知受盡了多少淒涼。」

    賽珍珠眼圈一紅,泫然欲淚。

    「是啊,」丁開鼻孔一哼:「花前月下,風辰良宵,不知你是怎麼過的?」

    他這話當然是在故意諷刺。

    想不到賽珍珠嚶嚀一聲,居然嗚嗚泣泣地哭了起來,香肩抽搐,淚如連絲。

    丁開呆了一呆,他雖然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如今才想到婁大釗的話,這個女人的確難惹難纏。

    怎麼對付她呢?整她一頓?又怎麼整?面對一個梨花帶寸雨,淚眼漣漣的女人,劈她一掌,還是打她一拳?丁開第一次遇到了這樣棘手的場面。

    賽珍珠卻是越哭越傷心,悲悲切切,淚灑羅裙,聽來令人酸鼻。

    若是一個尋常女人,縱然是嚎啕大哭,哭破了喉嚨,聽的人頂多一掬同情之淚,對於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這就不同了,越是哭得淒楚,越是惹人憐愛。

    丁開不是聖人,眼看這副情景,也不禁微微心動。

    但他雖然不是聖人,卻是個強人,心想;「頂多我放你一馬也就算了。」如此一想,當下掉頭就走。

    他喜歡醇酒,她喜歡女人,所以被稱為浪子,若是有人看走了眼,認為這是他的弱點,想擊這個弱點,那就錯了。

    因為丁開喝酒,從不因酒誤事,喜歡女人,也僅止於欣賞,從不迷戀。

    賽珍珠是不是看準了她這個弱點,想利用她的姿色擊中這個弱點。

    「你別走。」她忽然抬起頭來。

    「不走?」丁開冷笑:「此刻不走,丁某人可能會改變主意。」

    「改變什麼主意?」

    「對你說來不是好事。」

    「別嚇我。」賽珍珠長長的睫毛一居然還有淚光閃動:「你沒有這麼狠心。」

    「哦?」丁開道:「這是說你看透了丁某人?」

    「不不,我是憑觀察。」

    「觀察?」」丁開道:「這不是一樣嗎。」

    「我想憑你小丁在江湖上的俠名,怎麼會糊里糊塗對付一個女人,」賽珍珠歎息一聲:

    「若是真的如此,只怪我瞎了眼睛。」

    「誰說丁某人有甚俠名?」

    「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不見得。」丁開道:「就我所知,大家都說丁某人是個浪子。」

    「你不是浪子。」

    「不是?」

    「你是君子。」

    「君子?你真會捧我。」丁開哈哈一笑:「幸好丁某人不是君子,君子可以欺以其方,丁某人若是君子,今天準會栽在你的手裡……」

    「你……」賽珍珠臉色微變。

    也許她已明白,對付一個君子比較容易,對付一個浪子就不這麼簡單了。

    君子直道而行,浪子的花樣會愈出愈多。

    「好,不走就不走。」丁開眼著她,笑道:「快說,你留下丁某人有什麼打算?」

    「這個……」

    「還是那句話,跟定了丁某人是不是?」

    「我……」

    「哈哈,丁某人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種飛來艷福,討到這樣一個標緻老婆。」

    丁開大笑:「不要白不要,這就跟我走吧?」

    「走?到哪裡去?」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又何必多此—問?」

    丁開忽然間像變了個人,走過去伸手一把抓住了賽珍珠一條嫩藕似的胳膀。

    他動作粗野,臉色陰晴不定。

    一個粗獷的男人,有時也深受女人喜愛,但一張陰陽莫測的臉,卻是任何女人都不喜歡。

    丁開顯然是存心要幹幹這種不受歡迎的事。

    「你……」賽珍珠吃了一驚,叫道:「哎喲!你捏痛了我。」

    「痛了?」

    「我們還沒成親呀!」

    「江湖兒女還計較什麼繁文縟節,難道你還想三媒六證,筵開百席?」「但是……」賽珍珠掙扎了一下。

    「怎麼?後悔了?」丁開冷冷道:「後悔已遲!」五指一緊正待加勁。

    「放開她!」左側林中忽然施施然走出一個人來。

    這三個字口齒清脆,卻帶著點命令式的語氣。

    平時在丁開面前用這種口吻說話的人不多,縱然說,丁開也未必賣帳。

    但這回奇怪,丁開不但不奉綸音,立刻五指一鬆,放開了賽珍珠,臉上居然還綻開了笑容。

    「是你?」

    「是我,五嶽散人是也。」來人立刻表白身份,意思是告訴丁開,不要弄錯。

    這五嶽散人是誰,當然是個藍衫少年。

    「是是是。」丁開故意裝成一副誠惶城恐的樣子:「不知散人駕到,有失遠迎。」

    「哼,別假惺惺!」藍衫少年道:「你只說剛才幹嘛拉拉扯扯?」

    「這……」丁開怔了一下。

    賽珍珠目光轉動,驚疑不定,顯然一時間不弄不清楚,哪裡鑽出來這五嶽散人,在江湖上她也混了多年,壓根兒就沒聽到這這號人物。

    更令她大感意外的,卻是這個江湖浪子丁開,居然對這位五嶽散人畢恭畢敬。

    而這位五嶽散人,看來只是個文弱書生。

    不過倒是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雅,的確是位濁世佳公子,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賽珍珠臉泛紅暈,禁不住斜眼瞟了過來。

    「姓丁的。」藍衫少年道:「快說,你在打什麼歪主意?」

    「沒……沒有啊!」丁開說。

    「別賴!」藍衫少年道:「我聽耳聽見的,你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好尖的耳朵,」丁開笑了。」

    「哼,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藍衫少年臉孔—沉:「什麼時候成親?」

    「成親?」丁開大笑;「這是誰說的?」

    「她說?」藍衫少年目光一轉,盯住賽珍珠:「是你說的。」

    「不。」賽珍珠道:「是他瞎說。」

    「我瞎說了?」丁開還是在笑:「好哇,賽珍珠,你變卦變得好快。」

    她本是個善變的女人,情勢變了,她怎麼不變?

    賽珍珠不響,望了藍衫少年,又望了望丁開:,雖然主意已變,眼前的局面又使她十分納悶。

    若說丁開怕了這個五嶽散人,他卻一直在笑,若說他不怕,神態卻又這般恭謹,說話唯唯諾諾,好像絲毫不敢干犯。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任是她冰雪聰明,一時間也被搞得糊塗透頂,解不開此中蹊蹺。

    「姓丁的。」藍衫少年道:「我告訴你一件事。」

    「你說。」

    「也許你還不知道這位娘子是什麼人。」藍衫少年終於告訴了丁開:「她原來是本人的未婚妻子。」

    居然有這種事,這令人絕倒,也令人大吃一驚。

    丁開沒有吃驚,他只是笑在肚裡:「原來如此,請恕在下冒昧。」

    「不是冒昧,」藍衫少年糾正道:「這是冒犯。」

    「是是是,在下冒犯,」丁開改得很快:「在下唐突了尊夫人。」

    「你……你說什麼?」賽珍珠卻不禁一怔。

    「這件事你也不知。」藍衫少年道:「是你爹當年指腹為婚,把你許配秦某人……」

    這位五嶽散人自己又編了個姓。

    「對對對。」丁開居然接口道;「這件事在也曾聽說過。」

    「你聽說過?」藍衫少的:「你真的聽說過?」

    「不過沒聽清楚。」了開本想圓謊,被這一問,一時弄不清楚藍衫少年真正的意圖,只好閃爍其詞。

    「哼,油嘴滑舌!」藍衫少年道:「當初咱們兩家指腹為婚之時,你還在穿開襠褲,在沙丘裡滾人像人小黑炭,你哪時裡聽說過,簡直胡說八道!」

    哪裡有沙丘,這分是明是指的關外北漠之地。

    這弦外之音,顯然是要勾起丁開—番回憶,莫非丁趙兩家也會有過指腹為婚之事?

    若是果真如此,那個在腹中的準是趙小柔。

    丁開—怔,立即陷入了沉思。

    「你姓秦?」賽珍珠沒漏聽掉任何—句話。

    「單名秦鐘,世家濠州鍾離縣。」藍衫少年說。

    賽珍珠雙目一亮,忽然垂下了頭,顯然,藍衫少年說的正是她的老家。

    不過。對這宗婚約,她卻一無所知。

    「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啦!」藍衫少年道:「這種指腹為婚的事原是作不得準的。」

    「為什麼不能作準?」賽珍珠羞澀地抬起頭來。

    「能嗎?」

    「我不會賴的。」

    「不賴,這不夠。」藍衫少年盯道她;「你要說願,還不不願。」

    賽珍珠願不願?當然,她早就願了,有了這樣一個美少年成雙作對,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也許,她會懷疑,到底有沒有那宗指腹為婚的事,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雙宿雙飛。

    月裡嫦娥愛少年,少年也愛嫦娥.他估計這個秦鍾準是看上了她。

    江湖上看上她的人多得很,這並不足為奇。

    可是她真喜歡的人並不多。

    此刻她含情脈脈的盯著藍衫少年,越看越愛,終於點了點頭。

    何必一定要說出來,點頭不是—樣嗎?藍衫少年顯然甚為滿意,也欣然報以微微—笑,然後掉過頭來,朝向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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