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荒林屠四狼 文 / 雲中岳
秋華發現有人入侵,猜想是六盤四狼來了,事先已得到西海怪客的警告,他心中雖有點緊張,但並無絲毫怯意。
辛姑娘向他保證不逃,但他仍然不放心,可是,辛姑娘出奇地柔順,他反而不好變臉制住她啦!
他熄了燈火從壁縫向外傾聽,天色已呈微曦,但禪房中仍然黑沉沉的。
沒有聲息再發出,顯然來人已發現四面皆設有易發響聲的物品,提高警覺,不再冒失地進入了。
他一把拉住姑娘的纖手,退向預先設好的出口,輕輕掀開虛掩著的一塊木板,將姑娘推入,扭頭大喝道:「前來談判的人,到寺外相候,如果妄想營救人質,休怨在下心狠手辣。」
說完,竄出壁縫反手向手邊的木柱全力擊出一掌。
「啪!」室對面發出木板落地聲,有人低喝:「人在裡面,進去。」
「裡面太黑……」另一個聲音低答。
「黑容易欺近,怕什麼?」先前低喝的人說。
「但也易遭暗算呀!」
「我先進去,老四,準備用暗器掩護我。」
「好,小心了。」老四低聲答。
「老四,發暗號知會外面的老大,要他們截住對面的走廊,見面即下重手。」準備進入的人說,徐徐拉開了禪房門,一閃而入。
入侵的人共有九名之多,散佈在寺中每一角落。六盤四狼並未入寺,正與辛大爺辛三爺等等三十餘名騎士,在寺前的廣場等候消息。
從禪房門進入的人由於房中黑暗,視野有限,因此進入後,立即本能地向右閃。
這一閃閃急了些,腳下踏中一塊虛架在那兒的木板,只感到腳下稍沉,一陣微塵從天而降,他仍然毫無警覺,背部貼上了牆壁。
「格拉拉……轟隆隆……」巨響如雷,驚天動地,整座禪房轟然倒塌,塵上飛楊,土木紛飛。
「啊……」禪房內外的兩個人,只慘叫了一聲,便被埋在瓦礫堆中,眼看活不成了。
秋華已帶著辛姑娘,竄入後面的院子。這裡已看得到天光,黎明的辰光朦朧,視界可達十丈外。
他拉著姑娘向壁角一閃,附耳沉聲道:「我不怕你叫喚,但我警告你,假使你妄想逃走,休怪我心狠手辣。」
她花容失色,囁嚅著說:「我……我說過不逃走的,你……
你放心。只……只是,他……他們如果來了,你……」
「誰是他們?」他搶著問。
「六盤四……四狼。」
「有你在我手中,我怕什麼?」
「那四個人陰險狠毒,他們是不管任何人的死活的,爹與他們有交情。但……但卻無法控制他們,他們要做任何事,爹是無法干預的。」
「那麼,事實上令尊該是受他們控制的人,令尊並非真正的主人了。」
「家父每年送他們不少禮物,彼此之間互惠,並非主從關係。」
秋華用一聲冷哼作為回答,同時目光向右一瞥,出奇不意地在姑娘的頰上捏了一把。
辛小婷吃了一驚,退了兩步羞急地叫:「你……你這人……」
秋華哈哈一笑,喝聲「打!」
右側的破院門人影一閃,在小婷的急叫中竄出兩個中年大漢。
「打」字出口,兩把飛刀幻化成兩點淡淡銀星,射向聞聲竄出的兩名大漢。
「哎……唷!」兩名大漢同聲厲叫,像是中箭的獸,狂亂地踉蹌蹦動,蹦了兩下,先後跌倒在牆角下掙扎。他們的右胸上方,各挨了一把柳葉飛刀,深入四寸傷了肺部,如不及時救治,性命難保。
秋華向小婷紅著臉笑道:「謝謝你的驚叫聲,你該知道我不禁上你叫喚的緣故了吧?」
「你……你利用我來……來……」
「來吸引他們,分他們的心。」秋華搶著說。
「你……」
「我殘忍陰險,是麼?這叫做無毒不丈夫,我還不夠毒,所以只傷而不殺。走!離開此地。」
「我……我不走了。」小婷憤然地說。
他一把將小婷拖過,冷笑道:「走不走由你不得。」
一面說,一面制了她的右肩井穴,力道恰到好處,令她渾身發軟而穴道不傷,清醒而不昏迷。
「你……」小婷大叫。
「你再叫,他們便會循聲尋來送死。」秋華冷笑著說,將她扛上左肩,閃入左側的一條甬道。
小婷腹部被抵在肩上,怎受得了?奔了十餘步,她感到五臟六腑似要向外翻,眼前發黑,星斗滿地,哀叫道:「放……放我下來,我……難受死了……」
「打!」秋華的叱喝聲震耳欲聾。
「啊……」慘叫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前面有人砰然倒地。
秋華飛躍而上,拔回飛刀喝道:「朋友,快上金創藥,不然性命難保。」
他將小婷塞入一處破壁中,點了姑娘的睡穴,用破木板掩上,從原路退出,逕奔另一座藏坐騎的禪房,牽出坐騎掛上馬銜,飛身上馬從偏門馳出,出寺向荒野的西面狂馳。事先已準備了藏匿進退的地方,因此撤離時十分順利,遠出半里地,在寺後搜索的人方發現了他的蹤跡,有人狂叫道:「那小子走了,在正西,正西……」
在寺前等候的地三十餘名騎士,聞聲紛紛上馬,狂風暴雨似的向下趕。
他已經遠出里外,晨光朦朧,裡外的景物仍難看清,且有樹叢阻住視線,追的人無法看到他。
他早有打算,奔上了西行官道,然後閃入路左的一座矮林,定神向外瞧。
不久,人馬漸近。首先,他看到前面的四匹馬上,有四個臉色獰惡的陌生人。第五騎是辛大爺。第六騎是另一個兒粗壯的保鏢師父。
共有三十八匹健馬,三十八名騎士皆未留意路旁的秋華。
他等人馬去遠,微笑著馳出官道,返回昭仁寺等候。
寺右旁有一座矮林,他在林前下馬,剛想牽馬入林藏好,林中已傳出西海怪客的聲音:
「你要在這兒對付六盤四狼?」
他站在林外點頭道:「有此打算,前輩以為如何?」
「以一比四你吃得消麼?那四個惡賊是不講單打獨鬥的。」
「我總不能就此罷手呀。」他沉吟著說。
「你想做英雄?」
「呵呵!」他怪笑,笑完說:「英雄是無所不能的,小可不是英雄,也不羨慕英雄,只是量力而為盡人事而已。」
「那麼,你乖乖撒手一走了之好了。」
「小可不是有始無終的人,一走了之的事小可辦不到。」
「但以一敵四,你毫無機會。」
「以一比一呢?」
「你能接下二十招左右。」
「好!小可應付得了。」
「但你不可能獲得以一比一的機會的。」
「可能的,遇上高明的人,鬥智不鬥力,他們決不會永遠四人同進退。」
「你有何打算?說說看!」
「這兒地廣人稀,以機智和他們周旋,料無困難,小可自信可以各個擊破他們。」
「你很固執哩!」
「不是固執,而是勢難撒手不管。四狼不除,辛場主是不會屈服的,為了小可本身的事,同時也為了那群可憐的牧奴,小可欲罷不能。」
「實力相去懸殊,你……」
「小可即使不勝,相信也不會被困住,小可有的是閒暇,即使需要等上一年,小可也會等下去的,這附近餓不死人,四狼
也決不會永遠在此替辛場主坐鎮撐腰。」
「呵呵!老夫從你的話中,已聽出成功的希望甚大。這樣吧,要不要老夫助一臂之力?」
「小可求之不得,不敢請耳。」
西海怪客從林中緩步走出,笑問:「你的飛刀術很了不起,會其他的暗器麼?」
秋華點點頭,笑道:「小可十五歲那年,家師帶我潛赴南陽府,在多臂熊向大俠府上逗留三個月,化名結交向公子國良,做向公子的書僮,暗中偷藝。可以說,向大俠的發射暗器心訣,小可幾乎囊盡。小可的飛刀,就是仿向大俠的飛刀而打造的。但鋒刃稍加改變,因此小可的飛刀不但可以橫旋,亦可直旋飛行,能當飛電鑽使用,可破內家氣功。」
「喝!你鬼頭鬼腦,偷起向大俠的藝來啦!是令師授意你的麼?」
「前輩既與家師是三十年前的知交,當知家師一生從不使用暗器,但他老人家也知道暗器利害。所謂暗器,其實也是兵刃的一種,用得明就明,用得暗就暗,用刀劍從背後暗算人,你總不能說刀劍不是暗器。所以家師不但不反對小可學,混入向府也是家師授意的。那向大俠為人小氣,挾技自珍,只傳子不傳徒,不偷決難如願!」
西海怪客不住怪笑,接口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令師當年未成名之前,專會偷偷摸摸,見藝就偷,幾乎成了一個門門會又門門不精的撿破爛的人,你千萬別學他的樣。」
他在懷中掏出一個布包,一面打開一面說:「四狼的氣功比你精純得多,你的飛刀毫無用武之地,我送你五把飛電錄。好好收拾那四個惡賊。」
秋華吃了一驚,急問道:「是五雷谷追魂判官羅奇的飛電錄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西海怪客不正面回答,打開了布包。
布包中,五把八寸長的刻筆形小刀銀光閃閃,但又不像刻筆,身呈橢圓,尖刃斜開,鋒利無比。
秋華搖搖頭,說:「追魂判官的飛電錄,該是金色的,所以稱為錄,前輩這五把卻是銀色的,顯然不是他的霸道神物。」
西海怪客笑道:「追魂判官的飛電錄確是金色的,但只是塗色之別而已,錄本身其實是近乎透明的水晶色。追魂判官早年在西崑崙天池畔獲得十枚,塗以金色藉以炫耀,珍逾拱壁,不輕易示人。他沒料到老夫卻偷了他五把,贓物豈能不加以改色?
可惜這玩意堅硬無比,水火不懼,不然我早就將它改頭換面了。」
「呵呵!前輩也會偷呀?」秋華笑問。
西海怪客老臉微紅,笑道:「那老傢伙目中無人,驕傲自大,偷了他的寶物,他便神氣不起來啦!送給你不要緊,但你如果不會使用,還是免了吧。」
秋華呵呵笑,恭然地說:「使用飛電錄並無困難,難在如何方能控制由心。由於鋒刃是斜開的,因此控制傷、毀、廢、死必須恰到好處。以射心坎來說,錄如從心坎正中射入,用的是反鋒,那麼,鋒尖必向右上方偏一寸,傷而不死;用正鋒,廢亦不死。力道強,斜偏則小,弱則反是。不過,以小可的看法,這些小節其實根本無關宏旨。」
「無關宏旨?你未免……」
「前輩請聽小可解釋。使用飛電錄時,對方必是比自己高明,而且護體氣功必已臻至兵刃不傷的地步,不然便用不著此物。那麼,發時何必計算得那麼精確呢?不論胸腹,任何一處皆要害,飛電錄入體後,任何高手也受不了,何必一定要射心坎?」
西海怪客欣然大笑,說:「好小子,你的看法深獲我心,這五把電錄是你的了,希望你毋負神刃。記住:不用則已,用必中,再就是發後必須收回,以免落入歹徒之手。你的心不狠,昨晚你給我三飛刀,全向右肩井招呼,用勁手下留情,所以被我接住了,要不得,一併還給你吧!」
他將五把電錄遞過,在袖底摸出昨晚接來的三把飛刀璧還,匆匆地說:「他們快到了,只要膽大心細,無畏無懼,你會成功的,好自為之。我得提醒你,光天化日之下,我無法助你公然出面,一切全在你自己了。」說完,閃入林中不見。
秋華藏好飛電錄和飛刀,飛身上馬。
西面蹄聲如雷,追趕的人去而復返。
他發出一聲怪嘯,馳向南面的丘陵荒野。
大隊人馬追近,天色已經大明,遠遠地便發現秋華一人馬落荒而走的背影,便放膽狂追。
三里外是凋林密佈的丘陵地帶,有些樹林已現青綠,野草亦已抽芽,人馬奔入其中,立即失去了蹤跡。
六盤四狼的坐騎十分神駿,一路領先,三十餘匹健馬形成一長列,最後一匹已落後了半里地。
「希聿聿……」丘陵西端傳來了馬嘶聲。
最後面的獰惡怪人舉手一揮,沉喝道:「三弟,你和四弟向右面抄出,我和二弟走左面,兩面包抄好了。」
四騎士左右一分,辛大爺與其他的保鏢們,不知該跟誰走,稍一遲疑,先前發令的怪人恰好扭頭大叫:「辛老弟,你們從中間搜進,向西折入,老夫四人從左右包抄,發現小狗之後,不可妄動,釘住他發警號招呼便可,快!」
辛大爺的眉宇間湧現著愁容,卻不敢多說,領著手下從中路追入,向西面剛才馬嘶傳來處急趕。
左路追入的是大狼和二狼,他們是青臉狼高潔,鬼眼狼陳謀。右路是三狼和四狼,三狼叫黃狼蔡洪,四狼叫陰狼田武。他們的身材差不多,年歲也相當。青臉狼臉色泛青,鬼眼狼一雙怪眼特別陰森可怖,黃狼生了一臉黃虯鬚,陰狼為人最陰險狠毒,生了一張褐色的三角形臉盤,是屬於令人望之心寒的狠厲人物。
四狼各用不同的兵刃,青臉狼用虎爪,鬼眼狼用劍,黃狼用刀,陰狼用短戟,各懷絕學,藝臻化境,根本沒有將秋華放在眼下,雖則他們尚未與秋華照面。
秋華早打好主意,他用坐騎留下了凌亂迷蹤的蹄痕,最後將坐騎藏在南首的丘陵深處,他自己則重新返回丘陵中心等候獵物前來送死。
青臉狼循蹄急趕,解凍後積雪溶化,草地上濕潤,蹄痕十分清晰,瞞不了人。
窮追兩里地,蹄痕已亂,同樣的蹄印,有些向西,有些向北。
青臉狼躍下馬背,仔細地察看,冷笑道:「這小狗故弄玄虛,往復奔馳亂人耳目,但從蹄印的緩急輕重中,可以確切地分辨他的去向。二弟,咱們向南追,他當在前面不遠。」
他扳鞍上馬,循蹄跡向南追,追了百十丈,他「咦」了一聲,怪眼向左右的凋林注視,低聲向策馬走近的鬼眼狼說:「他藏在這附近,咱們下馬搜。」
「藏在附近?」鬼眼狼有點不信地問。
「蹄跡甚淺,說明坐騎上已沒有人。不信你可以循跡前往察看,前面不遠的蹄印,必定是前後深度相差不遠的。瞧!地下還有靴印。下馬!」
兩人躍下坐騎,將韁掛在樹枝上,向左面的林中並肩急掠,用目光四下裡搜尋。
遠出十餘丈驀地身後傳來急驟的馬嘶聲,兩人扭頭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兩匹馬像是受了驚,向北狂奔而去,韁繩已斷,臀有血跡,顯然有人在搗鬼。
但附近確實不見人影,兩人不約而同地向馬追去。追出十餘丈,先前拴馬處的樹根下,驀地升起秋華的身影,向兩人的背影叫道:「哈哈!獵狼人在此,轉回來吧!追不上了。」
兩人聞聲轉身,怒極反奔。
秋華向東急走,一面笑道:「哈哈哈哈!狼來了,快逃。」
青臉狼全力狂追,怒叫道「小狗!除非你會飛,不然老夫要活剝了你。」
秋華向林木深處亂竄,去勢如電,雙方保持四五丈距離,縱躍如飛。經過片刻追逐,他心中大定,在輕功上他稍勝一籌,而且年輕勁足,兩個老傢伙著想追上自己,談何容易?
「先試試他們的造詣,勝不了再走並未為晚。」他想。
他竄入一處林中空地,倏然轉身大笑道:「這兒四下無人,咱們玩玩。」
兩狼憤怒如狂,但仍能控制自己,在丈外止步,兩雙凌厲的怪眼,放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眼神。尤其是鬼眼狼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令人感到心坎發抖,像煞了一雙餓狼的眼睛,出奇的冷,出奇的陰森。
「你就是那個什麼四海游神吳秋華麼?」青臉狼冷冷地問,臉上湧現著凶狠殘忍的怪笑。
「正是區區在下,你閣下貴姓大名?」秋華問,其實他已從對方的臉部特徵中看出他們的名號身份了。
青臉狼不予置答,繼續問:「你小子是何人門下的弟子?」
「你閣下有幾位千金?」秋華怪笑著反問。
青臉狼還摸不清秋華的用意,惑然問:「你說什麼?」
「呵呵!在下的意思,是問閣下有沒有女兒。如果有,或者年歲相當的話,必定是想找女婿羅!不然何必問那麼些廢話?」
秋華用怪聲怪調解釋。
鬼眼狼倒沉得住氣,青臉狼卻臉上掛不住,整整氣了個七竅生煙,怒火焚心,一聲怒叫,飛撲而上,雙手箕張,來一記「猛虎撲羊」,毫無顧忌地撲上相搏。
秋華向側一閃,避過一招,叫道:「你這招叫做『餓狼搶骨』,相當利害。」
青臉狼連攻五爪四掌,罡風虎虎,勁氣四蕩,兇猛的潛勁直迫內腑,練氣奇學火候精純無比。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秋華在爪影掌風中飄掠!立即發現自己的處境十分險惡,如果近身相搏的話,用拳腳和老凶狼相拼,不啻以卵擊石,決無僥倖可言,除非一下子擊中老凶狼的要害,不然即使擊中三拳兩腳,不啻替老凶狼抓癢,毫無用處。他回敬了五掌三拳,但並不敢將招使老。青臉狼根本不理會他反擊的招式,只顧狂野地欺上出招,掌爪並施,勢如狂風暴雨,潛勁如山,逼得他只好遊走避招,不敢硬接。
他的身法奇快,青臉狼想將他擊倒,事實上也很難如意,力不從心,眼看一招擊實,眨眼間卻又被他從掌爪下間不容髮地溜走了。
鬼眼狼靜靜地看了好半晌,突然拔劍叫:「大哥,這小狗滑溜如蛇,在用游鬥術搗鬼,用兵刃斃了他,咱們聯手。」
「蓬」一聲大震。秋華和青臉狼對了一掌。他被鬼眼的叫聲分了心,一不小心便被青臉狼迫近身側,巨掌快拍至脅下,他不得不全力出掌自衛,硬接一擊。
青臉狼退了一步,上身一晃。
秋華暴退八尺,馬步虛浮,雙掌接觸,優劣立判,秋華技差一籌,幾乎將膀子震麻。
這瞬間,鬼眼狼到了,一聲冷叱,劍化長虹直取秋華的右臂。
秋華不願冒險,同時手臂正在發麻,身形不穩,無法拔劍封架,趕忙向後急退,立陷危局。
「唰」一聲嘯風異響掠過身前,危機間不容髮。
鬼眼狼再發冷叱,手腕一振,揮劍追擊。
秋華臨危不亂,順勢仰面便倒。劍拂胸而過,危極險極,但他居然毛髮未傷。
這瞬間,青臉狼恰好搶到,虎爪下拍,攻向秋華的雙腳,要先毀掉秋華的雙腳活擒,一面得意地叫道:「倒!」
秋華果然機智過人,雙手一撥地面,貼地前射八尺。
「噗!」虎爪擦靴底拍下,危機間不容髮,陷入地面三寸,一擊落空。
秋華在一連串凶險無比的打擊下,居然能化險如夷,就在地上倒翻而起,喝聲「打」!
飛刀出手,但見銀芒一閃,閃電似的射向挺劍撲來的鬼眼狼。
鬼眼狼藝臻化境,可是相距太近,不敢不防,大喝一聲,劍虹一閃,劍擊中了飛刀,但偏了些,「叮」一聲脆響,飛刀仍擦身右而過,幾乎傷衣。
「打!」第二把飛刀射向青臉狼。
青臉狼哈哈狂笑,伸手一抄,便抓住了飛刀,扔掉叫:「有多少破銅爛鐵,送來好了,老夫全收。」
秋華撒步狂奔,身法迅捷無比。
相距不足一丈,兩狼狂笑著銜尾急追,鬼眼狼一面叫:「小王八蛋!如果讓你逃脫,咱們還用在江湖中稱字號麼?你認命算啦!」
秋華飛躍入林,反手打出一把飛刀。
領先追入的青臉狼信手一爪斜撥,毫不在意。「啪」一聲擊中了飛刀,人仍健進。
這瞬間,秋華接著打出的飛電錄到了。
青臉狼毫無警覺,左手一抄。
「嗤!」飛電錄突然穿掌緣而過,沒能抓住,接著「唰」的一聲輕響,銀芒貫入了左胸。
青臉狼似乎未覺,僅身軀一震,龐大的身軀仍向前衝,虎爪前伸,想叫叫不出聲音,像是瘋狂前撲。
後面的鬼眼狼也沒有看出有異,挺劍跟到。
秋華心中有數,突然向下一蹲,扭轉虎軀,讓虎爪從左肩遞過,一手抓住了青臉狼腰部一帶,乘勢拔回飛電錄,喝聲「打」!飛電錄從青臉狼的左脅下發出,射向相距不足八尺的鬼眼狼。
「砰匍!」青臉狼兇猛地衝倒在地,方「啊」一聲狂叫,吃力地掙扎,虎爪擲出丈外。
幾乎在同一瞬間,鬼眼狼心坎旁插著一隻飛電錄,凶狠地衝上,腳下大亂。
秋華向側一閃,伸腳絆出。
「叭匍!」鬼眼狼也倒了,被秋華一絆,絆跌在同伴的身旁,渾身猛烈地抽搐。
秋華回身掀翻鬼眼的身軀,拔出飛電錄,沉聲道:「半個時辰之內,如果你們未能被人救回醫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再見,咱們後會有期。」
暗器如果拔出而不及時上藥,凶多吉少。暗器離體,青臉狼反而可以轉動了,艱難地扭轉上身,虛脫地叫:「你……你用……用是的……是什……什麼暗……暗器……」
秋華一躍兩丈,奔向兩狼的馬匹,飛躍上馬,向西發出一聲長嘯,緩緩向西馳去。林中不便奔馳,他也不急於追趕,重傷了兩狼,他心中大定。四狼之中,大二兩狼藝業最高,三四兩狼就不足為患了。只是,想起剛才的凶險,令他心中悚然。他想:「我該痛下苦功了,僅憑機智而無真才實學相輔,總有一夭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找到凌亂的蹄痕,再發一聲長嘯,循蹄跡急趕。
不久,他聽到前面蹄聲如雷,漸來漸近,知道對方已經趕來了,便向側策馬藏在林木深處等候。
不久,大群人馬急衝而過。
「另兩狼怎麼不見了?」他惑然自語。
他不知辛大爺的人分三路追趕,因此不知另兩狼的下落,更不知另兩狼已棄掉坐騎,藉草木掩身循聲尋來。
他策馬馳出,正打算向前追趕。
西面,三四兩狼正鬼魅似的掠來,人馬易被人在遠處發現,他卻大意忽略了身後的情景。
「且追蹤他們去看看。」他想。
老四陰狼到得最快,相距四五丈外,見秋華的手開始抖韁,雙手剛要用靴跟催坐騎發蹄,心中大急,怕被秋華乘馬逃掉。輕功在短時間可以和健馬一較,而且比馬還快,但遠距離可不行,人到底不能和四條腿的馬比耐力。他心中一急,便忘了掩襲的大計,拔出短戟奮力飛擲。
秋華的坐騎及時發蹄衝出,總算他命不該絕,馬兒奔出三丈,短就到了,劃出一道銀色的光弧,未能擊中秋華的背心,「唰」。一聲貫入鞍後側的馬背中。假使不是衝出三丈,短戟便不會下降,可能貫入他的背心了。
馬兒一聲長嘶,負痛急蹦,然後砰然倒地。
秋華發覺勒不往坐騎,知道有異,身軀一扭,火速脫鞍側掠脫離馬背。
這瞬間,他眼角瞥見鞍後的短戟,也同時看到後面飛掠而來兩個人影,不由恍然大悟,無意中逃脫一場可怕的大難哩!
他不假思索,向側急掠,進入樹林,大叫道:「六盤四狼,來決一死戰,四海游神吳某在此。」
黃狼跟蹤追入,陰狼卻奔向在地上掙命的傷馬取回兵刃。
秋華見機不可失,立即迎向黃狼。
黃狼一聲怒吼,伸手急拔背後皮囊的一支小型鏢槍。皮囊中共有九支,長僅一尺八寸,鋒重尾輕,用精鋼精工打磨,亮晶晶地像是鏡棒,光可鑒人,冷氣森森。
「嗤嗤嗤嗤!」劃空銳嘯動人心弦,槍發似連珠,精虹飛射,形成一具虹網,向秋華罩去。人也從網後衝上,鋼刀的嘯鳴像是虎嘯龍吟。
秋華是暗器大行家,臨危不亂,雙方相距不足三丈,鏢槍絕對不會成弧形光臨,猛地向前一仆,奮身急滾,滾至一株巨樹後。鏢槍從他的身軀上方呼嘯而過,有驚無險。
黃狼到了,一聲怒吼,乘他剛挺身站起的剎那間,鋼刀一閃,閃電似的劈到。
他繞樹急旋,「嚓」一聲鋼刀以一髮之差,掠過他的肩膀外側,好險。
這瞬間,雙方只隔著合抱大樹的樹幹。他在身形未定,鋼刀掠過的剎那間,喝聲「打」!飛電錄脫手發出。
黃狼做夢也未料到他仍有還手的能耐,更未料到他發的是氣功剋星飛電錄,雙方相距太近,伸手可及,發現他用暗器回敬,想躲已不可能了。
老黃狼收招撤刀,不理會他的飛電錄,誤認是普通的飛刀,躲不了只好運功承受,一兩把飛刀,決難擊破護體神功。糟了!
飛電錄毫無障礙地貫脅而入,入體五寸以上。
黃狼渾身一震,突然伏在樹幹上,鋼刀失手墜地,左手五指扣入樹皮抓得死緊,臉部的肌肉開始抽搐。
秋華手急眼快,伸手急拔飛電錄。
黃狼反手就是一掌,「噗」一聲拍中秋華的右肩,雖說是瀕死一擊,但已無法用上真力了。
但秋華志在收回飛電錄,拔錄急退,結果挨了一掌,打擊的力道加上他的退勢,便立腳不牢;退出丈外仰面便倒,無法穩下身軀。
黃狼仍伏在樹幹上,渾身可怕地痙攣,咬緊牙關忍受痛楚,用一隻手在創口摸索。
這瞬間,陰狼拔回短戟,恰好縱到,變化太快,老陰狼還沒有看清樹幹側方的黃狼是怎麼回事,還認為是秋華被黃狼擊倒了呢,兇猛地衝上,短戟向秋華的右肩狠狠紮下,喝道:
「先毀了你……」
秋華身手靈活,在千鈞一髮的危境中,猛地竭盡全力,在肩背尚未著地的剎那間,虎腰一扭,上體硬生生地移開半尺。
「嚓!」短戟貼肩外側擦過,刺入地中,肩衣被刺穿,釘在地上了。短戟刺也壓住肩上方一線外側肌肉,刺尖冷氣徹骨。
裂帛響處,肩衣破裂,肩外側皮破血流。老羊皮外襖被短戟釘住,他一扭之下,怎能不裂?
生死關頭,誰反應快誰佔便宜,誰膽氣夠誰便佔上風,藝業高明固然可操縱生死,但機智和膽氣卻是在生死關頭求生的要著。陰狼是勝家,未免大意了些。
秋華要在死中求生,只消有一口氣在,也不放棄希望,而求生的希望必須置對方於死地,方能保命自全,逃避與恐懼皆足以自陷死境,他必須抓住任何反擊的機會方可自保。
這瞬間,他將拔來的飛電錄向上一送,生死在呼吸間,慈悲不得,他已別無抉擇,向陰狼的要害下手。
「嗤」一聲響,飛電錄貫入陰狼的下陰。
「哎……」陰狼狂叫一聲,一蹦而起,倒飛八尺。
「老四,救……救……我……」伏在樹幹上的黃狼吃力地叫,渾身戰抖著向下滑。
老四陰狼已無法幫助他了,踉蹌站穩,伸手在下陰亂掏,猛地拔出了飛電錄,一聲厲叫,向剛挺身站起的秋華擲去,然後向下挫倒,抽搐著、呻吟著,猛烈地滾動,地下鮮血染遍了泥土和亂草。
秋華百忙中扭身閃避,飛電錄一閃而過,帶著一絲異嘯掠過左外肩,「嗤」一聲響,貫入他身後一株海碗粗細的樹幹,透出樹背四寸有餘。
陰狼瀕死的一擊,勁道委實驚人,可怕極了。
他走近陰狼,搖搖頭長吁一口氣,苦笑道:「你想要我的命,可不能怪我狠。」
陰狼已無法支持,突然狂叫一聲,手腳開始輕軟。
秋華搖搖頭,走向躺在樹下的黃狼說:「在下即刻前往找辛場主,希望他能趕來救你。」
他拾了黃狼的鋼刀,砍下樹幹取回飛電錄,急急離開飛身上馬,先馳回藏坐騎處找回自己的馬匹,奔回原路,循蹄跡追趕辛場主一群人馬。
辛大爺一群人在丘陵地帶無望地搜尋,三十餘名保鏢師父實力雄厚,但卻不敢分開。驀地,側方的高崗上,出現了一人兩騎,相距甚遠,而且人馬站在東方的陽光下,朝陽刺目生花,看不真切。
「勒韁!你們看那是誰?」辛大爺發令。
秋華勒馬高崗,先將四狼的坐騎趕下,舌綻春雷地大喝道:「辛場主,六盤四狼一死三傷,快派人到裡面救治他們。閣下既然沒有談判交換人質的誠意,咱們一切免談了。」
說完,策馬如飛而去。
辛大爺大吃一驚,猶不肯全信,大叫道:「快找蹄跡,快!
三弟,你帶兩位師父去穩往姓吳的,我等會兒就來。」
秋華驅馬奔回昭仁寺,發現有三匹健馬追來,他不加理睬,策馬飛馳。
昭仁寺前,翔雁牧場的楊場主楊五爺,親自帶了總管王虎,還有八名健僕,在寺前久候多時。見秋華飛馳而至,心中有數,知道大事不妙,辛家的靠山六盤四狼可能完了,不然秋華豈會平安地轉回?
楊五爺率領著爪牙,急趨寺門相迎,老遠便拱手行禮,朗聲說:「兄弟楊翰,排行第五,親自前來與老弟參商,幸勿見棄,尚請不吝賜教。」
他眼尖,一眼便看到秋華肩上的傷痕,心中略定,受了傷的人,萬一反臉,比較容易對付!
秋華勒住坐騎,緩緩扳鞍下馬,冷冷地說:「閣下定然是翔雁牧場的場主楊五爺了,久仰久仰。五爺大駕親臨,吳某感到萬分榮幸。」
「老弟,咱們不必客套了,可否請老弟至寒舍一敘?」楊五爺奸笑著說。
秋華掛上韁,將坐騎驅走,冷冷地瞥了王總管和八名健僕一眼,笑道:「我這人很爽直,說話喜歡開門見山……」
「呵呵!兄弟也是個胸無城府的人,必定可與老弟開誠相處。」
「但願如此。在下此地大事未了,無法前往尊府打擾。話咱們可得講在前面,先小人後君子,請問五爺對吳某有何打算,再就是在下所提的條件,不知五爺是否肯接受?」
楊五爺乾咳了兩聲,說:「兄弟願以重金禮聘老弟在敝處委屈……」
「做貴牧場的保鏢?」秋華接口問。
「呵呵!老弟,不瞞你說,兄弟希望高攀,與老弟義結金蘭。」
「哈哈!五爺的話有點前言不對後語,先說重金禮聘。再道義結金蘭,未免令在下心中發緊。五爺請開城表白,其意安在?」
楊五爺老臉發赤,不知該如何掩飾才好,幸而辛三爺和兩名師父到了,馬未止人已下地。
「吳老弟,在下有事請商。」辛三爺滿頭大汗地叫,急步上前拱手行禮。
秋華將臉一沉,聲色俱厲地說:「辛三爺,你抬頭看看日影。」
辛三爺莫名奇妙,一面拭汗一面惑然問:「老弟的意思是……是……」
「在下給貴牧場一些時間,去找比六盤四狼更高明的人來決一死戰,日正當中午牌正,在下於此立等回音,過時不候。如果你們不來,在下便帶辛姑娘離開,你們或許得到天下各地青樓教坊去找她了。」
「吳老弟……」
「在下言出必行,你好生記住,別忘了。」
「這……」
「在下昨晚已在貴莊留字,限期交換人質,你們帶了六盤四狼來逞威風,那還了得,我警告你,惱得太爺火起,殺你個落花流水,反正你們都是些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的人,多殺幾個
不傷天和,不干法紀。華山三門人如果有三長兩短,你們便不用活了。給我快滾!咱們午牌正再理論。」
秋華威風八面,聲色俱厲。辛三爺下不了台,插不上嘴,急得額上青筋暴露,脊樑冒寒,吃吃地說著:「老……老弟,別……」
「少廢話,你們失信了一次,在下永不會信任你們,別耽誤了吳某的事,快滾!」
「老……老弟……」
「呸!難道要在下用馬鞭子抽你走不成?」秋華咄咄逼人地怒吼,逼上兩步。
辛三爺打一冷戰,悚然急退。
一名健僕打扮的大漢怪眼一翻,大叫道:「姓吳的,不可欺人太甚,你……」
秋華一閃即至,厲聲道:「狗東西!你說誰欺人太甚?」
大漢也激伶伶地打一冷戰,退後兩步說:「六盤四狼是本牧場的貴賓,出面打抱不平理所當然,不能怪場主失信,你……」
「呸!我只問你誰欺人太甚?在下途經貴地,貴牧場的人出面欺負吳某外鄉人,你這廝油蒙了心,吃多了牧奴血汗,昧著良心說鬼話,居然說吳某人欺人太甚,豈有此理,呸!」
聲落,疾衝兩步,左手一晃,一耳光抽出。
大漢舉步急封,還想封招搶入出手回敬哩。
秋華的左手是虛招,右手的馬鞭乘機抽出,「叭叭叭」三聲鞭響,一連三鞭沒頭沒腦地狠抽。
「哎唷唷唷……」大漢狂叫,抱頭鼠竄,連一鞭也沒躲開,衣裂皮開,痛得鬼叫連天。
楊五爺心中暗驚,趕忙說:「吳老弟,有話好說,請……請息怒。」
秋華臉色一沉,冷笑道:「對付你們這些人,有話也說不清,假使在下沒有兩下防身保命的花拳繡腿,想說也沒有機會哩!」
「老弟的話,似非公平之論,淺水牧場開罪老弟,但翔雁牧場並未……」
「喝!你五爺似乎是好人呢!」
「好人不敢當,至少……」
「至少你五爺的陰謀詭計比別人多,是麼?」
「老弟言重了。」楊五爺訕訕地說。
秋華向寺門走,走了兩步突又轉身冷冷地說:「五爺,在下自小浪跡江湖,十年來閱人多矣!什麼人沒見過?你以為今天你是安了好心眼來的麼?哼!你那位王總管的藝業,並不比冷眼追魂差。至於那八位師父都是胳膊上可以跑馬,拳頭可以站人的好漢,一擁而上,足以生裂虎豹,你是這樣前來請吳某的?」
「老弟你多心了……」
「哈哈!就算多心吧,我問你,在下如果既不肯屈就貴牧場的保鏢,也不想與閣下義結金蘭,只想到貴牧場找幾個牧奴問話,閣下有何打算?」
楊五爺臉色一變,目露凶光——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