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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夜探王府 文 / 雲中岳

    這人正是丘星河。

    他倏然踏出一步,耳光聲便傳出,警哨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也沒看到掌影,被打得扭身連退三四步,不知天地在何處。

    「你才是混蛋。」丘星河嗓門像打雷,震驚全村,引起一陣犬吠:「沒規矩,我教訓你。」

    第二間農舍奔出一個人,恰好是繹宮魔女的一名隨從,一眼便看出是他。

    「丘星……河……」這位隨從的嗓門更大,意在警告歇息的人。

    片刻,人群湧出。

    丘星河已經不見了,不想和這些人混戰打群架。

    主腦人物都出來了,亂糟糟盤問警哨和隨從。

    人分頭追出村,四面八方察看是否有人逃走。

    絳宮魔女心中有鬼,不但不參加搜尋,反而禁止她的人外出,十餘個人躲在農舍中看風色。

    她心中明白,她對付不了丘星河,反正有梁莊主在,用不著她出面丟人現眼。

    梁莊主本身有三十餘名男女,除了少數幾個是九華山莊的親信隨從外,還有山莊的重要執事人員,平時負責處理山莊的內外事務,有重要外務就是可獨當一面的負責人。

    另一半,則是大江兩岸的高手名宿,都是他臭味相投,熱衷於爭名奪利的知交好友。也都是志在向大河南岸揚名立萬,爭取江湖名位的所謂英雄豪傑,挾威而至盛氣凌人。

    絳宮魔女對這些氣焰囂張的人頗有反感,因為她自己也是抱有爭取江湖名位的念頭而來的人。

    她禁止自己的人外出,用意不但在於讓梁莊主擋災,也意在保全實力,目下她的人所剩無幾,承擔不起任何損失了,死一個就少一個。

    她不像姜秋華,沒有姜秋華精明。姜秋華將自己的人分開走在暗處,只帶了無儔秀士派給她使喚的人,和周府調遣給她的二流人物,到處製造事端,遭到相當重大的損失,但並沒損及她的實力。

    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憤怒喧鬧聲,證實了她的不幸預感:

    九華山莊的人有禍事了。

    梁莊主帶了六個相貌威猛的朋友,站在屋外等候消息,由山莊的總管站在村口的大樹下,指揮人手分搜村外村內,大呼小叫蠻像一回事。

    小小一處三家村,十餘棟建築,搜起來並不困難,五六個人片刻便可搜遍屋內外。

    搜村外的人比較辛苦,樹林草叢遼闊得很呢!

    一個中年人到了莊主前面,臉上不安的神情顯而易見。

    「啟稟莊主.情形有點不太對。」中年人不安地說:「好像少了一些人,連太平雙傑兩位前輩,稍一露面便不見了。」

    「會不會搜到村外去了?」一梁莊主仍然滿不在乎。「或者進入某一家秘室。太平府雙傑為人老成,不動聲色悄然搜查……」

    遠處一座藏肥料的坑棚側,鑽出,個中年人。手中捧了一個屍體般的人體。

    「一指高昇魯老兄昏倒在糞池旁。」中年人大叫:「快來幫忙搜這附近,魯老兄像是被人打昏的,腦後有……哎……」

    最後一聲驚叫,向前一栽,壓在昏死的人身上、再一翻便躺在一旁不動了。

    相距不足二十步,看得真切,既沒看到其他人影閃動,也沒看到有何物體飛行。

    粱莊主吃了一驚,飛掠而進。

    六個神態傲岸的人,有兩個更快,搶先一步掠出。

    「兩人都是被泥塊擊中後腦的。」最先到達檢查的人急急說出結果:「梁兄,有人在暗處撒野。」

    這人是梁莊主的朋友,所以稱梁兄而不稱莊主。

    一陣忙亂,梁莊主發出緊急信號,召回在各處窮接的人,有人咒罵著、呼喝著狂搜左近的隱密處所,緊張的氣氛突然升高了三倍。

    聞警返回的人似乎沒有幾個,五六十步外的村口,大總管的身影也不見了,顯然並沒聞訊撤回。

    仍在村中心走來走去的梁莊主。終於沉不住氣了。

    「大總管,大總管……」他向空蕩蕩的村口大叫。

    村中心是一處面積僅兩三畝,四周不規則非圓非方的廣場,房舍錯落,有四通八達的巷道。

    那些不規則的巷道生長著一些棗梨,發育不良、枝葉稀疏,透過巷道,可以看到村外的果林菜圃,有人走動,一看便知。

    似乎各處已看不到有人走動了,地下也沒發現有躺倒的人,人到何處去了?總不會全搜到村外去了吧?

    大總管不會在村口現身,右側方一條巷道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人影出現在遠處巷道外緣,像是從旁邊的樹籬躍出的,飄落時向下一挫,砰然倒地無聲地掙扎難起。

    梁莊主看得心頭一震,身形乍起,兩起落快通電光石火,到了那人身旁。

    「祝兄……」他大叫,同時拔劍出鞘,虎目冷電四射,用目光向四面搜索。

    他心中雪亮,這位祝兄絕不是失足摔昏的。

    附近村籬枝沉葉靜,毫無聲息。

    警覺地挫身伸手將祝兄的後腦扳轉,沒有泥痕,不是被泥塊打昏的。

    「柯方小輩偷襲?給我滾出來!」他大聲沉喝,傲世的口吻不改。

    沒有任何動靜。他一咬牙,收了劍抱起祝兄,急急返回村中心。

    氣氛不對,先前魯兄兩個人躺倒的地方,多了兩個人,並排躺倒像四具死屍。

    有三處巷道傳出腳步聲,村外奔回的先後有六個人。

    「莊主,怎麼啦?」一個虯鬚中年人奔到急問:」咦!祝兄他……」

    「有人暗算偷襲。」他狂怒地將昏死的祝兄放下……「大家小心……」

    不遠處,屋角踱出丘星河,笑吟吟地踱至通向村口的廣場邊緣。

    「受到暗算偷襲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不會丟命。」丘星河邪笑著說:「我這人很尊重武林道義,從不殺死被我偷襲的人。

    我想,你就是大名鼎鼎,卻又卑鄙無恥的九華山莊莊主,一偷偷摸摸殺人的雷電神劍梁世超了,幸會幸會。」

    相距三十步以上,梁莊主暴怒所發的懾人氣勢依然強烈,可令三十步外的人感到心驚,一代世家的主人霸氣十足。

    丘星河的神態正相反,毫無殺氣,沒有懾人的威儀。

    梁莊主總算知道情勢不妙,制止搶人來的人妄動,冷然等候自己的人聚集,強忍憤怒死盯著流露出邪氣的丘星河,似乎要看穿丘星河有何驚世絕技,或者想用攝人的眼神,懾伏這個看不出任何特點的小輩。

    共聚集了十四個人,這是說,這位大名鼎鼎的九華山莊莊主,帶來的三十八個足以威震天下的高手,莫名其妙被人擺爺平了大半。

    絳官魔女十餘個人,不得不出來了。

    三十七個男女,實力仍在。

    「你過來。」梁莊主站在廣場中心,盡量壓下怒火,也壓下心中的恐懼,語氣不再狂傲:「老夫如果所料不差,你一定是丘星河。」

    絳宮魔女的臉上神情,早已明白表示丘星河的身份了。

    「不錯,丘星河就是我。」丘星河仍站在三十步外:「我不贊成子債父還的濫帳,也不認為打了小的老的出頭是理所當然,所以我與你兒子的仇恨,我不會主動找你清算。今天我之所以捉弄你提出警告,是因為你們昨晚在途中,卑鄙無恥地謀殺不相關的人,我必須提醒你這樣做是傷天害理的事。我救了回風劍張大俠,當然我不是目擊者,我也無權執法要你償命,所以來警告你,揭發你的罪行,理字站在我一邊。」

    「你過來,老夫要和你談談。」

    「也好,談談。」丘星河臉一沉,吸口氣雙手徐徐外張、上抬,詭異的氣氛陡然光臨,因為他的衣袂和大袖,像變戲法似的外張、飄動:「如果你們向我攻擊,不論任何人,我都會冷酷無情地懲罰他,絕不留情,向我攻擊的人後果自負,我來了!」

    陰風乍起,人影倏沒。

    三十餘步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廣場面積並不大,四周是散落的房舍,真正的住宅只有三座,參差不齊,所以活動的空間相當大。

    「咦……」

    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發出驚駭的叫聲。

    人影在附近三十步內倏沒倏現,左、右、屋上、屋下……似乎有一二十個丘星河,此隱彼現乍隱乍現,更像無數幽靈,你幻我沒逐漸接近。

    除了隱隱可聞的陰風流動聲之外,聽不到足音,也看不清實影,每個幻影都是一間即逝,令人覺得不是眼花,就是真有幽靈出現。

    丘星河的實體,突然在眾人面前兩丈左右幻現,臉不紅氣不喘,似乎剛才表演的幻形秘技是假的障眼法;他並沒用上真力。

    「妖術!」有人駭然驚呼。

    「我和你兒子的仇恨,那是我和他的事,他已經成年。他的事必須自己了斷。」丘星河一字一吐,不怒而威:「你如果護犢,就表示你承擔了他的債務,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論你用任何狗屎借口向我動劍,我都會理直氣壯以牙還牙,現在,你要談什麼?」

    要懾伏狂妄自大的人,唯一的良方是露出更堅強、更高明、更可怕的實力,說破了嘴皮子,不如給對方一拳痛擊來得有效些,這就是現實人生。

    他露了這手高明的流光幻形術,快速的程度神乎其神,用來攻擊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想向他動劍,真需有超人的勇氣……

    梁莊主臉色大變,有點不知所措。

    就算梁莊主是個毫無野心的平凡人,也不得不替兒子出頭擋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老夫不用任何借口。」梁莊主硬著頭皮說:「你鬼鬼祟祟偷襲,擺平了我二十四個人,你知道老夫該說什麼,是嗎?」

    「你想要說的是,這是你九華梁世家,近百年來最嚴重的奇恥大辱,只有血才能清洗這沒齒難忘的仇恨。你要說的是,不將我丘星河化骨揚灰,難消這股怨氣,無以面對替你賣命的親朋好友。」

    「不錯……」

    「你會聰明地避免提及你兒子的事,也迴避回風創五個人被你謀殺的罪行,只須對目下的情勢,提出替二十四個親友討公道的理由,就可以氣大聲粗揮刀舞劍了。」丘星河咄咄逼人,理直氣壯逼對方走極端:「你,位高輩尊,名震江湖,聲威地位皆比我丘星河高得不可以道里計。你應該有你的尊嚴和自信,選擇適合你身份的方法和手段,和我丘星河公平決算。現在我等你的決定。」

    梁莊主身右那位留山羊鬍的人,突然一閃即到了八尺外。手中本已功貫鋒尖的劍,鋒尖距丘星河的胸口不足八寸,劍勢已完全將丘星河控制住,任何移動皆可爆發猛烈的攻擊。

    丘星河的連鞘劍插在腰帶上,不可能獲得撥劍的機會,只要他的手一動,這人必定立下毒手貫穿他的胸膛,沒有任何閃避的機會,死定了。

    「這種狂妄的瘋小輩。」這人咬牙切齒也得意洋洋沉聲說:

    「梁老哥何必跟他廢話?一劍宰了……」

    話未完,人影切入,罡風壓體,劍尖無故地自動外偏三寸。

    「劈啪劈啪!」四記正反陰陽耳光暴響,胸口同時有靴底貼住一踹一送。

    切入的人影在原地重現,一進一退令人無法看清變化。

    「呃……」

    這人悶聲叫,仰面快速地倒退,砰一聲背部著地,滑回原處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掙扎了幾下,驀然昏厥。

    「這種下三濫貨色,也敢站出來丟人現眼,真是吃多了撐壞了,自討苦吃。」丘星河冷冷地拍拍手,表示手還在發癢揍得不痛快:「換一個像樣的,有點英雄氣概的人來,在下拒絕與下三濫鼠輩打交道。」

    被踹昏的人當然不是下三濫鼠輩,而是池州府城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在這種絕對優勢下,被輕而易舉三下兩下打昏了。

    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絳宮魔女更是花容變色,如果丘星河用這種手法接揍,她很難想像會是何種滋味。

    梁莊主僵住了,一陣寒顫通過全身,如果剛才自己上前,同樣禁不起這種迅捷如電的打擊。

    鋼牙一咬,拚死的念頭被激發了,忘了留意同伴的恐懼,打出要同伴聯手出擊的手勢。

    村口右側的一棟草屋頂,突然出現兩個人。

    「丘小子,過來一下好不好?有事找你商量。」站在屋脊的瘋丐尹非高叫招手:「這裡的事並不急,等會兒再和他們了斷好不好?我所商量的事相當急呢!」

    另一人是金劍龍膘李豪,四位老怪傑本來約定與丘星河往信陽趕,半途相候左等不來,右等不至,猜想出了意外,急急忙忙往回趕,居然趕上了。

    丘星河往後退,一步步沉穩堅定,目光始終緊盯著梁莊主。

    梁莊主心中一跳,居然中止攻擊的衝動。

    「怎麼一回事?」丘星河躍登草屋頂:「你們怎麼回來了?」

    「以後再說。」老怪傑低聲急急地說:「你往北看,周府的大群人馬越野而來,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北面的田野一里外,塵埃滾滾人馬如潮,在屋上居高臨下可以遠眺,但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馬。

    「急不在一時,丘小哥。」金劍龍鏢也急急低語:「梁莊主這混蛋,不會再和你公平了斷的。」

    「好吧!我會再來找他的。」丘星河不得不放棄:「咱們走吧!」

    「往東。」瘋丐說:「三江孽龍和五湖浪客。在東面把風,走!」

    三人往屋下一跳,匆匆走了。

    六七十匹健馬,騎士有男有女,大半的騎士鞍後有長行旅客使用的馬包,每個人都帶有兵刃。

    五個人隱身在裡外的樹林前,看得真切。

    「是從太和趕回來的人,還有留在府城的周府鷹犬。」瘋丐肯定地說:「那個穿水湖綠騎裝怪神氣的人,就是真的無儔秀士,錯不了。」

    「他們可能成功了,飛虎方世賢勢將被逼出來,與這些狗東西玩命。」三江孽龍歎息著說:「商莊主可能去晚了一步,救應不及,也許,這是天數吧!」

    「我一定要揭開騰龍大計之謎。」丘星河虎目怒張:「不能任由開封那個豬狗不如的藩王,利用奴役百姓得來的金銀,繼續殘害咱們這些江湖人,讓咱們自相殘殺他坐收漁利。」

    「小子,什麼叫騰龍大計?」瘋丐驚問。

    「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等我到了開封徹查,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透露一點嘛!小子。」

    「問題是我不知道,只知道牽涉到七月一日,無儔秀士與周府的鷹犬,攻擊錦繡山莊的事,也與無儔秀士誘出飛虎方世賢有關。我想,這是狗藩王誘使江湖人自相殘殺,肅清藩地所有江湖潛勢力的計劃,神劍天絕就是第一個被消滅的對象,商莊主就是下一個目標。」

    「如果狗藩王成功了,河南地境所有各門各道的人,甚至各地正正當當的由道行業省得關門大吉。」金劍龍鏢甚表悲觀:「他會成功的,未家皇朝的始祖,是標準的江湖亡命出身,做過和尚遊方天下,加入香軍邪教打江山,知道江湖人是禍亂之源,更知道該如何管制百姓不至於作亂。所以抓住邪教的人就斬立決;所以禁止四十歲以下的人出家做和尚;所以不許百姓遠出百里外走動,所以要百姓連保連坐……」

    「不談這些引發胃氣痛的事好不好。」五湖浪客打斷金劍龍縹的牢騷,「皇律是皇律,皇律只能管制安份守己的人。以咱們來說,不但遠離住處百里外不需申領路引,邀游天下還不是來去自如?偽造的路引只要能找對門路,南北兩京隨你邀游不會出差錯。」

    「我得走。」丘星河不理會老怪傑們借題發揮譏諷時政,說道:「諸位最好趕快與商家會合,聚眾自保或許可以支撐一些時日。」

    「小子,你要到開封?」瘋丐問。

    「是的,揭開騰龍大計之謎。」

    「有咱們四個人精同行,對你絕對有利,我可以算是半條開封地頭蛇,領咱們一起去辦事,保證你不會後悔,你一個人力量有限,對不對?」

    「我可能和楊姑娘一同前往。」

    「好哇!那小丫頭武功不錯,多一個刁鑽心細的女人同行,有百利而無一害,有些地方,咱們男人是不便涉足的,快快去找她。」

    府城亂糟糟,各方人馬各顯神通。

    商莊主一群俠義道朋友,偕同天南鏢局的白道英雄們,是緊迫在真的無儔秀士後面到達的,但遲了半個時辰。

    無儔秀士並沒在府城逗留,逞自繞城而過,由留在府城的眼線與周府的鷹犬,與乃父在郊區會合,立即化暗為明,聲勢浩大,

    實力堅強,誰還敢公然向他們挑戰?

    楊姑娘獨自在城外等候丘星河,她的人都不見了。

    丘星河不便詢問龍叔呂叔的去向,猜想兩個人必定在暗中照應。

    丘星河與四怪傑略一籌劃,也商請四怪傑暗中策應,人多走在一起引人注目,一明一暗,應付意外變故的能力倍增。

    弄到馬匹,披星戴月向開封急趕。

    三方面皆在召集人手,即將展開空前慘烈的搏殺。

    如果不能及早從周王府發掘出騰龍大計的秘密,就無法以公開秘密作手段,逼周府撤回鷹犬。

    那麼,這場江湖精英盡失的慘烈搏殺,將無可避免了,因此必須盡快趕到開封。

    開封城很大,但周王府的面積,幾乎佔了半座城。

    加上城外的園林禁區,面積更廣,說城是周王殿下的,並不為過,事實上的確是他的,天下的皇親國戚神氣極了,地方藩王本來就可以代表皇帝。

    王府太大,有三衛兵馬直屬周王指揮保護,這就是有名的三護衛,把王府拱衛得像是金城湯池,閒雜人等休想越雷池一步。

    想潛人王府,真需要有超人的膽識。

    從弘治二年迄目下的十四年,短短的十二年中,兩屆三代周王父子孫之間,權力鬥爭如火如茶展開,血腥滿城,人倫乖變,鬧得烏煙瘴氣。

    尤其是子的這一代,鬧得滿城風雨。

    世子安橫,與弟平樂王安泛、義寧王安埃,三兄弟各養死士,招納亡命,陰養刺客,互相明爭暗鬥作砍我殺,三個人幾乎把天下有名的凶殘高手名宿,都以重金聘來開封互相殘殺。

    官司打上京師驚動龍庭,聖旨與調查的官員,常年累月不絕於途,案牘堆積如山。

    結果,子的這一代,誰也沒襲封周王,世子也斗死了。孫的一輩恭王睦榕襲封了周王,撿到了現成的大便宜,但權力鬥爭依然沒完沒了。

    王室的權力鬥爭,本來與平民百姓無關,但是,牽涉到地方上的大大小小的官吏,更牽涉到招納亡命陰養死士,也就把英雄好漢強梁土霸全拖下水,可就牽連極廣啦!天封地區,就這樣度過了血腥風暴十二年。

    現在,血腥風暴似乎更為猛烈了。

    府城人士,提起周府的事,莫不掩耳而走。

    街上有人打架,幾乎沒有看熱鬧的人,爭相走避如避瘟疫,即使打架的人並非周府的人。

    所以在府城打聽有關周府的消息,保證失望,即使知道的人,也裝聾作啞一字不敢提。

    三緘其口,是全身保命的不二法門,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周府各王的刺客死士?這些刺客死士,比京師的廠、衛皇家特務可怕一百倍。

    地方的大小官吏,甚至按察司衙門的御史大人,都各有擁護者,也都派有爪牙剷除敵對的人。

    在街上說錯一句話,很可能會送掉老命。

    這就是當進開封城的情勢,地方人士誰都對王府敬鬼神而遠之。

    開封人士畏懼周府,是由來有始的。

    第二代周王有墩也有幾兄弟,洪熙元年襲土封(原封憲王)。

    兄弟間的權力鬥爭更為慘烈,除了陰養剌客死士之外,甚至私自招兵買馬,把軍方也拖入鬥爭漩渦,把開封城鬧得天怒人怨。

    那時,那位老三有熔,不但最為橫暴,實力最強,而且生性殘忍,幾近獸禽,與一頭發瘋的猛獸相差無幾。

    他居然派刺客死士公然擄人,置於私設的酷刑室,仿南方人吃八珍的吃猴腦殘忍方法,活吃人腦,然後剖腹拉出肝臟生吃,把開封的人嚇得半死,天天擔心被抓去生吃肝腦。

    洪熙皇帝查有實據,把有熔廢為庶人,囚禁在鳳陽了事。被生吃肝腦的無數冤鬼,算是白死了。

    王子犯法,除了大逆不道之外,是不會被殺償命的,枉死的人活該被吃。

    這是千真萬確,載於史書,記載在朱家皇室工謀內的真實事件,有案可稽,絕非故意醜化王室譁眾取寵。

    瘋丐尹非雖則自稱算是開封的半條地頭蛇,但對周府的情形仍然所知有限,也無法進一步打聽、所以事實上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替丘星河暗中留心嚴防意外而已。

    丘星河更是陌生,在城內城外奔波了三天,連王府的外圍形勢也難以摸清,內部更是毫無頭緒。

    他的耐性消失了,最後決定走險。

    這是最原始最古老的手段,無法可施時的唯一老辦法:不顧一切深入虎穴。

    張子房博浪一椎;荊軻刺秦;都是這種老辦法。

    楊姑娘對開封的地頭,比瘋丐尹非更熟悉。她在南關找到一家小屋。

    屋主人是一對姓吳的夫婦,在南關外的汴京驢車行做腳夫,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市民。

    而且,她安排四位老怪傑。住進巷底的一家簡陋小屋,也是毫不引人注意的窮民戶,住處在同一條小巷,相距五六家往來十分方便。

    這天二更時分,六個人躲在後房商量行動大計。

    楊姑娘神通廣大,她居然弄到一份於府的簡要圖。

    圖在桌上攤開時,瘋丐吃了一驚。

    「小丫頭,我算是服了你。」老怪傑不勝驚訝,一面察看要圖一面說:「你是怎麼得來這份要圖的?」

    「這本來就是以往的東京全圖改繪的。」姑娘笑笑:「周王府本來就是以柱的汴京皇城,擁有這種圖的人並不少,把它室的名字改改並不費事,毀了的景物也盡人皆知,我敢說、圖中所記載的事物絕對正確無誤。」

    「我相信。」老怪傑飽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老夫一直就想挖掘你的根底,可惜沒有餘暇。如果你能找得到內應;咱們就不必浪費時間,在若大的王府內窮摸索了,天知道那個狗王,當晚住宿在那一宮?」

    所有的藩王,也與皇帝差不多,有許多許多的女人,只不過名稱不同而已。

    通常,藩王有妃(相當於後、妻),有夫人(相等於皇帝的妃、妾),有貴人(相等於侍)。

    不同的是,皇帝歸天,皇后是不必殉葬一起死的。

    藩王的妃可以有好幾個,也分嫡庶。、藩王歸天死翹翹,有些妃是規定或指定要殉節一起死的。

    皇帝也好,藩王也好,生前就指定某些心愛的妃、心愛的夫人、某些貴人、某些心愛的太監、宮女,某些喜歡的護衛、甲士。

    一起帶進地獄做伴、希望在陰間也可以保住王位,稱之為殉葬。

    女的和太監,用縊死;護衛甲士,砍頭。死一個人,抓一群男女陪葬,一死一大堆。慘絕人寰。

    這殘忍的合法大屠殺,直至後來大清是朝的康熙大帝,才下聖旨革除,但還不能完全根除。

    如果沒有內應,誰知道王爺在哪一座宮院住宿?

    「我會想辦法找門路,給我三天時間。」楊姑娘有自信地表示:「我能找到認識內宮太監的人,也能找到浣衣局宮女的親友。」

    「不能多等。」五湖浪客顯得心情沉重:「我相信我們的行蹤,已落在眼線的監視下了。」

    「如果有門路,我願意等。」丘星河分析利害,「像沒頭的蒼蠅,在偌大的王城亂闖,成功的機會太少了。」

    「我們得另找人到武威所騷擾,以分散鷹犬們的注意力。」瘋丐贊成丘星河的主意:

    「據我所知,王府的幾處宮苑,不可能將護衛派人警衛,扮成女人才能活動自如,男人一進去,保證會引起鶯飛燕啼,必定失敗。」

    「我可以扮宮女。」楊姑娘惡作劇地向丘星河做鬼臉:「你扮宮女行嗎?周府內絕對沒有你這麼高大的女人。」

    「你少出餿主意。」丘星河笑罵:「小妖怪,我可不願讓你進去冒險。」

    「我自己會進去。」姑娘用話扣他。

    「不行!」

    「要打賭嗎?你怎麼阻止我?你忙得很呢!」

    情勢相當糟,他倆還有心情打趣。

    「這……」

    「認輸了吧?你非和我一起進去不可。」姑娘得意洋洋:「扮宮女……」

    「我可以扮妖魅,絕不扮宮女。」丘星河知道姑娘難纏,還真無法阻止姑娘前往:「憑我的道行,扮妖魅勝任愉快。」

    「最好扮女鬼。」姑娘欣然說:「就可以往來自如,我在明,你在暗,成功的機會倍增。」

    「你真有門路?」瘋丐仍不放心。

    「給我三天工夫。」姑娘信心十足。

    「好,等三天,值得的。」

    眾人都同意了,再商量一些細節,分頭進行準備,四位老怪傑連夜外出找人相助,向武威所進行騷擾,以轉移武威所鷹犬的注意力。

    人多好辦事,分工合作進行得相當順利。

    姑娘所料不差,第二天便發現曾經在汝寧露面,而且頗有名氣的人趕回來了,滄海君郭尊就是其中之一,這位客卿在周府的地位相當高。

    這天午後下了一場暴雨,夜間月黑風高。

    兩個人影鬼魅似的從古艮岳潛入王城,連越七處殿堂。

    從重重警衛中悄然穿越,終於進入由太監把守的內它重地,足足花了一個更次,算是進入禁苑了。

    扮宮女的楊姑娘,不再隱起身形,扮女鬼的丘星河,則逐段利用殿堂的暗影跟進,倏隱倏現真有鬼魅幻形的驚世駭俗的速度。

    已經是三更初正之交,各處宮苑雖有燈火,但行走的太監宮女逐漸稀少,如果事先沒摸清形勢,真弄不清身在何處。

    每一座殿堂皆壯麗宏偉,處處花木扶疏,夜行人在這種地方活動,如魚得水般十分地安全。

    當然,不熟悉的人例外,亂碰亂撞難分東南西北,繞過一處殿堂,也得浪費不少工夫,來了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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