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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迷谷驚艷 文 / 雲中岳

    老道只感到威瘋子的奇特指甲,似乎像是五支利錐陷入肉中,渾身發軟,不由自主地狂叫出聲。

    「滾!」戚瘋子大叫,信手便扔,老道的身軀飛起兩丈高,「叭叭」兩聲跌了個暈頭轉向。

    變化太快,令人無法插手,五名老道同聲虎吼,五支長劍齊吐,齊向戚瘋子集中,上下四方全被封實。

    戚瘋子一聲狂笑,倒抓著長劍信手飛旋一匝,快!快得像是一個光球乍現乍斂。

    「錚錚錚錚錚!」五支長劍皆被劍身擊中,齊愕而折,奇大的震力,將五老道震得飛返幾尺外。

    戚瘋子本待舉步,突覺腳下一滑,低頭一看,原來是司馬英遺下的斑簫,他抬起簫注視片刻,喃喃地說:「金小朋友大概尚在人間,這是他的東西。」

    五老道分五方站穩身軀,臉色死灰,目瞪口呆地注視著手中的斷劍把,倒抽涼氣。

    戚瘋子將簫插在褲腰帶上,將手中長劍一震,劍碎成十餘段紛紛下墮,大笑道:「留你們一命,回去叫張邋遢來,你們太差勁,不行。」

    他的火眼金睛掃向狂奔而來的十匹駿馬,又向路中淨宏老道留下的字跡望去,抬頭問道:「誰是司馬英?人呢?」

    十匹位馬狂奔而至,最先一匹馬上的斑面人也在叫。「誰是司馬英?站出來說話。」

    叫聲中,十匹馬左右一分,人立而起,一聲嘶鳴,四蹄落地後屹立紋風不動。

    三名和尚本來向後倒退,看清了馬上的十名班面人,突然臉色泛灰,扭頭向來路狂奔。

    六名老道似乎看到十名斑面人,比看到戚瘋子時更害怕,齊向一處集中,神情肅穆地戒備以防不測。

    戚瘋子看了十名斑面人的怪打扮,似乎一怔,隨即笑容再起,向中間馬匹走去。

    十匹馬半弧形排開,馬上的斑面騎士踞鞍端坐,用凌厲的眼神盯視著在場的人,十匹馬也絲紋不動,連人帶馬像是石刻的怪物,令人望之心中發毛。

    中間斑面人死盯了成瘋子褲腰上的斑竹簾,似乎感到失望,扭頭向左首的斑面騎土用傳育人密之術問:「是這個人麼?」

    「不是。」斑面騎士也用傳音入密之術答。

    「蕭正是斑竹蕭哩。」

    「斑竹蕭世間極多,人卻只有一個,是個少年人。」

    中間班面人不再問,向背著手走近的戚瘋子問:「喂!老怪物,你剛才所叫的司馬英目下何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瞧!在哪兒。」戚瘋子狂笑,用手向淨宏老道一指。

    最右首一面斑面人,突然駱馬衝出,在淨宏老道的屍體旁停住,看清了地上的字跡,策馬奔回高叫道:「死的是一名老道,地上有老道臨死前留下的字,寫的是:兇手,司馬英。

    三個女人,會用迷藥。」說完驅馬奔回原位,又道:「迷藥,恐怕是迷香。」

    中間斑面人外表看不清表情,輕輕點頭,向快走近馬前的戚瘋子問:「喂!你的斑竹來由何處得來的?拿來我看。」

    戚瘋子金限亂翻,答非所問地說:「怪事,哈哈哈哈!你們是些什麼東西?難道說也是瘋子?不!是一群像人的畜生。哈哈哈哈!」

    最左一匹馬突然衝出,一聲怪叫,拔出了鞍旁長劍,蹄聲如雷,挺劍狂野地衝到,劍尖指向戚瘋子的胸口。

    中間斑面人沉聲叫:「要活的。」

    臉色如死灰的六名老道心中一緊,中間老道低聲急道:「瘋子碰上天完神煞,有好戲上場了。」

    近十餘年來,天下出現了一群神秘的高手,自稱是天完煞神,穿黑袍,戴斑面頭罩,在江湖橫行,飄忽如鬼想。

    他們究竟有多少人,誰也不知道,出沒無常,行蹤如妖魅,有時一二名出現在京師,有時出現在四川湖廣,有時則一二十人在河南現身,不論白天黑夜,他們都敢於出現在人前。

    他們的行蹤大多在名山大澤中出沒,飄忽在窮鄉僻壤中,甚至武林各門派的山門附近,他們也敢自如進出,功力之高,令人談之色變。

    這些天完煞神,據說是早年湖廣香軍領袖徐壽輝的殘餘好漢,他們曾經建立過天完帝國,一度曾經佔領過湖廣、河南、江西、徽州、浙江、福建、南京的常州江陰等等,國都建在湖廣的新水,把元韃子的江山搗得稀爛。

    徐壽輝的江山得來得快,垮得也快,最後在採石磯被陳友諒所殺,無完帝國便壽歸正寢,完蛋大吉。

    據說,有些曾和天完煞神套上交情的人,曾在天完煞神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說是陳友諒是徐壽輝最大的朋友,不該乘徐壽輝輕騎會面時突下毒手,太不夠遵義,必須找陳友諒算賬。

    陳友諒兵敗邵陽湖,突圍時中箭陣亡,但天完帝國的好漢不相信,認為陳友諒早已將珍寶藏起,假死逃亡,將江山讓給他的兒子陳理,他自己卻帶著一批親信逃掉了,明知江山早晚保不住,不走才是傻瓜。

    因此,天完帝國的好漢們,便四出浪跡江湖,發誓要找到陳友諒剝皮抽筋云云。

    怪的是陳友諒死了三十年,即使不死,這時還在找,怎能找得到?見鬼。

    更怪的是,天完煞神出現不過十餘年,他們經常和武林朋友為難,不論黑白道的英雄好漢,如果被他找上頭來,定然下場夠慘。

    他們功力奇高,心狠手辣,飄忽如鬼進,防不勝防,甚至六大門派的門人子弟,他們也照殺不誤。

    早些年,曾有一些武林高手聯手搜尋他們的行蹤,要糾合同道剷除他們,卻又像是在大海裡撈針,無蹤無影。

    後來,為首的人大多數受到極殘忍的報復,武林騷動,聞之色變,之後,天完煞神們放出空氣,說是如果再有人敢找他們,必將糾集往日天完帝國的好漢,行最慘烈的報復。

    天完帝國雖然失敗了,但遺下的徒眾何止千萬?他們原是秘密幫會,信奉彌勒佛,稱為香軍,徒眾比白蓮會的人只多不少,如果糾合起來,還了得?所以江湖中人不敢再妄言剷除他們,但求他們不找上門來就阿彌陀佛。

    在六大門派中,天完煞神似是專門對付少林派的弟子,對武當的門人似乎稍為客氣,輕易不下毒手,所以三個和尚見了天完煞神便落荒而逃,武當的六老道雖然害怕,仍敢在原地等待。

    其中也有不怕天完煞神的人,那就是析城山雷家堡,不僅天完煞神不去招惹雷家堡,甚至與雷家堡有交情的武林朋友和江湖好漢天完煞神也絕不去招惹他們,可能是雷家堡雷堡主確是了得,雷家堡的風雲八豪名頭太大,兩雄並立,惺惺相借,但有人預言,說是一山不容二虎,總有一天會鬧出大亂子,雙方會拚個你死我活。

    且回頭表表鬥場中的事。

    左首的一名天完煞神驅馬衝到,劍尖伸出了。

    戚瘋子哈哈狂笑,雙手一張,向駿馬閃電似的急迎。

    天完煞神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用沖掙陷陣的打法去對付能鎮嚇六名武當門人,驚走三名少林僧人的高手。

    駿馬距戚瘋子身前還有兩丈左右,雙方急迎,快如電光石火,眼看接觸,一道黑影突在馬前射出,原來是馬上的天完煞神在這剎那間飛離了馬背。

    駿馬突然一聲長嘶,人立而起,略一跳躍,從左折向奔出三丈外。

    同一瞬間,劍嘯聲如同風雷乍起了百十道淡淡劍芒,織成一重劍網,罩向張臂迎到的威瘋子。

    戚瘋子大概知道厲害,但見虛影一晃,前衝的灰影神奇地脫出了劍網,到了天完煞神的身左,一雙鳥爪般的手爪,連推六把之多,每推一把,似乎有濛濛白霧隨爪而出,徹骨奇冷的寒風,湧向千重劍網之中。

    天完煞神旋身運劍,振劍搶攻,愛風劍氣相接,地面的砂石如被狂風所刮,飛砂走石,聲勢之雄,令旁觀的六老道變色而退。罡風的撕裂厲嘯,令人聞之心向下沉,好一場武林絕頂高手的狠拼。

    戚瘋子灰髮飄揚,神情肅穆,一步步迫進,雙手揮拍按捺攻勢如長江大河,向八尺外舞劍的天完然神遙擊,攻出的白霧愈來愈濃,寒冰似的罡風也愈來愈猛。

    天完煞神一步步後撤,劍勢似乎有點遲滯了。

    中間馬上的天完煞神向右舉手一揮,沉聲喝:「好手難尋,咱們許久沒碰上這種超塵拔俗的高手了,上,收拾他,不必耽擱正事。」

    最右首的天完煞神一聲長嘯,驅馬急衝而上。

    中間馬上的天完煞神又向武當老道叫:「牛鼻子們,過來回話。」

    為首的老道收劍縱到,稽首正色道:「貧道武當淨一,請問施主有何吩咐。」

    「你是清塵老道朱天成的弟子?」

    「正是。貧道剛奉命下山行道。」

    「司馬英是何許人?目下何在?」

    「貧道來得太晚,不知內情……」他將所發生的事全說了。

    「那麼,除了死人,全沒見過司馬英了。」

    「正是,貧道正要搜尋兇手。」

    「你們沒見到令師弟所寫的三個女人?」

    「如果知道是誰,貧道早該將她們攔下了。」

    「你可以走了。」

    「貧道告退。」淨一稽首退下,向後叫:「動手,將師弟們的靈骸帶走。」

    這時,兩名天完煞神正和威瘋子狠拼,向山坡上移批出了鬥場。六名老道背了七具屍體,匆匆走了。

    中間馬上的天完煞神向激鬥中的三個人掃了一眼,那兒雙方像是拼成平手,他向左首一人揮手叫:「快,咱們追人。」

    左首一名天完煞神一聲長嘯,飛騎衝出。

    鬥場中,戚瘋子突然一聲狂笑,人脫出重重劍幕,倒退著飄然疾射,笑完叫:「哈哈!

    你兩人一姓鄭,一姓王,老夫知道你們是誰了,哈哈!大白天你們不敢亮出成名兵刃,老夫卻可從你們的招路找出你們的狐狸尾巴。哈哈!你們可到鬼谷來找我,我戚瘋子要埋葬你們,少陪。哈哈哈……」

    他倒退著走,卻捷逾電閃,兩名天完煞神根本無法追上,輕功相去太遠了。

    中間馬上的天完煞神沉聲叫:「上,滅口。」

    八匹馬向上衝,沖了十餘丈,馬上飛起八條黑影,用令人咋舌的奇速狂追。

    可是晚了,戚瘋子已隱入林中,狂笑聲如殷雷狂震,久久不絕,逐漸去遠。

    天宇中,傳來他千里傳音的語音:「免送了,請回,記著,我瘋子如果出山,你們的面具便要揭下了。哈哈哈哈!」

    三乘山轎已遠出二十里外,轎中沒有人。

    三個翠綠的身影,在崇山峻嶺中飛掠,流雲仙姑抱著司馬英,他已經昏厥了,人事不省,痛苦的浪潮快過去了。

    越過三座山頭,到了一處古森林密佈的山谷內,中午的陽光,仍無法透過濃密的樹枝與籐蘿。

    「大姐,該停下了,看看那小傢伙的傷勢。」逸虹仙姑叫。

    流雲仙姑仍向裡走,一面說:「不!還得走遠些,這兒距金亭驛不算太遠,那兒武當新建了一座玄天宮,住有兩位清字輩高手,和五六十名淨字輩門人,恐他們會搜來。小傢伙人已昏厥,但呼吸正常,料無大礙,只是軀體冰冷,令人有點耽心。」

    飛霞仙姑緊跟著流雲仙姑,接口道:「大姐,這小傢伙不夠俊秀,比雷堡主的小犬差遠了,咱們冒偌大的風險將人奪來,試問值得?」

    流雲仙姑向林深處急走,笑道:「二妹,你又看錯了,老實說,那小雷堡主俊美有餘,卻沒有這人的豪邁氣質,那傲視宇宙的英風豪氣,小雷堡主何足比擬?用一百個小雷堡主和我交換我也不肯哩。要說值不值得,那就難說了,為求逞己所欲,其他何足道能?別胡思亂想了,快走。」

    走在最後的逸虹仙姑又接口道:「大姐,再亂走恐怕要鑽入迷谷和鬼谷哩。」

    「廢話!鬼谷和迷谷世間根本沒有,那是綠林朋友故作神秘危言聳聽,嚇唬凡夫俗子,免得他們到這兒挑垛子窯的詭計,誰真見過這兩處地方?」流雲仙姑答,走得更快。

    飛霞仙姑接口道:「大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還是小心些為上,真闖入傳說中的鬼地方,豈不糟透?」

    「好吧,就在這兒歇歇。」流雲仙姑大概有點心動,停下了,向四面打量。

    這兒是不見天日的遠古森林,十支外的景物無法辨清,參天古木粗有五人合抱,地下除了枯葉寸草不生,四面八方猿啼起落,鳥鳴調嫩。

    流雲仙姑找處乾燥的樹根將人放下,吁出了一口氣說:「咱們將牛鼻子們誅殺淨盡,誰會知道是我們的所為?嘻嘻,武當的門人真也膿包。」

    她替司馬英卸掉破上衣,扔掉他懷中的銀鈔,察看背上的傷痕,驚叫道:「天哪!咱們白費了心機。」

    「大姐,為什麼?」兩人同聲問。

    「他中了地煞星的五毒陰風掌,一切都嫌晚了。」流雲仙姑修然叫。

    司馬英的背上劍傷,已得龍虎金丹之助合了口。而左肩青灰,略現浮腫,著手處冷如寒冰,被劍劃開的創口卻無法合口,流出一些青灰的液體,腥臭觸鼻,像是死魚的腥味。他那一身雄壯結實的肌肉,不時緩緩顫動。

    飛霞仙姑用手一按司馬英的左肩,搖頭歎息道:「借哉!咱們枉勞心力了。」

    逸虹仙姑蹩著柳眉說:「不對,如果是中了錢老鬼的五毒陰風掌,怎會有命?我看也許不是中了五毒陰風掌。」

    「怎會不是?錢老鬼的歹毒掌力,我知之甚詳。再說,昨晚小傢伙大鬧如雲樓,燒燬土霸神刀楊豹的莊院,錢老鬼正在楊家作客,兩相參照,豈能有假?」

    墓地,司馬英吁出一口長氣,虎目張開了。

    「咦!他眼中的神光還未斂去哩。」流雲仙姑驚喜地叫。

    司馬英聽出是女人的聲音,趕忙挺身站起,怔住了,突然抓住衣衫退後兩步靠在樹幹上,向原坐在他身側的三女叫:「你們是……是……什麼人?」

    三個女人盈盈站起,流雲仙姑笑道:「我們是路見不平,出手從武當牛鼻子手中救你的人,你不謝我們嗎?」

    司馬英記性特佳,已聽出這美麗女人的口音耳熟,定睛向她們望去。

    他不怕女人,虎目毫不畏縮地在她們臉上轉,第一眼便看到流雲仙姑右嘴角旁的硃砂德,其次看到了逸虹仙姑的笑渦地,恍然大悟,冷笑道:「哼!原來是你們。」

    「咦!你認識我們?」流雲仙姑媚笑著問。

    「你們是計算在下的三個假書生。不要臉,又是你們搗鬼,為什麼?」

    「先別問為什麼?你似乎是挨了地煞星一記五毒明風掌,是麼?」

    司馬英咬牙切齒地說:「不錯,在下仍有一天半的生命;在這一天半中,在下並未絕望。」

    流雲仙姑聽得心往下沉,搖頭幽幽一歎,苦笑道:「不可能的,你不會再活一天半,五毒陰風掌大過歹毒。唉!你怎會魯莽得和那老魔頭作對?太不自置了,年輕人。」

    司馬英淡淡一笑說:「信不信由你,在下必定可以再活一天半。」

    流雲仙姑淒然注視著他,柔聲說:「年輕人,你貴姓大名?」

    「在下司馬英。」他看到了她柔和的目光,和飽含關切的聲調,不忍再冷然相對,又道:「諸位姑娘尊姓大名,能見告麼。」

    流雲仙姑苦笑道:「我們的真姓名早已忘了,不堪重提。我們落腳撫州洞靈觀,其實是玄門弟子,三個為人所不齒的淫妖。我叫流雲,那是二妹飛霞和三妹逸虹,老實告訴你,早先我們確是對你生了非分之念,可是你卻僅有一天半的生命了。而且你敢於和雷家堡的人為敵,傲骨天生,英華外露,定然是人間奇男人,我們不忍心毀了你,年輕人,跟我到撫州吧,雷家堡的人不久將到我洞靈觀荒唐,也許我能為你盡力。設法偷錢老賊的解藥……」

    「謝謝仙姑的好意,恐怕在下已等不及了。」

    「目下你有何打算?」

    「往麻姑山一走。」

    「是找麻山八手仙婆麼?不必枉費心機,那老太婆沒有解五毒陰風掌的靈藥。」

    「不!在下不是找八手伯婆,而是想碰碰運氣,看是否可找到天龍上人老菩薩的行蹤;他老人家佛法無邊,胸羅萬有,也許可……」

    流雲仙姑用一聲輕暗打斷他的話,愴然道:「天哪!你怎能在麻山找得到天龍上人?」

    她將在袁州道上遇見天龍上人的事一一說了,最後說:「老菩薩有神行之術,日行千里,兩頭見日,恐怕日下已在南荒邊睡了,俗大的南荒,江山萬里,你如何找法?唯一的求生機會,便是隨貧道到洞靈觀侍機……咦!你……」

    司馬英一聽天龍上人已經遠走南荒,如同在萬丈高樓失足,渾身發冷,萬念俱灰,臉色灰白得怕人,頰肉不住抽搐,茫然舉步往前走,像一具行屍。

    逸虹仙姑晃身擋住,說:「司馬英,你不能灰心,請記住有我們關心你,跟我們到撫州碰碰運氣吧!」

    司馬英茫然直視,木然地說:「任何好意的關懷,對我已不重要了,謝謝你們,請替在下到撫州府臨縣北溫家圳,通知鐵膽郎君溫大俠一聲,包我司馬英已經死了,不用寄望了,傳信之恩,來生相報。」

    「鐵膽郎君已經他逝年餘,無法替你將信傳到了。」

    「什麼?溫大俠已經死了?」

    「是的,」那是去年春正的事。」

    「溫大俠年僅半百,正春秋鼎盛,怎會……」

    「他死於天完煞神之手。」

    「天完煞神是人麼?」

    「當然是。」逸虹仙姑將天完煞神的來龍去脈簡略地道出。

    司馬英更是灰心,長歎一聲道:「那麼,相煩諸位仙姑在江湖傳言,說我司馬英死了就是,一切有勞了。」

    流雲仙姑接口道:「青年人,你與溫家圳溫大俠有何淵源。」

    「父輩世交,在下稱他老人家為世叔。」

    「貧道對你有一忠告。」

    「願聞高論。」

    「凡與天完煞神有仇怨的人,親朋好友亦受株連,你如果留得命在,千萬不可認這門親。」

    「笑話!」司馬英傲勁又上來了,又道:「在下不是食生怕死之人。如果司馬某人一旦不死,必找天完煞神警報此仇。」

    他口中是這麼說,心中卻有點凜然,決定如果幸而留待命在,盡可能在重建梅谷天心小築之前,不去打擾父親早年的朋友,恐生不測,以免連累了他們。

    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武林人物的反感愈來愈深。

    「目下你有何打算?」流雲仙姑又問。

    「還有一天半,在下的希望未絕。」

    「你何必固執?跟我們走,希望不是大些麼?」

    「趕到撫州,今天算是完了,明天是否等得到錢老魔,不敢逆料。再說,錢老魔的解藥視同性命,怎會輕易讓人偷走?別了,在下願死在山林中喂虎狼,也不能向人叩頭乞命。」

    說完,大踏步走向叢林深處。

    三個女人怔怔地注視著他的背影,不住搖頭歎息。

    在她們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灰影,相距僅在三丈外,倚樹而立像個幽靈,是威瘋子。

    司馬英走出十餘丈,只感到心中一酸,他對生命並無太多的眷戀,只是心願未償,壯志未酬,自己卻要死了,死得大為不值。

    他接了按眼簾,不許眼淚溢出,這是他一生中最軟弱的時候,天生的傲骨,卻令他禁止了感情外洩。

    「不必多想了,我何必為了留戀塵世而悲哀?古往今來,多少白骨黃土長理,不知埋葬了多少未竟的壯志,又埋葬了多少無法獲得的希望;我司馬英不過是人世間一個極平凡的人,用不著為了一己的希望而悲哀。人死如燈滅,大可不必太過依戀。」他想。

    話是這般說,想得也容易;但他畢竟不是超人,內心中不無記掛留戀,只感到心潮一陣激動,突然展開經功,在林中急掠,不辨東南西北,用狂奔來發洩心中的憂積。

    流雲仙姑三姐妹還不知司馬英用輕功走掉了,林中視度不良,她向兩妹低聲說:「這小伙子太倔強,性命一定可慮,我們不能眼看他自生自滅,還是揭下他帶走再說……」

    話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奇異的哼聲,陰森森地毫無人氣,令人聞之毛髮直豎。

    三人突然轉身,驚得倒退了兩步,花容變色,倒抽了一口涼氣,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劍把。

    戚瘋子的尊容,本就和鬼魅差不了多少,無聲無息地突然出現在身後,相距那麼近,三個女人功力修為不等閒,竟然一無所知,想起來就令她們毛骨驚然。

    「你……你是人是鬼?」流雲仙姑壯著膽問。

    戚瘋子鰍牙咧嘴咯咯笑,用表啼似的嗓音說:「兩者都是,人與鬼,並無太大的差別。

    你三個鬼女眉梢眼角包含春情,準不是好女鬼。我問你,武當的幾個牛鼻子可是你們宰了的?」

    「是又怎樣?」流雲仙姑緩緩撤劍答。

    「如果是,趕快逃命;不是,也得逃命以避嫌疑。」

    「為什麼?」

    「有一個老道在死前留下了字跡,寫下兇手是司馬英和三個女人,目下武當門人大舉搜山,十名斑面人也在搜司馬英,你們如果不走,哼!等死就是。司馬英是誰?」

    「就是剛才那青年人。」

    戚瘋子舉步就走,一面說:「高手將至,如果我是你們,還是走的好。」

    「承教了。老前輩請留下名號,以便日後趨府叩謝示警大德。」

    「我是人,住在鬼谷。」聲落,一閃不見。

    三個女人驚得直打哆嗦,流雲仙姑抽著冷氣說:「天啊,有鬼谷,他……他是人是鬼?」

    逸虹仙姑接口道:「是人,一個了不起的絕頂高手,咱們決定,向西脫出這是非場地。」

    司馬英信步飛掠,在絕望的念頭驅策下,他茫然急走,漫無目的地以狂奔發洩他內心的哀傷,飛越不少山頭,渡過許多沒流,穿越無窮盡的遠古森林,在崇山峻嶺中亂竄。

    他心中不住狂叫:「完了,我將理骨在這些遠古森林中,皮肉餵了禽獸,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完了。」

    不知經過了多久,夕陽快西下,左肩的寒流又將出動,他不得不停止狂奔,打了一隻小凳活剝生春,再找一處巖穴容身,等待著承受非人所能忍受的痛楚折磨。

    在這兩個時辰發作一次的徹骨奇痛中,無形中將他銀練成一個鐵人,一個無畏的金剛,一個能忍受任何痛苦打擊的奇男子大丈夫。

    夕陽西下了,他身上的寒冷也來了,身軀內似乎有千萬隻毒蟲在爬行哨咬,他開始接受考驗了。

    一陣寒潮襲來,他只感到頭腦開始昏沉,渾身肌肉都在收縮痙攣,胃中作嘔,痛苦的感覺從心底下爬起,不久即傳遍了全身。

    他在受煎熬,咬緊牙關忍受,一陣子浪翻掙扎,最後筋疲力盡,只能躺在那兒喘息,渾身冷汗沁出如漿,先前他心中雖有點絕望,但求生的本能卻未消失,在痛苦中,他的心卻磨練得平空產生出無窮希望,求生的意念更為迫切。

    生命之火在體內燃燒,逐漸形成鋼鐵般的意志,心中反覆在叫:「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徹骨的痛苦未能將他擊倒,他勝利了,寒潮開始退去,他這次沒有昏倒。

    他渾身的肌肉開始回溫,開始鬆弛,由於緊咬鋼牙,血水從嘴角向下掛。

    這期間,他始終未出聲呻吟,從滾倒中掙扎著坐起,一面行功調息。設法忘掉身上的痛苦,直至寒潮和痛苦逐漸退去。

    在這每一顆細胞做在分裂,每一條神經皆似乎要爆炸,每一條肌肉似乎被人撕扯絞扭中,他竟奇跡地忍受下來了。

    天黑了,夜之神拉了黑暗的天幕。在獸吼此起彼落,夜景淒厲號啼中,他踏上了黑暗旅程,向茫茫不知的方向急奔。

    他必需在倒下斷氣之前找些事分心,而惟一可做的事便是狂奔發洩。

    不知走了多久,他到了一處古森林蔽天的山谷之中。

    不久,四周似乎白濛濛又黑沉沉,原來是大霧漫天,眼前看不清三尺外的景物。腳下有時蔓草荊刺叢生,有時落葉積厚盈尺,一般觸鼻的毒氣中人欲嘔,似乎已不再有高山峻嶺出現,所經處全是起伏不定的莽莽荒原。

    正走間,腳下「噗通」一聲,他踏在水潭內了,污泥沒勝可能是死水潭。

    他剛將腳從泥水中拔出,突覺身後草葉級級作響,他修為深厚,一聽便知有巨物正跟蹤迫近,危機來了。

    「呔!」他大吼一聲,右旋身一掌劈出,他用上了赤陽神掌和鬼手功,整條右臂成了一根熾熱的鋼鐵棍,全力劈山,大石頭也禁不起這一記沉重兇猛的襲擊。

    他這一聲大吼,如同晴空霹靂,具有無窮震撼威力,如出其不意,當可將身後的人嚇倒。

    「噗」一聲,掌劈在一條毛絨絨的巨爪上,腥風入鼻,那是一頭吊睛白額虎。他人隨掌轉,身形右飄。

    響起一聲沉重的咆哮,山谷為之應嗚。

    接著「噗通」一聲水響,水花四濺,猛虎一撲不中,虎爪反被司馬英劈斷,衝勢難止,跌入水中去了。

    「乖乖!不是死水潭,而是一處大沼澤哩。」他喃喃自語。聽猛虎落水的聲勢,他知道自己先前料錯了。

    猛虎在水中不住吼叫,划水游向岸邊,隱入黑暗中,不敢再來找罪受了。

    他向右統走,心說:「真糟,這兒有猛獸出沒,掌毒又將發作,如不先找一處可避猛獸的巖穴藏身,毒發時豈不遭了虎吻?時限未到,我可不願提前做猛獸的點心。」

    他小心提防向前急走,大霧漫天,伸手不見五指,想找巖穴太難了,走了許久,還未發現有山壁。

    前面傳出流水混混聲,他感覺出腳下已走到堅硬的岩石上,樹叢稀疏,而且腳下開始起伏不定。

    四周獸吼聲已斂,栗曉聲辦漸寥落,鼻中可以嗅到奇異的花香。他知道,可能已到了一處岩石河谷裡了。

    摸索到水聲混混處,腳下高低差距極大,他循著水聲向右一折,突覺腳下一空。

    「噗」一聲他坐倒在地,面前是一片烏黑,霧太濃了,他不敢亂竄,只好坐倒,避免滾跌。

    他伸手貼石向下摸。緩緩向下滑,「砰」一聲,腦袋撞在石壁上。真妙,這兒是一個下陷的洞窟哩。

    洞不太大,四面都有不少折曲的石縫,唯一的進出口僅有兩尺左右,就是他滑下不遠之處。

    他將石洞四周摸清之後,放心地坐下,面對著洞口心想:萬一有猛獸迫近,絕逃不過他的聽覺和嗅覺。

    寒冷的浪潮逐漸衝到,他知道,天快亮了,一夜中發作了兩次,每次中隔是兩個時辰,天該快亮了。

    徹骨奇寒和無邊的痛苦兇猛地侵襲他的肉體,他開始行功調息,他開始知道如何忍受,似乎比前些次好受些了。

    當他從昏沉中逐漸醒來時,美好的陽光已照遍了大地,金色的朝霞在天際光芒萬丈,已是卯牌正了。

    洞外陽光普照,鳥語清越悅耳,霧已無影無蹤,山谷中溫暖如春,一陣陣醉人的花香直衝易端。

    他抹掉口角血跡,注視著不能轉動的左手,苦笑道:「今天是最後一天,這隻手大概已經先我而死了。」

    一陣溫暖的氣流瀰漫洞中,他精神一振,正待舉步出洞,突又站住了。

    他清晰地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嬌嫩的歡叫聲,接著是一陣銀鈴也似的歌聲傳入耳際。

    他凝神靜聽,天!是一個女人在唱小詞,似乎就在洞外不遠,宗青甜極了,美極了,一句話:珠圓玉潤。

    唱的人咬字清晰圓整,是北方口音,唱的是司馬光的《西江月-佳人》:

    「寶譬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經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歌落,響起一串銀鈴似的輕笑,有另一個脆甜的少女聲音叫:「小姐,羞,羞。嘻嘻!

    有情還似無情,小姐,指誰?」

    「啐!你要死。」是唱歌人的嬌啐聲。

    接著,水聲嘩嘩,嬌嫩的叫笑聲大起。

    司馬英隨金剛神簫十年,老人家雅好音律之學,對詩詞歌賦有極深的修養,司馬英豈能不精?他被歌聲所吸引,幾乎醉了。

    他向腰帶上一摸,糟!斑竹簫卻不見了,災情慘重,這枝斑竹簫是金老爺子心愛之物,上面刻有他老人家的姓名,如今竟把他丟失了,糟得不可再糟。

    他滿頭大開,在洞中一陣搜,陽光照耀,洞中纖毫難隱,偌大的一支簫,到哪兒去了?

    見鬼!定然不是在這兒丟的。

    他在焦急,外面聲音又起:「小姐,唱一首蘇學士的詞,如何?」

    「不!蘇東坡的詞,只配關西大漢唱;什麼亂石崩雲,驚濤到中,捲起千堆雪。要用鋼喉鐵板唱、不好。」

    「小姐,你忘了他的《蝶戀花》和《浣溪沙》了麼?唱麼,唱《蝶戀花》,這首很美哩!」

    「好吧!你這鬼丫頭難纏,磨人。」

    接著,歌聲如天籟柔升:「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艾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歌聲如在耳際。大有繞樑三日之概,司馬英禁不住歌聲的誘惑,不找斑竹簫了,悄悄地爬出洞口。

    洞口有不少不知名的花草映掩,他的頭剛伸出,便在花草的空隙中看到了異象,驚得向下一伏,倚在石壁上發征,張口結舌,愣啦!

    大概外面有妖怪,不然他為何如此失態?

    非也,正好相反,外面有人,而不是妖怪。淚下方是一條清澈的溪流,水面上霧氣蒸騰,原來是一條溫泉溪,溪兩旁青白色的巨石堆疊,形態奇古。

    對岸一塊丈餘見方的白色巨石平滑如鏡,中間擱了兩堆潔白如銀的衣裙,和兩雙小得可憐生的繡風水紅小蠻靴,顯然是少女之物。

    石下霧氣蒸騰的清澈溪水中,兩個半裸由少女正對坐在水中兩處白石上,一個漫聲而歌,一個以手支頷凝神靜聽。

    相距只有三四丈,司馬英看了第一眼,便急急躲開,犯罪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那時,天下承平了不久,大明的江山日漸穩固,正開始整治因戰亂而幾乎清崩了的倫理道德,男女之防日趨森嚴。

    目下一個大男人,竟偷看兩個大姑娘洗浴,那還了得?不被挖掉眼珠也得打斷狗腿。

    司馬某一生未曾和女人在一起生活過,懂得不多,但也知道男女之防,這種行徑是難為世俗所諒的,所以趕快躲開,生出自疚和犯罪的感覺。

    他躲開了,心中怦然,沒來山地心潮一陣激盪,渾身有極不自在的感覺,他年齡不算小了,二十歲出頭!

    如果他是一個平凡的人,早已成家立業了,生理上已經成熟,後天的克制卻制不了壯幕少年的本能。

    不能看,難道不能想?剛才一瞥之下,他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不想也不成。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閉上了眼簾,心跳聲清晰可聞,眼前浮上了剛才所見的令他震撼的景象,似乎難以將這景象磨滅或者忘懷。

    那是兩個發音剛完成的少女,年華約在二八左右,頭上青絲用羅帕包住,身上披了一件僅可掩住腳體的潔白羅罩衫,圍著酥胸掩住玉乳的下半部,裸著粉頸雪臂,中間乳溝深度恰到好處。

    下半身淹在水下,隱約可見她們那雙修長勻稱,毫無暇疵的玉腿。可見的上半身白裡透紅,晶瑩潤滑似有光彩在膚內流轉。

    她們的臉蛋,像是曾經被巧手名師著意雕塑而成,找不到絲毫可非議之處。

    她們的神情極為醉人,留在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純真,真像是天使的微笑,那一點猩紅的小櫻唇,委實令人沉醉。

    白羅衫見了水,幾乎成了透明體,將她們的完美身段襯得更完美,與探袒的胭體相去不遠。

    這件羅衫的奧妙委實無窮,真要赤裸裸地,反而功效不大;簾外看美人,愈著愈美,原因是隔了一重簾,所以在映掩間益增明艷嫵媚。

    司馬英強按心潮,心說:「這兩個少女好大的膽子,怎能在這荒山野嶺中戲水?萬—

    ……」

    心語未完,洞外的嬌甜嗓音又起:「小姐,昨晚二小姐和三少爺自己回山了,怎麼牛脾氣那麼大?主母也幾乎壓他們不住哩。」

    「他們闖了禍,卻要媽請奶奶山山善後,奶奶當然不肯,他們卻要賴皮,如此而已。不早了,該回去啦。」這是高歌詞曲的少女聲音。

    「哦!聽口氣,她們是主僕,主婢皆是神仙中人,難得。」司馬英在心裡們咕,又想:

    「這兒住有人家,等會兒我得前往問問方向,我必須找一處好地方地理骨。」

    迄今為止,他心中激賞兩女的歌喉和美絕塵資的芳姿,還未生出綺念,可能種經有點不正常哩。

    面對兩個如此完美的少女、他卻不生非非之想,怪事。

    他想著找埋骨的地方,不由幽幽一歎,心中一沉,身軀便向下滑,觸動壁間一塊小石,小石骨碌碌滾下了洞底發出了滾碰的輕響。

    溪分大石上。兩少女已絞乾羅衫,揩乾了身子,正待穿著衣裙,被聲音所引,扭頭向這兒瞧,大概她們不是平常人,輕微的聲音仍瞞不了她們。

    沒有動靜,她們開始穿著。

    石子滾下,司馬英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有人發現他躲在這兒,跳在黃河裡也洗不清這身臭名。

    許久許久,他不敢端出一口大氣。

    兩少女穿著完畢、衣下本壓著兩把古色斑斕的長劍和革囊,她們分別佩上。兩人一個略高寸餘,像一雙姐妹花,一身白衣裙,恍如一雙白衣仙子出現人間。

    兩少女像兩朵白雲,飄下白石,冉冉飄出十餘丈。

    略高的少女突然站住了,低聲向同伴說:「小燕,不對。」

    稍矮的少女是叫小燕,她惑然問:「小姐,有何不對?」

    「迷谷中沒有孤鼠,怎會有滾石之聲產小姐向洞口凝望著問。

    「也許是日曬雨淋,石塊鬆動往下掉,並非奇事哩。」

    「我看不是,定有古怪,似乎我還聽到了歎息之聲。」

    「真的?小姐,我去看看。」小燕便待往回走。

    小姐一把抓住她,臉色一變,黛眉帶煞,說:「且慢!如果這時去搜,沒有人便罷,如果有人,你我豈不羞死?且等片刻再搜不遲,希望不是人?」

    小燕花容變色,低聲叫:「天哪!如果真有人……」

    「不可驚動爹媽,我們要他粉身碎骨。」小姐切齒說。

    「迷谷中方向難辨,外有猛獸巡遊,且是武林禁地,入者有死無生,能進入的人,定有超人能耐,我們……」

    「任何人難逃大羅周天神劍和如意神針的襲擊,怕什麼?」

    「好!先躲上一躲。」

    「不!繞上去。」

    兩條白影一閃,鬼勝似的消失在亂石叢中。

    司馬英趴伏在洞壁上,許久許久心中仍未平靜,所以不想移動,他在思索今後的行止。

    想來想去,想不出究竟該如何打算,心中一煩,自語道:「不必多想了,反正只可活到晚間,徒亂心意,一切都嫌晚了,何必在死前再多折磨自己?」

    他伸頭向外瞧,已不見了兩名少女,吁出一口氣,爬上了洞口,舉目向四周打量。

    這是一處群山圍繞的山谷,遠近約有二三十座山頭,似乎都是一模一樣的圓頂山,長著一模一樣的樟楠樹叢。而且每一座山頭都像是獨立的。山下面定然都有山谷低蒙的處所。

    他伸手按按左肩,左肩冰涼毫無感說,連左臂也麻木不仁。背後的劍傷已經愈會,但污血已將破傷激發了。

    「完了,即使不死,恐怕我也成了廢人。」他自語。

    他躍下溪旁,蹲在石上伸手將水電入口中,漱掉口腔內的血跡,再灌飽了水,洗淨勝面,溪水溫熱,他的股冷冰冰,感到十分快意。

    在水的倒影中,他看到自己臉上灰白得可怕,原來的古銅色似乎已消褪了,不由自主長歎了一聲。

    在他身後洞頂兩塊巨石間,出現了兩位少女蒼白的粉臉,她們的櫻唇因激動而顫抖,鳳目中殺機怒泛。

    「你用飛刀光給他一記,不必太早要他的命。」小姐低聲說。

    「當然不一下子結果他。必須將他碎屍萬段。」小燕咬牙切齒地答,揮手革囊中取出一把柳葉刀。

    相距在四五丈外,她無法彈出,便舉手後引,要將刀扔出。

    柳葉刀劃出一道淡淡銀虹,她將刀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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