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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文 / 雲中岳

    一早,房門被拍得像有人用錘撞擊。

    張秋山拉開房門時,衣衫已經穿好了,僅披了烏雲豹外襖。冷風刺骨,一大早被人拍門吵醒,真不是滋味,所以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幹什麼?」他向怒形於色迎門而立的大煞直皺眉頭:「單身女人猛拍單身男人的房門,是不是有意要我打見不得人的官司呀?」

    「老娘一大把年紀,你說這些混帳話反而顯得太嫩了。」大煞余瓊反唇相譏:「你制了我二妹的穴道,我不找你又找誰?」

    「哼!」

    「該你狠。」大煞余瓊咬牙切齒說:「找到了靠山,狠是應該有的必然現象。」

    「少廢話了,我張秋山不會有甚麼靠山。反之,你找到了靠山,不然昨晚有你好受的了。」

    「昨晚沒有那小混蛋插手,你早就死在我的七煞陰風掌下了。」

    「真的呀?好,咱們在院子裡再拼……」

    「這筆帳以後算。我二妹……」

    「再過半個時辰。」張秋山看看天色:「她就會百脈融通。」

    「你」

    「我在她身上弄了一手鬼符障眼法,並沒制了她的靈台穴,你窮緊張幹嗎呀?你走吧!」

    一聽張秋山並沒有制了二煞沈瑤的穴道,大煞惱羞成怒,這可是栽到家啦!

    「你這該死的……」大煞跳起來大罵。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有人突然飛射至,好快,無聲無息在身後顯現。

    「好哇!有人犯了我的禁忌。」是假公子章達的語音:「決不輕饒。」

    「我……我是來找他……」大煞大吃一驚:「找他替我二妹解穴的。」

    「張兄,是嗎?」假公子向張秋山間。

    「是的。」張秋山含笑答。

    「我看到她怒叫……」

    「她是情急。」

    「哦!你制了H煞的穴道?」

    「沒有,只是用一種小手法唬人而已。」

    「你還不走?」假公子瞪著大煞叱喝。

    大煞狠狠地瞪了假公子一眼,逃出三丈遠,突又轉身哼了一聲,想發話卻又被假公子冷森的目光嚇住,終於一言不發恨恨地走了。

    「章兄,你得提防她報復,陰陽雙煞是有名的睚毗必報魔道難纏人物。」張秋山好意地說:「好像昨晚你教訓了她,她很死你了。」

    「我知道,我不怕她。」假公子信心十足地說:「怎麼,不打算清我進去坐坐,要我站在外面喝西北風?這是待客之道嗎?

    「你敢進來?」張秋山怪笑。

    「我為何不敢?假公子反問,神色絲毫不變:「你不會也在我身上弄什麼小手法吧?」

    我怎敢?二煞沈瑤是個甚麼都不怕的女人,也甚麼都不在乎,在她身上毛手毛腳,她認為毫不足怪乎常得很,至於你

    「我怎麼啦?」

    「你的髮根前額都剃了」

    「這……」

    「有婆家了嗎?」

    「啐」假公子突然臉紅耳赤,暴露了女性嬌噴的本能,男子氣概一掃而空。

    「還敢不敢進來坐?」張秋山大笑:「哈哈!你要是有勇氣踏入一個浪人的房中,天下大可去得。」

    「天下沒有我不敢去的地方。」假公子一挺胸膛,大踏步往房裡閉,硬向他的身前闖。

    張秋山反而輸了氣,趕忙閃在一旁讓假公子入室。

    外間寒氣襲人,沒生有火盆。

    桌上有半壺冷茶,店伙還沒來收拾。

    「我去叫店伙徹壺茶來。」他反而有點拘束:「昨晚打打鬧鬧,店伙都知道了,不敢前來打擾。」

    「不必了,一早喝甚麼茶?」假公子自己拖凳坐下,臉上紅潮未退:「料想魔女不肯干休,所以一早趕來看看,果然被我料中了。到揚州有事?」

    「路過而已,打算休息三五天。」他在對面坐下,穿妥外襖:「準備前往蘇州。」

    「聽說江蘇巡撫宋仲牧是個好官,幕客中有不少人才,我有心去投奔他謀一份差事,文才武功方面我都有良好的根基,也許他能用我。」

    「老天爺!你像個混口食的游幕窮酸嗎?」

    「游幕的人並非個個都是窮酸,畢竟這是讀書人相當不錯的出路。」

    「讀書人?」假公子的嘲弄口吻。

    「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秀才身份。」他正色說:「讀書不成,學人無望,進上成空;然後是學劍不成,只會與匹夫流氓爭強鬥勝。想想日後,覺得游幕倒也適合我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材料,所以……」

    「失敬失敬。」假公子含笑搖頭:「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是當真的。」他鄭重地說

    「真的?」假公子不笑了。

    「你我一見如故,素昧平生,沒有任何利害衝突,我用不著騙你。」他城墾地說:「只是,我游幕的時日不會太長,合則留,不合則去。

    老實說,說游幕只是自我陶醉自抬身價的說法,真正說來,該說是乞食。

    天下間真正稱得上清官廉吏的人不多,而我又不屑於乞食,像我這種人,能用我的人太少了,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公子不等他說出所以然來:「良禽擇木而犧。張兄,我相信你文武才華過人,獲舉人、摘進士將如深囊取物,入瓊林易如反掌。只是,你不屑摘取而已。」

    「少抬舉我了。」他笑笑:「坦白說,以我這種個性,決非廟堂材料,所以我寧可選擇游幕,合則留不合則去,何等自在!」

    「不為五斗米折腰?」

    「是呀!」

    「你去找宋巡撫,恐怕不會如意。」

    「咦!你知道這個人?」他頗感意外。

    「略有所知。」假公子厭然地說:「我遊歷天下多年,對各地官箴民俗……」

    「哈哈!你露出馬腳了。」他大笑:「遊歷天下多年?章兄,你多大年紀了?不會是練成長春術,成了仙的老太婆吧?」

    「不要笑,我是當真的,十二歲我就帶了隨從遊覽天下名山勝境,到今天已經有七個年頭。」

    「唁!成了老江湖了?」

    「至少可算監竿充數。宋巡撫不算是個真正的好官,自負而又膽識不夠,仰江寧將軍額山的鼻息,你和他處不來的。

    他的幕客甚多,把每一個幕客師爺都看成奴才。如果你真要為清廉的官吏作幕,不知去投奔按察使張伯衡。」

    他大感驚訝,怎麼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對官場的事懂得那麼多?

    「張伯衡?他又是誰?」他問,無暇多想。

    「江南按察使張伯衡,名動公卿的天下第一清官。宋巡撫很討厭他,經常製造事故,讓他到各府州奔忙查案。

    所以你在蘇州按察使衙門,很難見到張按察的面,目前不知在哪一府州窮忙。」假公子似笑非笑打趣他:「投奔他,你將窮一輩子,你這件烏雲豹裘,早晚會進當鋪的,能有老羊皮襖穿,已經夠帥氣了。」

    「真要窮得上當鋪,豈不斯文掃地?哈哈!這件事眼下決定未免言之過早,到蘇州之後,我還得好好看看,並不急。」

    「妙啊!我們結伴而行,可好?」假公子欣然說:「我要到杭州,蘇州我熟悉,我會是一個好遊伴。」

    「不行。」他一口拒絕:「沿途我還有些俗事料理,逗留多久,連我也無法估計,不能因此而耽誤你的行程。如果有緣,日後我們相見有期。」

    「你……你是不是討厭我?」假公子的臉沉下來了:「我承認我自負,脾氣也不好,但我會……」

    「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鄭重地說:「我比你癡長幾歲,我也曾像你一樣年輕過。那時候,我比你更自負,脾氣更暴躁。

    像陰陽雙煞這種魔道煞星,早年如果如此冒犯我,她們死定了,你還輕易地放過她們呢。喂!別多心好不好?」

    「我不管。」假公子姑娘的小性使出來了:「我沿途慢慢走,在每一座城市小留,等你前來相聚,只要你抽空來見面,我決不干預你的事,除非有像陰陽雙煞一類妖孽找你的晦氣。」

    「這……」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想見面嘛,你就來找我,我的落腳處你一定可以打聽得出來。

    「也好……」

    「我們說定了哦?」假公子終於流露出女性的嫵媚和歡愉,笑得好甜好甜,男人的裝扮出現女性的妖媚,真令人大驚小怪。

    「你很頑皮。」他搖頭苦笑:「吱吱喳喳搶著說話,抓人話柄斷章取義,噴噴!我猜,你老爹對你一定很溺愛,一定感到頭大。哦!章兄仙鄉何處嚴「天津衛。」假公子泰然說:「祖上從前是前朝的軍戶,散戶後在揚柳青擁有百十頃地。家叔經營海舶,遠到朝鮮貿易。」

    「你真該做個千金小姐。」他笑笑:「挾萬金遊歷天下做野丫頭。小心日後找不到婆家。我也有幾個錢,午間請你到醉仙居買醉,你敢不敢去?」

    「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甚麼不敢。」

    「好,近午時分我去邀你,如何?」

    「我等你。」假公子臉紅紅地說,居然迴避他的目光,這才像一位大姑娘。

    「近午見,我的早餐還沒著落呢。」張秋山婉轉地下逐客令。

    假公子戀戀不捨地離座告辭,往昔的飛揚跋扈神情完全消失無蹤。

    「我的小名叫春,很俗是不是?」假公子在房門口轉身,嫣然一笑,轉身急急一溜煙走了。

    張秋山站在門外,目送章春的背景發征。

    午間,兩人在名酒樓醉仙居小酌,雙方極為投緣,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覺,心靈的距離逐漸拉近。

    當然,每個人心中都有不能承人的秘密,即使親如父子,也不可能萬事無諱。

    江湖人有極為敏銳的觀察力和警覺性,這一天中,行腳揚州的江湖朋友,已經感覺出潛在的危機,嗅到危險的氣息,看到不尋常的凶兆。

    緊張的氣氛出現在江湖人的神色變化中,敏感的人已知道將有不尋常的變故發生。

    有些人不願捲入游渦中早早離境。

    有些人好奇心重要留下來看結果。

    有些人希望找出蛛絲馬跡以增見識。

    有些人振臂而起準備為朋友兩肋插刀。

    有些人唯恐天下大亂在旁煽風撥火……

    張秋山和章春,似乎與任何人任何事無關,似乎沒察覺出異象,事實與他倆也不曾與外人接觸,似乎他倆不是江湖人,江湖任何變故皆與他們無關。

    陰陽雙煞結帳走了,避免和他倆碰頭。

    風雪交加,這一場嚴冬大雪來勢洶洶,還沒有放晴的跡象,根本不可能外出遊玩。

    二更正,兩人在章春的客院上廳圍爐品茗促膝清談,夜靜更闌張秋山才告辭返回住處,已經是三更初正時分,大冷天正好睡個好覺。

    三更正,風雪漫天。

    鎮淮樓附近,仍然危機四伏。

    埋伏的人今晚增加了一倍。

    昨晚平白失蹤了兩個人,當然必須增強一倍實力。

    樓東甘步外的城頭上,突然出現一個灰白的人影,突然得出人意料之外,像是突然幻現的幽靈。

    灰白色的夜行農,灰白色只露出雙目的頭罩,腰間有一隻灰白色的百寶囊,卻沒帶刀劍。

    這人是如何安全通過外圍三道埋伏的?

    樓下在四周埋伏的人全都大吃一驚。

    立即有一組警哨現身,四個穿了白衣褲的人,四面圍住了他。

    灰影真像個鬼,不言不動屹立如山,任由對方現身、合圍,漠視一切,對這些聲勢洶洶的人無於衷。「甚麼人?」為首的人沉聲問,與灰影相距約八尺面面相對。」「我。」灰影似乎不屑多說半個字。「甚麼我?亮名號。」「不必。」「是張三嗎?」為首的人自以為是地沉聲問。「你知道就好。」「你來……」「來找神偷李百祿討消息。」「他……」「他被你們擄走了。」「原來你已經知道……」「不錯,我知道,因為昨晚我已經來過了。」「來得好,昨晚你擄走了咱們兩個人?」「不錯。」「他們……」「他們死不了,但生死決定在你們手中。」「你……」「我不管你們抓神偷有何理由,事實上你們也沒有任何理由。神偷收了我的錢替我辦事,打聽揚州大十富豪的事並不犯法,與你們乾清幫更無絲毫瓜葛與利害衝突,你們擄他再找我,那是你們不對了。」

    「本幫……」

    「我對貴幫暗中做官府鷹犬,明裡包容三教九流的事毫無興趣,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今晚來,是抱息事寧人的態度求見貴幫主事的舵主或執事。閣下,煩請貴主事人前來相見。」

    「我就是揚州分幫,前三舵太平船首座香主楊毯。舵主不在,我作得了主,我要帶你……」

    「你甚麼都不要帶。」灰衣人打斷對方的話:「既然你作得了主,很好。我並不想與貴幫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唯一的要求是用貴幫的兩個人,交換神愉李百祿,彼此不傷和氣。

    楊香主意如何?」

    秘密會社的肇始,是遠可以追溯到漢代的黃巾賊。元代天下群雄並起,聊可算是秘密會社的最盛期。明朝開國的君主來洪武,就是自蓮會香軍的一員。

    太平時,擁有一部分從眾,交相謀利,無所不用其極;戰亂時,蛻變為嘯聚自保,進而馬上取天下,退可擁兵自衛。

    幾乎所有的秘密會社,皆以這兩大目標為宗旨,決無例外。

    滿情入主,絕大多數秘密會社瓦解冰消,潛勢力最大的白蓮教也散化為無數無焰的星火。

    康熙十六年,鄭成功兵臨南京,揚威大江,卻無力北進,而至師老無功,遠遁海域,南明已注定天地運告終,滿清氣運正隆。

    康熙甘年,三落之亂平。

    甘二年,台灣平鄭克降,明鄭一群孤臣孽子無力回天。

    鄭成功的首席謀臣參軍陳永華,在台灣淪陷的前一年逝世(清康熙十九年,明永歷卅四年)。

    但他所領導的天地會不但沒被消滅,反而渡海潛入廣大的中原地區,繼續打起反清復明的旗號,幹得轟轟烈烈。

    從此,各種秘密會社紛紛掘起,蓬勃而興勢若燎原,一發不可收拾,性質各異,但宗旨始終不變。

    天地會算是目標最嚴正的秘密會社之一,實力也最盛。那時,晚期的三大主流清幫、洪幫、飽哥,還沒有一點影子呢。

    所以,當時天地會的確成為秘密會社的泰山北斗,旗號鮮明,前仆後繼可歌可泣,成為滿清皇朝的心腹大患。

    不知何時開始,以運河為中心,出現了許多股人馬,紛力打起秘密會社的旗號,各劃地盤,各自擴展實力。

    乾清幫,是其中之一,發展得最快,實力也最強。

    江湖朋友像一盤散沙,三教九流份子複雜,大多數各自為政謀生餬口,對那些結幫組會的同道敬鬼神而遠之,寧可吃虧上當,不敢招惹這些人多勢眾的幫會牛鬼蛇神。

    灰衣人已明白表示,與乾清幫保持和平不傷和氣,但口氣相當的強硬,要求卻也合理。

    這世間,真正肯講理的人並不多,尤其是那些擁有強大實力的人,對講理毫無興趣。

    這位楊香主楊一飛,不是為講理而來的。

    灰衣人的合理要求,不合乎乾清幫的利益。

    理,並沒有利益重要!

    乾清幫只接受任何利益,不接受理。

    理,很難講,那是個抽像的名詞。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永遠說不清。雖然世間幾乎每一個人都說自己講理,但幾乎沒有幾個願意講理。

    口中說有理走遍天下,心裡卻認定於有我利的才是理,即使喪盡天良,也認為自己的喪盡天良,天下與我無關。

    所以,張獻忠這位流寇殺人魔王,高舉他的屠刀,向天下人大吼:「天生萬物以養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盡天下蒼生!」

    殺盡天下蒼生,這就是他的理,一口氣吼了七個殺宇。

    楊香主楊一飛的理,就是神偷李百祿應該任由乾清幫宰割。

    這位灰衣人,掃理也應該任由由乾清幫宰割的。

    好傢伙!這位灰在人竟然狂妄地提出絕對無理的要求,大概是吃多了撐著了,活膩了,簡直豈有此理,活該死一萬次。

    「去你娘的不傷和氣!」楊香主憤怒得快要爆炸了,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吃了老虎膽豹子心,竟然擄走了本幫的弟兄,膽敢提出這種混帳要求,你是什麼東西?還不給我跪下來認錯求饒?混帳東西!」

    「我心平氣和再說一遍:」灰衣人毫不激動,語氣平和:「貴幫管了不該管、於理不合、有虧江湖道義的事。

    在下不為己甚,希望和平解決這件事,不傷和氣交換人質,今後橋歸橋路歸路,好來好去……」

    「你打算向咱們乾清幫挑戰嗎?狗王八……」

    「我已經把話說完,你的答覆是……」

    「我的答覆是要活剝了你。」楊香主歷叫。

    「好,你的答覆已經失去理性,一切後果你必須負責,我……」

    一聲怒吼,楊香主拔刀出鞘,瘋虎似的連人帶刀狂野地衝進。

    刀發天外來鴻掛肩劈頭力道如山,恨不得一刀將灰衣人斜劈成兩片,忘了要將發衣人活剝的話,活剝應該將人活擒的。

    刀剛歸劈下,灰衣人已先一剎那從刀鋒下切人,快得令幾乎難以察覺人影的移動,近身了。

    右臂被扣住腋窩向外上方抬,刀便無法砍落下。噗一聲響楊香主挨了下一耳光,被打得眼前發黑,不知人間何世,仰面便倒。

    鋒利的挾鋒單刀易主,灰衣人退回原位,輕指著奪來的單刀,似乎剛才並沒有發生任何事。

    「去叫你們能作主的人來評理。」發衣人聲如沉雷,向城頭兩端紛紛現身的人叫:「在下不希望這裡變成血海屠場。」

    共有十二名白衣人出現,加上楊香主的三名手下,十五個人圍住他。

    「閣下,亮名號。」對面為首的人楊刀沉喝。

    「無此必要。」灰白人沉聲說:「現在,請把神偷李百祿交給在下帶走。」

    「快斃了他!」在雪中掙扎難起的楊香主,發瘋似的厲叫。

    人多人強,人一多就有理說不清,十五個人中,卻有三分之二同聲吶喊,挺刀揮劍一擁而上,刀劍交加勢若山崩,無人能加以阻遏。

    灰衣人冷哼一聲,身形乍動,刀突然發出低人心魄的虎嘯龍吟,閃動時映著雪光耀目生花,刀氣進發中向前進去,再左右席捲!

    冷電交織中,金鐵交擊聲震耳欲聾,剛匯聚的人叢陡然四散進針,失了主的刀劍向四面八方飛拋而出。

    發生得快,結束似乎更快。

    同時發起攻擊的十個人,有八個丟掉了兵刃,其中三個人飛跌出兩丈外,幾乎栽下外城的深壕,重圍瓦解。

    「刀下留情,在下情義已盡。」屹立在原地的灰衣人語氣陰森,橫刀而立像個巨人:

    「下一次,用的將不是刀背,必定有人鋒刃飲血,決不留情。現在,有人願意平心靜氣解決交換的事嗎?」

    陸續有人趕到,人愈來愈多,總數超過四十大關,人更多氣更盛,誰能冷靜得足以控制激動的群眾?

    他的話白說了。

    一名虯鬚大漢像是主事人,脅下挾著霸王鞭,重量恐怕不下於二十斤,迎面而立威猛如天神。

    「好小子,你像是吃定我們了。」虯鬚大漢厲聲說:「能擺平本座十幾位弟兄,你就敢狂妄大言?閣下,亮名號」

    「張……」

    「我,揚州分幫前三舵太平舵第一舵主,混江龍路長江。」

    「張某正要找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免浪費唇舌。神愉李百祿是被貴幫擄走的。」

    「不錯。」

    「他沖犯了你們?擄他的理由可在?」

    「揚州是本分幫的碼頭,任何人在本碼頭活動,都要受本分幫的控制,擅自活動,等於是直接向本分幫的權威挑戰。神愉是老江湖,他應該知道禁忌,居然敢偷偷摸摸在揚州作案……」

    「且慢!」你說他在揚州作案?

    「不錯。」

    「苦主是誰?」

    「這……」

    「沒有苦主,何謂作案?他只是暗中調查一些人的底細,沒動揚州一草一木,沒錯吧?」「這……哼!路某就是苦主……」

    「哦!他侵犯了閣下的權威?」

    「不錯。」混江龍答得理直氣壯。

    「閣下,你知道你也侵犯了在下的權威嗎?」灰衣人語氣轉厲。

    「你」

    「我張三在任何地方辦事,決不許可有人出面阻撓干預,違者殺無赦。」「胡說八道!

    你……」

    「你們不但出面阻撓干預,而且擄走在下的人,復倚眾行兇圍攻在下,犯了在下的禁忌,你怎麼說?」

    「豈有此理!強龍不壓地頭蛇,你……」

    「不是強龍不過江,如果我怕,今晚我就不會來,或者以後找機會報復。我今晚來,吉凶禍福由你們決定。把神愉交給我帶走……」

    「你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少做你的白日夢。你看清處境了嗎?」

    「看清了,你的人很多。」

    「一人給你一刀……」

    「你們不可能同時出刀揮劍,一群土雞瓦狗。閣下,不要威脅我,那不會有好處的。」

    霸王鞭向前一伸,混江龍怒地踏進兩步。

    氣氛緊張,所有的人皆咒罵著躍然若動。

    「你們已經犯了一次最嚴重的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了。」灰衣人的刀也徐徐上舉:

    「看來,你們已經無可理喻了,世間有你們這種人,將是無窮災禍之源,少一個就少了一分禍患。

    閣下,當你們的刀劍揮出的瞬間,也就是在下大開殺戒為世除害的時候了,這裡將成為血海屠場,不想丟命的人退!」

    最後一個退字聲如漢雷,震得飛搪上的積雪紛紛下墮,震耳欲聾。

    沉雷震不醒這些橫行霸道已久的強人。

    霸王鞭突然以雷霆萬鈞之威兜頭砸落,混江龍憤怒地發起搶攻,這一鞭力道萬鈞志在必得。

    刀劍齊出,吶喊聲雷動。

    刀光斜選,從鞭下掠而過,灰影突然破空而起,身形急速翻騰,刀光也因此而飛旋狂舞,從左前方飛越人叢,方傳出刀氣破風與割裂人體的異響。

    血腥迎風而飄,兩聲壓抑性叫號令人聞之毛骨驚然。

    刀光在另一方出現,每一閃動管有人血肉模飛。

    好一場暴亂,好一場慘烈的大屠殺。

    四十餘名高手,絲毫不曾獲得三人以上合擊的機會。

    發衣人的身形太快,看清人影刀已裂體而過,每一刀皆狂猛急驟,攻擊的部位把握得不差分厘,險之又險而且神乎其神。

    片刻間,人體倒地頭斷肢裂,鮮血把城頭的積雪染得一片猩紅。

    片刻間,能站立的人不超過四分之一。

    混江龍是最幸運的一個,灰衣人的刀,始終沒找上他的霸王鞭,他只能絕望地追逐奔掠如電的刀光,眼看刀光撕裂同伴的軀體而無法救援。

    致命的片刻,為期甚暫,反正只看到人體接二連三摔倒,完全無法全辨灰衣人是如何運刀的,虎入羊群,慘極。

    終於刀光化虹而至。

    「我給你拼……了……」溫江龍淒歷的狂叫,雙手拍鞭全力向射來的刀光砸去。

    「掙!」刀措住了鞭。

    混江龍驚得血液幾乎要凝住了,這一鞭力道千鈞,大石頭也將一砸而碎,只有更重的兵刃和臂力才能擋得住這全力一擊

    可是,輕靈的狂鋒單刀,竟然搭住了鞭向偏門壓出尺餘,刀尖卻到了右頸旁。

    他僵住了,鞭似乎比往昔沉重一百倍,雙手的虎口,不知被何種可怕的勁逼,從鞭梢傳入所震裂,鮮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

    四周還有九名幫眾,個個渾身發抖像是見了鬼,被這一場與鬼惡鬥的慘象嚇走了三魂,滿地屍骸與刺鼻的血腥令人膽裂魂飛。

    有兩個幫眾竟然站立不牢,哀叫著向下跪伏如羊。

    「我不殺光你們,留你們幾個人,做這場大屠殺的見證,向江湖同道證明你們所犯的嚴重錯誤。」灰衣人以字字鏗鏘震耳的嗓音說:「明日正午以前,神愉李百祿如果不能平安地在城南三漢河楊子橋頭出現,我要殺盡你們揚州分幫的每個混蛋,毀掉你們每艘船。姓路的你記住沒有?」

    噗一聲響,霸王鞭失手裡地。

    「你……你你……天啊!混江龍如喪考砒地仰天長號:「為……為了一個人,你……你屠殺了……我三十幾個弟兄,你

    「我要你記住我的話,顯然你不肯記,好嗎!我找另一個人傳話……」

    「不!不!我……我記……記住了……」混江龍狂叫,原來也是一個怕死鬼。

    「你將話傳給誰?」

    「敝分……分幫主……」

    「鬧江鱉吳國良?」

    「是的……」

    「他今晚為何不來?」

    「總……總幫來……來了兩……位護法,帶……帶了分幫主去……去拜會幾……幾位遠道來的貴……貴賓,所……所以

    「甚麼貴賓?」

    「除了兩……兩位總幫護法,無人知……知悉。」』「晚上去拜會?」

    「是……是的」

    「在何處?」

    「在……在城裡,不……不知究竟在……在何處。」

    「好你們可以善後了。」灰衣人張三把刀丟下:「記住,明早午前,神偷必須出現在揚子橋頭。如果不,便是大屠殺慘烈報復的開始,再見。」

    灰影破空飛射,遠出三丈一飛越雄蝶,向城外疾落,一閃不見,像一頭鷹,不像是人。

    混江龍發出一聲哀號,軟倒在地。

    早膳後不久,張秋山出現在章姑娘的房外走廊,劈面碰上負責照料的店中僕婦。僕婦告訴他,章公子一早就出店訪友,留下話說要傍晚時分方能趕回。

    他並不介意章姑娘是否在店等他,信步沿走道向前進院走,向店伙交代,說要到城外平山堂踏雪尋梅,何時返店無法事先估計。

    出店沿街西行,街上行人稀少,有些商店乾脆關上店門,顧客只能從側門出入。積雪及膝,出門的確是件苦差事。

    出城踏雪尋梅,真是自討苦吃。平山堂在蜀岡,蜀岡距城有五六里,在雪深及膝的路上看風景,近乎發瘋。

    沿大道遠出三里左右,風雪漫天,雪花擋住了視線,視覺模糊,道上行人絕跡,他留下的深深腳印,片刻間便被大雪掩沒了。

    他突然折入路右的一條徑,急行半里地,進入一座雪封的凍林。

    凍林深處有一座小木屋,大雪已掩住了半截柴門,木屋甚小,四擊的積雪樹木比屋高,所以如不走近,很難發現這裡會有房屋的存在。

    他站在半被雪掩的柴門外,緩緩地除去皮風帽。

    露出的臉全變了,不再是游幕文主張秋山,而是猙獰唬人的、傳說中的雞曝巨眼雷神。

    是一具精巧的特製面具,緊貼上臉上不易看出破綻,像是真的,四神詞中的雷神顯聖。

    做了虧心事的人,白天見了他也會心膽俱寒。

    雙手一抖,大手伸出袖口,左手有一柄一尺二寸長的怪兵刃,右手有一柄尺二長的尖頭雷錘。

    掙一聲異鳴,雷錘擊在天雷鑽的尾部,大冷天居然濺發一叢耀目的火星。

    異鳴的聲浪並不大,但怪異得匪夷所思,入耳便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腦門發炸如受重擊。

    是兩種兵刃相擊才能進發的異響,錘和鑽不知是何種怪金屬所製的,反正不像是鋼鐵。

    連續三聲異鳴,小木屋裡毫無動靜。

    大雪天門窗緊閉,密不透風,聽不到外面的聲息理所當然。

    「我知道你在裡面。」他用攝人心魄的怪嗓音叫:「你不休息出來放手一拼嗎?」

    沒有動靜,只聽到罡風的呼號。

    「小室內相搏,你毫無機會。」他再叫:「飛龍天魔陳伯剛,你會出來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你欠了人家三十年的帳,時辰已到,該你還帳了。是禍躲不過,你也曾是一代之雄魔中之魔,為何要躲?」

    「小木屋仍然毫無動靜,裡面可能沒有人。

    他哼了一聲,將雷錘插入腰帶,取出三顆鴿卵大的暗紅色怪彈丸。

    身後一株大樹後,突然閃出一個白影,腳踏在浮雪上居然不向下沉落,像個無重量的幽靈,遠在三丈外,身形向前滑出。

    他倏然轉身,冷冷一笑。

    「你不是飛龍天魔。」他畫了紅眼圈面具露出的雙目冷電灌湛:「但你的踏雪無痕輕功,確是已臻化境獨步武林,但是仍然瞞不了在下的靈敏聽覺。

    你躲在結冰的樹下太久了,衣與樹凍在一起,脫離時便被在下發現了。你失去在背後偷襲的機會,很後悔是不是?」

    白影吃了一驚,在丈外止步,似乎仍然無法接受被他發現的事實,眼中有無法置信的神情流露。

    是一個白鳳帽白長袍的人,掩耳放下蓋住了口鼻,促露出一雙精光四射,但眼白已出現紅絲,不再年輕的怪眼。

    右手有一柄尖利的三稜刺,鋒及長僅一尺六,比傳統的三校刺短了八寸。一寸短一寸險,一看便知是擅於近身搏擊的利器。

    「老夫潛蛟地魔黃騰蛟……」白施人說。

    「看了前輩的三稜刺,在下心裡有數。」他收了暗紅色的彈丸:「只是,天魔地魔地這四十餘年的漫長歲月裡,從沒聽說你們雙魔之間有何牽連,從不走在一起,天南地北各有活動勢力範圍,今天居然同住在一起,委實令在下不敢相信。」

    「你是來找陳老哥的?」潛蛟地魔不作解釋,提出重要的問題。」

    「不錯。」

    「討卅年前的一筆債?」

    「不錯。」

    「你多大年紀了?卅年前,你好像還沒出生呢!」

    「卅年前我出生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欠了卅年的帳依然要償還。黃前輩是應他敦請前來替他擋災的?他為何不出來交代?」

    「早些日子,有幾個神秘萬分的人,在揚州出沒無常。接著,城中出現了數十張地狀,寫了四句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半世血債,一朝償還。

    陳老哥綽號飛龍天魔,埋名隱世十載於茲,早年難免造了不少殺孽,結了不少仇家,心中不無顧忌,因此用急足敦請一些老朋友前來,作萬一的打算。沒想到陳老哥不幸而料中,果然有人前來找他。」

    「造孽太多的人,一輩子都會有這種心態,風吹草動也會心驚膽跳,夜間經常作惡夢。

    陳老魔早年造孽太多,請你們前來作萬一的打算是正常的反應,不足為奇。」

    「你就是散發地狀討債的人產

    「不錯。你聽說的幾個神秘萬分出沒無常的人,其實只有我一個,用多種身份出沒,化裝易容術彫蟲小技算不什麼」「陳老哥欠了你什麼債?」

    「他沒欠我的債,我是替別人討債。叫他出來吧!當面一提不就明白了?」

    「原來是替人討債的下流貨色。」潛蛟魔不屑在說:「我聽過你這號人物。」

    「真的呀產

    「江湖盛傳當代十大神秘人物之一,雷神。出現江湖十年,據說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姓名出身根底如迷。你真是雷神?」

    「如假包換。」

    「老夫橫行天下甘餘年,垂垂老矣!但殺人如麻的奪命三稜刺未老,仍然寒光貫鬥牛。

    小輩,你來得好。」

    潛蛟地魔拉掉風帽納入腰帶,露出嚇人的老朽面目,又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

    老夫那一代的風雲人物,大多數不得善終或者老成凋謝。你雷神十年來聲威顯赫,以報應神靈自命,算是這一代的武林奇芭。

    老夫不服老,奪命三稜刺要會一會閣上的雷錘,看今天誰死誰活,看老少到底誰是英雄。小輩,你上吧!」

    「黃前輩,你是要替陳老魔賴債嗎?」

    「你這話是甚麼意思產

    「如果是助拳角色,在下不為己甚,但如果替他賴債……」

    「賴債又如何?」

    「那將有一場只許有一個人活的決鬥。」

    「你這豈不是廢話嗎?不管任何理由,老夫都要殺死你。」

    「好,那就看誰死難活了。」

    「對,上!」

    「得罪了。」

    天雷鑽不是主攻的兵刃,因為握的方法是反握,手一動便隱藏在手臂內側,根本就不是用來格鬥的手法,雷錘才是主攻的兵器。

    不論是雷錘或天雷鑽,都比匕首短,所以是以貼身搏擊為主的致命兵刃。

    奪命三稜刺卻是中距離的利器,比刀劍稍短八寸,卻比雷錘長一倍。一寸長寸強,而且具有近攻的威力,在兵刃上便佔了先天上的優勢。

    潛蛟地魔是上一代的魔頭,功臻化境修為深厚,格鬥的經驗十分豐富,當然知道兵刃的長處,決不會放棄自己的優勢。

    雷錘剛隨拉開馬步時揚起,潛蛟地魔便不願前輩的身份,搶佔先機發起猛烈的攻擊,一聲怒嘯,奪命三稜刺排空而至,身形貼浮雪前滑無畏地搶人。

    張秋山一怔,這老魔怎麼像村夫一樣,毫無風度地摔然攻擊的?

    不容他遲疑,本能地一錘向排空而至的三校刺急封。

    上當了,奪命三校刺是虛招。

    潛蛟地魔的左手,就在這剎那間吐出。久蓄的神功內功發如雷庭,渾雄的內勁無可克擋,飄落的雪花在掌勁前化為輕霧狂湧。

    砰然一聲怪響,驟不及防的張秋山在黨前三尺身形倒飛而起,摔落丈外再向後急滑,被掌勁在三尺外擊實,吃足了苦頭。

    以掌勁的渾能力道估計,老魔的神功內勁,已可傷人於體外近丈左右,內功火候不夠精純的人,在一丈左右便會被擊倒,根本不可能有近身格鬥的機會。

    一出手便用絕學突下毒手,顯然老鷹早就計算好了,一照面便要將強敵擊斃,志在必得。

    果然不傀稱魔中之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完全沒有前輩高手名宿的風度,心狠手辣不在乎聲譽好壞。

    「哈哈哈斷……」老魔得意地狂笑並不跟上追擊:「小輩,你還可以苟活片刻,九幽大真力已震毀了你全身的經脈、你連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你死吧!哈哈哈……咳。」

    「狂笑聲候然中止,老魔笑不出來了。

    張秋山沉著地挺身站起,站得筆直,作深長的吐納,露出的大眼神光乍斂。

    「九幽大真力如此而已。」

    他沉聲說:「你老了,火候雖精純而真力不復當年,全力一擊只能損耗在下三成護體玄功,我將回報你這至命的一掌。」

    「老夫不相信你能支撐得住。

    潛蛟地魔拒絕承認眼前的事、自信這一掌必可將張秋山置於死地,就算能站起來,也站不了片刻。

    張秋山不但站起來了,而且逐步向前退進。一腳踏下去,浮雪掩及膝益,明顯地失去了提氣輕身的能耐,也明顯的表現受傷不輕。

    潛蛟地魔大感驚駭,奪命三稜刺本能地徐徐伸升。

    張秋山的雷錘,也隨著距離的拉近而緩緩升起。

    「老夫估錯了你。」潛蛟地魔不得不承認事實:「但在數者難逃,老夫加一掌送你這雷神歸天。」

    雙方正要撲上發動攻擊,積雪的柴門突然拉開了,灰影疾射而出。

    是一個像貌猙獰的老人,大冷天僅穿了灰藍色的夾祆,挨了一把古色斑斕連鞘長劍。精神充沛。一雙老眼依然明亮冷電四射,在外表和行動上,似乎都比潛蛟地魔年輕,其實年紀要大上七八歲。

    「黃兄,且讓他多活片刻。」老人躍即至,及時阻止潛蚊地魔發動攻擊:「讓他死得明明白白,招出他的根底,斬草除根,必須刨出他的老根來免除後患。」

    「陳老哥,先擒下他再問」潛蚊地魔說:「這樣問不出甚麼來的。」

    「他還有元氣,何必和他作困獸之鬥?等他傷發就省事多了。」老人向潛蚊地魔附耳說:「他的眼神虛弱、正是元氣將盡的凶兆,你已經重創他了。」

    潛蛟地魔深以為然,真不願與一頭臨死反噬的猛獸相搏,點頭表示同意。

    假使他們知道張秋山也在爭取時間,必定後悔不已。

    張秋山確是受到創傷,但情勢不許可他運玄功恢復元氣,必須奮全力一擊把潛蛟老魔倒才有生路。

    眼下多了一個更高明的飛龍天魔,一擊之後,他就無力自保了,正好抓住機會暗中恢復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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