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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文 / 雲中岳

    這時,應該是安全的,三個女人不會動手向他突襲。

    「似乎這名震宇內的女劍客,並不怎麼壞。」他心中嘀咕:「狂龍陳家威加宇內,成功不是偶然的,不但本身一門老小都是人才,而且也能用人才。」

    「喂!姑娘。」他一面烤衣一面問:「你們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有何貴幹?搜凍僵了的死人嗎?」

    「搜活人。」紫衣少女說:「人一死百了,活的人才有用,才有麻煩。當然,有些人雖然死了……」

    「死了還有麻煩。」他接口:「甚至麻煩更多。比方說,黃宗羲,呂晚村,他們都死了,留下的麻煩仍然汲完沒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你懂不懂?」

    「懂,所以要斬草除根。」

    「可惜、你們除不了萬里江山的根。」

    「你到底是哪一種人呢?」姑娘的口氣柔柔地:「你不像是雷霆劍的人,他沒有你的超人氣概和才華。也不像山東謀逆案柳家的朋黨,他們的膽小如鼠只知亡命逃匿。」

    「你以為我是哪一種人?」

    「不知道,所以我要問你蚜!你真是花拳張奎?」

    「花拳張奎又有什麼不好?」

    「你不應該是花拳張奎,那是一個只能聊算二流的江湖混混。」

    「你看我的穿著,我的打扮,我的氣概,我的風標,要說我二流的江湖混混……」

    「所以你要冒充王一鳴?」

    「王一鳴有什麼不好?」

    「不好,王一雞是在武昌搜捕逃逆案的重要嫌犯,罪名不小,你又何必白充他呢?在九江日下的混亂情勢中,沒有人介意花拳張奎,除了我那寶貝嫂嫂。而王一鳴,卻是全力緝捕的對象,眾所矚目的目標,勢在必得的獵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呢?你也不介意花拳張奎?」

    「不錯。」

    「好吧,你就把我看成花拳張奎,你我之間,豈不是沒有敵意了?」

    「可借我不認為你是花拳張奎。」

    「王一鳴?」

    「我必須帶你去求證。」

    「悉從尊便。要不了多久,衣褲快干啦!」

    久久,氣氛慚緊,因為國華已將內衣褲烤乾了。

    你的衣褲穿好了嗎?」紫衣少女問。

    「別急別急。哈哈!讓別人聽到,似乎天快亮了,偷情的人必須跳窗爬牆開活似的。」

    「不要俏皮。哼!你知道我是誰?」

    「狂龍的女兒,江湖三大女劍客之一,魁劍三絕陳紫鳳陳姑娘,沒猜錯吧?」

    「猜對了。所以,你應該明白我為何要帶你去求證的理由。」

    「你們這些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而沒有別人的理由。你有把握帶我走嗎?」

    「有把握,不論拳劍,我都是最好的一個。」

    「呵呵!你倒是十分自負呢!不過,你並不是最好的一個。」

    「你不相傳?」

    「從前相信,現在,不相信。」

    「理由何在?」

    「因為我曾經親眼目擊你嫂嫂凌雲燕的身手,她才是最好的一個。」

    魁劍三絕一陣嬌笑。

    「你笑什麼?」國華問。

    「我哥哥發誓要獲得天下第一劍的榮銜,我那嫂子嗤之以鼻,不以為然,她就不服氣,因此兩人不時拔劍較量,半真半假相當熱鬧,有時也打出真火。」

    「結果怎樣?」

    「我那嫂子從來就沒贏過。在江湖行走期間,我那嫂子也從來沒打過一次漂亮的仗。她那兩手奧劍術。不客氣地說,難登大雅之堂。」

    「真的?」

    「千真萬確。」

    「好,咱們走著瞧,假使在生死關頭,你有幸看到令嫂因保命而大發雌威,你千萬不要大驚小怪。」

    「你的意思……」

    「令兄決不是她的敵手,你也差了一大截。」

    「什麼?你……」

    「我說的是最保守的估計,誇張些,令尊狂龍威震天下,未必能勝得了她。」

    「胡說八道。」

    「信不信由你。喂!你可以轉過頭來了,說不定我要跑啦!」

    「你跑不掉的,這小獵屋沒有後門,小窗已扣牢了,唯一的出路是這座門。這種木壘的牆,決不怕有人能破壁飛去,人畢竟是人,不是可變化的妖怪。」

    「真的呀?」

    「自從你出現在門口的一剎那,你已經注定了要跟我跑一趟地守營。不是我誇口,你插翅難飛,信不信?」

    除了木柴燃燒的畢剝聲,不見國華回答。

    「你怎麼不說話?」魅劍三絕追問。

    仍然沒有聲息。

    三個女人雖說轉身向外,不好意思轉頭看一個赤棵的大男人,但為了提防意外,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暗中監視在火邊烤衣的人影。

    國華穿了內衣褲,她們是知道的,當然不可能看得真切,僅看到一個依稀可辨的人影。

    魁劍三絕忍不住了,猛然扭頭轉身。

    「咦!他……他他……」她駭然驚呼。

    國華不見了,一根木柴插在地上,上面接著國華的玄狐外襖,水氣蒸騰,這玩意是不易烤乾的。

    眼角餘光通常靠不住,真會誤將這個撐張起來的外襖,看成一個人。

    小屋四壁蕭條,屋無長物,哪有地方藏人?

    「人呢?」一位侍女驚呼。

    唯一的小窗僅一尺見方,即使不扣死,也不可能鑽出去,除非是一個三歲小娃娃。

    她們守在門角,不可能有人進出而不被發現。

    「到外面搜。」第二名侍女,扭身拉門向外一竄,反應甚快。

    三個女人在急怒之下,行動未兔顯得衝動魯莽,假使人已經出去了,還能追得上嗎?人在屋子裡尚且無法可施,出去了更不用說了。

    結果不問可知,空山寂寂,鬼影懼無,附近古木參天,怪崖奇石猿蹲虎踞,三個人想搜也力不從心。

    她們最後回到獵屋前,你看我我看你發愣。

    「這怎麼可能呢?」魁劍三絕終於說話了。

    「他是個鬼。」一位侍女悚然地說。

    「胡說八道。」魅劍三絕頓腳說。

    「要不,他會五行遁術。」一位侍女苦笑。

    「不管怎樣,我們是栽了。」魅劍三絕沮喪極了:「光天化日之下,狹窄的小屋之中,一個人從我們三個絕頂高手眼前逃掉了。」

    「小姐不該讓他烤衣的。」侍女低聲埋怨。「如果讓他穿著濕衣走,還沒進城他就會凍僵了。」魅劍三絕為自己分辨:「應該說,我們太大意了。哼!我不甘心。」

    「小姐,我們到別處去碰碰運氣。」

    「好吧,下次碰上他,哼!」

    三人離開獵屋不足百步,後面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姑娘們,怎麼一聲不吭就走啦?」笑聲過後,傳來國華的叫喊:「真不夠意思,等我一等好不好?」

    三女不約而同,轉身向獵屋飛奔;因為叫喊聲是從獵屋傳來的。

    飛掠二三十步,樹林不再擋住視線,可以看清獵屋的全貌。

    國華站在獵屋前,提著那件尚未烤乾的狐襲,笑容可掬,像碰上老朋友那麼喜悅。

    「你們走了也不把火滅了,失火怎辦?」國華繼續說:「可知你們這些人,從來就不為別人打算,這種習慣實在要不得。」

    三女飛掠而至,立即把他圍住了。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沒有走。」魅劍三絕冒火地叫:「你剛才躲在什麼地方?」

    「躲?我沒躲呀,我不是好好地耽在屋子裡嗎?你瞧,我的狐襲還是暖的呢。」

    「你……」

    「姑娘,你發怒似乎不怎麼美麗了。千萬別動輒生氣,美麗的女人生氣老得快。你瞧繃緊了臉,眼角的笑紋會提早出現的。」國華嘻皮笑臉,神情輕鬆得很。

    「你是有意作弄我。」魅劍三絕真惱了。

    「天地良心,我說的可是肺腑之言。」

    「你……你……」

    「我說我是花拳張奎,所以我說的也就是張奎所說的話,粗俗平易,很人口吻不帶機心。如果是王一鳴,就不會說這種話,至少也該文雅含蓄……」

    「住口!不管你是誰,我要……」

    「要押我回城守營?」

    「不錯。」

    「抱歉,我沒空。這樣吧,改天怎麼樣?」

    「由你不得。」

    「我想,你要拉拉扯扯了。美麗高貴的千金小姐拉男人,不知道是怎麼拉的?你拉吧,我……咦!厲害!」

    魅劍三絕纖手一伸,無數指影瞬即及體,像是百十隻手,排山倒海似的向他集中抓拿。

    三絕之一:玉女摘星手,不出則已,出則手到擒來,號稱武林一絕的絕技。

    可是,國華僅一扭一退,便在指尖前溜走了,身法似乎並不快,但妙到極至,灑脫從容,不帶絲毫火氣,指尖就是以毫釐之差及不了身。

    他的背部,恰好暴露在一名侍女的面前。

    侍女也是了不起的高手,早就嚴陣已待,一看機會來了,不假思索地戟指點向他的督脈筋縮穴,下手相當歹毒,存心給他吃苦頭。

    人影一晃,淡淡虛影連閃兩次。

    「哎呀……」侍女駭極驚叫,豐滿的胴體飛昇而起,手舞足蹈腳向上翻,凌空向對面的魁劍三絕飛掇面下,半空中控制不住身形,可知必定是受到了禁制,是被人凌空摔飛的。

    魅劍三絕大吃一掠,急切裡伸手相接。

    「小姐小心!」另一名侍大驚呼,一躍而上。

    國華鬼魅似的到了魁劍三絕的身側,輕薄地在那吹彈得破紅艷艷的臉頰上摸了一把。

    「你……」魅劍三絕驚叫,一掌反揮。

    碎玉掌,潛勁可傷人於八尺內,可破內家氣功,挨一下必定骨碎內裂,十分可怕,也是三絕的一絕。

    長笑聲震耳,國華已遠出兩丈外去了。

    「你是個還不算狠毒的姑娘。」他將狐襲甩上肩頭:「今天到此為止。下次見面,為敵為友就看你的了,畢竟你我曾經和和氣氣,和平相處過一些時辰。」

    魅劍三絕又羞又惱,一聲龍吟,拔劍出鞘。「我決不放過你!」魁劍三絕嬌叱,劍芒疾射,飛撲而上。

    「哈哈哈哈……再見,姑娘,小心別問了小腰兒,蹬斷了小蠻靴……」

    他一面掠走一面說笑,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不但將縱躍如飛的短劍三絕輕易地擺脫,而且冉冉而去,有若電射星飛。

    無影刀這陣子真是霉運當頭,接二連三碰釘子,一面再死裡逃生,吃足了苦頭。

    如果他聰明,早該遠走高飛,逃得越遠越好,另找地方躲起來,或者重新做剃頭或混飯餬口。

    他不聰明,所以注定了要多災多難。

    他沿吳彰嶺的小徑北行,腳下瞞珊,用一根竹杖助步,走一步喘口氣,臉色愈來愈難看。

    身上所受到的扑打傷並不嚴重,但走起路來可就痛得受不了。

    他不能躲起來養傷,他必須前往聚會處與國華會合,雖然他知道走狗滿山,處處危機步步生險。

    以目下的情勢來說,他連一個二流高手也應付不了。

    後面傳來了忽哨聲,糟!是不是後面有人追來了?

    他腳下一緊,強忍身上的痛楚,奔過一處枯草滿地的山坡,奔人前面山腰的樹林。

    一陣奇痛襲來,他感到雙腳發軟,再也支持不住了,全身的骨肉快要崩散啦!

    他還不算笨,離開小徑,往路右的林木深處一鑽,謝謝天!這一帶的樹林枯草高與人齊,加上樹林校牙低重,平時連野獸也不願往裡鑽,可真是藏身最好的地方,先躲一躲再說。

    前面也傳來忽哨聲。很不妙,前後都有人。

    在山區裡,他無影刀只有兩個朋友:鬼劍張道和張奎。這些用忽哨聲呼應的人,決不是他的朋友。

    他匿伏在樹下的核草荊棘中,透過草隙,可以看到小經上模糊的人影,心中感到緊張,手心冒著冷汗,忘了身上的痛楚。

    從北面來的人共有四名,他只認識一個:流雲刨客鍾千里,中州三劍容的第一劍。

    「這該死的王八蛋!」他心中咒罵。

    先前芝蘭秀士所串領的兩個向他遞劍,就是另兩位劍客千幻劍和烈火劍。如在乎時,中州三刺客豈奈他何?現在,他連一個劍客也抵擋不住。

    後面追來的人也出現了,是芝蘭秀士和千幻劍烈火劍三個混帳東西。

    他心中暗暗叫苦,怎麼這樣巧?兩批人就在他人林藏身的附近會合,老天爺未免真會開玩笑。

    「咦!鍾兄。」千幻劍大聲問:「可曾看到無影刀那老狗?」

    「無影刀沈廣?」流雲劍客搖頭:「我是聽到這一面的忽哨聲趕來的,還不知你們發生了何處變故呢!你們是……」

    「別提了,咱們栽了。」芝蘭秀士恨恨地說:「本來把無影刀沈老匹夫擺佈得魂斷命喪的,沒料到平空鑽出一個見不得人的混帳東西,居然抽冷子攻了在下幾劍,扮鼠輩溜之大吉。咱們三人追了半天,竟然讓人逃掉了。「不久之前,咱們看到無影刀的背影出現在這條山徑上,所以追下來了,為免被他兔脫,因此發訊號通知下面的人現身阻攔。難道說,諸位沒發現有人了來?」

    「沒有。」流雲劍客搖頭:「汪老弟,真是無影刀那老鬼?」

    「錯不了。」芝蘭秀士堅決地說:「雖然咱們發現他時相距尚遠,但衣著與背影的確是他,在下不會走眼。羅兄與東方兄也看清是他。」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流雲劍客開始用目光向兩側搜視。

    「躲起來了?在這附近?」芝蘭秀士醒悟。

    「不錯。」

    「唔!對,老匹夫精明狡猾,可能已發現被咱們追趕,躲起來大有可能。」

    「他本來就是怕死鬼,一躲就是好幾年。」千幻劍大聲說,聲震山林。

    「不但是怕死鬼,而且是十足的鼠輩,只會躲躲藏藏。」烈火劍說得更大聲,打出了分頭搜的手式。

    無影刀恨得真咬牙,這幾個混帳東西在用激將法,激他出去拼老命。如果他不曾受傷,真會跳出去……

    如果他不曾受傷,也不會躲起來,即使怕他們人多,也可以全力逃走,恐怕早就逃出兩三里外了,山深林密,任何方向皆可脫身。

    七個人兩面一分,開始左右伸展,相距各約三十步左右,然後分別進入路兩側的樹林。

    除了芝蘭秀士之外,其他六個人皆拔劍在手,小心翼翼逐步探進,銳利的目光,仔細尋找有否可疑的人獸走動遺痕。

    一個皮風帽戴得低低的人,掩口不曾掀起的人,露出一雙充血的大牛眼,正沿無影力鑽人的路線右方約十步左右,小心地一步步探索而進,伸劍撥草絲毫不敢大意。

    「這老匹夫腳下似乎有點不便。」不遠處的芝蘭秀士大聲向同伴招呼:「但手上的功夫仍然不弱,諸位必須留意他的無形刀,小心別讓他出其不意撲近身邊,就可以慢慢擺佈他了。」

    強敵漸近,無影刀感到手中的問路杖有顫動的景象,原來是手上本能地用了勁。

    「我無影刀真是虎落平陽。」他心中慨歎:「生有時,死有地,我不能做儒夫,我必須挺身出去,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他一咬牙,正待長身而起。

    驀地,他聽到左後方傳出輕微的草動聲。

    前面,搜索的人終於看出無影刀走動時所留下的痕跡,大牛眼中露出更為警覺的神色,急步斜移,到了痕跡可見效,眼中出現喜色。

    「這裡有人走動的痕跡。」這人亮聲高叫。

    「必須小心,韓兄。」右方卅餘步外搜索的人發出呼應:「不可操之地急,等我一等。

    這時,距無影刀藏身的地方,儀有十四大步,只消循跡往前急跟幾步,便可以發現草中的無影刀了。

    「兄弟還沒將老匹夫放在眼下呢:」韓兄傲然地說:「他的無影刀只能嚇唬三流江湖混混,浪得虛名的過氣老配,沒有什麼可怕的。」

    聲落,劍向前撥草,循跡急進。

    無影刀忍無可忍,反正是躲不掉,拼啦!

    竹杖一伸,他挺身而起。

    這瞬間,他眼角瞥見左後方有奇快的物體,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凌空劃空而過。

    他看出是人影,一個快得令他心寒的,難以分辨的人影,快得令他這個武林怪傑駭然變色大吃一驚。

    韓兄早懷戒心,人影在斜前方暴起。立鄖發覺了,但一看撲來的速度,身法,也駭然一震,大驚失色,知道碰上了極為可怕的人物,本能地張口狂叫。

    嘴一張,喊聲還在喉間,一塊小石突然破口貫人。勁道相當可怕,不但堵住了咽喉,也打得齒落喉破。

    人影撲落,有如餓鷹自長空俯衝疾落,雙腳端落胸口,雙爪扣住房頸,壓力如山,重重地跌落在草叢內。登時喉破頸折,胸腔內陷。

    人影再起,一閃即至。

    無影刀大喜過望,張口欲呼。

    「咱們走,噤聲。」來人一招架住他的手膀:「先離開險境再說。」

    他感到全身一輕,對方架住了他,似乎已將他的身軀帶離地面,但聽草聲簌簌,兩起落便遠出六七文外去了,速度駭人聽聞。

    兩人坐在一處小山脊上的大樹下,對面的小山上,芝蘭秀士一群人,正在發狂般窮搜,發誓要替死去的韓見報仇,搜出兇手來償命。

    「小老弟,你來得真巧。」無彤刀失聲長歎:「再晚來片刻,你就見不到我了。」

    「我是趕往會合處找你的,恰好踢在芝蘭秀士三個傢伙身後,他們看到了你,我也看到了,所以繞山越野趕到前面來。」國華沮喪地說:「我那位女伴走失了,我得設法去找她。

    沈老哥,你的事辦得怎樣了?」

    「一事無成,我看到了八極瘟神,神劍張道,」

    「結果如何?」

    「我無影刀成了瘟神。」

    「我們得不到任何幫助了?」

    「是的。也許,老花子天涯怪乞還可以一試。」

    「不必了,那老花子對與他無關的事毫不熱衷,找他也是枉然。

    「小老弟……」

    「我們得靠自己了,老哥。」國華苦笑:「你我已成了眾矢之的,孤軍奮鬥吉少凶多,似乎大事去矣!」

    「小兄弟,你害怕了嗎?」

    「我不能害怕。」國華語氣堅決。

    「不打算放棄?」

    「決不,我還不能承認失敗。」

    「好,算我一份,至少,咱們有兩個人。」

    「謝謝老哥。哦!你怎麼如此狼狽?」

    無影刀將與芝蘭秀士碰頭,挨了一劍的經過一遍,對芝蘭秀士劍上的造詣,餘悸猶在。

    「那個黑影救了我,並非是可憐我,而是另有企圖。」無影刀接著將被戴頭罩黑袍人痛打的事一一說了,最後說:「小老弟,那怪人說你是狂龍的密探,老哥當然不會相信,但他說你在凌雲燕的床上,此事當真?」

    「半點不假。」國華笑笑說。

    「相信你一定有正當的理由。」

    「是的,本來我打算從妖女口中,探出范大嫂母子的消息,沒想到美男計因一個蒙面黑袍人的出現而落空,最後我並沒和凌雲燕上床,良知與自尊阻止我這麼做,所以我悄然走了。」

    「小兄弟,你的決定是對的。」無影刀說:「向一個女人施展騙局,畢竟是可恥的事。」

    「老哥,昨晚我碰上的黑袍人,一定是老哥你所碰上的是同一個人,一個神秘的怪人。

    可以斷定的是,他不是狂龍的人。」

    「很可能,但,他要我殺你……」

    「因為他殺不了我。」他將與黑袍人交手,丟失女伴的經過說了。

    「這麼說來,這人完全瞭解你我之間的事了。」

    「是的,而且,他了直就隱身在暗處,偵伺你我的舉動,對廬山的地勢非常的熟悉,所以能估計你我的行蹤。」哼!說不定他就在咱們附近某一處,注視著你我的一舉一動,進行他計算咱們的陰謀。」

    「唔!可能。」無影刀餘悸猶在,煌然四顧。

    「老哥你醒來之後,便往這條路上來了?」

    「是的。小老弟,你認為那怪人一定跟來了?」

    「可能的。他逼你殺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你能對付得了他?」

    「可以,但得防備他用暗器偷襲。」

    「咱們不要再分散,在一起或許可以讓他有所顧忌,也可以互相照顧。唉!咱們是四面楚歌,真不是人過的日子,真他娘的混蛋。」

    「唔!那些人不死心,往這一面小山嫂過來了。」國華向山腳下一指:「好像又增加兩個人,八個了。」

    「小老弟,咱們的情勢惡劣得很。」無影刀說。

    「還不算惡劣。」

    「他們的人愈來愈多。」

    「不錯。」

    「如不剪除羽翼,把他們各個攻破,咱們的敵人將如蜂集蟻聚。」

    「唔!有此可能。」

    「小老弟意下如何?」

    「各個擊破?」

    「對,也叫殺雞儆猴。」無影刀咬牙說:「這些混帳東西,假仁假義藉口行俠,來幫助狂龍緝拿逆犯,其實卻是為追求名利而來,追求名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有道理,老哥。」國華長身而起,將濕狐襲往無影刀身畔一丟:「我下去給他們幾分顏色塗塗臉。老哥你在此地坐山觀虎鬥。」

    「你……你對付得了他們八個人?那芝蘭秀士藝臻化境,劍術通玄,你……」

    「老哥,你知道,我不是武林名人,名與利對找絲毫不起作用,打不贏我會逃跑,逃跑在我這種小人物來說,不算丟人。」

    「可是……跑得了嗎?」

    「他見過小弟的輕功。」

    「唔!第一流的……不,超特等的。」

    「那就對了,老哥,在這種地方,這些人能攔得住我嗎?」

    「一千個人也攔你不住。但是,小心在意,小老弟。」無影刀誠懇地說。

    「我會小心的,我不想找死,我還有許多大事未了呢,所以我有信心。」

    目送國華鎮定沉著消失在下面的樹林內,無影刀感到一陣哀傷,不由長歎一聲,大有悲老之已至的感覺,人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感到眼前一陣朦朧:「在江湖叱吒風雲的無影刀,已經被無情的歲月所遺棄了。

    「大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我舊人。無影刀,你老了,老得躺到棺材裡去了,何必還在人間現世?唉!」

    最後一聲蒼涼的歎息,他摔下兩行老淚。

    他聽到了些什麼,吃驚地一蹦而起。

    身後不足三丈,一株大樹後踱出一個戴頭罩的黑袍人,怪眼中的陰森玲電,令他不寒而粟。

    不錯,就是痛打他的那位黑袍人,那根山籐杖他十分眼熟。想起籐杖著體的滋味,他覺得,剛才忘了的渾身痛楚,突然痛得更厲害了。

    「你沒遵照在下的吩咐行事。」黑袍人一面接近一面說:「你剛才就有充分的機會,用無影刀殺掉他。」

    「去你娘的吩咐!」無影刀咬牙叫:「我寧可殺掉我自己,也不會動他一根汗毛。」

    「那你得死!」

    「我已經活了六十七歲,早該死了!閣下,你也要死的,遲早而已,誰也逃不掉閻王爺生死簿上那一句。不同的是,我無影刀死得心安理得。」

    「哼!」

    「你不要哼。不錯,我欠你一條命的債,但並不等於我必須用命來還給你。你上吧,我無影刀要在搏鬥中死亡,這是武林人最好的歸宿。」

    「唔!你倒是很有種。」

    「我無影刀就是沒有種,所以才躲避飛天夜叉井納紅,貪生怕死躲在九江做剃頭匠,閣下不必諷刺我。

    「唯一聊可告慰的是,我無影刀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怎麼死。」

    山籐仗突然升起,點出。

    無影刀一咬牙,向點來的杖影衝去。

    杖影像然消失,對面的黑袍人也一閃不見。

    他有四把無影刀,有三把已經飛出。

    以往,他從不使用飛刀,僅貼身攻擊用刀殺人。今天,他存了拚死的念頭,六寸小刀幾乎同時擲出了三把。

    最後一把是準備留繪自己的,隱藏在右掌心蓄勁待發。

    三把小刀全部落空,他感到心向下沉;

    「你的確有種。」黑袍人出現在他的右面;

    「謝謝誇獎。」他苦笑,右掌一張,將晶亮的狹鋒小刀拋了一匝:「才夫耄矣!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假如西子王婿活到八十歲才死,鬼才相信她們會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英雄豪傑也一樣,就算他是天下第一條好漢,等到他活到八九十歲,年才氣力衰,屙尿滴濕鞋,講話流口水,咳嗽屁又來;那時,誰還會相信他是個可今天地變色的大英雄?無影刀老了,這幾天可說嘗盡了老年失勢的痛苦,再無顏活下去,必定會為可憐的笑料,要命你就拿去吧!但你必須殺掉我。」

    「我偏不殺你。」黑袍人嘿嘿怪笑。

    「你想要我用這把刀自殺?」

    「你自殺嗎?」

    「不,還沒到時候。」

    「到時候你還能自殺嗎?」

    「能的,閣下。」他掌心藏刀,露出近脈門的鋒尖:「輕輕一點,腕門必斷。但這時候,我可能會咬你一口,也可能割你一刀。」

    「你少臭美,要殺你,我早就一杖打殺了你啦!」黑袍人坐下了,語氣中有嘲弄意昧,但沒有凶兆:「坐下來,看看下面的人誰死誰活。」

    「你……」無影刀一楞。

    「先去把你的刀撿回來。」黑袍人說,從腰袋取出一顆灰白色的丹丸拋過:「這是最好的,千金難求的百轉九還丹,半盞榮時分,你身上的痛楚就會消失了。」

    「我不相信你。」無影刀舉起丹丸冷冷地說。

    「老匹夫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是活寶嗎?」黑袍人跳起來大罵:「稱這種老廢物早就該死了,還用得著在下來憐憫你?用得著用毒丸來計算你?呸!丟過來。我寧可用這寶貴的丹丸餵狗。」

    「別罵別罵。」無影刀笑了,剝開丹丸的蠟衣:「我想,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樣暴躁?」

    「哼,豈有此理。」黑袍人坐下了。

    無影刀吞下丹丸,去把三把小刀拾回,走近黑袍人坐下,目光移向山下。

    「你敢坐?不怕我突然制住你?」黑袍人狠盯著他說。

    「你說得不錯,用不著用毒丹來計算我。」無影刀笑笑說:「我有自知之明,在你這種可怕的高手面前,想自殺的確不是易事,你隨時都可以制住我。」

    「你明白就好。」

    我坦白告訴你,你要我為你賣命都可以,但要我計算那位小兄弟,辦不到。」

    「我想過了,不用你去殺他。」

    「你的意思是……」

    「我想到了更妙的殺他的方法。」

    「你……」

    「閉上你的嘴!看吧!好戲要登場了。唔!那小子裝得真像個人樣。」

    「你說他……」

    「他是狂龍的密探,你看他怎樣對付自己人好了。」

    「好吧!我們等著瞧,等著他糾正你的錯誤看法。」

    八個人分為兩路,窮嫂山林中每一處可藏身的地方,進展得很慢。

    右面百步外的一路四個人,芝蘭秀士和中州三劍客,烈火劍東方雄很夠朋友,背著韓兄的冰冷屍體,跟在後面負責留心身後的動靜。

    山腳地勢平坦,兩小山之間坡度不大,中間有一條兩里長,寬約百十步的乎坡,僅生長著野草和荊棘,蒼灰一片,不可能有人隱藏在內。

    芝蘭秀士第一個降下平坡,略一察看。

    「咱們向對面山上搜。」芝蘭秀士用手向對面小山一指:「這一帶只有這幾座山可能藏人,其他山峰不易攀登,最好從兩端和中間搜。」

    「咱們必須召來陳大人的人幫忙。」流雲劍客注視著滿山林木發愁:「江老弟,這樣嫂:有如大海裡撈針,任何狐洞獸穴都可以隱藏,咱們區區八個人,濟得甚事?說不定那老狗已經落在咱們後面了呢。」

    「不可能的,鍾昆的。」芝蘭秀士說:「蹤跡一直不曾消失,直至後面山勢下降的地方,才突然因一處徒坡而斷了蹤跡。按常情,他一定會奔上對面的小山密林躲起來,逃不遠的。咱們站在山上往下看,他怎能移動。」

    「他要是往山下逃……」

    「山下有陳大人的人潛伏。」

    「這……」

    「走吧!先找足跡,這一帶荊棘野草不高,但十分濃密,乾枯易折,通過時決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找找看。」

    對面山腳下的樹林中,突然踱出國華英俊瀟灑的修長身影,長袍的下擺已經技在腰帶上,腦後的豬尾辮走動時一搖三晃,泰然步入長滿野草荊棘的平坡地帶。

    「喂!你們在找甚麼呀?」國華大聲叫。

    雙方照面,遠在百步外,但已經可以看清面貌,視野良好,一覽無遺。

    芝蘭秀士四人一打眼色,腳下一緊。

    「找人。」芝蘭秀士一面接近一面說:「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喂!貴姓呀?」

    「姓王,王一嗚。三劃王,一鳴驚人的一鳴。」國華也緩步相迎:「喂!你們要找的人,是不是姓沈?」

    「是啊!王老弟……不,該稱王公子,幸會幸會。」芝蘭秀笑嘻嘻地說,笑得像是拾得萬兩黃金的花紅:「要找的人姓沈,同時,也找你。」

    「找我?哈哈!你我對人了,但願你沒找錯。」

    「不會找錯的,你大概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芝蘭秀士汪成武,沒錯吧?」

    「沒錯,你應該知道。」

    雙方漸來漸近,終於接近至三丈左右了。雙方和和氣氣,即使不像是老朋友,也決不是冤家對頭。

    另一面,芝蘭秀士的另四位同伴,態度則迥然不同了,飛掠而至,聲勢洶洶。

    「找我有事嗎?」國華站在草叢中笑容可掬:「好像咱們從來投見過面呢。」

    「呵呵!這不是見過了嗎外

    「哈哈!對,你老兄的氣概風標真不錯,但願咱們能一見如故。」

    「那可不一定哦!呵呵!你就是王一鳴?」

    「哈哈!如假包換。你說過,你找我,有何指教?」

    「呵呵!小事一件,請老弟跑一趟城守營。」

    「城守營,那不是八旗兵的駐地嗎?」

    「是呀!」

    「我不去,那地方號稱閻王殿鬼門關,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恐怕你非去不可了,呵呵!」

    「為何?」

    「在下必須請你去。」

    「哦!真的?你們是城守營的密探?」

    「不是。」

    「府衙或縣衙捕房的人?」

    「也不是。」

    「那你們……」

    「行使仗儀的俠義道英雄,去暴除奸的江湖豪傑。」芝蘭秀士傲然地說。

    「真的呀?我是好?我是暴?」

    「你是城守營緝拿的嫌犯。」

    「那與你們有甚麼關係呢?」

    「你干犯國法……」

    「慢著!」同華不笑:「你知道國法?嗯?」

    「那……那是當然。」

    「國法允許你行快仗義?國法允許你仗劍胡亂逮捕人?國法允許你代官方執法?國法允許你……」

    「住口!你……」

    「你簡直無恥!」國華又笑了:「你是什麼東面?我替你說吧!你們是一群狗屁不如的無恥鼠輩,比強盜娟妓還要低三級,甚至低九級的無法無天人渣,你該撤泡尿照照你的狗屁嘴臉看有沒有人樣……」他罵得痛快淋漓,可把這一群自命俠義英雄的人氣得快要發瘋。

    山腳距山頂不過三兩百步,本來就是廬山餘脈的小山岡,罵聲宏亮清晰,中氣充沛,山上聽得一清二簇。

    「罵得好!」山上傳來黑袍人的怪叫:「該死的!今天沒帶酒菜,真可惜,真該為這些話喝十大葫蘆酒。」

    兩個人一躍三丈,向山上奔去,要找山上喝采的人。芝蘭秀士身旁的烈火劍,本來就以性如烈火搏得綽號,只氣得七竅生煙,無名火發,發出一聲怒極的咒罵,激怒得像一頭瘋虎,狂怒地衝上,下耳光抽出。

    「東方兄小心……」芝蘭秀士急叫。

    叫晚了,聲出人已接觸。凶狠的打擊令人動魄驚心,旁觀的人想搶救已來不及了,「砰!」烈火劍客被國華抓住手腕摔倒在地,一腳踏住胸口,手一抖,烈火劍客的右臂肩關節被拉斷了。然後雙腳連踏帶踢,烈火劍客的四肢肘骨膝骨全部碎裂,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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