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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文 / 雲中岳

    門神祇是丹徒縣的捕房捕頭,只能管府城外廓的治安。

    府城內,有府衙弄房的巡檢和捕快負責,巡檢上面有督糧總捕通判主事(揚州是清軍捕盜同知),京口驛也另駐有一位主簿。

    所以門神在城外還像個人樣,進了城還輪不到他稱老幾,他只是一個「役」,一個都不堵孫是的鷹犬,上下不討好,處處討人賺的可憐蟲。

    他剛返回捕房不久,府城總捕八極功曹胡秉忠親自帶了隨從來找他,說是通判大人找他去問話。

    上官派人召喚,他怎敢遲延?

    匆匆忙忙隨著頂頭上司八極功曹出了縣衙,直奔府衙聽候指示,他心裡像有十五個水踴七上八下,不知上官召見是吉是凶。

    以往,除了府縣合辦重要大案之外,府與縣的治安人員極少有越級召見的機會。

    這一跟,跟進了大堂右面的前交協辦所。

    所有的背交投丁全不在,似乎府衙今天公休。

    他立即感到氣氛不尋常,今天不是公休日,更非年凶,附近的人全被趕走的,沒錯,協辦所外面有兩個怪打扮四不像的人,抱時站在門口像是門神,百邪迴避准倒據閒雜人等豈敢逗留?

    堂上高坐著一位同樣難辨身份的中年人,像貌威猛,紫藍錦袍,土豹皮袖僅及時的馬褂,小帽(瓜皮帽)珠是珊瑚所制,那風標、氣概、威嚴,皆有震撼人心的無形威力,一看便知是非常人。

    左右後方,叉手侍立著兩個威風凜凜,改穿紅豹皮馬褂的精壯大漢。

    案左,也有兩個精壯大漢,也穿了錦袍,外面是紅狐皮馬褂,膀寬腰圓高大魁梧,儀表非俗。

    骨瘦如柴的通判大人施銘,在這坐在上首的五位貴賓之前,簡直成了小鬼陪金剛,可憐兮兮不成比例。

    堂下,躬身肅立的有駐京回驛的主簿(門神的直屬上司)曹主薄、巡防馬偷頭兒戚捕頭、刑房主筆周鼎、大堂站堂官俞輝。

    不怕官只怕管,門神首先向施通判行旗人的請安禮,不等地開口,施通判已一抬手,向案上人虛引。

    「向上行禮,不許開口。問你,你才能回答。」施通判用權威性的口吻說,然後站起向上拱手欠身說:「他就是丹徒的捕頭馮昌隆。」

    門神是聰明人,一看頂頭上司施通判大人坐在倒下方,便知道上面那位爺,即使不比知府大人身份高,至少也比通判大人高許多,怎敢怠慢?乖乖上前。整農、拜倒、磕頭,可不敢開口說話。

    上面那位爺哼了一聲,向左面的穿黃狐皮馬褂同伴舉手一揮。

    一位同伴向下走,站在門神側。

    「你就是馮昌隆?回話!」這位同伴用洪鐘似的大嗓門問。

    「小的正是馮昌隆。」門神爬伏在地上回答。

    「午後不久,你幹什麼去了?」

    「小的出城外訪……訪查奸究……」

    「你再說謊,我要你永遠說不出話來,混蛋!

    「是的,小的混蛋……」他心膽懼寒,暗叫不妙。

    「你帶了五個人,幹什麼去?」

    「小的追查—……一個可疑的人…——哎唷——『…」

    那位爺一腳踢在他的右肋上,幾乎把他踢了個元寶大翻身,那位於一腳踢性地的右肋上,沉重的身軀扭翻半匝.痛得他額上直冒冷汗。

    「這是警告,下次一定踢掉你滿口狗牙,說!」

    「小的去……去攔……一個叫張秋山的人…——」他驚恐地重新跟要.爬伏著乖乖吐實。

    「誰叫你去的?」

    賊。」他乖乖供出.先保住滿口牙齒再說.日後的吉凶日後再料上面的人,也用手式回答,不說話僅用手式溝通意見。

    「你很聽陳洪的話呢?」問話的人追問。

    「小的接到消……沾點線……線索.不……不能不去查證「我有話警告你。」

    「把張秋山這個人忘了.日後見了他你也不認識,記住了沒有?」「小的記……記住了。」

    「忘了今天的事,忘了這裡你所看到的一切。如果有絲毫風「小的什…-什麼都不知道.什…-什麼人也沒見過,甚至今……今天小…——小的根…』——根本沒進城裡來。」

    「很好,」

    你不笨。施大人,叫他走。」

    當八極功曹把他帶出衙門,他發覺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濕透了.好冷.冷得雙腳猛烈地彈琵琶,連走路都得靠八極功曹扶他213薄暮時分,張秋山出現在北固山西面的江濱。

    大江風濤險惡,夜間漕可關閉禁止夜航,入江口的京口閘設有閘官管理,天一黑就禁止出入漕河,以免鬧出覆舟的慘禍。

    因此夜間要找船過江,不能在京口碼頭僱船,必須遠出北門外,到大江江濱找膽大的船夫設法,這一帶才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水上好漢,敢在大風浪中玩命。

    江濱死寂,雲沉風惡!

    十餘里寬闊的江面由於恰逢滿潮,濁浪排空,風濤聲令人心是驚。

    北固山擋住了不少風濤,因此江灣中仍然泊有不少大小船隻。

    他將盛了陸一刀陸全的麻袋,塞在草葉中藏妥,小心翼翼向水濱走去。

    幾艘小烏篷船倚岸插篙,黑沉沉鬼影懼無,不知是作何用途,的船隻,反正蓬艙內不見燈光,似乎像是空船。

    這裡,是江湖朋友偷渡的地方,私販的糾集處,歹徒們的聚會所,豪強們的聯絡站。

    距水浪還有百十步,他突然向下一蹲,拉長耳朵凝神傾聽。

    風濤震耳,他突然聽到了不尋常的聲息,發現了警兆,警覺地隱。

    下身形凝神戒備。

    草聲箴籟,有幾個人貼地飛射而來,從後面連續飛撲而上。

    他心中一震,長身欲起的身軀重新下挫,信手折了幾株乾草,快速地折成尺長的草梗,猛地飛灑而出,人如脫兔,斜竄出三丈外。

    犬嚎聲刺耳,五頭黑色獵犬一一被灑出的草梗貫穿胸腹,噗一陣暴響,摔倒在地掙扎狂呼。

    「我上當了!」他心中暗叫:陸一刀身上,帶有引誘獵犬追蹤的藥物,這位抑爪冷鏢陳洪,步步設斷老謀深算,將是我最強悍的勁敵。」

    江邊全是枯草葉,樹林遠在百步外,也就是他藏匿陸一刀的地方,退回去必定與大批跟來的人遭遇,往前走就必須跳水。

    黑夜中敵情不明,碰上勁敵就難以脫身了。他雖然知道自己身懷絕學,武功超絕,但碰上更高明的高手名宿,那就麻煩大了。

    上次飛龍天魔埋伏了三個可怕的高手,在他身後出其不急行雷霆一擊,就差點兒要了他的老命。

    今晚可不能再冒險與不明來歷的人拼老命。

    他動了從水中脫身的念頭,但又耽心陸一刀的生死。

    他真不該把陸一刀裝在麻袋裡帶走的,等於是他親手把陸一月的命斷送的。

    稍一遲疑,失去脫身的機會了。

    兩側人影快速地通過,奇快地隔絕了往江邊脫身的路。

    這些人都是行家中的行家身形一止便向下隱伏,四周見不到站立的人,極有耐性的等他現身。

    「嘿嘿嘿……」北面百步外是水際,卅步外傳出刺耳的陰笑,聲不大,但直入耳內膜,甚至感頭腦被震撼得出現暈眩現象,這人的撼人笑聲可怕極了,是屬於馭音傷人的邪門魔功。

    「嘿嘿嘿……」右前方二十米外,也有陰笑聲傳出,但沒有令人震撼的威力,卻有令人感到述亂的怪異功效,又是馭音傷人的邪門魔功。

    「他們早就在鎮江等我,我卻毫無所知。」他自語:「天殺的!

    一定是飛龍天魔那群混蛋!」

    「嘿嘿嘿……」北面陰笑聲又起:「小子,算定你要從此地過江逃命,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出來領死吧!草裡面是躲不住的。」

    他一咬牙,徐徐挺身站起。舉目四項。

    首先,北面連續站起三個穿長袍的人。

    然後,四面八方又出現了八個人。十一個人在外圍二十步左右,形成大包圍把他圈在核心裡。

    顯然五頭豬犬在剎那間被擊斃,讓這些人懷有強烈的戒心,不敢冒失地衝上把他趕出來,改採包圍威脅的辦法逼他現身。

    「諸位為何沖張某而來?」他沉聲問:「咱們曾經有仇有怨嗎?」

    「你叫張秋山,沒錯吧?」先前發話的人問。

    「不錯。」

    「你在揚州港河,救走了一個姓趙的人,與一個姓葛的小丫頭,沒錯吧?」

    他心中一動,原來料錯了,不是飛龍天魔那些人,八成兒是廣陵園主人凌霄客的黨羽,他心中一寬。

    凌霄客方世光的底細他清楚,偷來的乾罡坤極大真力,修為有限得很,黨羽即使高明,也高明不了多少。

    他救葛佩如時,另一麻袋中的確有一個人,姓什麼,他沒問,這時才知道那人姓趙。

    載葛佩如的船是從廣陵園將人接走的,船上的人供認不是乾清幫的人,而是沖江湖道義,替乾清幫兩肋插刀。

    凌霄客的人,也招供說少與乾清幫往來。

    招供的人各說各話,相互矛盾。

    按常情推測,凌霄客必定與乾清幫相互勾結利用,早些天!」

    陵園已被官府抄沒,這時像失群之雁,必定橫下心投靠乾清幫了,糾合爪牙來討債啦!

    「不錯。」他心中漸定,口氣漸趨強硬。

    「那麼,你就是張三,張三也就是你張秋山了。」

    「不錯。」

    「你還有其他的化名身份嗎?」

    「當然有。」

    「雷神?」

    他心中一震,原來與飛龍天魔又扯上了。

    只有飛龍天魔知道他用張三的化名,雇神份調查揚州十大富豪,來掩飾自己的調查活動。

    乾清幫也接受調查雷神的委託,其中必有關連。

    凌霄客的秘窟,在飛龍天魔的左近,不是巧合。

    「你們就把張某看成雷神好了。」他沉聲說:「難怪你們不敢聚在一起,據說,雷神的雷珠,可炸死三丈方圓內的人,人越多死得更多。

    哈哈!你們上吧!在下最少也可以弄死你們一半人來墊棺材背,這一半人很可能有你閣下在內,亮名呼號!在下記住就是。」

    他身上什麼都沒帶,雷神的面俱與兵刃都不在,赤手空拳。

    大事不妙。不管任何時候,他都不帶兵刃亮像,只有以雷神面目出現時,才有致命的武器應用。

    他知道,揚州的幾次事故,對方已經有脈絡地發掘出他的根底,張秋山、張三、雷神,這些老江湖精明過人,不難作正確的推斷。

    他動了改名的念頭,張秋山這個普通的名字,今後不復存在了。

    「咱們已知道如何對付你,你的雷珠有無可彌補的缺陷。」為首的人說:「你只能發射一枚雷珠,咱們一近身,你就成了死雷神,炸了咱們的人,你也難逃炸死的厄運,雷神將在今晚除名。」

    一聲呼哨信號傳出,十一個人同時飛掠而進。

    對方估計得不錯,就算他有雷珠,也只能向一方投出一顆,自己必須遠離以避免波及,對方相反方向的人恰好堵住,近身搶攻纏住他,他怎能再發射雷珠?除非他想與對方同歸於盡。

    要命的是,目前他根本沒有雷珠可用。

    二十步距離,眨眼即至,十一人匯合,生死將判。

    一聲長嘯,他向北面水濱突圍。

    一聲狂笑,北面的三個人左右一分。

    灰霧湧現,異味刺鼻。

    他吃了一驚,突然魚龍反躍,後空翻不進反退,半空中探手人懷,掏出一小包接引使者所送的接引浮香解藥丟人口中。

    瞬間的接觸,各展所學全力一擊。

    一聲沉喝,他翻落時連拍兩掌,向從後面衝近的兩個人拍去,雙腳隨即沾地,反應之快駭人聽聞,拿出陰雷乍音,勁道空前猛烈。

    兩個強敵內功的火候極為精純,借衝勢四掌齊推,接觸太快,誰也休想閃避,硬碰硬全力一擎,功深者勝,強存弱亡。

    「砰……」六隻手掌接實,罡風四面噴爆,勁氣化為洶湧的氣旋,地面的及腰枯草漫天飛舞。

    「叭啦啦……」兩個硬接的人倒摔出文外。(他也有點支撐不住,倒挫三步。

    糟了,身後罡風壓體,腥臭的勁流湧到,共有三個人向他的背部發掌,距離不足八尺,正是內功登峰造極的人,內勁傷人威力最強勁的距離。

    「砰!」氣爆聲震耳。

    護體神功已因先前硬拚而消減了三成勁道,怎禁得起三個超等高手聯手合擊?

    他向前急衝,雙腳不聽指揮,強烈的震撼力,把他震出兩丈,眼前發黑,喉間發惡。

    「毒龍掌……」他心中狂叫:「我完了……」

    「哈哈哈哈……」身後狂笑聲震耳:「雷神如此而已,活剮了他…-!」

    三個人隨後衝來,得意洋洋要活擒他。

    「砰匍」他摔倒在三丈外。

    「哎呀……」半昏迷中,他聽到前面傳來極熟悉的驚叫聲:『秋山哥……!」

    「他感覺出叫聲已近,知道有人將他抓起打上肩。

    「跟我來。」他聽到另一個人的陌生語音。「快追!」有人厲叫。他一陣噁心,隨即失去知覺。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那是一場毫無希望的追逐,江濱地勢複雜,北固山附近更易於藏身,幾個人不夠分配,追至北固山以東的江濱,被追的兩個傢伙早已失了蹤。

    救走張秋山的兩個灰影,逃走的身法快逾星火,三兩閃便形影懼消,輕功之佳無與倫比。

    五頭豬犬已全部被擊斃,人在黑夜追蹤談何容易?

    九個人帶了兩具屍體,沿北固山大道,咬牙切齒恨聲不絕走向北關。

    這是游北固山的大道,距北關僅里餘,夜間不能進城,連北關也是關閉的,按理,夜間絕對沒有人行走,大道空蕩蕩鬼影俱無。

    前面路兩側的巨柳下,灰影一閃。

    九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名宿中的名宿,目力超人,但居然沒看清灰影的移動。

    路中共出現了八個灰衣人,似乎像是突然出現的鬼魂,現身的舉動如一,快速如一。

    九個人警覺地止步,已發覺不吉之兆。

    接著,鍍出三個身材稍矮小的灰影,往八個雁翅列陣的灰影中間一站,氣氛一緊。

    天宇一片灰黑,仍可隱約看到刀劍飾物的朦朧閃光。

    「誰是主事人?站出來。」中間的灰衣人,用女性的悅耳嗓音問,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悅耳,充滿了殺氣危機,而且極為托大。

    「你們是什麼人?」這一面也列陣,為首的人聲如洪鐘,有震撼心魄的威力。

    「別管我們是什麼人。張秋山呢?」

    「哼!你…——」

    攔路的人,看清兩個灰袍人放下肩上的屍體。

    「該死!你們把他怎樣了?」女性灰衣人厲聲急問,黑夜中一時還看不出是死屍。

    「小女人,你是他的黨羽?」

    右首的灰衣人打一冷戰,手按上了劍靶。

    「小姐,兩具都是死屍,身軀已僵直,已死去多時。「灰衣人向女性發衣人低聲說:

    「恐怕…——恐怕…——」

    女性發農人渾身一震,舉手向後一揮。

    「上去兩個人,檢查是死是活。」女性灰衣人嗓音全變了:「他…-他們……」

    兩名灰衣人大踏步而出,接近至兩丈左右,金鳴隱隱,兩把沉重的雁鋼刀出鞘,直向對面的幾個灰袍人闖間去,步伐堅定整齊。無形的殺氣懾人心魄。

    「大膽!」為首的灰袍人厲吼舉手一揮,左右兩名灰袍人同時邁步迎出,一刀一劍出鞘。

    「站住!亮名號。」右面的灰袍人沉喝,劍向前一伸,劍氣迸發,龍吟隱隱。

    灰衣人哼了一聲,突然衝上,刀光疾閃,雁鋼刀勢若雷霆排空而至。

    「混帳!」灰袍人大罵,一照面便走中宮強攻,豈不是太狂太瞧不起人嗎?

    一劍急封,刀來得太快了,灰袍人並不想示弱閃避,力貫劍身全力封架,要震斷雁鋼刀示威。

    「錚!」火星飛濺,刀劍狂猛地接觸。

    刀不但沒被震斷,劍反而向外反震。

    這種武林人使用的劍,份量比雁鋼刀輕一倍以上,用劍來硬接雁鋼刀,簡直狂妄得不像話。

    雁鋼刀也就是寬鋒劍,比封短六寸,完全是硬攻硬搶的狠傢伙,用輕靈的武林佩劍硬接,後果不難想像,有如雞蛋碰石頭。

    刀光狂野地一閃、再閃,人與刀渾如一體,無畏地撞入灰袍人懷中,刀過處胸裂臂落。

    另一個用單刀攔阻的灰袍人,也僅攻了一刀,雙腿突然被雁鋼刀自下盤掠過,齊膝而折乾脆俐落。

    砰一聲大震,第一個灰袍人殘缺的身軀摔倒。

    「啊……」雙腳齊折的灰抱人,也倒地狂嚎。

    兩個灰衣人揮刀虎撲而上,衝向兩具已僵的屍體,對剛才揮刀殺人的事毫不在意,似乎並不比踏死一隻螞蟻嚴重。

    電耀霆擊,無可克當,氣勢之渾雄,揮刀之勇猛無畏,把這些在江湖鬼混的高手名宿,驚得毛骨辣然心膽懼寒,那曾見過這種砍瓜切菜的陣仗?

    越是出身名門大派的人,越是講究風度排場,儘管把對方恨得要死,碰上了也得先鬥鬥嘴皮子,拉開馬步立下門戶,擺開架勢比手畫腳老半天,再移位找空門進招出手,也許轉了老半天仍是沒完沒了。

    而這兩位灰衣人,人如龍刀如虎,以雷霆萬鈞之威直撞而入,刀下絕情砍瓜切菜,僅聲勢就足以驚破對方的膽,可怕極了,那股子決山河撼泰岳的殺氣令人精神崩潰。

    負責帶屍體的兩個灰抱人,一看灰衣人揮刀衝來,嚇了一大跳,膽寒地疾退丈外。

    其他的灰袍人以為這兩位同伴心怯撤走,本來心中已虛,不等為首的人有所表示,不約而同向後飛退。

    兵敗如山倒,七個人有六個脫離現場……

    「你們……」為首的灰袍人大叫,想阻止同伴逃走,但突然發現對面九個灰衣男女像狂風般衝來,叫聲立止,轉身一躍三丈,比同伴逃得更快更遠。

    「小姐,不是張秋山。」一名灰衣人在僵了的屍體上擦拭血跡,沉靜地稟告。

    「這個也不是。」另一個灰衣人接口。

    「捉活口!」小姐斷然下令。ˍ逃命的人,一定比追的人跑得快,稍一耽擱,七個灰袍人已逃了個無影無蹤,活口捉不到了。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張秋山從惡夢中驚醒,觸然感到手腳虛軟頭暈目眩,背部的痛楚依稀仍在。

    好冷,他終於完全清醒了。

    「我落在他們手中了。」他心中暗叫。

    看清了自己的處境,絕望地長歎一聲,死亡的陰影罩住了他,失敗的感覺爬上心頭。

    這是一間相當廣闊的庭堂,卻顯得呈破敗不堪,門窗斑剝蛛網塵封,案椅殘破不全。

    四角是了四盞糊了綠紙的燈籠,滿堂呈現慘綠色的幽光,像地獄,豐都的殿堂,燈籠閃爍出幽男鬼火,難怪那麼陰森寒冷。『他被捆了雙手,懸吊在庭柱的大釘上,雙腳剛好著地,幸好沒懸吊雙手不至於成殘。

    葛佩如小姑娘運氣不錯,被捆在破交椅內,用焦灼痛苦的眼神,留意他的動作。

    「秋山哥……」小姑娘淒切地叫喚:「你…——你醒來了嗎?」

    「噓!你…——小佩,怎麼一回事?」他沮喪地問。

    他依稀記得,自己中了毒霧,挨了三個聯手從後面重擊,其中有一個人使用歹毒的毒龍掌,擊散了他的護體神功。

    在昏迷之前,小姑娘突然現身救了他。

    可是,現兩人都成了俘虜。

    「我……我在虎踞門外陳家踩探你的下落。」葛佩如懊喪地說:「探出神爪冷鏢陳老匹夫,正調兵遣將計算你。

    我心中一急,暗中踉下來了,幸好在千鈞一髮中救了你,危急中跟著一個灰衣人突圍脫身,半途……天殺的,卻被灰衣人出其不意將我打昏。醒來就在此地了。你…——你可無恙?」

    「還好,好像有人給我服了解藥,用精巧的手法阻止毒龍掌毒擴散。你……

    「在揚州你偷偷走了,我和娘……」

    「跟來鎮江尋我,何苦?」

    「秋山哥…」

    「不該找我的。」他深深歎息:「我走到那裡,凶險與災難隨之……,,「我不在乎凶險,更不在乎災難……」

    「不要說了!你這不聽話的丫頭。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我掌毒在體,無法行功,你……」

    「我的氣門被制。秋山哥,我們必須設法脫身……」

    「來不及了。」

    內庭魚貫出來了兩列青衣人。後面出來九名黑袍人,戴了黑頭罩僅露雙目,陰森森像一列行屍。

    兩列青衣佩刀大漢,在堂下分列就座。

    九個黑袍人像官老爺坐堂,在堂上一列就座。

    兩名赤著上身,一執皮鞭一握匕首的大漢,在張秋山的兩側一站,一看便知是掌刑人。

    「你是張秋山,也叫張三的人嗎?」首座訊問人用死板板冷冰冰的嗓音問。

    「首先,在下要知道你們代表什麼組合來找我。」張秋山大聲說:「與及你們憑什麼用這種手段對付我。你們這算什麼?」

    「叭叭叭叭!」皮鞭在他胸口猛抽四記,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最好乖乖回答,免吃苦頭。」訊問我死板板的嗓音更冷了。

    「好。張某認了。」他咬牙說:「如果你們代表了凌霄客方世光,我就是張秋山;假使你們代表乾清幫,我就是張三;倘若你代表飛龍天魔陳伯剛,我就是傳說中的雷神。」

    九個黑飽人你看我,我看你。

    「揚州三浪漢河塔灣村的變故,有人指證是你將消息出賣給官府的,你承認嗎?」訊問人歷聲問。

    「我知道你們的來歷了。」張秋山冷笑:「張某在揚州尋仇,由於乾清幫做仇人的幫兇,所以在下毀了他們揚州分幫的堂舵,替被他們謀殺了的神偷索取血債。乾清幫是貴會的死對頭,三漢河事件張某事前事後皆沒聽到風聲,你們不找實力龐大的乾清幫,欲找上我一個單身行道的江湖邀游者,貴會可以休矣!指證我的人,何不將他喚出來對證?

    諸位,如果你們是天地會的人,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們只是一群又聾又瞎,自以為是的混混匹夫而已,想反清復明,簡直是妙想天開。

    看你們對待張某的手段,就知道你們成不了氣候,至少在你們這一代的人手中,絕對搞不出什麼轟轟烈烈的狗屁大事來。」

    「住口!你……」

    「你們這是開什麼堂?」張秋山抗聲問。

    「你不配過問本會的事務。」訊問人歷聲說:「俠義名宿群起向你聲討,可知他們已經知道你是三漢河事件的罪魁禍首……」

    「哈哈哈哈……」張秋山怒極狂笑。

    「你笑什麼?有何好笑?」

    「一百個所謂俠義門人,倒有九十九個半是欺世盜名的混蛋,或有九十九個是與當道合作的漢奸,恐怕找不到半個同情支持你們的人,他們心目中的主人已經不是朱家子孫了。」

    張秋山朗朗而言,狂態畢露:「今晚帶了獵犬襲擊在下的十一個人,主謀是鎮江的仁義大爺神爪冷鏢陳洪。

    使用百毒飛霧的人,可能是毒郎君南宮定。使用毒龍掌的人,是掌下魂消馬元方。這兩個人凶名昭著,可不是什麼俠義英雄。

    神爪冷鏢自以為頗具俠名,以鎮江仁義大爺自命,派遣這兩個邪道殺手混在俠義英雄中群襲,他仁義大爺仁在何處,義在何處?

    以十一個高手中的高手,群起而攻我一個後生晚輩,俠義何在,道義何在?諸位如果敢以貴會的名義,登門與神爪冷鏢打交道而不出意外,我張秋山從此退出江湖,取消雷神報應的名號,你們敢不敢與在下賭?」

    不但九個黑袍人你看我我看你,堂下兩側的召的二十四名青衣大漢,也用目光交換意見。

    「我已經有了一些眉目。」張秋山繼續說:「唆使神爪冷鏢計算我的人,八成兒是長春公子,目下他在三山園主人呼風喚雨的三山園作客。呼風喚雨凌有光與神爪冷鏢有深厚交情,在鎮江狼狽為奸。

    在揚州淮揚老店,張某與長春公子曾經有衝突,在場的江南一枝春、葛佩如小姑娘、章春姑娘,都可以證明那天衝突後,所發生的風雨變故。

    貴會三漢河出事,張某正為了營救三位姑娘出生人死,被囚禁在吉祥奄艷窟的地牢迷宮一天兩夜,第二天凌晨返店跳城逃出揚州。我雷神雖則聲譽並不佳,但自信所行所事,無愧於天無愧於人。

    我屠乾清幫堂舵,並不表示我痛恨他們做官府的鷹犬與滿人的奴才,而是他們不該毫無道義地謀殺神偷李百祿。

    我與貴會無仇無怨,你們這樣對付我,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咱們走著瞧,現在,要殺要剮,動手好了。」

    「如果你…——真的是……是傳聞中的雷神……」訊問的人口氣一軟。

    「火焚廣陵園救江南一支春,就是在下的傑作。同時出動的,還有滄海幽城葛家參予其事。」

    緊閉的庭門突然自起,葛夫人、二姨楊碧娥、奶娘方氏,三支劍發出隱隱龍吟,冷電森森。

    「滄海幽城的人在中原邀游,人不犯我找不犯人。」葛夫人收入咬著銀牙說:「女兒,他們虐待了你嗎?」

    「娘,他們好可惡。」葛佩如尖叫。

    「膽敢迫害我葛家子弟的人,滄海幽城報復之慘,即使比不上雷神慘烈,也相去不遠。」葛夫人聲色俱歷:「今晚這座古宅,必定成為血海屠場,看滄海幽城的驚濤十二劍,在武林還夠不夠份量。」

    「小姑娘,你可別亂說火上添油。」訊問人叫:「咱們並沒虐待你。在揚州,咱們就知道你是滄海幽城的人。

    貴城的人與本會風馬牛不相及,不會做出危害到本會的事來,所以迄今為止,還沒向你問過任何一句話呢!」

    「閣下,你在自說自話。」葛夫人增加壓力:「我女兒明明被你們捆在椅上,一定制了氣門,不然區區牛盤索怎能捆住她?難道我眼花看錯了?」

    令嬡與涉嫌出賣本會的張秋山走在一起,本會對令嬡已是夠情義了。」訊問人口氣轉硬:「你可以把令嬡安全地帶走……」

    『閣下未免太過一廂情願了。」

    「葛夫人,不要迫老夫走極端,別忘了,令嬡仍在咱們的完全有效控制下。」

    「我可以犧牲一個女兒,保證可以用貴會一百條命來償還。」

    葛夫人不肯放鬆:「滄海幽城在江湖上還有一些朋友,集中全力挖貴會的根,暴露貴會的家底並非難事,你不相信?」

    「本會弟兄遍天下……」

    「人越多死的也越多。哼!你還不放人?」

    「葛夫人,話講在前面……。」

    「沒有什麼好說的,本地人不與你們談條件。我再問你一句,你放不放人?」

    三支劍徐徐向前挺進,硬向二十四名大漢所列的陣勢闖,凶險的搏殺即將展開,殺氣濃得化不開。

    危機一觸即發,後堂突然傳出一聲呼哨。

    「放人!」訊問的人高叫:「葛夫人,雙方並沒造成傷害,希望這件事不要傷了雙方的和氣。」

    「哼!」

    兩名大漢上前解了小姑娘的綁,順手解了氣海的禁制。

    小姑娘略一活動手腳,鳳目怒張。

    「我的百寶裹,我的神犀匕,你們想吞沒嗎?」她凶霸霸地高叫:「你們給我記住,我和你們沒完沒了,我說了算數。」

    一名大漢送來了百寶襄和神犀匕。

    小姑娘哼了聲,拔匕出鞘向張秋山走去,匕煥發碧綠的寒芒,那是反射出來的燈籠綠光。

    兩名執刑人劈面攔住了,氣氛一緊。707「你們如果阻擋我,我一定把你們砍成八段。」她厲聲說,神犀匕一振,冷氣撲面生寒。

    訊問人及時揮手示意,兩名執刑人急急退開。

    割斷張秋山的捆繩,小姑娘眼中有淚光,急急扶住搖搖欲倒的張秋山。

    「沒事。」他低聲說:「扶我走,速離險地,須防變卦。我急需覓地行功,及早驅除體內的毒龍掌毒,遲恐遺患無窮。」

    小姑娘心中一急,半抱半扶急急向外走。

    葛夫人打手式示意,奶娘方氏立即搶守住庭門。

    張秋山在庭門口轉身,很根地注視九個黑袍人片刻。

    「諸位,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他一字一吐,神色冷森:「你們今晚不殺死我,那是你們的不幸。

    乾清幫是前車之鑒,我雷神與你們一幫一會沒了沒完,你們的旗號不再鮮明,你們將在江湖仇殺中沒落,疲於奔命。

    「你撂下這些狠話威脅本會嗎?」訊問人拍桌而起沉聲說。

    「當在下以雷神面目與貴會相見時,閣下就知道是不是威脅了。」

    葛夫人最後退出,在庭門外收劍入鞘。

    「本夫人發覺,你們實在是缺乏有遠見、有擔當的主事人才。」她沉靜地說:「這樣辦起事來,實在危險得很。

    三漢河事件暗濤洶湧,網羅將加緊更張,你們不但不加倍小心警惕,反而對些小風聲無憑無據,便魯莽妄動出面擄人迫供,樹立更多的仇敵,這樣做聰明嗎?

    滄海幽城的人與雷神,對貴會不但沒有成見,而且頗為尊敬與同情諸位的大義宗旨。只是以今晚的事看來,你們的手段並不比黑道幫派光明。反省反省吧!諸位,但願還未得及。」

    所有的人,神情肅穆地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

    後堂出來了五個打扮相同的黑袍人,無聲無息更像幽靈,眨眼間便到了案旁,九名灰袍人悄然向外倒退,讓出中間的座位。

    「長上認為如何?」擔任訊問的人鄭重地問。

    「相當滿意。」剛就主座的新來黑袍人鷹目中有笑意:「有此結局,算是雙重收穫。滄海幽城這三個女人,咱們幾乎估錯了她們的真才實學,能神不知鬼不覺憑一點點形影,就輕易找到此地,真了不起。」

    「可是-」

    「幾乎砸鍋,是嗎?」黑施人眼中的笑意更濃:「能同時證明他們雙方的想法和行事宗旨,你不認為收穫倍增嗎?當然她們的出其不意出現,的確替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震驚,幸好我及時斷然處理,總算沒釀成災禍。這件事已沒有讓咱們耽心的必要了,不要再費神,知道嗎?」

    「屬下知道。」

    「撤走時務必小心,必須毀去所有的痕跡。」

    「屬下知道。」

    「我先走一步,你們趕回去據實匯報,要快。」

    不久,這棟江濱的廢棄大宅重歸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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