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龍潭虎穴 文 / 雲中岳
小村吸引了許多凶魔的注目,但一整天沒有人再前來挑釁。
吸引牛鬼蛇神目標,圓滿地達成。小村由混沌宮的人,建立了頗為龐大的監視站,不斷有人趕來偵查這一家十位來歷不明,行動可疑的男女。大家皆無法辨明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些名義上來助拳,骨子裡卻是為了重賞而來的牛鬼蛇神,可不願為了其他無關緊要的事,與武功驚世、來歷不明的人結怨衝突,因此也就沒有自告奮勇的人登門挑釁,所以沒發生意外的衝突。
混沌宮的人,不得不出面試探了。
已經是申牌時分,炎陽即將西沉。
農舍西北便是小村的邊緣,長了幾株粗如牛腰的老槐樹,距農舍不足百步,視野廣闊。
向北望,平坦的焦黃農地令人惻然,田地顆粒無收,今年日子難過了,明年恐怕將更不好受。
年輕人與那位認識霸劍奇花的侍女,盤膝並坐在大槐樹下納涼,喁喁低談不時比手劃腳,笑吟吟地似在交談一些趣事。
第一個出現在一旁的人,是一身粉紅衣裙,流露出無限冶蕩風情的劉夫人,盛妝之下顯得特別艷麗,隆胸細腰極為醉人,男人只消看上一看,必定心跳加快,唯一想到的事是一張床。
然後是兩個中年老道,一個巨熊般的大漢。
年輕人與侍女毫不緊張,泰然自若站起整衣。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劉夫人笑容又妖又媚,似乎忘了臀部禁區被踹了一腳的仇恨了。
「在這裡歇息幾天,有什麼不對嗎?」年輕人也笑吟吟一團和氣。
「不會是來看風景的?」
「這一帶土山嶺,有什麼風景好看的?我經常爬西嶽華山,登過泰山。這一帶山區是嵩山餘脈,老實說,五嶽之中,風景最差勁的就是中岳嵩山……」
「不要給我胡扯,小兄弟。」
「我說的是實話呀!」
「你認識我,是嗎?」
「以往不認識,霸劍奇花出現之後,才知道你就是艷名滿江湖,江湖三夫人中最妖最蕩的劉夫人。你和驚鴻劍客在一起的事,已經不是秘密。」
「你知道我,仍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給我聽清了,女人,」年輕人臉一沉,不怒而威,「我知道你的底細,你已經死了一半了,我腳下留情,你很幸運。」
「你……」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喪門毒香,不理會你的迷魂魔眼,也不介意你的所謂妖術,你的武功更是彫蟲小技,你的美色在我眼中毫無份量。你看,我這位小侍女,真要打扮起來,你還不配做她的僕婦呢!不要招惹我,女人。這裡是人人可逗留的地方,我不會承認任何人的禁區約束,能好好相處就能相安無事,鬧翻了,遭殃的人一定是你,何苦代人賣命?」
劉夫人心中一涼,被人看穿了哪還有取勝的希望?
中年老道輕咳了兩聲,把注意力吸引過來。
「施主一定也知道貧道的來歷了,貧道元昊。」老道亮道號,明白表示是中州五子的得意傳人。
「抱歉,我不認識你。」
「施主是沖混沌宮來的?」
「在下與混沌宮無仇無怨,更不是除奸蕩凶的俠土。除非貴宮的人打在下女眷的主意,在下犯不著多管閒事。似乎,道長正打算轉惡毒的念頭,有意招惹在下,準備糾眾行兇。
好,試試看?」
「亮名號,貧道要知道施主的來歷。」
「無此必要。」
「施主貴姓……,,「無此必要。」
「貧道堅持請教。」
「無此必要。」
「可惡……」老道怒叱,躍然欲動。
「老道!你要試了。」年輕人的手搭上了劍把,「在下的劍不出鞘則已,出鞘必須見血。你們人多,在下勢必拔劍。現在,我等你。」
老道人臉色一變,卻不敢拔劍。
「小子,太爺陪你玩玩拳腳。」大漢上前怪叫,拍拍雙手表示手上沒藏有傷人的小兵刃,也表示叫陣,掌大指粗相當唬人,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外功高手。
「奉陪。」年輕人也拍拍手上前。
一聲虎吼,大漢進馬步左手一伸,巨靈之爪毫無顧忌地走中宮深入,五指像大鋼爪劈面便抓,右拳像千斤巨錘,蓄勁待發。
只要將人抓住,鐵拳立出會將人打爛。
年輕人的右手一抄,抓住了大漢的巨爪,一聲冷笑,手向下一沉,疾退八尺。
「哎……」大漢厲叫,被拖倒拉出八尺。
「去你的!」年輕人沉叱,馬步一挫扭身便摔。
「啊……」大漢狂叫,被飛摔出三丈外,砰然著地再滾了三匝,似乎地面亦為之浮動。
「這種貨色,也敢逞強撒野,簡直壽星上吊嫌命長。下一個。」
「我……我的手……」大漢坐在地上,舉起五指寸裂的左手狂叫。
「你的手完了。」在一大外的劉夫人苦笑,「你的大力鷹爪功可以抓石成粉,現在連爛泥巴也不能抓了,你的運氣真不好,一照面就……就……」
「咱們走。」老道鐵青著臉下令,「小輩,你給貧道小心了,貧道會注意你們的一舉一動,你們最好不是沖本宮而來的。」
「哈哈!歡迎你們注意我。」年輕人大笑,「我會給你最佳的行兇借口,因為我也很需要師出有名。好走,不送。」
另一老道扶定了大漢,劉夫人卻沒走。
「是霸劍奇花請你們來的?」她沉著地問,知道只要不出手,她是安全的。
「你的記性太差。」年輕人說,「我只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唔!
她很漂亮。奇怪。」
「奇怪什麼?」
「霸劍奇花比你年輕,比你這妖蕩的艷姬美貌,驚鴻劍客不選她而選你,豈不奇怪?這小有名氣的風流劍客,對女人的品味未免太差太低俗了。」
「你……」
「我對你這種女人毫無胃口,想起你和那麼多男人上……」年輕人臉一紅,因為侍女正白了他一眼,趕忙停止說粗話,把將要出口的床字吞回腹中,「簡直噁心透頂。你走吧!免得我又興起揍得你頭青面腫的念頭,「我揍女人是不理會哪處部位能不能接的。」
「小畜生你……」
「我要打掉你滿嘴尖牙……」年輕人沉叱,疾衝而上聲勢洶洶。
牙齒被打掉,這在愛美的女人來說,她寧可死掉,牙不能掉。
一躍三丈,劉夫人亡命飛遁。
「這女人精明機警,最好除掉。」侍女急急地說,「留下將有後患,她認識楊爺,有她認……」
「她不算大惡,不能濫殺。」年輕人說,「以目下散佈在附近的妖魔鬼怪來說,除非他們行兇,我們也不能以任何借口除掉他們。總不能認為他們是妖魔鬼怪,凶名昭著而殺掉他們為世除害,那我們豈不是比他們還要令世人害怕嗎?我們並不是代天行誅的神佛,神佛也不可能把人間的惡人全消滅掉呀!」
「這女人,甚至霸劍奇花,都會帶來麻煩,甚至會造成傷害。」侍女顯得有點不安,「性情一變,做事就會不顧後果,鐵定會不斷製造麻煩,麻煩勢將影響大局。有她們到處攪局,會出大毛病的,她們都認識楊爺。」
「她們算不了人物,你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這……」
「放心啦,我們要對付的,是更高強、更凶殘的眾多牛鬼蛇神呢,只要一有動靜,就得把這些人完全阻絕,屆時很可能得大開殺戒,這女人可能在數難逃。」
他倆不再逗留,返回農舍歇息。
天一黑,楊一元與小雅,立即從露宿的樹林動身入山,直趨山口。
晝伏夜行,他們必須秘密抵達混沌宮,出其不意發起雷霆萬鈞的強襲,直搗心臟中樞,不能讓魔宮請來的妖魔鬼怪沿途糾纏。
飛渡四十餘里山區,不能在唯一的小徑上行走,夜間也不行,一被發現,沿途必定受到不斷的伏擊,凶魔們前後夾攻,恐怕永遠也到不了混沌宮。
小徑在山腰或峻陡的河谷旁蜿蜒,有些地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兵貴神速,不能花時間逐關硬闖。
預計要花一夜工夫,才能秘密通過山口。第二天越山飛渡,就不能晝伏夜行了,必須先看清小徑的走向,再繞山攀越,直至繞到前面,重行發現小徑走向,然後再繞走,至少比小徑遠五倍。
愁雲嶺附近的山民,到縣城的普通腳程也要一天。
接近雙峰夾峙的山口,果然發現有夜間巡邏的人,可知沿途必定有伏哨,封鎖得十分嚴密。
兩人不敢逞強硬闖,從右面的山峰攀登峰西。好在這一帶沒有懸崖絕壁,只是林深草茂,荊棘叢生,人鑽進去不知天地在何處,黑沉沉倍增艱辛。攀登不易的地方必須一繞再繞,有如迷失在茫茫天地裡。
四更天,終於到了峰南麓,另一座山又矗立在眼前,像一頭碩大無比的巨獸瞪視著他們。
歇息片刻,大汗已收。
「必須從峰西繞過去。」楊一元將背囊扔上肩,「小雅!辛苦你了。」
「沒什麼啦!」小雅整理身上的攜帶物,卷妥爬山繩,「不知到了什麼地方了?」
「天亮就可以概略分辨了,咱們攀越前面山嶺的西側,就可以歇息一上午,希望不要迷失在叢山內。」
「真該找嚮導的。」
「誰敢充任?而且也沒有時間找。我可以分辨方向,大致錯不了。」
「這次我開路。」小雅領先便走:「你帶的東西太重,倍極辛勞……」
「我曾經在雙腳上綁四十斤的鐵瓦,一個時辰爬三座高峰,全程四十餘里,這點小山嶺算得了什麼?要不是黑夜怕失足跌落坑洞,我甚至可以帶你走呢!跟在後面啦!開路是男人的事。」
小雅不再堅持,跟在他後面穿林撥草向前探進。
天亮之前,他倆在嶺的南面茂林中,已經相偎相依在樹下睡了半個時辰,一陣悅耳的鳥鳴把他們驚醒,半個時辰仍未能消除疲勞。
「吃飽了再睡。」楊一元從背囊中取出食物包和水葫蘆:「又是一個大睛天,老天爺肯幫忙。爬山就怕下雨,一下雨就寸步難行。」
「真要下雨,這才算老天爺幫忙哪!快大半年沒下一滴雨啦。」
「現在下雨,也救不了這場旱災。」楊一元將烙餅肉脯分給小雅,「老天爺如果存心坑害蒼生,會坑得很慘的。太陽出來之後,我到山頂找路。」
「到山頂找路?三哥,你何不說上山頂找村落?」小雅笑嘻嘻地調侃他,「找村民就可以問路了。」
「上了山頂。不但可以找路,也可以找村落,一點兒也不好笑。」他也笑,「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意思是說,居高臨下,天下皆呈現在你眼底。能看到村落,也一定可以看到路,我們就可以知道身在何處,就可以找出去向了。」
半個時辰後,兩人同時登上山頂。
左前方那座山的西南麓,果然看到山徑,而且看到三個人走動,遠在七八里外,仍可分辨出不是山民,甚至隱約可分辨身上佩帶有兵刃。
「那一帶可能有伏兵。」楊一元肯定地說,「這三個傢伙是巡邏的人。」他指指南面的另一座小山,「我們從那邊繞過去,到達山頂再觀察去向。」
「乾脆把他們弄到手……」
「不行,稍有差錯便前功盡棄。」楊一元不同意襲擊伏哨或巡邏。「他們一定攜有以音傳警的器物,瞬息間警訊可傳百里外。歇息兩個時辰,恢復精力動身。
很不妙,爬了兩個時辰,他倆迷失在山林裡了,既看不見山峰,也沒有高處可爬。
岡嶺綿亙,即便沒有森林阻擋視線,也難以分辨哪一處是山,哪一處是峰,似乎舉目四望,都是相差不遠,無法作為指標的小山峰。
早上作為起點指標的山,也與其他峰嶺相差不遠,已經難以分辨了。想找一處展望點也非易事。
烈日炎炎,方向倒是不會養錯。
他們唯一可做的事,是向南又向南。
他們並不焦急,食物飲水充足,三天兩天無虞匱乏,但也難免感到沮喪。
申牌初,倦鳥歸林,各處偶或傳來零星的獸吼聲。該找地方歇息了。
楊一元一馬當先,從茂密的森林穿越,披荊斬棘向南又向南,奮勇前進。
鑽出林緣,兩人怔住了。
前面兩里外的山坡上,出現了一座木樓,外線豎木為柵牆防獸,樓上有作為眺望用的陽台。
「有人居住。」小雅低呼,「只有三五戶人家。三哥!要不要問路?」
「按行程,距愁雲嶺應該不遠了。」楊一元是很小心的,並不急於找山民問路,「如果是混沌宮的人建在外圍的警戒所在,會打草驚蛇。我們等天黑之後,再前往踩探,見機行事。」
「何不接近些?」
這兩里左右林空,其實並非有草沒有樹,間或有一二十株大樹,散佈在茅草坡中。
「好,我們從左面的疏林繞過去。」
僅繞出半里地而已,疏林的視野,比光前的森林廣闊些,但仍然有及腰的野草妨礙視線。
走在前面的楊一元,突然疾退三步,同時打出快速移動脫離的手式,隨即向側方飛縱而起。
小雅已經同時躍出,兩人心意相通.手式一發,便渾然合一同時行動。
遠出六七丈,進入茅草坪。
楊一元迅速的解下背囊,將劍插在腰帶上。兩人左右一分開,面向疏林冷然用目光搜索。
片刻,又片刻毫無動靜,林空寂寂沒有任何聲息。
冷冷一笑,楊一元用左手提起背囊。
「我們直接闖進那座山中的小木樓。」他向小雅沉靜地說:「就算那是龍潭虎穴,我們既然來了,就有闖的把握,刀山劍海何足道哉?闖!」
一頭猛虎突然從三丈外最近的一株大樹下,飛撲而出快逾電光石火。
「是人!」楊一元高叫。
小雅正飛躍相迎,高出猛虎兩尺,半空中正要拔劍,聞聲放手吸腹轉體,來一記美妙的前空翻,消去下撲的勁道,再向前飄降,身法輕靈美妙,似乎她可以身在半空,能轉移下沉的本能,近乎神奇得不可思議,可知她的輕功委實超塵拔俗。
猛虎一撲落空,反而讓目標從背部上空飛越,顯然大吃一驚,落地便倏然站立,劍鳴隱隱,撤出青芒耀目的鋒利長劍。
原來是一個戴了虎頭面具,穿了虎皮衣褲的人假扮的,掌背有假的虎爪掩蓋,撲出時真像虎爪.由於速度快,眨眼間難以分辨是真是假。
小雅飄落便轉過身形,果然是假虎。
「好哇!你先拔劍的。」小雅冒火地拔劍,「深山中扮猛虎唬人,饒不了你……」
虎形人已揮劍衝到,虎頭面具內的一雙怪眼亮晶晶,劍出狠招飛虹殘日,陡然迸發的劍氣極為凌厲,速度更是無與倫比,已看不清劍影,但見電虹橫空激射。
「錚!」小雅也掏出了真才實學,劍也幻化為激光,奇準地封住了射到上盤的電虹,雙方的劍氣作猛烈的衝擊,傳出天風簌簌的異嘯,與龍吟似的劍鳴相應和。
兩人各向側方震飄丈外,表面上勢均力敵。
事實上虎形主攻,進招是直向的強壓,是被更強烈的勁道將直衝的勁道強行震偏折向的。
而小雅封招的勁是橫向的,身形本來就外移,因此小雅事實上勁道稍為渾厚,所以雙方的震飄距離成為相等的。
「禮尚往來。」小雅豪勇地叫,爭取主攻權立即撲上出招回敬。
「錚錚!」虎形人連封兩劍,快速地移位。雙方出劍的速度太快,劍無可避免地發生接觸,勢均力敵的兩方,都不可能用絕招尋瑕蹈隙切入。
楊一元心中一寬,小雅已用不著他擔心了。
「還有一頭虎,出來吧!」他向疏林拍手叫說,「我陪你玩玩,你們偷襲的機會不再有了。」
一聲虎吼,果然跳出另一頭維妙維肖的假虎。
不但扮得像虎,攻擊的技巧也像虎,手腳齊來像是用四爪進攻,火雜雜以空前猛烈的聲勢撲上了,爪攻腳踹快速絕倫,罡風呼呼,勁氣襲人,每一記皆以內力搶功,真像一頭發瘋的猛虎。
楊一元冷靜地應付,躲閃騰挪一一擺脫令人眼花撩亂的狂攻,不時乘隙切入以更快的速度反擊,迅速地瓦解對方狂野的攻勢,逐漸貼身了。
小雅一支劍主宰了全局,把假虎對手逼得八方遊走,飛騰的劍影追逐八方如影附形,險象橫生,對方已經不敢硬接她的劍了。
激鬥中傳出一聲冷叱,一聲暴響,虎形人的右後肩挨了一記重擊,疾衝出丈外。
楊一元如影附形旋身跟到,又一掌按在對方的左後肩上。
虎形人支撐不住了,衝倒在丈外再向前滾翻,猛地斜縱而起,居然能一躍兩丈餘,發出一聲怪叫,向木柵牆圍住的木樓飛掠而走。
被小雅擊敗岌岌可危的假虎,聽到怪叫聲疾退丈外,折向飛奔,間不容髮地避開小雅跟蹤追襲的一劍,去勢如電射星飛。
「是頗有份量的勁敵。」小雅收刻說,「裡面不知是否有份量更重高手。三哥!要不要進去。」
「非進去不可。」楊一元提起背囊。反正他們招惹我們在先,已有登門問罪的借口了。」
小樓四周,突然升起淡淡的青色煙霧。
柵門大開,裡面像一座小院子,中間是一棟木造樓房,大門卻是緊閉的。
淡淡的青色煙霧,是從樓房四周的地面升起的,沒有風,煙霧不易飄散,時間一久,很可能愈來愈濃。空氣中可嗅到有點刺鼻的怪味,煙霧一定另有作用。
放下背囊,取出防毒藥物擦在鼻端。
「不要往裡闖。」楊一元拉住了小雅,機關陷阱不可不防,犯不著用性命和死的機關埋伏遊戲,不讓他們笑我們愚蠢,他們就眼巴巴等我們闖進去。」
「他們沒有人露臉,不進去行嗎?難道就這樣罷了不成,他們不能打了就走而不受懲罰。」小雅大聲說,「他們不是打,而是殺呢!」
「我有辦法要他們出來。『』「什麼辦法?」
「你砍樹枝,我找乾草。」
「這……」
「扎火把,放火。」
「哎呀!如果燎原燒山……」
「不會,樓四周本來就是防火的空地。」
「要衝進去放……」
「不,用火箭,我制弓。」
「好的,我懂了,砍可當箭用的直樹枝。」小雅欣然說,「扎草做箭頭……」
「對,箭破空,風一動愈燒愈旺,半途不會熄。而且,必要時用更妙的玩意讓他們魂飛膽落。」
「好,我去砍樹枝……」
兩人一彈一唱,用火攻木樓,相當毒。天干物燥,燒起來就不得了。
裡面的人不能不出來了,還真怕用火攻。
出來了四個人,兩個中年夫婦,一個年輕人,一個少女。年輕人與少女,已除去了虎頭面具,仍穿了虎皮衣褲,長劍在手。
「你們真敢用火攻?」中年人厲聲問,大踏步通過院子,出了柵門。
「要不要試試?」楊一元冷笑,「包君滿意。」
「大膽。」
「不大膽敢在窮山惡水裡闖?你們兩個人扮假虎,是何居心?
縣城附近百里內,猛虎已經絕跡了,你們扮虎傷害進山的人,有何用意?」
「你們打扮成這鬼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年輕人大聲說,「這一帶窮山不可能有普通的山民出沒,出沒的一定不是好路數。」
兩人的裝束,的確引人起疑,身上掛滿了雜物囊袋,奇形怪狀的背心,前後四隻袋也盛裝了物品,腰間纏有皮護腰、爬山繩、飛爪百鏈索……
「躲在窮山惡水隱世,而且扮虎傷人,更不是好路數,你們得還我公道。」
「老夫還你公道,用劍還。」中年人咬牙說,邁步上前徐徐升劍,「說出來意,老夫斟酌如何處置你們。這附近不許外人涉足,來的人必定有所圖謀。」
「那就用不著廢話了,劍上見真章。」楊一元拔劍迎上,「剛才那位小姑娘的劍術很不錯,居然能在我這位小弟的神奧劍逼攻下,支持了百十招,僅氣勢稍弱而已,可知閣下必定是劍術大師級的人物。在下很少用劍,還不知道是否勝得了你呢?閣下最好不要有所失閃,不然凶多吉少。在下進招了,得罪!」
一拉馬步立下門戶,劍向前徐伸,驀地一聲輕叱,劍化虹疾射,劍氣迸發有如龍吟。
與人交手,他不但很少用劍,而且很少出手便全力以赴,現在他知道碰上了高手名家,任何虛招誘著皆可能失去機先,陷入挨打困境,所以豪勇地全力發揮。
中年人哼了一聲,劍花驟吐。
以攻還攻,看誰能取得中宮長驅直入。
楊一元的劍虹一沉一旋,驀地風雷乍起,劍虹幻化為扭曲的激光,從劍花的左下方貫入。
沒聽到雙劍的觸擊聲,激光一閃即沒,重新幻現時,已換了方位。
一聲驚呼,中年人側射丈外。右大腿外側褲管裂了一條小縫,有血沁出。
楊一元佔住了中年人的位置,劍尖遙指驚駭變色的中年人,冷靜從容,並沒乘勝追襲,虎目中神光似電,盯著中年人冷冷一笑,用眼神捕捉對方的神情變比,強猛的懾人氣勢,已吸住了對方的神意變化。
「你……你一劍便……便傷了老夫?」中年人大駭,似乎仍然無法接受服前的事實。
「下一劍,你不會如此幸運了。」楊一元冷笑,徐徐向前逼進。
一聲輕嘯,中年人的身影倏然而至,吐出第一道閃電,似乎劍的實體已經消失了。
好快!真的像一道閃電,幻射出一剎那的眩目光華,異鳴聲攝人心魄。
似乎在同一瞬間,側方有另一個人影,有另一道閃電,電光與異鳴聲也相同。
第三道閃電,第三處方位……
似乎在瞬間,不可思議地出現了幻象,共有七處不同的方位,出現七道閃電、七個如虛似幻的人影、七處發生懾人心魄的異鳴。
罡風大作,劍氣漫天。
楊一元也變了,身形已亂閃亂移,難分形影是虛是實,扭曲閃爍的激光,擋住了七道閃電。
封、遮、擋、托……似乎七種封招手法,在一剎那間完成,與閃電糾纏,滿天雷電光芒驚心動魄。
扭曲的激光最後迸射而出,有如長虹經天,追逐橫空的流星,遠出五丈外。
可怕的激光與閃電接觸的暴露聲仍然在耳,神奇的糾纏解開了。
中年人遠出五丈外,像電光流逝,突然折向而飛,又偏射出三丈。
激光倏斂,楊一元站在中年人折向的位置。
假使中年人折向的身法慢一剎那,很可能被激光所擊中。
楊一元的這一記神來之劍,竟然落空了。也許,中年人的幸運仍在。
這瞬間,中年婦人到了,劍光如匹練,要搶救中年人,情急拚命,劍攻身形剛走的楊一元。
小雅同時從斜刺裡衝到,劍光閃爍已不見劍的實體。
「錚!」雙劍斜交。
中年婦人的劍上揚,人急速飛退。
小雅如影附形閃到,電芒再吐。
「七煞幻形劍。」楊一元瞥了中年人一眼,劍徐徐前伸,虎目炯炯,莊嚴如天神,「你還不夠好,沒獲其中神髓。抱歉,在下要下殺手了。」
劍一伸,殺氣怒湧,劍光朦朧,傳出懾人心魄的隱隱風雷似的雷鳴,詭異凌厲的強大氣勢,已將中年人束縛在劍勢的威力圈內。
這一擊,將石破天驚。
「且慢!」中年人大汗淋漓,臉色不正常,「你是用神奇的劍術勝我的,是正宗的武功,剎那間封死了我的無匹七煞幻形劍,而不是用妖術。」
「對付武林高手,在下從不用武功以外的技術拚搏。」楊一元沉聲說,「在下也是武林人,這是在下對武林人士的尊重。」
「那麼,你不是混沌官搜山的人了。」
「在下是向混沌宮興師問罪的人,迷失了方向。」
「哎呀!」
「你怎麼啦!」
「在下偵伺混沌宮三年,可惜毫無機會行險一擊。」
「你是……」
「在下姓唐,唐世安。中州五子的老三,五年前殺了我岳父全家,我兩位姨侄女嚼舌自戕,靈骸仍被他們分屍,我……」
楊一元吃了一驚,殺氣消融。
「小雅,退。」他向遠處高叫。
小雅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劍術更不可思議,把中年婦人逼得八方飛掠,失去反擊的任何機會。年輕人與少女急得在後面惶亂地奔竄,插不上手。
聞聲劍光乍斂,小雅及時收回致命的一劍。
中年婦人有力竭的現象,滿頭大汗臉色泛灰。
「你……你是小姑娘?」中年婦人脫力地問。
「這……」小雅臉一紅。
她女扮男裝,扮得怪模怪樣,胴體的曲線完全掩藏,不可能看出是女兒身,但身材不夠高挑,臉蛋也太過秀逸了,沒有絲毫男人味。
「三十餘年前,突然失去蹤跡,一代俠魔,綽號稱魔劍神簫的藺宏毅老前輩,是你的什麼人?」
「不要你管啦!」
「你的劍有令人著魔,不知招架的魔力,的確像傳聞中的藺家魔劍……」
「小雅,過來一下。」
「來啦!」小雅一掠即至:「三哥!怎麼啦?」
「這位大叔姓唐。」楊一元說,「他與中州五子有深仇大恨,一家子潛伏這裡三年。我想,他的話可信,你認為……」
「老弟台!請相信我的話。」唐世安收劍誠懇地說,「可否至舍下小留?如果老弟台志在混沌宮,也許用得著寒舍四把劍。」
「這……」楊一元心中一動。
「憑兩位的武功,應該說天下大可去得,但混沌宮一群妖人不但武功出眾,每個人都會妖術,中州五子是妖術通玄,前往冒險成功仍然無望。」
「我三哥已經宰了中州五子,妖術何足道哉?」小雅笑吟吟地說,「如果我們不是志在救陷身混沌宮的被擄女人,我們早就堂而皇之殺進去了。」
「什麼?你……你們殺了中州五子?」中年婦人已經過來了,意似不信驚問。
「千真萬確,同時斃命的還有一個巫術蓋世的五方揭諦朱茂坤,往昔的南天一教使者,月前被我殺死在歸德府,我們是追逐他們而來的。」楊一元加以解釋。
「蒼天有眼!」唐世安喜極大叫,「難怪這幾天突然發現他們派出搜山的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兩位真可算是諸天大菩薩,請至舍下接受我夫婦款待,請!」
小雅走在楊一元身後,少女一直傍在她身側,盯著她不時掩口羞笑。
「你笑什麼?」她故意扳著臉笑叱。
「我要和你這小伙子親近。」少女說罷一臉通紅,這種話怎能向真的小伙子說?
「誰要你啦?」她撇撇嘴。
「那麼,我親近你的三哥。」少女放低聲音,指指走在前面的楊一元背影。
「你敢?」她的貝齒咬著下唇,繃著臉。
這瞬間,她突然感到心潮洶湧,渾身起了異樣變比,臉上一熱。
少女這句話,挑動了她內心深處那根神秘的心弦,喚醒了她蟄伏的感情漣漪。
她一直就把楊一元當成她相知多年的友伴,甚至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鄰居,那種無拘無束的投契感覺不需言傳,似乎好久好久以來,他們就在一起不分彼此,那麼自然那麼投合。
甚至在山林間夜宿,她也極為自然地蜷縮在楊一元懷中,平靜地,無牽無掛地沉睡得十分香甜,從來就沒感覺出有什麼異樣,習以為常似的不生波瀾。
太過契合的一雙異性男女,常會出現這種近乎一起長大的兄妹感情,習慣成自然,沒有什麼特殊感覺存在,甚至忽略了成長期的生理異同。
這種感情發展,如果是親兄妹,當然是正常的現象,本來就在家中一起長大的。
但如果是從小在一起的玩伴,一定會在內心深處,產生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的獨佔感情,如果有第三者加入,一定會引起排斥感。
潛意識中的獨佔感,被少女這句話引爆出火花。
那一聲「你敢」,就是她陡然爆發出來的感情火花,有人要「親近」她的地盤,要侵入她的感情勢力範圍,那還了得?
女大十八變,這一變,她猛然發覺自己對楊一元有了不同的看法,似乎連看楊一元的背影一眼。身上就出現怪異的生理與心理的波動。
「他是你的三哥……」少女挽住她的手腕。
「我不是他的親妹妹。」,她感到心跳加快了一倍,不由自主地急急表白。
「我好失望。」少女說。
「你失望什麼?作怪,哼!」
「不能把你進一步引介給我哥哥呀!」少女指指跟在唐世安身後的年輕人,「我哥哥叫唐彥,人才武功都非常了不起呢!」
「我三哥更了不起。」她得意地說。
「我叫唐英,你呢?」
「藺小雅。」
「你三哥……」
『楊一元。唐英!我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
「離開我三哥遠一點。」她正經八百宣告主權,「絕不許可你親近他,知道嗎?」
「我只想和你交朋友。」唐英毫無機心地說,「我會幫你。如果不,我就和你搗蛋。在這鬼地方躲了三年,我好寂寞。」
「我們會是好朋友,你最好不要搗蛋。」小雅已經知道用心機了,好朋友一切好商量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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