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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漁鼓初試 降伏魔君 文 / 雲中岳

    荀文祥慢慢退回食棚,信手拈起漁鼓。

    荀文祥說:「我是個講理的人,一切後果皆須由威遠鏢局負責。不要逞口舌之能了,你趕快走吧!」

    玉扇書生掃視了四週一眼,緩緩向不遠處的控馬凜退,一面說:「這條路上是非已經夠多,閣下最好即收安份些,與威遠鏢局結怨,對你將是最不幸的事。」

    「對威遠鏢局將更為不幸,信不信由你。看樣子,你要不少條胳膊丟腿,你是不走的了。」玉扇書生打一冷戰,急遇到坐騎旁,匆匆上馬走了。

    食棚兩側,已被十餘名黑衣大漢守住了。

    荀文祥背上漁鼓,向一臉困惑的萬里鵬問:「程兄,這些人到底是何來路?」

    萬里鵬不佳搖頭,苦笑道:「從他們的穿著打扮看來,很像是玲跋山寨攝魂魔君杜君弘的爪牙,卻又不像。」

    「攝魂魔君的爪牙,以往都是穿黑袍的,這些人穿了勁裝,所以不像。」鬼手琵琶加以補充解釋。

    「不管他們是何來路,衝咱們來的卻是不假。」

    白鳳秀眉深鎖的說。

    「是衝我們來的。」荀文祥肯定地說。

    共有十四名大漢,一個個虎視既眈,不言不動,似有所待。

    「荀兄,你與這些人結了怨?」白鳳問。

    「你沒看出這些人中,有兩個熟面孔?」

    「熟面孔?這……」

    「那天晚上被巨靈嚇走的人……」

    「哎呀!我記起來了。」白鳳恍然叫,煥然而起。

    「你坐下,這是我的事。」荀文祥將白鳳按回長凳。

    屋旁樹籬又傳來腳步聲,有三名穿黑袍的人跟在一個高大的黑袍老人身後,面目猙獰緩步而來。

    萬里鵬倒抽一口涼氣,駭然驚叫:「果然是懾魂魔君。」

    鬼手琵琶打一冷戰,不安地說:「荀文祥,今天要是處理不當,咱們都得埋骨在此地,這老魔是不饒人的。」

    荀文祥堅定的目光,緊吸住攝魂魔君的眼神,目迎對方走近,低聲說:「不要緊,我已看穿他了,他無奈我何。」

    攝魂魔君終於到了食棚外,向逆視的荀文祥狠盯,那雙冷電森森的三角眼似乎有攝人心魄的魔力。

    他年屆古稀依未現老態,黑白分明而且黑多於白,與一般老年人紅絲密佈的情形完全不同。他腰旁懸著一隻長革囊,裡面不知盛的是保種怪兵刃。

    其他隨著在身後的三個黑袍人。年約五十上下,一個比一個猙獰。其中之一用手向荀文祥一指說:「師父,就是這個人。」

    荀文祥舉步到了餬口,說:「我認識你,雖則那天你戴了個頭罩掩去本來面目,但你的眼睛卻瞞不了我。那天晚上,你迫我要什麼九轉神丹,用什麼烏雞狗血,噴了我一頭一臉,好傢伙,你竟然糾集黨羽眼來了。」攝魂魔君舉手一揮,阻止那人再說,向荀文祥陰陰一笑,用聲調怪異的嗓音說:「你等於承認身份了,很好很好。」

    「當然好,沒病沒痛。」荀文祥微笑著說:「你是孤鶴丹士的弟子?」

    「就算是吧!」「你會妖術?」

    「你也要用烏雞白狗血來對付我?」

    「用不著,青天白日,妖術無所施其技。」

    「真的?你接著。」荀文祥大油一抖,左手吐出相口,一聲怪響,慘綠色的火柱破空而出。笑陽高照,慘綠色的火柱並不耀目,似乎並無奇處。

    攝魂魔君冷哼一聲,大袖揮出說:「障眼法彫蟲小技……哎呀!」

    袖風阻不住火柱,火柱方向略偏。攝魂魔君的大油紅焰修現,著火燃燒,黑煙一湧,火星飛舞。

    「快撕袖。」荀文祥叫。攝魂魔君駭然飛退,再不撕袖就慘了!事急矣!顧不了身份,在連揮數次火仍不滅的困境下,忍痛撕斷大袖。一聲裂帛聲,袖齊肩而斷,丟出文外,袖仍在地面燃燒,火焰熊熊。

    荀文祥呵呵一笑,問道:「閣下,還要不要試試在下的道行?」

    攝魂魔君臉色發育,奇醜的臉顯得更猙獰,咬牙切齒拔出長革囊的兵刃,九音俱起,令人心神大亂。

    那是一根三尺長的紫金棒,頂端繫了一根九合金軟帶,帶上共繫了九個小金鈴。每個鈴所發出的聲音都不相同,幾乎都是變徵音,音階差距極大,因此鈴者一起,每一個音都不調和,雜亂無章極為刺耳。

    江湖朋友提起攝魂魔君的九音魔鈴,莫不掩耳而走。食棚內的人,包括白鳳在內,全都驚惶地向店門退。

    「荀兄,快……快走吧……」白鳳急焦灼地叫。攝魂魔君紫金棒一揮,鈴帶外拂,九吉乍起,比出囊時所發的聲音強了千百倍。

    「蓬!蓬蓬蓬!蓬!……」漁鼓聲在攝魂魔音中飛揚。宛若從九天外傳來,令人沒醉、淒迷、切切的連綿鼓音,充溢在天字下,壓下了雜亂的金鋅廠。

    紫金棒越舞越急,攝魂魔音也越來越強烈。漁鼓聲音低沉,更淒迷。

    攝魂魔君像瘋子般旋舞,鬚髮俱張。

    荀文祥雙目半閉,封神內視,屹立如山,寶像莊嚴,只用右手掌溫柔地拍擊漁鼓,似乎身外的聲色已完全摒棄至天守外,與他毫無關連,即使天塌下來,也撼動不了他,他已和塵世隔絕了。

    鼓聲的節拍有了些變更,變得更為玄妙,更為康迷,更且安撫魂魄的威力。

    攝魂魔君的舞慢下來了,汗水已濕透衣袍。

    「蓬!蓬蓬!蓬蓬拍蓬蓬……」漁鼓聲又開始變化了,九音魔鈴的聲音顯得逐漸軟弱無力。

    「住手!」是攝魂魔君的叫聲淒厲刺耳。

    漁鼓終於停止,死一般的靜。但天字下,似乎仍可隱隱聽到令人沉迷的漁效金青裊裊不絕。

    響起幾聲殘餘的鈴音,攝魂魔君無力地坐倒,棒鈴丟在身旁……

    攝魂魔君臉色灰吵泛青滿頭大汗,呼吸急促,三角眼無神地半張,像是剛從囚車裡放出來的死囚。」」

    十四名黑衣大漢,與三名黑袍人,早已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已退人店堂的萬里鵬、鬼手琵琶、白鳳,三人盤膝而坐,昏昏沉沉臉色蒼白知覺漸失了。

    「我可以凝神聚氣,震散你的三魂七魄。」荀文祥冷冷地說。

    「你……你已修至地……地行仙境界……」攝魂魔君軟弱地說。

    「這不是妖術。」

    「老夫知……知道。

    「你可以走了。」

    「我……我求你。」攝魂魔君掙扎著站起:「這一生,我杜君弘從未求過人。」

    「我已放過你了。」

    「我求你賜給我一顆九轉神丹。」

    「什麼?」

    「我只有一個孫兒。他……他從石洞跌下穴底,內腑高位傷勢沉重,已拖了兩個月,眼看要……要……」攝魂度君老淚縱橫,語不成聲:「為了求藥求醫,老朽心力交疲,絕望中,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飛雲神龍病危獲救的事,恰好有一位朋友,知道令師孤鶴丹士的居處,因此派小徒去冒犯令師……」

    「你是用這等手段討藥的?」荀文祥厲聲問。

    「請原諒老朽情急。那飛雲神龍是老朽的死對頭,老朽深怕令師不齒老朽的為人,因此出此下策走險。」

    「在下不追究你的過錯,你可以走了。」

    「小兄弟請……」

    「在下也不齒你的為人。」荀文祥大聲說。

    「老朽已十年不在江湖生事,請……」

    「不用多說,你走吧!荀文祥說。

    「我求你,你……」

    「抱歉,你名列宇內三魔鬼,你告這的孽也太多了,你的小孫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攝魂魔君一把抓起棒鈴,厲聲說:「我杜君弘因然為惡一生,但十年前便已洗面革心退隱玲攏山寨。我兒子從沒在江湖走動,他事母至孝不做江湖人。我的孫子今年十二歲,純潔得像一張紙。」

    「你告訴我這些事有何用意?,』「我不用再求你。」攝魂魔君語音淒厲:「我的孫兒如果死了,我將重出江湖,我將……」

    「你威肋我嗎?」

    「我說的是心理要說的話。」

    「我會在江湖等你。」

    「我會迴避你,但其他的人,哼!」攝魂魔君扭頭便走,步伐沉重,蒼老的背影令人心憐。「站住!」

    「要殺我就動手好了。」攝魂魔君說,仍向前走:「我說過我不再求你。」

    「如果我答應救你的孫兒,你必須改邪歸正,不做傷天害理的事。」

    攝魂魔君止步轉身、手顫抖著舉起棒鈴,沉聲說:「我會向你發誓,毀去這殺人的九音魔鈴。」

    苟文祥深深吸入一口氣,莊嚴地說:「我相倍你,但願……」

    一陣怪響,攝魂魔君把棒鈴摔在地上,默運神功,一陣亂踏,九個小金轉被踏得破裂扁碎。

    「你……」荀文祥訝然叫:「我還沒見到你的孫兒呢?誰知道能否救活他?」

    「算了。」攝魂魔君慘然苦笑:「不管你是否能救活他,我也不會重視江湖了。」

    「你能相信我?」

    「請到老朽山寨家中。」

    「晤!我要考慮。」

    「玲攏山是座較大的山,在遂平西面五十餘里。那地方是避兵的好地方,本朝初天下群雄並起,三十六天罡聚義該山,建玲戲山寨自保。直到鄧將軍率兵洛陽,剿滅並施火焚三十六寨,那地方才恢復舊觀。」

    「你在那兒做強盜?」

    「見鬼!那兒早就沒強盜了,該山洞府不下百數,真是隱居的好地方。」

    「我為你跑趟玲瓏山。」

    「老朽感謝不盡。」

    「先不要謝我,等到了尊府再說。」

    「小兄弟可否立即動身?鎮尾有老朽的座騎,由此地抄捷徑西行,可以少走二十里,天黑便可趕到。

    「小可還有同伴。」

    「老朽有二十餘匹坐騎,請貴友一同前往好不好?」

    遂平以西不少山,都不太高。

    玲瓏山這一帶遠離縣城,地勢偏僻,人煙稀少,四野全是荒原,也是不少因十年前鬧旱災而棄耕的廢地。

    一這山中空有洞穴可以深入,各處洞窟不下百處,當大風一起時,百洞齊鳴異聲攝人心魄。

    本朝天下在亂期間,玲瓏山這裡曾建寨避兵,以後便成了綠林朋友嘯聚之場所了。但百十年來,這裡已沒有亡命嘯聚,附近可供搶劫的大戶並不多了,經常鬧災荒,有些村落皆已成了廢圩。

    杜家在山南建了一座莊園,自辟了通道,通向山上的兩座隱秘山洞。

    攝魂魔君的三位門人,分領著至馬鞍嶺這一帶數千畝林地,也耕種著數百畝瘠田,十餘年來,的確忘了江湖花花世界。

    而往昔追隨攝魂魔君肆虐江湖的二十餘名爪牙,目前皆是四十以上的人,都有了家室之累。

    老魔君自己無兄無弟,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仍然單傳,孫兒杜輝華十二歲,以後便不見再生,三代單傳。

    如果小孫兒出了意料,那杜家就沒有了後嗣,難怪老魔君情急之下,不擇手段遠至葛仙宮求藥。

    荀文祥只會治一般的常見的疾病,如今只有拿出孤鶴丹士的救命至寶九轉神丹,不顧一切為命在旦夕的杜輝華下藥。

    連荀文祥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將死的人拖回陽世。

    荀文祥僥倖成功了。

    天黑時強灌下丹丸,二更天,已昏迷五六天的小後生燒退人清醒,竟然知道叫口渴了。

    四個客人受到杜家熱烈的歡迎,老魔臉上有了笑容。

    第三天,小後生已能夠坐在床上與客人應付了。這三天中,老魔君帶了杜士毅,逛遍了玲瓏山每一角落,也到山西面的砂溝集趕了一次集。

    杜家距砂溝集約有五六里,集上有百十戶人家,是附近三十里內最大市集。

    這天一大早,苟文樣看過病況後,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病人已用不著他多費心了。

    荀文祥想告辭踏上南下的行程,杜老魔堅持留客小住一些時日,以盡到地主之誼。這幾天相處,他發覺老魔並不如想像中的可怕。

    老魔有意無意中,套問他的家世和浪跡江湖的前因後果。

    荀文祥也沒有什麼可瞞的,陸陸續續把一肚子委屈向老魔實說了。

    出了內室,老魔向他展顏一笑說:「小兄弟,我們到山上去走走。」

    「上山?」他訝然問。

    「是的,晨間天清氣朗,站得高看得遠。」

    「也好、」他已料到老魔將有些事實要告訴他。站在一處山崖向下看,十里內景物清晰可見,胸襟為之大開。

    「看到了,好像遠在十里外。」

    「不錯,河的這一面,全是雜樹荊棘荒野。」

    「很可惜,應該可以利用河水,開出很好的耕地來。」

    「水量不大,源頭二十里外的黑龍他。」

    「事在人為,可建造中型水庫。看地勢,挖掘深井定可獲得充沛的水源。」。

    「你喜歡這地方嗎?」

    「很好。」

    「從河北崖到山麓,全是我十年前買來的,折算起來,一畝地不到三百文錢。我想,那一帶可以建一座在院。」

    「按地勢,莊院該西靠,往來砂溝集方便些。但如果按這風水形勢著眼,還是傳山比較妥當,不過照顧莊稼往返要辛苦些。」

    「有車馬就不至於辛苦了。小兄弟,你要追蹤天涯浪客湯青?」

    「是的,我要找出那天晚上襲擊祥雲莊的真像來。」

    「老朽對隱世後的江湖動靜甚感陌生,因此「晚輩不希望老伯重出江湖。」

    「你帶了老朽的手書,去武勝關盤蛇谷找呼風喚雨萬千乘。他是老朽的至交,對江湖情勢瞭如指掌,朋友眾多,消息靈通,他定會全力相助,天涯浪客湯青決難逃過他的耳目。」

    荀文樣不知呼風喚雨是何許人,信口說:「邊好,晚輩打算明早動身,在前輩府上耽誤了五六天,天涯浪客那傢伙可能已到達湖廣,再不趕兩步就趕不上啦!」

    「好吧!今晚老朽管諸位錢行。哦!小兄弟,你這次外出走動時,已經大非昔比了。」

    「前輩的意思是……」

    「你已成為江湖名人。」

    「江湖名人?」荀文祥訝然問。

    「不錯,你折辱玉扇書生,擊敗了攝魂魔君的消息,已經不勝而走,四海轟傳啦!」

    「這」

    「這是老朽故意傳出的,讓想找你麻煩的人做夢也會驚跳起來。只有一件事老朽未曾傳出。」

    「前輩你……」

    「小兄弟,英雄是捧出來的,真正的英雄,須等蓋棺方能論定;想做活的英雄,就得有人作有計劃的棒抬,知道嗎?」

    你初出道勢力單,不但不會有擇你的人,反而會受到有心人的壓抑陷害,想要成為英雄名人,談何容易?

    所以老朽助你一臂之力,日後辦事方便多了。不曾傳出的事,是你在老朽這裡做客,如果傳出,有損你回後的聲譽,老朽是江湖朋友深痛惡絕的人。

    請記住,日後如需老朽赴湯蹈火,派人帶個口信來,杜家所有的子侄親朋,任何時候皆心崇敬的心情,接受小兄弟你的差遣。現在老朽把傳信的暗記告訴你……還有,你我談話請勿外露。」

    第三天,荀文祥他們出現在洛陽縣城。

    荀文祥並不打算到武勝關盤蛇谷找呼風喚雨幫忙,他對萬里鵬處事慎重的態度十分地尊重。

    荀文祥也就從善如浪將攝魂魔君杜君弘的介紹信給毀了,他準備自己去找天涯浪客場青。

    他們落店在小南門的義陽老店。店的不遠處是頗有名氣的白馬將軍廟。

    白馬將軍是唐節度使李朔,雪夜乘白馬人蔡川擒吳元濟,在河南部各州縣,白馬將軍的故事家喻戶曉。

    李將軍死而為神,完全出於後人的敬意。太平大盛世,小南門附近夜市可延至三更天。

    晚膳時間已過,白馬將軍廟對街的平春酒樓更是熱鬧,酒客們都是床階級,登樓聚飲並非為了裹腹填五臟廟,來的人多少有點身份。

    樓上雅座食客真不少,人聲嘈雜,一陣樓梯響,上來了荀文祥和鬼手琵琶。燈光下,兩人的打扮十分出色。

    荀文祥是青飽飄飄,梳了道土譬,大有神仙氣概,鬼手琵琶薄施脂粉,一身花衫裙百花急開,鳳釵兒在髻旁蕩漾,右券花映著燈光焰煙生華。

    剛登上樓門,一個冒失鬼店伙匆匆劈面一欄,繃著臉不客氣地說:「下去,等客人們叫賣唱的,再叫你們上來。」

    荀文祥向角落的一桌一指,笑笑地說:「在下是約會來的,不信你可去問:「那幾位客官。」那一桌共有六位客人,全是粗胳膊大拳頭的好漢,正停杯放著,好奇地往這面一瞧,看清了苟文祥掛在肋下的漁鼓,更看到了鬼手琵琶抱著的琵琶,不約而同臉色一變,臉現驚容。」

    再看另一桌是萬里鵬和扮了男裝的白鳳,同時推椅而起。萬里鵬裂嘴一笑,獰笑著說:

    「諸位,你們沒有忘了約會吧?快告訴店伙不要阻攔,大家都有好處。」

    鬼手琵琶伸手撥開店伙,領先便去說:「他們的老大還沒來,不過,他們應該記起來了。」

    荀文祥在萬里鵬身旁落坐,拍了兩下漁鼓,說道:「三輛馬車,四名鏢頭,加上六名副手,在威遠鏢局來說,已經是陣容浩大,而且實力雄厚,比平時多了一倍的人手啦!、」

    白鳳拉鬼手琵琶落坐,含笑接口道:「可是,鏢車在耶城便堰旗息鼓,大鏢頭奪命一刀陳寶光,收起了威遠鏢局的鏢旗,他們優憂鬱郁提心吊膽地往南走,卻也瞞不了江湖朋友的耳目。

    「他以為我們早就到了湖廣,目前還用不著擔心,今晚正好喝兩杯定定神,明天過了武勝關再擔心並未為晚,卻沒料到我們在此等個正著。」

    鬼手琵琶纖一拂,八吉齊鳴,說:「鏢局的鏢旗既然收起來不張掛,那就用不著按江湖規矩處理了,對不對?」。

    「對,你說得對極了,咱們等陳鏢頭到來後說個明白,讓他心理上先有個準備。」萬里鵬說。

    四個人你彈我唱,把威遠鏢局的六人說得心驚膽跳。坐在上首那位大漢推凳而起,正待有所舉動。

    荀文祥伸手虛攔,呵呵怪笑說:「大鏢頭,你這麼一走,在下豈不要喝西北風?坐下啦!生意不成仁義在,等陳大鏢頭到來,說開來再走好不好?咱們不會讓你們為難,在酒樓鬧事反臉,畢竟不是光彩的事,對不對?」

    萬里鵬鼓掌之下,大聲說:「對,你也說得對極了。他們在酒樓喝酒,鏢車並未推到上來,就算咱們打算劫鏢吧!總不能在大庭廣眾間就動手了。再說嘛,這裡又沒有見到嫖車。」

    對面推廂簾子一掀,踱出一個貌美如花的緋農麗人,裊裊婷婷穿越兩座食桌,到了荀文詳這一面。

    醉人的香風滿樓生香,她那妖麗艷的美麗臉龐媚突如花,走起路來水蛇腰一扭一扭極為有韻律地搖擺,高聳豐滿的酥胸也隨之飄蕩,極為醉人。

    白鳳首先一怔,接著黛眉一挑,哼了一聲。萬里鵬臉色一變,迴避緋衣女郎的勾魂目光,喃喃自語:「真要命,她怎會在此地出現?」

    全樓的食客,皆被艷麗的緋衣女郎鎮住了,她那種令人心落神情的美,把本已美麗的鬼手琵琶壓了下去。

    鬼手琵琶也有點失驚,趕快扭頭他顧。緋衣女郎沖荀文祥嫣然微笑,脈脈含情地向他凝視。

    緋衣女郎悄然而立,真有如仙姬臨凡,一雙水汪汪的媚眼,透露出綿綿情意,萬種風情。荀文祥安坐不動,無畏地作劉恢平視。

    「不要被她的迷魂魔眼吸住了!」白風急叫。

    緋衣女郎俏巧地一抖手中的繡帕,用又甜又美的嗓音向白鳳說:「晴!小妹妹,你又知道什麼是迷魂魔眼呀?要不要我教你?天生的本能嘛!保證你一點即會。」

    白鳳是男裝女扮,被人一口叫破身份,不由又羞又惱,倏然而起。

    「唷!小妹妹,幹什麼啦?」絆衣女郎毫不放鬆地逼她。

    白鳳一急,抓起一隻酒杯,劈面就扔。絆衣女郎玉手一伸,來勢奇急地酒杯,突然停在她伸出的食指上,說:「你對我不禮貌,我要懲罰你。」

    緋衣女郎的拇指扣上了食指,要將酒杯彈出回敬。荀文祥長身起,手一伸,恍若電光一閃。荀文樣搞下了停在女郎指上的酒杯,順手放下說:「打破了多可惜,至少也得陪十文錢。」

    緋衣女郎一怔,目光回、到他的臉上,笑道:「唷!你會不得十文錢?」

    荀文祥呵呵一笑說:「你知道,我這種人賺錢不容易,一晚上唱得口乾舌燥,也賺不了百十文錢,當然捨不得。」

    「小氣鬼!」緋衣女郎半嬌半嗔,那種神情,真是媚態橫生。

    「當然沒有你大方。」他的目光依然不變,堅定、從容、自信。

    「你們剛才的話,本姑娘都聽到了。」

    「沒有什麼妨礙姑娘吧?」

    「有。你貴姓呀?」

    「貧道青松。」

    「唷!真像有道行的修真之上。聽你們剛才的口氣,似乎要劫威遠鏢。」

    「有這個意思,姑娘反對?」

    「當然反對,因為這筆紅貨,已經是有主之物。」

    「哦?誰?」

    「正是本姑娘。當然,按理我不會分些好處給你,但你一表人才,風華絕世。」

    「姑娘誇獎……

    「所以我破例分些給你。」

    「抱歉。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你的施捨。」

    「唷!你的意思仍想和我爭?」

    「你說呢?」

    「我懶得猜你的心意。你放乖,道長,我已警告你了。」

    「貧道記住了。」

    「你似乎不願放心?」

    「彼此彼此。」

    「你很年輕,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您練了長青術,玄門內功火侯精純。

    我猜,你已經年屆花甲了。」

    「六十晉一,你的眼力好利害。我猜,你所修的玄門與我不同。」

    「並非不同。但小同大異,源同道教。」

    「哦!難怪你的定力超塵拔俗。你是我最可怕的勁敵,但我有把握勝你。」

    「至少,你的迷魂魔眼就勝不了我。」

    「還有其他呢?」緋衣女郎說,扣指疾彈。

    荀文祥左手扣住漁鼓的鼓面環,向上一抬。

    「蓬」一聲響!

    無聲無息的奇異指風,相距五尺擊中了鼓面,如中金石。

    「還有這裡。」緋衣女郎繡帕一揮。這繡帕張開如幕,輕柔地向荀文祥罩去。

    他不敢大意,挺身站起右掌一伸,在身前輕輕地徐徐晃動。繡帕在他掌前半尺左右,像波濤般湧蕩,似被無形的氣牆所擋住,進退不得。

    「乓乓乓……」附近三尺外桌面上的食器,似被狂風所刮,向外面飛拋,打得七零八落。連沉重的食桌也開始向外移動了,似被無形的鬼手向外推移。

    「啪!」下面的長凳突然四足折向下坍倒。兩人寶像莊嚴,相持不下。

    所有的人皆變了臉色向外退,食廳大亂。六位鏢師趁亂溜之大吉。

    緋衣女郎持帕的手,開始出現顫動現象了。荀文祥的左手,四個指頭輕搭漁鼓的鼓面。

    「咚!咚咚咚!咚……」漁鼓傳出低低的異鳴。

    緋衣女郎突然手上一震,臉色驟變。

    漁鼓的異鳴節奏逐漸加快,最後已分不出搭擊的聲音,卻變成一陣陣天雲深處傳來的雷鳴,令人聞之心潮澎湃,氣血騰騰。

    緋衣女郎原來嫩滑透著健康肉紅色的臉頰,隨著漁鼓時緩時急地節奏時紅時白。

    燈火搖搖,風雷聲大作。似乎整座樓已在狂風雷鳴中間撼動,在風濤駭浪中沉浮。

    「噗」異響乍起,繡帕中間破了一個錢大小孔。繡帕是絲製的,用利刀割裂不難辦到。

    但如果想用內力將繡帕破錢大的孔,千難萬難。

    緋衣女郎臉色蒼白,突然飄退八尺,一把收了繡帕。用似乎出自天外的嗓音說:「你的修行大出本姑娘意料之外。但想輕易勝我,你還不易辦到。如果你不放手,下一次你我將有一場空前絕後的生死比鬥。」

    說完,他退人雅廂。簾掀處,可看廂內有不少人影。

    荀文祥也額上見汗,向臉色泛灰的萬里鵬問:「程兄,這個女人是誰?」萬里鵬神魂初定,驚然答:「守內三魔之一,九真魔女金巧巧。江湖上傳說她魔功已超絕,但真才實學並不怎麼高明,全憑魔功惑人而已,沒想到……」

    「她比攝魂魔君強過數倍。」荀文祥凜然地說:「玄門奇學先天真氣的火候精練,已可傷人於八尺以外。以後你們要是碰上了九真魔女,千萬不可和她動手。走吧!人都嚇跑了,今晚我們是白來啦!」

    白鳳跟在他的身後,猶有餘悸地說:「荀兄,你們在斗道術?」荀文祥搖搖頭,沉吟片刻說:「很難向你解釋清楚,這是一種御神的功夫,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以家師的功力來說,他可在片刻間,令隔室的重物移動,可令三丈外的物體炸裂。心神凝聚處,意及力及金石為開。」

    「你……你能勝得了魔女嗎?」

    「這就很難說。」荀文祥謹慎措辭說:「兩人的功力相當,勝負決定於當時個人的情緒啦!當你認為自己的確理直氣壯,你就會具有大無畏的信心。反之,你的心意、神便無法集中,這就是邪不勝正的道理。」

    回到客店,他們在萬里鵬住的上房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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