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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文 / 雲中岳

    蹄聲的嗒的嗒,打破了單純的風聲水聲,從兩岸群山轉折回來的回聲,估計似乎有許多馬匹,在棧道上小馳,鐵蹄踏在木板上的聲音頗為悅耳。

    這裡的一段棧道最為壯觀危險,地名就叫閻王碥。南面一里,叫飛石崖,北面三里,叫架雲。

    房閣型的棧道建在半山履,上面是飛崖,下面是百丈深淵,往下望目為之眩,有懼高症的人,最好不要憑欄下望,以免暈倒。

    這條風翔府前往漢中府的棧道,叫連雲棧,也稱北棧道。

    自從洪武二十五年全部整修之後,迄今已經歷了一百六十年漫漫歲月,百餘年來不斷整修,但有些地方的構木,已經有點腐朽。

    整段閣道走起來似乎搖搖晃晃,像是隨時皆可能向下崩坍,格支支的怪響,令行走的旅客心驚膽跳,似乎隨時皆可能隨棧道崩墜粉身碎骨。

    連雲棧南北全長四百二十里,共有錢閣二干三百七十五間。

    棧閣絕大致是在半山腰,鑿孔用木樁打入崖壁,上鋪木板加建架閣,工程之艱巨偉大,無與倫比。

    只有一位騎士,緩緩策馬南行。

    在這裡絕不可以策馬奔馳,木板如被踏破,很可能馬死人傷,嚴重時很可能導致棧閣崩坍。

    坐騎是不怎麼中看的小川馬,比驢大不了多少。

    騎士卻身材修長,猿臂鳶肩,全身呈現柔和矯捷的線條,並不顯得雄壯,但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流露,似乎像一頭柔軟的爆發力驚人的金錢大豹,充滿了危險氣息。

    尤其是他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似乎閃耀著令人難測的、可透人肺腑的神秘光芒。

    當然,那是當他瞪視著對方.心裡正不高興的時候,才有那種神秘的光芒發出。

    平時,卻是坦然平和,甚至帶有和藹的笑意,與他五官頗為出色的臉型配合,顯得英氣勃勃卻又平易近人。

    總之,這種人如果不惹火他,他是沒有危險性的,你入眼就可以看出,他不會威協你的安全,甚至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他穿的是普通青布對襟騎裝,腰間有四寸寬的皮護腰,裡面還有布腰帶,佩劍沒有任何裝飾,劍把雲頭也沒懸有劍穗,平平無奇毫不起眼。百寶囊改繫在背上,活動不妨礙身軀的靈活。

    鞍後有捲成筒的馬包,那是走長途旅客的隨身行囊,必要時可在山間林野露宿,途中有沒有旅舍不必介意。

    七月初,任何地方皆可露宿。

    這條路上旅客並不多,尤其罕見單身的旅客。

    連雲棧的治安並不佳,各處都有小蟊賊出沒,旅客皆成群結隊往來,以免被推入河底屍骨無存。

    在這條路上行走,佩帶兵刃是絕對合法的,至少也得帶一根木棒,事急可以對付虎豹豺狼。

    川陝交界的漢中府,一直就是強盜的嘯聚場,綠林好漢與造反英雄的根據地,亡命逃民的天堂。出動十萬大軍,也捉不到三五個悍匪亡命的。

    這位單身騎土佩了劍,穿章打松並不搶眼,不怕匪盜亡命打主意,從容趕路意態悠閒,並不急於趕路。日正中天,時光早著呢!

    在這條路上行走,錯過宿頭是十分危險的事。

    這一段棧道,長約兩里,約有一半建有棧閣,可擋風雨與落石。

    到達棧道中段,遠遠地便看到一個道裝老人,坐在閣欄的長大條凳上,與一群猿猴嬉戲。蹄聲驚動了猴群,叫嘯著向騎士注視,跳上跳下,顯得暴躁不安。

    逐漸接近,猴群終於一哄而散,爬上閣頂,攀上高崖的草木叢,仍然發出示威性的咆哮叫嘯,向騎士威嚇。

    道裝老人安坐不動,陰森的目光盯牢了漸來漸近的年輕騎士,隨騎士的接近,陰森的眼神也逐漸加強,流露出警戒的神色。

    年輕騎士毫無不友好的表示,蹄聲得得逐漸接近,平和的目光,友好地落在道裝老人的身上。

    「你像是認識我。」老道突然遠在十步外發話打招呼,嗓音高亢尖銳,與花甲年齡不符。

    「恕在下眼拙,不認識道長。」

    年輕騎士敬老尊賢,扳鞍下馬牽著坐騎走近,臉上有友好的笑容:「在下第一次走這條漢中道,一切陌生。在下姓黃,從西安來。請問道長的仙號如何稱呼?」

    儘管老道的臉上,流露出敵意的神色,年輕騎士毫不介意,態度誠懇不亢不卑,頗有禮貌。

    「你真不認識貧道?」老道沉聲問,徐徐整衣站起。

    「真的、在下確是第一次行腳關中。」

    「從何處來?」老道追問。

    「很遠,江南。」

    江南,大得很呢:年輕騎士說的是所謂京都官話,沒帶有江南腔。

    「江南?姓黃?大名呢?綽號呢?」

    一連串問題,像在盤底。

    「黃自然。」年輕騎士含笑通名:「在下浪跡天下將近五年,第一次行腳關中漢中,用江湖口吻盤道,實在無此必要。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盤根究底是相當犯忌的事,在下要趕路,後會有期。」

    年輕騎士正欲扳鞍上馬,掛上判官頭的韁繩突然飛起。手急眼快,他一抬手便壓住了韁繩。

    「好深厚的移山倒海神技。」年輕騎士黃自然臉色微變,脫口稱讚:「鳳翔府金台觀老道們的仙術。武當的祖師爺張大仙,道術絕學不傳武當山,北留手澤於關中,東傳浙江張松溪張真人,僅武功留傳武當山。武當門人的道術就膚淺得很,內家拳劍傳世卻大放異彩。我想,你是金台觀的有道全真,所表現的風度,卻缺乏真正的道氣。好了,我不想招惹你。」

    「唔!你似乎真的不認識貧道。」

    老道也臉色一變,盯著黃自然按住緩繩的大手,似乎仍不相信,那隻大手能按住自行伸展欲飛的緩繩。

    「沒有騙道長的必要。」黃自然伸腳踏鐙,準備上馬:「前天在下落腳在寶雞,概略知道金台現的事,對張大仙當年在金台觀假死逃世的神跡心嚮往之。我對朝廷公然支持少林武,當的事毫無成見,對少林武當的門人子弟也毫不嫉護。人人頭上有片天,我不會仗劍上武當山向名門挑戰以抬高身價,更不會與金台觀的道術比高下,道長在中途施術示威我不計較,但請不要進一步找麻煩。我可以走了嗎?」

    語氣軟中帶硬,充分表現出年輕人缺乏修養,心裡不高興,就忍不住話中帶刺。

    老道冷森地瞪著他,眼神變得相當複雜,已經從這番話中,感覺出危險的氣息。

    毫無成見,毫不嫉妒?

    朝廷支持少林武當,是天下眾所周知的事。

    少林自從少林十三憎,幫助大唐打江山,奠定武林北斗地位之後,歷代皇朝皆對少林另眼相看,本朝定屬之後,少林僧兵皆由朝廷撥專款度支,百餘年來,多次調遣僧兵平定內亂。

    目下仍有三百餘名僧兵,在東南沿海參與剿倭,表現相當出色,比上次參與剿匪(山東響馬)表現好得太多了,正所謂雪恥圖強,重振少林聲威。

    把武當捧出來與少林分庭抗禮,也是朱家皇朝培植武林第二勢力的政策,派六十萬丁夫,把武當山修建得比少林更巍峨瑰麗,封為太和太岳,比中岳有過之而無不及。

    武當的祖師張三豐,為了躲避永樂大帝的專使,在金台觀假死,逃入四川潛隱峨嵋。

    但被專使拆穿了他的把戰,開棺驗屍,棺內只有他的一雙草鞋。

    總之,大明皇朝與武當祖師之間,雙方的關係非常複雜。複雜到牽涉三保太監下西洋,牽涉到後元帝國撒馬兒汗的中東皇朝。

    但平民百姓所知道的是,百餘年來,朝廷一直就不斷地拔人撥款,不斷建築新的宮觀,迄今仍在長期興建,武當弟子享有特權,發展如旭日初升。

    沒有特權的人,能不羨慕嫉妒?少林武當的門人子弟,不管是與任何人發生衝突,不論是公了私了,少林武當的人都是有理的一方,除非罪證明確,不然幾乎可以斷定必定是勝家。

    年輕騎士黃自然的話,骨於裡的不滿不需深入分析。金台觀的老道中,有幾個是從武當山派來的名宿,負責維護祖師爺的遺世仙跡,享有的特權是無可比擬的。

    連鳳翔府的知府大人,也對這些老道優禮有加。所以,黃自然不想與老道發生衝突。

    「貧道虛塵。」老道一字一吐亮道號。

    「抱歉,在下真的不認識道長。」黃自然扳鞍上馬。

    在江湖闖道的人,姓名大多數靠不住.尤其是那些落了案的好漢們,一天改幾次名平常得很。

    但綽號通常是用血淚,甚至性命而博得的,得來不易,想另創名號談何容易?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輕言放棄。

    因此在江湖道中,綽號比姓名重要得多,姓甚名誰反而無人注意。

    黃自然通了姓名,老道就不知道他是老幾。

    老道亮了道號,道號與綽號是兩碼子事。

    道號有如俗家的姓名,並不重要,因此黃自然也不知道老道是何許人也,以虔塵為道號的全真也不知凡幾。

    道教的大多數道侶,與世俗人士打交道,皆使用俗家姓名,僅在同道之間使用道號。

    除了京師在京都或北地活動的全真教弟子之外,南方各教派都不是所謂出世的人,有老婆兒女,在世俗有一大堆俗務。

    總理天下道教的龍虎山上清宮道士,已經升了天的「文康榮清文泰真人」邵元節,與目下位極人臣、總理天下道教兼領三孤(少師、少傅、少保)的「神霄保國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陶仲文。

    這兩位總領道教的教主,都是有妻有妾,有兒有女,而且兒孫都封官領爵受祿的人。

    「貧道不是金台觀的道侶。」虛塵老道取下背領所插的拂塵,輕輕一拂傳出隱隱風雷聲。

    「那又怎樣?」黃自然安坐馬上,馬鞭也徐徐拂動。

    「施主說不會向金台觀的道術比高下。」

    「沒錯,我說過。」

    「也就是說,施主也會道術。」

    「稍有涉獵。」黃自然口氣謙虛。

    「貧道存疑。施主年紀輕輕……」

    「二十四歲出頭啦!正是龍虎壯年。」這句話,就缺乏謙虛了。

    「施主在何處修真?」

    「修真?沒胃口。」黃自然傲然地說:「在下入世並非積修外功,而是任所欲為。」

    「什麼?」虛塵大驚小怪:「簡直是邪魔外道。」

    「你又是什麼衛道之士?」黃自然冷笑:「你攔路示威,向陌生人賣弄挑釁,算什麼呀?連我這種邪魔外道,也不做這種不上道犯忌的事呢!」

    「貧道要知道,前天晚上你蒙面夜探金台觀的用意。」

    「我說過,我對張大仙遺世的仙跡心嚮往之。哦!你仍然是金台觀的道士。」

    「貧道不是。」

    「那又關你什麼事?」

    「貧道是好奇的旁觀者,也不希望有人在金台觀生事。」

    「理不直氣不壯。算了吧!老道,在下已遠離金台觀兩日程,證明在下無意在金台觀生事,你先趕到前面來示威就不上道了,各走各的路好不好?再見。」

    拂塵猛一抖,罡風乍起,勁氣山湧,風雷聲突然增強了一倍。

    馬鞭一拂,刺耳的破風銳嘯驟發。

    健馬一陣騷動,四蹄一亂即止,受到罡風所驚。

    「去你的!」黃自然冷叱,跳下馬一鞭虛抽。

    拂塵一抖,響起一聲怪異的氣爆。兩人相距僅丈餘,兩種奇異的勁流猛然進爆。

    虛塵老道退了兩步,腳下沉重,勁氣迸湧中,棧閣搖搖,發出咯吱吱怪響。

    崖上的猴群,一陣騷動紛紛走避。

    人影乍隱乍現,虞塵老道幻現在二十步外,快得目力難及,像是同時幻沒與顯現,中間的二十步距離空間,似乎並不存在。

    「你這孽障練成了不可能練成的絕學神功,竟然以躋身邪魔外道為榮。」老道臉色大變,破口大罵:「該死的混蛋,你真可恥。」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少臭美了。」黃自然額上也現汗影,聲范人化流光。

    老道一聲長笑,也幻化逸電冉冉去遠。

    黃自然幻現在老道先前歷立處,目送老道的身影逸走,哼了一聲不再追逐,大攝知道追之不及了。

    雙方並無仇恨,有一方示弱逸走,沒有死纏的必要,除非有一方是睚眥必報的凶神惡煞。

    黃自然回到坐騎旁,在西周察看片刻,想找出某些不尋常事物,毫無所見。

    「這個老道竟然可以和猴群玩在一起,可熊真有些神道。」他喃喃自語:「看來,他不是金台觀的老道。」

    不久,他向南動身走了。

    倚雲棧,也叫響水灘,在閻王碥南面約二十里,有村舍二十餘間,也是一處歇腳站,南距雞頭關僅十餘里,沿途最為險峻。

    村舍面臨龍江,水流湍急響聲震耳。左是石布灣,右是盤龍塢。

    沿盤龍塢小徑,進入一處山峽,前面的奇峰伸出一處台地,建了一座規模不大,但格局頗為完整的佛寺:小雷音禪寺。

    這裡,是深山中各處小村落的人,精神寄托的聖地,外地人很少光臨,香煙不盛是意料中事。全部僧侶僅有十二個人,名符其實在內苦修,自給自足,與外界幾乎斷絕了往來。

    至於是否真與外界斷絕了往來,恐怕只有他們才心中明白了。

    漢中府附近的秦蜀山區,一直就是匪盜作亂的大本營,百十年來幾乎難有寧日,此起被伏週而復始,每次一亂就是十幾年,這條秦蜀通道,很少有長期暢通的時日。

    北棧道連雲棧稍好些,波及的機會也少得多。至於在這些窮山惡水中的居民,到底是些什麼來路,連本地的民眾,也所知有限,官府鞭長莫及,也懶得理會。

    這十幾個苦行僧的底細,連倚雲棧的居民也少有印象。

    雞頭關是連雲棧的南口,駐有一隊民壯。關在褒城縣北十里,往來方便。

    所以倚雲棧只是一處歇腳站,旅客須在縣城或雞頭關投宿,因此只有供應旅行用品的小店,沒有客棧供旅客投宿。

    未牌時分,已經沒有北行的旅客,只有陸陸續續南下的人,在這裡略為歇息,便須動身趕往雞頭關或縣城投宿,不能有所耽擱。

    陌生旅客在這裡逗留,小村的人一清二楚。

    黃自然在一家小店歇息片刻,喝口水並且飲馬,向店伙打聽南下旅途的情形,然後跨上坐騎向南動身,消失在南面的崇山峻嶺裡。

    沒有旅客跟在他後面,旅客都是徒步趕路的,當然跟不上坐騎、也沒有人會扮追馬匹的笨蛋。

    虛塵老道躲在另一家小店歇息進食,目送他策馬泰然離去。

    半個時辰後,北面來了一位年約花甲的孤身旅客,背了長形行囊,手中有一根尺八烏木鳩首杖,並沒在小村停留,出村南揚長而去。

    老道隨後跟出,不久便並肩而行。

    天沒黑,整條錢道交通斷絕。

    沿途的小村與驛站的居民,也不敢離開安全活動範圍,強盜與猛獸皆在夜間活動,通常不會接近騷擾。

    小雷音撣寺位於五里外的深山裡,羊腸小徑大白天也罕見有人行走,除了飛禽走獸之外,夜間絕不可能發現人蹤,平時十天半月,才有三四位老僧,前來小村採購日常用品。

    天終於黑了,羊腸小徑破天荒出現行走的人。

    七月鬼門開,地獄門整整開一個月。

    佛門子弟心中有地獄,而且相信地獄有十八層。

    道家門人心目中也有地獄,地獄有十殿。

    佛教東傳,地獄混成一家。因此,中元節與孟蘭盆盛會也混在一起大家歡喜,你拜地藏我拜閻王。

    小雷音禪寺與外界少接觸,不舉行盂蘭盆盛會、但也未能免俗,懸起幾盞鬼燈。平時天一黑,只有大殿有長明燈,其他各處黑沉沉。

    鬼燈在夜風中搖曳,梟啼獸吼此起彼落。深山中的夜是相當恐怖的,難怪妖魔鬼怪的傳說長植人心,夜間行走,真需有超人的勇氣。

    按理,天一黑,這條羊腸小徑,不可能有人行走了。

    可是,不但今晚有人行走,而且有不少人行走,但卻不走在一起。

    小雷音禪寺今晚也有異於往昔,後面的禪房居然可看到燈火,香積廚也有火光,可知必定有和尚在弄食物。

    和尚們按清規,午後是不可以進食的,香積廚照例不生火,絕不可以煮食物。午後偷吃的食物,稱為鬼食。

    靜室點起兩具燭台,光度似嫌不足。四位紅光滿面,雄壯結實,年約半百的和尚,居然置酒待客,而且肉香撲鼻。

    哪像是苦修的和尚?簡直就是四個臉團團富家翁,只要留起頭髮脫掉僧袍,就神似富翁大爺級的人物了。

    客人有三個,卻有兩個是美如狐仙的妙齡女郎,甚至穿了春衫長裙,宛若大家閨秀。

    寺廟中夜間窩藏有女人,實在不像話。

    那位男客年約二十五六,魁梧健壯劍眉虎目,英氣勃勃人才一表,可惜臉色有點蒼白。

    如果臉色可以估計健康狀態,這位年輕男客顯然不符,臉色有病容,身材卻明顯地可以看出非常的健廢。

    臉色有點蒼白,並不是缺點,反而顯得氣質清秀,英氣中透露出溫文味。

    坐在上首主位的那位大和尚,臉上有不悅的神情流露,已有了三分酒意,臉色更紅潤了。

    「明天你們必須走,你們在我這裡逗留得太久了。」大和尚吞下口中的大塊肉,叮著年輕男客下逐客令:「鮑施主,你做了三天說客,也浪費了三天工夫,應該知難而退了。就算你說破了嘴唇,也打動不了我的心.省些勁吧!你們最好明天就離開。」

    「智因大師,你不要固執好不好?」年輕男客鮑施主笑容可掬,不介意逐客令:

    「你不鬆口,我如何向陳老先生交待?他誠意請你前往共享富貴,我也誇海口可以促駕成行……」

    「那是你和他的問題,不是我的。」大和尚智圓大師,是小雷音禪寺的住持,說話具有主人的權威:「他魔爪喪門爬上了高枝,你神劍秀士也由他帶攜攀龍附風,你們都是登上龍門的新貴,命好運氣好日子過得好。我一個和尚,就算坐上了鈞州王府的王座,對我一個和尚又有何好處?老實說,王座還真不如我現在的蓮座快活逍遙呢!別說了,我是不會上當的。」

    「上當?大師未免說得太過份了吧?咱們誠心誠意請你有福共享,你卻故意曲解咱們的心意,愈說愈難聽,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神劍秀士仍然笑容滿面,說的話似乎沒有多少秀士成份,江湖味卻重:「大家都是好朋友,有福同享難道也錯了?」

    「狗屁的有福同享,呵呵!」智圓和尚怪笑,怪眼在兩位美麗的女客身上膘來膘去:

    「我四好如來在這窮山惡水裡,快快活活躲了幾年,每年外出兩三次,予取予求歡樂無限,你居然要我丟棄享受,為了區區幾百兩銀子,聽任別人驅策賣命,你是不是昏了頭?」

    「沒有人要你接受驅策賣命,僅要求你跟在身邊防範意外。」神劍秀士不死心,繼續說服:「一入王府身價百倍,名利雙收同樣可以予取予求。和尚,你必須瞭解自己的處境,明白為何要躲在窮山惡水中,只能暗中外出,過見不得天日的日子。這十幾年來,要捉你剝皮抽筋的黑白道高手名宿,數量愈來愈多,早晚會有人掘出你的根底,瀕臨小雷音禪寺。如果你進了王府,局面將完全改觀,你那些仇家苦主,天膽也不敢前往鈞州自尋死路,想通了沒有?」

    「哈哈!你不要危言聳聽,這一套唬不了佛爺我。」智圓和尚大笑:「我那些仇家不成氣候,根本威協不了我。我躲在這裡並非為了避仇,而是可以毫無顧忌,享受我所獲得的成果,沒有人干擾我的享樂。不要說了,我不會放棄無邊的享受,去替別人做打手保鏢。」

    「和尚!」

    「識相些好不好?別說了。」智圓和尚勝上重新湧現不悅的神情:「你在白費工夫。」

    「鮑兄,你就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吧!」那位左頰有一顆、美人痣的漂亮女人說:

    「不必為了有我姐妹在場而感到不便出口。」

    「他娘的!」智圓和尚有點冒火了:「你這混蛋秀士,瞞了真正的原因?原因是什麼?」

    「好吧!我說。」神劍秀士淡淡一笑,臉上表情暖昧:「忠孝真人從陳老先生處,知道你的藥有功參造化的功能,所以希望依……」

    「原來如此。」智圓和尚怒意消失了:「我四好如來的四好是酒色財氣.在色字方面的藥物是超一流的,藥引出於天山雪蓮和烏斯藏紅花,真正的人間絕品。而你那位主子忠孝真人。嘖嘖嘖嘖……可憐,所煉製的藥……老天爺!想起來就噁心,那玩意居然有人敢吃,我算是心服口服。他那位堂叔伏魔忠孝帝君,在皇宮徵選五百童男童女,收集尿液煉秋石服用,已經教人嘔吐了,他竟然更為噁心下流,竟然……」

    「不許說!」神劍秀士臉紅耳赤沉叱。

    「嘻嘻!連我都不介意,你又何必不好意思?」漂亮女郎笑嘻嘻地接口:「讓和尚說,這才能表示和尚的藥不同凡響呀!同時也等於忠孝真人志在和尚的藥,和尚如果不應聘,可能會有何種結果。」

    語氣中暗含的威脅,是用不著猜的。

    「貧僧不想說了。」四好如來智圓冷冷地說:「我的藥已所剩不多,要留作己用。」

    「和尚,你還不明白嗎?」神劍秀士也冷笑:「陳老先生綽號稱魔爪喪門,是你的好友知交,為人險毒冷血。他在王爺面前推薦你,你如果堅持不應聘,他臉上掛不住,說不定會派三兩百名高手護衛前來強行促駕,屆時你去不去?你這座小雷音禪寺能保全嗎?別蠢了,和尚,不要給臉不要臉,屆時大家臉上難看,何苦來哉?」

    「你威脅我嗎?」四好如來厲聲沉喝。

    「我怎敢?畢竟我是在陳老先生手下辦事的人,奉命辦理他交辦的任務,算起來你是前輩。」神劍秀士也劍眉一挑,說的話有骨有刺:「如果在下是不相干的人.這不敢兩字不會出於我口。」

    「算了,算了,鮑兄。」女郎含笑打圓場,其實是以退為進:「用不著傷了和氣。

    反正我們奉命前來請和尚出山,意思已經表明,事成與否,我們無權強行決定,只須據實回報,我們不負成敗的責任。我們明天就動身返報,陳老先生不會怪我們的。」

    「高唐神女,你不要牙尖嘴利賣弄小聰明。」四好如來怪眼一翻:「我這裡隨時都可以丟的,大不了佛爺到南棧道另辟桃源,或者乾脆深入大巴山,小小一個鈞州小藩王豈奈我何。如果真把佛爺惹火了,佛爺會到鈞州向那個什麼忠孝真人討公道,哼!」

    「和尚,何不現在就去?」高唐神女媚笑;「真人必定倒履相迎。」

    「你以為佛爺不敢去?」

    「徽王府的護衛……」

    「不要說護衛,連侍衛也唬不了佛爺這種人。惱得佛爺火起,乾脆大鬧一場。十六年前,天斬邪刀在鈞州附近,就曾經把忠孝帝君的侍衛們,殺得落花流水。佛爺的能耐,絕對不比天斬邪刀差,哼!」

    皇帝的禁軍稱侍衛,各地藩王稱護衛。

    忠孝帝君,指當今皇帝嘉靖,自封為「靈霄上清統雷元陽妙一飛元真君」,另加「九天宏教普濟生靈掌陰陽功過大道思仁紫極仙翁」,以及「一陽真人虛玄應開化伏魔忠孝帝君」。一年後,又加「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簡直莫名其妙。

    鈞州有一位藩王,徽王朱載-,是嘉靖帝的侄兒,是同樣好色想當神仙的同道,狼狽為奸好得蜜裡調油。嘉靖帝以忠孝帝君的名義,封之為「靖徽翊教輔化忠孝真人」。

    一個帝君,一個真人,叔侄倆是一雙絕配。

    一年後(嘉靖三十五年),叔侄倆為了爭春藥而反臉,忠孝帝君把忠孝真人,打入地獄囚禁在鳳陽高牆(皇家監獄)裡,忠孝真人終於上吊自殺,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鉤洲的徽王府因此而撤藩,子女皆遣送開封,交由周王約束管教,鈞州的百姓大開筵席慶賀三天。

    四好如來的四好是酒色財氣,對色的欣賞格調穎高,所煉製的春藥,號稱江湖第一,確也是房中藥聖品。

    徽王忠孝真人所煉的春藥,雖然也頗有名氣,但煉的材料污穢骯髒,知道內情的人根本不敢領教,好處是材料不虞匱乏。

    而四好和尚的春藥,雪蓮來自後元帝國佔據的天山,烏斯藏紅花來自烏斯藏(西藏)。

    烏斯藏也產雪蓮,但品質比不上天山所產。

    忠孝真人派人找四好和尚,正所謂物以類聚。

    所派的代表,是威震河南的神劍秀士,與號稱一代妖姬的高唐神女高采英。另一位美女是江湖名女人,黑牡丹冷菊,那一身黑衣裙,卻像一位俏寡婦。

    這是說,四好如來假使不識相,將以武力做後盾,根本不需千里迢迢,另派護衛來大動干戈。

    有兩位妖艷的漂亮名女人同來,也有以色相誘的用意,表示徽王府有的是天姿國色美人,同好蓋興乎來。

    「我知道大師的金剛禪功,已修至十成火候。」神劍秀士皮笑肉不笑,明捧暗損:

    「手中的無敵戒刀,可一刀砍斷大雄寶殿的巨柱。天斬邪刀當年大鬧許州南陽,把皇帝趕得飛馬奔回承天府老家。那時,我還是八歲的少年,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蓋世霸王,也不知道他的刀到底如何厲害。大師的戒刀,比那把傳說中的天斬邪刀,重量超出一至兩倍,那傢伙哪能比?大師如果真要到鈞州去鬧,在下真得小心提防呢!好吧!在下明天就返回鈞州覆命,陳老先生即使責怪我無能,我也認了。你是他的老朋友,本想在接到他的手書之後,便會爽快地答應的,用不著我催促。以我神劍秀士的聲望地位,也不配催促大師應允。來,敬大師一杯,明天,就不再打擾大師的享樂了。」

    杯一舉,不等四好如來有所表示,一口便乾了杯中酒,一照杯大刺刺地抓過酒壺自行斟酒入杯。

    「請代貧僧向老朋友陳施主致意,謝謝他提攜的好意。」四好如來誠懇地說:「只是貧僧不願割捨現有的一切,對無利可圖的事興趣缺缺。日後有暇行腳鈞州,再專誠面致謝意。」

    和尚不可能知道遠在河南鈞州王宮那位老朋友的打算;也就無法知道這位年輕使者的計劃,更不知道這位使者的聲譽武功根底。

    年輕人志比天高,綽號稱神劍,言過其實虛有其表,狂言狂語不值得計較。

    小雷音禪寺有十二名和尚,都是武功超絕,在天下各地做案,殺人擄掠皆可獨當一面的高手,專使的三名年輕男女,哪配在這裡撒野?所以全寺的和尚,皆對這三位男女專使毫無戒心。

    專使既然明白表示明早離去,承認說服的任務失敗,好來好去,這件事應該告一段落了。

    「話在下必定帶到。其實帶與不帶都是一樣,多此一舉而已。」神劍秀士透露玄機。

    「哦!什麼意思?」四好如來果然起疑。

    「陳老先生算定你不會出山應聘。」

    「咦!既然他知道貧僧不會出山應聘,為何仍然派你們來?來看棧道的風景?」

    「先論交情,禮不可廢呀!」

    「你是說……」

    「大師該知道先禮後兵吧!」

    「知道,下一批專使來硬的,硬請?」

    「猜對了一半。」

    「哦!那一半?」

    「在下離開貴禪寺一步,便是第二批專使。」

    四好如來冷然瞪視對方片刻,冷冷一笑。

    「好,我等你。」和尚沉聲說:「現在喝酒啦!明天的事明天解決。」

    「對,明天的事明天解決,敬你一杯,今晚不醉無休。」神劍秀士笑吟吟地敬酒。

    小雷音禪寺的和尚,不會派來倚雲棧小村坐鎮、不但沒有地方安頓,也怕引人注意。

    替小雷音撣寺做眼線的人,就是小村的小食店主人,留意注來棧道的岔眼人物,尤其注意在小村逗留的陌生人,一看情形有異,便會俏悄派心腹店伙傳訊。

    黃自然沒在小村活動,吃飽了便策馬南行。

    虛塵老道也沒在村中逗留,沒引起眼線的注怠。

    即使是普通的小豪小霸,也會收買一些爪牙,在巢穴與勢力範圍內外,建立警戒網,以保護巢穴的安全,陌生人難逃眼線的耳目。

    夜間應該沒有任何活動的,整條棧道天沒黑就一切活動停止了。小店的眼線十分精明負責,居然發現了警兆,看到異樣的活動:有夜行人夜間入村。

    警訊必須及時傳出,不分晝夜爭取時效。

    一名中年店伙,帶了防獸的刀和手仗,悄然出村奔向四五里外的小雷音禪寺,事先並不知道。這條羊腸小徑中,這幾天晚上,都有神秘的人影出沒。

    遠出兩里地,突然聽到前面不遠處,傳出輕微的枝葉擦動聲,像有小動物竄走。

    中年店伙相當機警。並不認為是小動物竄走,倏然止步,雙手橫仗戒備留意動靜。

    沒有後續聲音,只有遠處傳來的梟啼獸吼。

    正想重行動身,頭頂的濃枝突然傳出一聲歎息,令人聞之汗毛直豎。

    「去你娘的:「店伙破口大罵,杖向上一伸一抖,枝葉搖搖:「大吉大利!」

    飛起一頭大梟,仍可聽到隱約的羽毛破風聲。梟鳥的羽毛柔軟,眾所公認它飛行無聲,不產生壓力,因此是獵殺蛇鼠的能手。

    其實不是那麼一回事,同樣有聲音發出,只不過聲音微弱,下搏的速度太快,敏感的蛇鼠也不易發現它而已。

    這是秦嶺巴山地區,數種大型梟鳥中的一種,比普通梟鳥大十倍,翼展接近五六尺,十分驚人,可捉來守門,比狗更管用。

    這種大梟通常很少大聲啼叫,在某種時節,所發出的怪異歎息聲,真像鬼魂夜泣。

    如果人恰好在樹下歇息,聽到這種歎息聲,會嚇得魂飛魄散,膽小朋友甚至會被嚇昏,倒霉三年。

    中年店伙是本地人,知道大梟的習性,所以並沒受到驚嚇,叫一聲大吉大利以沖掉霉氣。

    剛要邁步,嘿嘿陰笑聲入耳,眼一花,黑影幻現在身前不足八尺。

    店伙並沒嚇得手腳發軟,本能地大喝一聲,木杖劈出,先下手為強。

    杖一震,收不回來了。

    「你是傳信的人,嘿嘿嘿……」抓住杖的黑影,用刺耳的嗓音說:「你該用嘯聲傳警的。」

    店伙一張嘴,要用嘯聲傳警。

    來不及了,耳門挨了沉重一擊。

    原來身後另有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真像幽靈。

    「要口供……」前面奪杖的黑影急叫。

    「別費事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將人擊倒的黑影將店伙拖起:「反正他發現了我們的人,前往通風報信,就是這麼一回事,有什麼值得重視的口供?這一掌偏了些少,可能已成了大白癡。」

    「你這傢伙真差勁,任何口供都有用,你卻下重手……罷了,你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好不好?這點小事也用得著鄭重其事?」黑影將店伙拋入草木叢中:「我手底下,從來不留活口。」

    如果他們留下店伙問口供,將會發現警訊與他們無關,牽涉到他們以外的動靜,影響大局至巨。

    唯一的羊腸小徑,往來非走小徑不可,兩側的山崖不能攀越,扼守在小徑前後,有如一夫當關,來一個捉一個。可以完全封鎖小雷音禪寺的出入,斷絕一切外援.有如甕中捉鱉。

    封鎖的人,卻忽略了和尚們的退路,寺後的深山大澤.是封鎖不了的,出路被封鎖,退路卻廣,如想一網打盡,非白晝動手不可。

    主事人採用的手段就是白晝動手,夜間絕難一網打盡。

    早膳畢,客人準備動身。

    三男女僅攜有簡單的行囊,各自打成一個小包裹掛在脅下。

    三男女人才出眾,穿得體面,處處表現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沒帶有隨從委實令人起疑。

    客院的知客僧迎入住持四好如來,要由住持親自送客。

    四好如來居然穿上僧袍,而且披上袈裟有板有眼,點著代表權威的撣杖,寶相莊嚴,偕同三位同樣盛裝的僧侶,正經八百送貴賓動身。

    客套一番,貴賓突然提出要求。

    「智圓大師。」神劍秀士突然話鋒一轉,從感謝盛情招待的客套話脫出:「陳老先生與大師是知交,在徽王府榮任三年客卿,三年來一直就打聽大師的下落,希望好朋友有福同享,一旦知道大師的下落,便派在下專程促駕,夠情義吧?」

    四好如來顯然摸不清這番話的用意,呆了一呆。

    「我知道他的心意,確也由衷感激。」大和尚皺著眉頭,用怪怪的眼神,捕捉神劍秀士的神色變化:「他既然打聽出貧憎的下落,應該知道貧僧的生活,比他逍遙愜意多多,貧僧不得不拒絕他的邀請,他的好意,貧僧只好心領了。」

    「陳老先生顯然有先見之明,知道大師必定會拒絕邀請,所以……」

    「年輕人,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大和尚油然心生警兆:「他既然知道我必定拒絕,為何仍然不遠千里迢迢,派你們前來徒勞往返?」

    「他認為你拒絕是意料中事,但是……」

    「但是什麼?」

    「你會把珍逾拱壁的金剛龍虎霹雷丹,送給他三五百顆讓我帶回去,進獻給徽王國主。」神劍秀士臉上笑容依舊,毫無變臉的徵兆。

    「開玩笑!」大和尚獰笑:「貧僧派人冒萬險,到西番以重金搜購藥材,每顆丹都是無價之寶……」

    「任何東西都有價,大師。」神劍秀士搶著說:「最低賤的價格是人命。以徽王國主的權力,至大漠或西番搜購藥材毫無困難,西安的秦王國主就可以幫忙派人出境。徽王國主重視的,是你煉藥的技術方法,所以派專使請你前往。你本人並不值錢,你不去,退而求其次要你的金剛龍虎霹靂丹,對你已經十分客氣禮遇了,他可以主宰你的生死,知道嗎?」

    「可惡!」大和尚終於冒火了,神劍秀士這番話充滿恫嚇威脅,一個凶殘惡毒的人怎受得了:「你回去告訴魔爪喪門姓陳的,佛爺沒有他這位朋友,日後千萬不要再派人來……」

    「人已經派來了。」神劍秀士臉色一沉,笑容消失無蹤:「這是他計劃中的第二步棋。」

    知客僧首先急退,發出警訊。

    四好如來怪眼中厲光暴射,臉色難看極了。

    「原來如此,魔爪喪門真夠情義的。」大和尚強忍即將爆發的怒火。僅語氣陰森凌厲:「叫他們來吧!小雷音禪寺自信還可以接待一些人。你可以走了。我對你們三位客人頗有好感,但願你們不是再派來的人中一份子,以免傷了三天和睦相處的情誼,請吧!」

    「那就告辭了。」神劍秀士淡淡一笑,不再多說。

    雙方都心中有數,這種客套話毫無意義,既然另外派來的人已經抵達,先來的神劍秀士豈能一走了之?更不可能置身事外,兩批人本來就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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