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義釋金剛 文 / 雲中岳
「嘿嘿嘿……你這混蛋腳下有護腿護肚,雙手也必定有護臂。」矮小蒙面人一面遊走找機會切入接近,一面用陰森的腔調嘲笑:「前胸也必定有掩心甲類玩意,僅欠頭盔而已。整個人像躲在烏龜殼內,混蛋!能下刀的部位有多少?你是這樣稱雄的?好可憐。」
連聲怒吼,出山虎暴怒地連攻九刀,可怖的刀光緊迫追逐,徹骨刀氣洶湧如潮。
矮小蒙面人八方遊走,似乎在刀光下萎縮,不可能抓住近身的機會,閃動的身法十分靈活,單刀甚至不敢招架,雙刀接觸的機會等於零。
但出山虎如想擊毀單刀,也勢不可能。
蒙面入滑溜如蛇,不運刀封架,繞圈子左閃右避,有時冒險搶近側背,偶或虛晃一刀,攻其所必救。
死纏下去,誰也休想主宰全局。
「出山虎,不要浪費精力了,我這位小兄弟,可以纏住你三天三夜,你什麼事也不用干啦!」為首蒙面人在不遠處大聲叫:「你還有百十名弟兄困守在空相寺,他們如果出來,你的實力仍在,所以在下希望能平安離開山區,和你談條件。雙方都有有利的條件,你必走樂意接受。」
出山虎浪費不少精力,真也奈何不了矮小蒙面人,大喝一聲,把矮小蒙面入一刀逼退出丈外。
「本山主不與你們談條件,你們必須滾出山區。」出山虎磺刀卓立,口氣依然強硬:
「四把刀衝陣,游鬥的機會微乎其微,三兩沖諸,本山主殺人如屠狗,保證可以砍掉你們一半人。」
「嘿嘿嘿……少吹牛了。我們有更霸道的兵刃,專門對付你們這忡亡命勇夫。只是,咱們不希望雙方死傷慘重,所以願意和你談條件。」
「本山主不和人談條件……」
「你會談的,兩敗俱傷,畢竟不是愉快的事。」蒙面人鼓掌三下六名蒙面人,押出一群背捆了的男女。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超等高手。」蒙面人繼續說,「我們把他們全部活捉,不費吹灰之力,證明咱們有堅強無比的實力,可以應付峻山的盜群。」
俘虜人數不少,十分壯觀。其中有張姑娘主婢三人。紫衣仙子與兩侍女,也被捆得花容失包。
朱姑娘與六名隨從,氣色甚差顯然曾受到擺佈。
百了梟婆最慘,被打得口鼻流血。
另有兩男兩女,也萎靡不振。
「有九個年輕貌美的江湖大美人。」另一蒙面人高聲說出條件:「送給你做押寨夫人。
男的全是武功高強的江湖豪強。他們不死,你們峪山今後休想安逸,把他們殺了,今後可免日警夜防的後患。這些男女,換神力金剛,如何?」
青衣人首領哼了一聲,領了八名同伴出列。
「出山虎,不要上他們的當。」青衣人首領沉聲說:「咱們同心協力,把他們斃了,這才是永除後患的不二法門、貴山寨弟兄不需要這些江湖男女交換……」
「閣下,你不要陷出山虎於死境。」
蒙面人首領搶著說:「惡鬥一發,短期間結束不了,包圍空相寺的盜群,必定聞聲蜂湧而至,屆時不但出山虎凶多吉少,你們也將沒有凡個人活著離開山區。」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青衣人首領聲色俱厲:「出山虎,咱們上吧!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對,速戰速決,上!」出山虎舉刀怒吼:「殲滅他們,片甲不留,殺!」
四把刀一合,奮勇疾進。四面八方同時發動,吶喊聲雷動。
看守俘虜的六個蒙面人,把男女俘虜拖倒在地,只留下兩個人看守,另四人揮刀劍衝出鬥場。
蒙面人所使用的噴火噴水絕技,在群毆中發揮不了多少威力,前面噴出眩目的火光,後面已被人乘機貼身行致命一擊了。
近百名高手,在草木叢中捨死忘生拚殺,慘號聲此起彼落,血腥刺鼻。
兩個看守俘虜的人,緊張地注意右方的聲息,顯然有人在二十步外狠拼,聽得到聲息,卻看不見人影。
兩入一刀一劍兩面一分,隨時準備撲上攻擊現身的敵人。
他們卻忽略了身後,一個蛇行鴛伏的人影,正快速地從他們身後接近,毫無聲息發出。
男女俘虜皆被排放在草中,面向下伏臥,雙手被牛筋索背捆,雙腳也用限繩拴住,只能活動半尺左右。
限繩上面連接著捆手的牛筋索,動一動就加一分勒緊的力道,休想把背捆的雙手,從腳下退到前面來。
豪無疑問地,他們的雙手曾經被行家所制,無力掙扎,根本不可能解脫手腳的束縛。
張姑娘心中十分惶急,知道大事去矣!不管落任何人手中,她的下場令她不寒而慄,落在強盜們手中,她不要活了。
她後悔,已來不及了。
突然,她聽到博殺以外的微小聲息,聲息就發生在身側。心中一動,轉首抬臉察看。
她看到一隻穿快靴的腳,輕柔地落在她的肩旁。可惜,她無法把頭抬高,無法看到腳主人的面孔,這個,人落腳象發現鼠蹤的貓。
不是兩方歹徒的人,歹徒們正忙於搏殺,奔東逐北見入便先下手為強,不必像躡鼠的貓。
還來不及察看,這人已經飛躍而起。她猛地扭轉身上望,看清了所發生的景象。
是一個她不陌生的人,王若愚。
王若愚真像撲向獵物的貓,一爪擊落一個蒙面人的後腦,借力前側射,一時鎖住另一蒙面人的喉,整個人向前飛翻。
有骨折聲傳出,另一蒙面人的頸骨,在向前飛翻時折斷了。
第一個蒙面人,已經頭骨裂陷倒下了。
王若愚急滾而起,沒收了死屍的刀。
「我們雙手的曲池被制,軟手法。」她掙扎著坐起急叫。
王若愚動作靈活,不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快速地割斷眾人的繩索,一面信手替他們解了左右曲池的禁制,手法乾淨利落。
「你們快走,速離險地,盜群們快要趕到了。」釋放了最後一個人,他丟掉刀匆匆他說,向左面的樹叢一竄,形影俱梢。
「等我!」朱姑娘急叫,便待追趕。
「小姐,不能跟著他。」她的男隨從抓住了她:「我們精力未復,碰上盜群死路一條。
先脫身速離險地,以後再說。」
「這小子命真大。」百了梟婆一面活動手腳一面說:「窮家三友今後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老婆婆,這個人是誰?」朱姑娘問。
「王若愚。」
「咦!是他?」朱姑娘一怔。
「假不了。」
百了梟婆懶得多說,急急走了。
兩個中年青衣人,盡責地看守四個俘虜。兩人都用刀,隨時準備攻擊接近的對手。
對方各找對手狠拼,哪有傻瓜不顧自身的安危,前來搶奪俘虜?必須等到決定性的時刻到來,最後勝機的一方,寸會來劫走或帶走俘虜。
原來有四個青衣人,負責在附近警戒,但已先後與接近的幾個黑衣人,發生激烈的搏鬥,已經遠離現場,已經沒有外圍的警戒了。
兩人發現赤手空拳的王若愚,出現在一旁時,頗感意外和吃驚,也看出不是蒙面人的同夥。
王若愚外表所流露的神情,也不像有敵意,身上沒帶有兵刃,背著手泰然自若走近,目光在四個氣色極差的俘虜身上瞟來瞟去,表情如謎。
「不許走近!」一名青衣人沉叱,湯刀躍然欲動:「幹什麼的?」
入山群雄為數甚多,每個人都心中有數,皆是為了神力金剛的藏寶圖而來,有機會一定會把神力金剛擄走,有志一同不甘人後。
「想看看你們到底在爭些什麼,擒住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神力金剛。」王若愚在兩丈外止步,盯著青衣人似笑非笑:「你們搜獲藏寶圖了?」
「屁的藏寶圖。」青衣人沉聲說:「你以為神力金剛.會笨得把藏寶圖帶在身上,在天下各地亂跑?沒知識,去你的!」
「那你們捉他幹什麼?」
「要他帶咱們去取藏室圖。據他招認,藏寶圖放在山東某一處親友處,只有他才能前往取得,收藏的地方,只有他才知道。」青衣人坦然回答。
這也等於明白表示,即使把神力金剛奪走,也不可能立即取得藏寶圖,不要枉費心機。
也可能有意隱瞞他們已經取得藏寶圖的事實,即使把神力金剛奪走,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圖才有價值,人並不重要。
「在下把他帶到山東找圖,不必勞駕你們出動大批人手奔波了。」王若愚笑吟吟重新向前舉步接近:「而且,你們過不了那些蒙面入的一關,他們另有許多江湖好漢接應,似乎相當瞭解你們的動靜。」
「咱們也有人在外接應。」
「對,那些黑衣戴頭罩的殺手,他們就是不斷暗殺人山江湖群雄的人,風雨之夜在仰天寨扮鬼怪偷襲的死士。他們暗殺入山的人,減少你們出山之後的威脅,做得非常成功,但現身交手,對那些蒙面人並無多少威脅。知己不知彼,你們注定失敗的命運。」
「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歷,咱們應付得了。」
「真的呀?」
「那是當然。他們是神龍會的人,其中沒有真正的超絕高手。他們在跟蹤神力金剛期間,再三被咱們供給的假消息所愚弄,一句話,不難對付。」
「你們呢?你們又是何來路。」
「你配問?站住,不許再接近了。閣下不像是他們的人,亮你的名號。」
「你也不配問。」王若愚繼續接近。
一聲冷笑,在側方的另一蒙面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刀光一閃,揮刀撲上了。
王若愚仰面便倒,一刀落空,倒地時腳反而向前滑,一腳挑在刀還來不及收回的蒙面人下襠要害。
「啊……」蒙面入單刀脫手,雙手悟住下襠,上體前俯,砰一聲倦縮著栽倒。
打交道的蒙面人大駭,一躍而上。
王若愚一滾而起,雙手齊揚,手中的兩束草枝,像暴雨般灑在蒙面人的臉上。
草屑從普通的入手中灑出,決不可能造成傷害;但從王若愚手中灑出,每一根草葉都具有傷人的威力,觸及雙目,眼珠必定受傷。
他同時斜撲而出,一掌劈在蒙面人的左耳門上。
砰一聲大震,蒙面人倒下了,立即昏厥。
拾刀割斷其他三人的捆繩,他一掌拍昏神力金剛,抱住雙膝抗上肩,向南面林深草茂處飛掠而走。
神力金剛並非真正的鐵打金剛,當初被人擒住逼供,已經被擺弄得遍體鱗傷,已成了半條命的平凡人,連走路的精力也將喪失淨盡,連一個三流人物也反抗不了,成了朽壤似的泥菩薩。
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第一個反應便是發出痛苦的呻吟,掙扎著挺身坐起,首先便看到坐在身旁的王若愚,正專心地用火刀修削一根兩尺餘長手棍。
江湖朋友的百寶囊中,如果帶有火折子,也就必定有火刀和火煤管,沒有這兩種工具,火招子形同廢物,沒有發火工具怎能引發火焰?
江湖人所使用的火刀,有多種用途,與普通民間所使用的小有不同,要小些,是不足三寸半月形鋼造品。刀背打擊火石,直形刃邊開鋒,可以當作工具刀使用,當然可以當作切割的工具,甚至可以用來作兵刃。
有些高手所使用的掌中刀,就是從火刀加以改造的。
—聲虎吼,神力金剛雙手箕張猛然撲上了,求生的念頭,激發了剩餘的精力。
糟了,王若愚的手棍,無情地痛擊伸來的一雙巨爪,再在雙肩敲了兩記。
「嗯……哎晴……」神力金剛痛苦地叫號,重新倒下痛得趴牙裂嘴。
「放乖些,閣下。」王若愚邪笑,安坐不動,重新削刮那根手棍,似乎認為手棍的光滑度不夠滿意:「最好別讓我敲碎你一身賊骨頭,我還不想要你的命,你的命值億萬財寶,骨頭卻不值半文錢。」
「你……你想怎樣?」神力金剛咬牙問。
「坐起來說話。」王若愚沉叱。「你躺在地上像個老太爺,像話嗎?」
「你……你是誰?」神力金剛嚇了一跳,不敢不掙扎著忍痛挺身坐起。
「王若愚。姓王,大笨蛋的意思。」
「你……」
「我問你,你的藏寶圖,是從何處搶來的?」
「去你娘的!我……」
手棍一楊,神力金剛乖乖閉上嘴。
「藏寶圖真藏在山東某一處地方?」王若愚追問。
「這……」
「不許撒慌!」
「沒錯,在我家。」神力金剛點頭。
「你在何處搶來的?」
「見你的大頭鬼,那是我家的傳家至寶。」神力金剛大聲說。
「傳家至寶?你爹傳給你的?」
「我曾祖父傳下來的。」
「你曾祖父有多大年紀了?」
「他老人家上了天,逝世近百年了。」
「你撒慌,你……」
「太爺一身硬骨,為人很壞,做過強盜,但決不撒慌,你不要……」
「你說藏寶圖是你曾祖父傳下來的,就是撒慌。」
「我曾祖父是天完帝國八虎將之一,百餘年前誰不知道虎將呂天豪?當年天完皇帝御駕前往九江,八虎將隨行,登岸時得到陳友諒將有異謀的消息,事急將一船寶藏偷運至廬山埋藏。藏寶圖共有四份,須四份並列,找出其中的暗號,才能找出真正的藏寶處。我曾祖父藏有一份圖,受到叛軍圍攻,八虎將五死三傷,三個受傷的人中,有我曾祖父在內,其他兩虎將也逃得性命。此後,我曾祖父逃到山東,從此隱世不出,藏寶圖也束之高閣。我真該死。
兩年前我無意發現曾祖父的遺物中,有這麼一份廬山藏寶圖。也從其他遺物中,知道曾祖父的真正身份。沒想到我一時大意,向江湖朋友打聽有關廬山藏寶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我便成了各方追殺的目標,後悔已來不及了。天殺的!我的霉運問時方了?」
王若愚呼出一口長氣,丟掉細心削刮的手棍,滿臉失望整衣而起,舉步便走。
神力金剛一頭霧水,盯著他的背影發怔。
「老兄,你取得我的藏寶圖,也沒有多少作用,甚至毫無用處。」神力金剛掙扎營站起說:「圖共四張,我家的是丁字號圖,須四圖並列之後,找出圖中的暗記.多處暗記方能獲得正確的位置。暗記是什麼,我曾祖父並沒留下遺言線索。你逼死我也是任然,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還會笨得放出風聲?」
「我不要你的藏寶囚。」王若愚冷冷他說。
「咦!那你……」
「圖是你曾祖父的。」
「這……」
「我要找的是丙圖。」
「丙圖?我的是丁圖。」
「所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些寶藏……」
「寶藏與我無關,呂老兄,你知道另兩位受傷逃得性命的虎將,姓什名誰?」
「我也不知道,須找一些故老打聽。」
「那就沒有你的事了。」
「你到底……」
王若愚大踏步走了,一直不曾回頭,表示他對神力金剛的話深信不疑。
「這傢伙在搞什麼鬼?」神力金剛盯著他昂然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語。
谷地打打殺殺,熱鬧得很。
吶喊叫號聲驚動兩山的人,都知道發生了大規模的殺搏。
強盜們無動於衷,他們的目標在空相。寺,認為是入山的江湖群雄火並,那與他們無關,因此不加理會,甚至不屑派人前往察看究竟。
江湖群雄火並,事極平常,所以強盜們毫不介意,群雄在映石鎮就開始你打我殺了。
這一面山腰上詞伏的群雄,卻不甘寂寞,而且也好奇,因此先後小心翼翼向下移動。
電劍公子與兩位隨從,偕同寒梅緩緩循坡而下,降抵一處稍為平緩的山坡,對面灌木叢枝葉籟籟而動,鑽出神色沮喪的王若愚。
「咦!你……」電劍公子吃了一驚。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王若愚冷冷一笑,氣勢洶洶逼近。
兩隨從左右齊出,手按劍把將有所舉動。
人影倏然近身,傳出兩聲驚叫,兩隨從向左右飛跌,砰然摔落,灰頭土臉。
「請……請不要……」寒梅擋在電劍公子身前,張開雙手擋住逼近的王若愚。
「你給我牢牢地記住,今後離開我遠一點。」王若愚指著電劍公子,語氣凶狠。
「你……」電劍公子驚怒交加,卻又不敢發作。
「我知道你這混蛋身懷絕學,工於心計,故意隱藏絕技,不知是何居心。」
「胡說八道!」電劍公子忍不住咒罵。
「而且我知道你另有一批狐群狗黨,暗中在左近活動。如果不是不久之前,證實那些人的確不是你的黨羽,一見面我就會把你揍得鼻青臉腫,要掉你半條命。記住,今後離開我遠一點。」
「混蛋!你認為那些殺手是我的人?」
「不能無疑,是嗎?」
「你……」
「你用絕技殺了一個,焉知不是情急滅口的陰謀?何況你被擒走,卻又平安地脫身,換了我,你作何感想?」王若愚沉聲問。
「我承認我有不少人。」電劍公子口氣一軟:「也有意掩藏自己的圖謀。」
「我不屑和你計較。」
「下面是怎麼一回事?」
「雙龍會。」
「什麼雙龍會?」電劍公子一怔,臉色一變。「神龍會與黑龍會,為了神力金剛拼上了。」
「這……可能嗎?」
「下去看看不就明白了?」王若愚不多作解釋,舉步離去「窮家三友是否還在上面?」
「不知道,也許跑掉了。王兄,下面真是雙龍火並?」電劍公子不死心追問。
「大慨錯不了。」王若愚止步轉身:「那些黑衣人,手中除了刀劍之外,衣內還暗藏一把匕首,所以我懷疑他們就是在仰天寨。偷襲我們的殺手,也就是黑龍會的雜碎,因此我斷定他們不是你的人。你這傢伙很壞,但應該不是黑龍會的孬忡。」
「去你的,我鄙視他們。」
「不要下去,讓他們互相殘殺。」
「可是……」
「神力金剛最先落在神龍會匪徒手中,現在已經脫身遠走高飛了。離開吧!犯不著為了不可知的財寶在送性命。」王若愚扭頭便走。
小徑在山問婉蜒。飛禽走獸見人不驚。
他撒開大步趕,頗感寂寞。
身後跟來一個人,腳下輕盈。
風從他背後吹來,散發著頗為清雅的幽香。
「我趕來向你道謝的。」身後的人說,嗓音十分悅耳,是朱小姑娘。
「不要放在心上。」他扭頭給予對方善意的一笑:「我知道你要找我,但我並不認識你。」
「山區很少有外人進入,一旦來了許多人,難免令山裡的人感到不安,因此不得不提防意外。」朱姑娘臉一紅,盯著他羞笑:「我一時好奇,想會會武功最高明的人,聽說你最高明,所以……所以。」
「呵呵!所以在路上等我。」他大笑,向前走:「其實我並不是最高明的人,所以被人打下陡坡,幾乎送掉老命。總算命大而且機警,保住了老命。」
「你少騙人啦!」小姑娘呵呵笑:「我總算知道,外面的確有武功出類拔革的高手。我想出山到外面增長見識,看看山外的世界……」
「不要去,姑娘。」他搖頭苦笑:「到外面旅行增加見識並無不可,問題是決不可倚仗武功招搖,一旦走錯一步,下場、可悲。姑娘、女孩子下能走錯半步。除非你有志追逐名利,不然……不要出去。」
「我知道,謝謝你的忠告。」
「別客氣。…
「本來我以為你可以提攜我……」
「那是不可能的,小姑娘。」他誠懇他說:「一旦發生意外變故-就算我站在你身邊,也無法保護你的安全,千萬不要寄望有人照料你。」
「我知道,我的六位親朋,也保護不了我,甚至他們保護不了自己。有一天,也許我們會在江湖上見。」
「我不希望在江湖上和你再見。」
「王爺……」
「不要送我了,我自己會走。」他腳下一緊,一直不曾回頭。
河邊的小山僅有十餘戶人家,居民對外來的人相當熱誠客氣。
他在一家農舍午膳:向宅主人打聽交通狀況。
河是洛可,河岸大道直通永寧縣城。如果向北到狹石鎮,很可能迷失在深山裡。
他隨身帶有全部家當,用不著趕回映石鎮。
而且走永寧出洛陽,也比回走陝石鎮近得多,甚至可省下兩天的旅程,因此決定走永寧。
路是人走出來的,走哪一條他並不介意。
這次追逐落空,他並沒有什麼損失,小小的挫折失敗,在他來說,算不了一回事。
午膳剛準備停當,白煮一隻肥雞,烙幾張餅,這在山區的農家來說,已經很豐盛了。
廳外的大院子,闖入氣色並不佳的百了果婆,似乎已經知道他在這兒落腳,農舍主人也阻止不了老梟婆闖入,任由老梟婆登堂入室,直闖。
「老身知道你在這裡打尖。」闖入的老梟婆說:「你走得真快,為何不看結果?」
「坐,前輩,填飽肚子再說。」他拖出左首的長凳,請老梟婆入座:「白忙了一場,這些爭名奪利的事,與我無關,誰成功誰失敗,誰死誰活,我毫不介意,溜之大吉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務。」
農舍的主婦很乖巧,替老梟婆加了碗著。
「咦:你不是為神力金剛的藏寶圖而來的?」百了梟婆訝然問。
「是,也不是。」
「怎麼說?」老梟婆不多客氣,撕餅進食。
「我找藏寶圖沒錯,但不是神力金剛那一份?」
「藏寶圖還有多份?」
「沒錯,有好幾份。」
「你找的是……」
「我找藏寶圖,不是志在挖寶。兩年來,我一直就在漫無目標窮找,像在大海裡撈針,寶藏對我這種人來說,毫無吸引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巧取豪奪,殃及子孫。老實說,我也沒有億萬富豪的命。前輩,你……」
我年過古稀,來日無多。為惡一生,孤獨一世。就算挖得億萬金珠,我能享受得了多少,我是跟來看熱鬧的,看群魔亂舞。」百了梟婆語氣中有感慨:「沒料到一頭栽進魔息子們的埋伏裡,莫名其妙便成了別人的上肉,如果沒有你及時援手,世間不會有我這個兇惡老太婆了。天殺的!那些人」
「神龍會的人,他們的電光水箭打穴珠,運用得出神入化,不知道底細的人,一照面便會上當的。」「老身已經算是成了精的老江肌同樣一照面便上了當,怎會想到他們是神龍會的人?」
「結果如何?」
「雙龍相鬥,勢均力敵,雙方死傷慘重,遺屍也來不及帶走。那位姓張的小丫頭,發瘋似的在找你。」
百了梟婆是最後離開的,所以知道結果。
「她要找我拚命。」他輕描淡寫一言帶過:「前輩為何也走上這條路?」
「群魔亂舞已經收場,曲終人散當然得走了!你呢?」
「回江右,抄近道走永寧出嵩縣。」
「我先到洛陽,再北走京師。小伙子,往京師走走吧!大熱天何必往南方走?」
「我兩次在京師,前後逗留了將近一年。我在江右還有一百兩銀子尾款,不回去行嗎?」
「尾款?」
「我是保暗鏢的打手呀!鏢已送到地頭,回去取尾款,也等於向事主保證責任己了。」
那時,治安管制相當嚴格,成化年間,大明皇朝還沒走下坡,因此正式的保鏢行業,正在萌芽期,全國的鏢局僅寥寥三五家。
商旅通常請幾個身強力壯,敢鬥敢拚的年輕人保護,稱為打手。這些打手,還不配稱鏢師。
那時的正式鏢師,也只是一些練了幾天拳腳,膽氣過人,好勇鬥狠敢於冒險的武夫而已。
武朋友口中的所謂門派,還在胎中孕育呢!
那些長老們,只能暗中偷偷傳授幾個俗家子弟武技,以便等這些子弟年屆四十歲,再出家傳以衣缽。
武當,有一半宮觀還沒修建呢?內家拳還在孕育中,還沒沒正式問世。
據傳說,祖師爺張三豐假死遁世,目下仍在世間邀游,大概已有兩百歲啦!成了仙懶得過問世俗。
後來天下逐漸大亂,少林武當才有正式的門人子弟,系統地出現。並執掌了保鏢行業的牛耳,成為白道英雄的主流,也因此而天下門派林立,各立門戶稱雄道霸。
那時,京師和河南,只有一家正式的鏢局:鏢師們小貓小狗三五個而已,不成氣候。商旅們寧可請打手,因為鏢師的聲譽還沒建立,難獲商旅的認同信任。
「你要我相信你是打手?」百了梟婆笑問。
「信不信由你。」他不做正面答覆:「前輩,不知你曾否想過?」
「想過什麼?」
老梟婆被擒,本來就認為是奇恥大辱,而且丟了壽星杖,當然不肯甘休,即使她不想找神龍會報復,神龍會也不會相信她肯善了,只有除去她才能安心。
「我知道他們人多勢眾,眼線眾多,所以才打算遠走京師,暫且避避風頭呀!我希望你也注京師走走,用意就是要你也脫出是非外。京師天子腳下,那些雜碎畢竟有所顧忌。」百了梟婆語氣中有無奈。
「正好相反。」他苦笑:「京師最亂,牛鬼神蛇都往京師跑,只要在京師闖出一點點名氣,就可以成為名震天下的成名人物。」
「晤!有道理。該死的!逃避不是好力、法,我得化明為暗,逐一剷除他們出口怨氣。」百了梟婆怒火重燃,激發凶性:
「攻擊永遠是自保的不二法門,你不怕他們,他們就怕你;我和他們沒完沒了。你也得小心,小子。」
「呵呵!沒有人知道我王若愚是老幾,他犯不著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小子,你還不明白,在缺石鎮,你已繹成為江湖名人了不然窮家三友,豈會除去你以增加聲威,窮家三友的名號,比名列十大劍客的電劍公子,差了那麼一點份量,而你擊敗了電劍公子。他們殺掉你,平空增加三分聲威,壓下了電劍公子的名頭。你千萬得留神這三個卑鄙老鬼暗算,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他們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哼!」他虎目中冷電一閃,殺氣上昇華蓋:「可一不可再,我的耐性有限。」
「好在三個老卑鄙經常走在一起,不與人結伴,所以人手不足,不會輕易地和你碰頭,天下大得很呢!」
「那可不一定哦!」
「你的意思……」
「我懷疑那些殺手,與他三人有關。」
「你不是說殺手是神龍會的人嗎?」
「我是從他們身上所暗藏的匕首,猜想是神龍會的人而已。」
「不可能,三個老卑鄙決不可能與神龍會有何關連。」百了梟婆肯定他說。
「但願如此。」他不再多說,但心中疑團仍在:「天色不早,咱們趕到縣城投宿。」
「也好,應該可以趕得到。」
兩人飽餐一頓,謝過農舍主人,付了一兩銀子膳費,澈開大步向永寧縣城趕。
陝石鎮搶奪藏寶圖風雲,消息以奇速向江湖轟傳。
參與的人,每個都是輸家。
輸得最慘的人是那些零星參與,而不幸被殺死的貪心江湖朋友,甚至不知是被哪一方的人殺死的,一念之差,把性命賠上了。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據說懷有藏寶圖的神力金剛,更是輸家中的大輸家。他共有七位男女同伴,八個人死掉一半。
他與三名男女同伴被擒,被酷刑逼得九死一生,幸而藏寶圖不在身上,答應帶擒他的人前往家鄉取藏寶圖,才保住了老命。總算老天爺保佑,王若愚救了他。
他並不笨,知道神龍和黑龍兩方面的人,都不會從此罷手輕易地放過他,江湖群雄也不會放棄謀奪他的藏寶圖,他必須潛隱躲避,才能保住老命。
他隱身在林木間潛行,希望能找到同伴,再商量遠走高飛的大計,必須盡快遠離險境。
他並不知身在何處,王若愚拍昏了他,找地方問口供,怎知目下身在何處?看地勢,顯然仍在谷地,但看不見那條小溪流,應該遠離雙龍拚鬥的現場了。
他混身筋骨酸痛,在林中潛行極為辛苦吃力,只希望不要再碰上懷有敵意的人。
目下他可舉千斤大鼎的神力,早已不復存在,身上賊去樓空;一個村夫也可輕易地一拳把他打倒。
鑽出一叢茂草,他心向下沉。真糟!碰上他最不希望見到的人。
飛龍劍客像逮住老鼠的貓,盯著爪下的老鼠猛然舔舌頭。
他,就像是爪中的老鼠。
神刀天誣的怪笑更可怕,抱時屹立象天神,俯視著走投無路的小鬼,隨時皆可能伸手把小鬼抓住生吞活剝。
他,就像是絕望的可憐小鬼。
「你……你們……」他絕望地後退,想退回草叢轉身逃命。
「你從那些強盜手中逃出來了?很好,很好。」飛龍劍客一步步逼進,得意地獰笑著說:「早知如此,在陝石鎮你就該跟在下走的,可免去不少是非,在下也不至於跟著吃苦,受辱。」
「閣下,不……不要欺人太甚…」他退入草叢,但對方兩人也亦步亦趨緊跟不捨,怎逃得掉?
「這世間,你必須承認某些強權,不欺人太甚,如何能建立強權?呂老兄,認命吧!」
飛龍劍客毫無愧色大放厥詞:「我就代表強權,我要藏寶圖。」
「混蛋!你以為在下被強盜囚禁了好幾天,身上已空無一物,所有的東西全被搜走了,包括在下的降魔桿,藏寶圖還會藏在身上?我身上的衣褲縫邊,都被拆開來搜過了。」
「我要你和強盜們對證,要你……」
「你敢和強盜們對證?好,我跟你去。」他把心一橫,挺了挺胸膛:「擒住我的人,是實力與地位皆與峪山山主相等的出山虎,他也是前一任的嵋山山主。他的盜伙目前困在空相寺,走吧!」
這些江湖群雄,怎敢與盜群直接打交道?人山的這幾天追逐中,群雄只能遠遠的躡在強盜們的身後等機會,誰也不敢冒險接近打交道。
神力金剛這番話,激怒了飛龍劍客。惱羞成怒的人,冒起火來就表示要用武力解決了。
一聲怒吼。飛龍劍客疾衝而上,毫無顧忌伸手便抓,已看出神力金剛不堪一擊了,看氣色便知是接近崩潰邊緣的人,不必用勁也可伸手擒來。
剛揪住神力金剛的胸襟,還來不及把人摔倒,身側人影乍現,幽香入鼻。
「放了他!」嬌叱聲震耳。
聲並不大,但飛龍劍客只感到腦門一震,似乎被人在頂門上擊了一記,或者被利錐刺了一下。
手一鬆,神力金剛搖晃著急退三四步,搖了搖腦袋,顯然也受到聲波所震撼。
身側出現張姑娘和兩位侍女,赤手空拳,劍不在身上。
飛龍劍客和神刀天碩臉色大變,並不因三女身上沒帶劍而膽氣壯。
「我們本……本來要帶他去見你的。」飛龍劍客傲氣全消,似乎連說話也說不順暢。
「我會相信你的話。」張姑娘冷冷他說。
「當然我希望先把藏寶圖搜出……」
「你仍然相信他身上還有藏寶圖?」
「這……」飛龍劍客想分辯,卻詞不達意。
「擒住他的那些強盜,都是飯桶?」
「也許……」
「算了,放他走。」張姑娘不再嚴厲:「他吃了不少苦頭,已經夠淒慘了。」
「這……可是……藏寶圖……」飛龍劍客一驚,不以為然。
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藏寶圖沒有著落,豈能輕易地把人放走?
「能向強盜們索取嗎?」
「得問清楚……」
「無此必要。」張姑娘呼出一口長氣,神情冷淡:「我和你們所訂的協議,從此終了,橋歸橋路歸路,今後誰也不干涉誰。你們如果心懷激忿。可以在江湖找我了斷。這次事故,參予的人皆心術不正,所以部受到一些懲罰,有些人甚至丟掉性命。我們算是相當幸運的人了,所以我不計較得失。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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