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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蘭宮幻境 文 / 雲中岳

    一月後,西關外的七柳莊.這是至漢中大道的小村,莊口一列七株大柳樹,每株柳樹皆粗約三人合抱。出莊小徑與官道會合處,建了一座茶亭,兩側是一排粗約合抱的五株大槐樹。

    近午時分酷陽如火,道上甚少行旅、茶亭內也沒有人,人全散處在槐樹下歇腳,睡睡午覺聊聊天,等中後再動身趕路。

    有些人在進食。一碗茶水兩個烙餅或槓子饃,就可打發一餐,最多加上幾瓣大蒜和一把五香豆,過日子真不容易。

    這裡到西關還有七八里,所以歇腳的人都不是遠道旅客。

    林彥和芝姑娘扮成一雙苦哈哈兄弟,穿了褐衣染了手臉,各人帶了一個大包裹,相偎躺在一株槐樹下假寐。右面另一株槐樹下,半躺著一位串鄉的賣油郎,油擔擱在一旁,銅鑼報君知擱在懷裡。一旁是一個貨郎,背櫃裡的貨物包羅萬象,貨郎鼓括在衣領上,翹起二郎腿正在津津有味啃光餅。兩名挑大打扮的人,也在大吃槓子饃。

    「小芝,該到何處去找單老爺子?」林彥向芝姑娘低聲問。

    八荒神君次日便離開了李家,一月來音訊全無.「誰知道呢?」小芝說:「他老人家像個無主孤魂,你不想找他他就現身,真要找他卻不知蕩到那一層地獄去了。要不,我們去找鐵膽郎君。」

    「不,不能去找他們。」他堅決地拒絕:「那些人反對行刺梁剝皮,不知是何居心,找他們不啻自捆手腳。」

    「那……怎辦?打算進欽差府?」

    「欽差府真不能進去了,即使是大白天,光搜凌雲樓也得花一天工夫,誰知道奸閹躲在哪間秘室裡呢?咱們唯一可做的事,是等他出來收拾他。」

    鄰樹下的貨郎舔光了手上的餅屑,向賣油郎說:「老兄,從哪座村莊來?生意怎樣?」

    「從月灣村來。別提啦;生意難做,大半天。只賣了半斤香油,兩斤醋,半缽子芝麻醬,連本帶利不夠一天伙食錢,見了鬼了,那鬼村窩囊得一窮二白啦!」賣油郎大發牢騷吐苦水:「你呢?大閨女的生意好賺頭哪!」

    「針線的生意遠不錯,要補的衣褲太多啦!喂!你聽說了沒有?」貨郎放低聲音問。

    「聽說甚麼?變天了嗎?」賣油郎半開玩笑半嘲弄地問。

    「聽說刺客林彥真到山西去了,有人在山西絳州看到他,難怪走狗們喜氣洋洋往外放了。」

    「見鬼!前一陣子說林瘋子被走狗們殺了,這時候又謠傳他到了山西,誰說的?狗屁!

    告訴你,他是死不了的,他也不會丟下咱們陝西的苦哈哈一走了之的,你放心好了,梁剝皮不死他是不會走的。」

    「喂!老兄,你說的林瘋子是誰呀?」林彥好奇地問。

    「喝!你真是孤陋寡聞。」賣油郎得意地答:「他就是刺客林彥,咱們說他是英雄好漢,有些人卻說他是瘋於,說是瘋子才會不知死活行刺梁剝皮。」

    「他也許真是瘋子呢。」他怪笑著說。

    「天下間多幾個這種瘋子,那就沒有妖魔鬼怪橫行啦!你說是不是?」

    東北方向蹄聲震耳,兩名軍官帶了四十餘名盔甲鮮明的騎軍,神氣地飛馳而來。領先那位將爺高身材,鷹目高顴,唇薄無肉,留了鼠鬚,佩了雁翎刀,高坐雕鞍顧盼自雄,一臉陰險桀騖相。

    所有的人,死死地瞪著這些騎軍,臉上有怨毒的表情,賣貨郎呸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哼了一聲。

    騎軍過去了,官道上塵埃滾滾。

    「這狗東西!」賣油郎恨恨地咒罵。

    「那狗東西是誰?」林彥問。

    「樂千戶樂綱。」賣油郎說:「梁剝皮親衛軍的千戶長。這畜生對清鄉有特殊的愛好,梁剝皮要舉行清鄉,都是叫這畜生做劊子手,如果我能弄到他,我就可以發大財。」

    「你會發財?」

    「他的肉可以賣二十兩銀子一斤,甚至更多些,你替我算算好了。」

    一名挑夫突然長身而起,冷笑道:「你這狗東西可惡!你將生死兩難。」

    「拒捕者格殺勿論。」另一名挑夫大吼,從籮擔裡拔出一把單刀奔出:「造謠中傷侮辱欽差,所有的人都不許走。」

    除了林彥和姑娘,其他的人驚恐地向七柳莊逃命。有刀的挑夫一個箭步,趕上了賣油郎,刀背一順敲向賣油郎的後腿。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是林彥,一把扣住了挑夫的右肘,刀敲不下去。

    「在下正要找你討口供,你認命啦!」林彥說。

    挑夫半邊身子發麻,凶睛怒突,大叫道:「我是督稅署的密探,你好大的膽子……」

    「走狗一個,你神氣甚麼?安靜些,閣下。」林彥笑著說,動手拉脫對方的雙肩關節。

    芝姑娘可沒有他那麼有耐心好說話,她撲向另一名挑夫,先給了對方兩耳光,再兩腳把對方踢翻擺平然後揪住衣領將人拖起,又是兩記陰陽耳光。一陣快速可怕的打擊記記落實,狗腿子已是半條命,滿口流血只能哼哼哈哈,被她拖死狗似的拖回樹下一腳踏住耳門,腦袋動不了啦!

    林彥也把人拖到,丟在地下說:「現在,乖乖地招來。你的同伴已昏迷不醒,等會兒再拷問他。你兩人的口供如果不一樣,那麼,你兩人都得死。」

    賣貨郎站得遠遠地,不敢過來。賣油郎躺在地上,嚇軟啦。他們的生財家當都留在樹下,知道危險已過,也不想逃命了。

    「首先,報出你的身份,你真是督稅署的密探?」林彥冷笑的著問。

    「我……我……」

    「你盡可以胡說八道,反正命是你的。」

    「我……我是親衛軍的……的旗手,奉……奉命擔任沿路防奸的暗諜。」挑夫乖乖吐實。

    「防什麼好?此地又不是戰場,你在說謊。」

    「我怎敢說謊?老天!」旗手恐懼地分辨:「大軍已發,怕余御史的人追蹤,所以……」

    「妙極了,你們這些吃皇糧喝民脂民膏的官兵,不到關外去打韃子,反而把朝廷派來的御史當奸來防,真是反了,難怪天下大亂。余御史為何要追蹤你們?」

    「他會多管閒事,會抬出身份來阻止清鄉。」

    「原來如此。你是說,樂千戶帶人清鄉去了?清哪一個鄉?」

    「我只知眉縣出了亂子,欽差已頒下嚴令剋期清鄉。」

    「樂千戶就帶那麼幾個人,能清鄉?」

    「大軍已在三天前午夜出發,全是騎軍,目下恐怕已完成合圍。樂千戶這時前往,用意就是讓余御史釘住他,即使御史府的人能跟得上他,也來不及制止清鄉行動了,因為樂千戶一到,清鄉該已發動半天以上了。」

    賣油郎畏畏縮縮地走近,吞吞吐吐地說:「壯士,如果這惡賊的話是真,梁剝皮恐怕已經早一天秘密動身了。依慣例,清鄉的發動令,梁剝皮從不假手他人,他要自己親自下令,以便看殺人為樂。老天爺,這次清鄉不知要枉死多少人。蒼天已收回拯救眾生的慈悲之手,將會有上千上萬的生靈遭受塗炭……」

    林彥不聽其他的話,只重視梁剝皮已早一天秘密動身的事,向姑娘說:「滅口,走!」

    兩人匆匆向西奔,林彥一面走一面說:「找坐騎,我們要晝夜兼程趕上梁剝皮,這惡賊終於出來了,真是天意。小芝,你吃得了苦嗎?如果你……」

    「你別想遣走我。」姑娘鄭重地說:「在馬背上晝夜兼程,我為何受不了?」

    「我估計沿途還有不少眼線,也有高手攔截……」

    「不管怎樣,你都會定了是不是?」

    「對。唉!有單老前輩在,該多好?他老人家地頭熟,或許可以帶我們抄捷徑到前面去等呢!」

    「這裡到眉縣,官道是最近的路,沒有捷徑可抄。」姑娘說:「左面是山右面是水,只有一條路可走。」

    「沿途避免停留,不要被三五個小走狗纏住,知道嗎?你必須克制見走狗就殺的衝動。」

    「我一切聽你的,不要再嘮叨好不好?」姑娘撅起小嘴白了他一眼,眼中有笑意。

    兩人在村中買了坐騎,帶了水和乾糧,馬不停蹄向西追。

    坐騎很蹩腳,但一個時辰後,便追上了樂千戶。林彥不願冒險超越,以免引起官兵的疑心。偏偏樂千戶有意吸引余御史的注意,並不急於趕路,把兩人急得五內冒煙,卻又無可奈何。

    入暮時分,他們進入眉縣。糟了!全城戒嚴,以西的道路由眉縣的巡檢與民壯封鎖了,沒有特別通行證任何人也不許西行。

    「先落店,晚間偷越城關,用腿趕路。」林彥向姑娘說:「苦了兩條腿,你受得了吧?」

    「我不怕,不必替我擔心。」姑娘拍著胸膛說。

    兩人牽了坐騎,沿東大街找客店。晚霞滿天,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往來不絕,每個人臉上都有驚惶的表情,似乎這座縣城將有禍事了。

    一個衣著襤褸的中年人,匆匆跟上走在後面的林彥,在越過坐騎接近他身後的瞬間,他耳中聽到細如蚊納,但入耳清晰的語音:「在下不知尊駕是何來路,你兩人的化裝易容術破綻甚多,最少有三個不知用意的人盯你們的梢,小心了,千萬不要回頭瞧,在下不想受牽連。」

    前行十餘步,他趕上小藝低聲說:「小心了,有幾個人盯在後面。剛才有人用傳音入密絕技向我提出警告,恐怕我們已落在走狗們的監視下了。」

    「哎唷,大哥……』,「不要驚惶。在高手趕到之前,我們是平安的。」

    「我們怎辦」姑娘問。

    「按計行事,天黑以後出城,先找客店,填飽肚子等候天黑。」

    「如果落店,有人來查……」

    「放心啦!不要小看了這些走狗,上次終南之謀,就可看出毒龍不是一個四肢發達心智不全的人。」他深具自信地說:「我猜想他們已發現我的真正身份了,在高手未趕到之前,來查店不是打草驚蛇嗎?查店能查出甚麼呢?」

    進入扈邑老店,兩人要了一間上房,叫來了晚膳,已是掌燈時分。食畢,姑娘入內間洗漱,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他閃在門側;問:「什麼人?』,「大爺,有客人求見。」是店伙的聲音。

    他一怔,剛到此地,怎會有客人?他戒備著拉開房門,又是一怔,一位年約十二三,清秀俏巧的雙髻小侍女,捧著一隻漆金大紅拜匣,笑盈盈地問:「是林爺爺吧?家主人有請,請隨小婢前往相見。」

    店伙轉身走了,他訝然問:「貴主人是誰?在何處……」

    「在西院上房,見面便知,爺台身在虎穴,須及早為謀,家主人正在恭候。」侍女說完,轉身沿走廊盈盈舉步。

    怪,他似乎失去了自制,身不由己,隨著侍女舉步。內間裡恰好出來了小芝,看到他的背影剛消失在門側,房門大開,她不知有何變故,奔出急叫:「大哥……」

    「砰」一聲大震,左面的小窗突然崩坍,人影撲入。她知道不妙,本能地扭身雙手齊揚,一串制錢破空而飛,用上了滿天花雨灑金錢手法。這是千手神魔教給她的防身暗器,在李家逗留一月,她也獲得不少好處。

    破窗而入的四個青衣大漢,一個也未能倖免,狂叫著重重地栽倒。

    她飛快地抓起尚未解開的兩個大包裡,衝出房門。

    「大哥!」她發狂般尖叫,心中大亂。

    「惡賊們到了,還不快走?」一個奔入院子的褐衣人急叫:「從西院走,快!」

    她已無暇多想,隨著褐衣人鑽入西院。身後。大批高手逢擁而入,捉刺客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林彥的江湖經驗的確太差,毫無戒心地與小侍女交談,不知拜匣中有鬼,洩出的迷魂藥物十分霸道,更未料到小侍女說話的音調有鬼,迷迷糊糊跟著小侍女走向西院,一腳跨入院門,鼻中嗅入一絲如蘭幽香,便被一個黑影一指點中腦戶穴,跌入軟玉溫香中失去知覺。當那一絲如蘭幽香入鼻的剎那間,驀地神智一震.他想起了些什麼,卻又不知到底想起的是什麼,反正那是一種令他突生警兆的東西,本能地運起多年來不斷苦練的玄陰真氣保護自己,可是已晚了一剎那,氣機剛動,腦戶穴換了一拳。

    昏昏沉沉中.突覺臉頰一熱,有物觸摸他的臉頰,神智突然清明,耳中突然聽到急促的呼叫:「芳姐,快去請小姐來,這人的身軀怎麼愈來愈冷了?」

    他虎目徐張.首先入目的是一隻瑩潔的手掌,按在他的臉頰上,手的主人是一位明艷照人的姑娘,正轉臉望向房門口,向門旁的另一名少女發話。鼻中,蘭香沁人心脾。

    他的記憶終於鮮明瞭,不錯,好熟悉的蘭花香。追逐四海游龍的馬車;搶劫石和尚救小藝後追逐的黑影;偷渡城關後與他交手的女人;葛老人屋前的惡鬥;北關外救西川三雄,與他較量的怪人趙兄……怪人趙兄曾經幫助過他,也曾經警告過他。

    他心中悚然,重新閉上雙目。因為他也記起了昏厥前的一剎那,所嗅到的一絲蘭花香,同時發覺渾身發軟,大事不妙。他沉著地裝睡,仍然默運玄陰真氣。真得感謝榮叔傳授給他的玄陰真氣絕學,氣機一動,如果自己不有意停止,氣機便不會自行停止作用.生生不息在體內運行,不絕如縷卻又能抗拒外加的壓力。他能夠早早甦醒,原因在此。

    「制了手腳軟穴.氣血緩流,身子當然發冷,你慌什麼?」

    門旁的侍女芳姐說,並未走近:「小姐在會客呢,不能去打擾她。」

    手離開他的臉頰,侍女向芳姐走去,問:「是什麼客人?

    小姐不是從不接見外賓吧?」

    「老爺與宮主帶了所有的人在府城逗留,聽說月來毫無所成,宮裡只有小姐在,怎能不接見賓客?」芳姐一面說,一面出房:「是什麼人不知道;一男一女。」

    他心中疑雲大起,什麼人自稱宮主?這位小姐把他捉來有何用意?

    侍女走近妝台,細心地將銀燈挑亮了些。

    他已查出被制的穴道:雙肩並雙環跳,用的是軟手法。制穴人相當高明,力道在軟與昏之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他默運真氣,用上了真氣攻穴術。

    他聽到掩門聲,侍女出去了,房中只有他一個人啦!穴道一解,他挺身而起,吃了一驚,發覺自己的衣褲全換了新品,腳上光光,身上蓋了一床蘭香撲鼻的繡蘭錦裝,睡在溫暖柔軟的華麗牙床上。身上的水湖綠博施是緞制的,貼在身上舒適無比。房中的佈置雅潔脫俗,從梳妝台的華麗擺設,便知他正處身在大閨女的香閨內。

    他滑下床,妙,一雙新快靴和布襪正在床前。如果沒有鞋襪,活動多不方便?靴好像小了一些,但仍感舒適。他繫好靴,貓似的溜出房外。

    好高大的樓房,他發覺處身在二樓上,甬道中有兩盞宮燈,光度明亮。可是,他發覺樓上似乎沒有人,與那晚暗入欽差府襲擊凌雲樓的情景相同,人都躲到何處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樓門,拉開一條縫,便聽到下面有隱隱人聲。他提高警覺,悄然到了樓下右側的花廳,閃在窗下以指甲輕輕戳破一個小孔向內瞧。

    裡面有兩個人,主位是一位明艷照人、美得令人心跳的盛裝少女。瓜子臉嬌中帶俏,那雙令人想做夢的鑽石明眸,在燈光下十分動人。水湖綠衫裙,寶藍色坎肩珠串流蘇,小蠻腰的佩劍裝飾華麗,三丫髻用珠花環給住,代表閨中少女身份,臉有怒容,在清麗明艷中略帶五分威嚴。兩位侍女左右分立,都佩了劍。

    客位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粗壯如熊,女的是貌美如花的青春少婦,綠勁裝顯得曲線玲瓏。

    「咦!他們竟然在此?」他訝然自語。

    兩個男女都是老相好,死對頭。男的是門神呂蒙,霸王鞭挾在脅下,江南四霸天的老大,禁不起他一擊的銀樣蠟搶頭。女的是銷魂綠姑,安陽橋頭曾有一面之緣。

    銷魂綠姑臉上也有怒意,離座冷冷說:「姑娘真要堅持不肯相助嗎?」

    「抱歉,家父母不在,本姑娘不過問任何事。」美少女也冷冷地答。

    「那麼,本姑娘即回去稟明楊總管要他帶人來這一帶搜查……」

    「那麼,後果你們自行負責。」少女不悅地說:「本姑娘已經明白地告訴你們了,本宮的人皆不在家,絕無本宮的人在縣城鬧事。」

    「本姑娘與呂護衛親眼看到有人背著人出城,追到這附近才失去蹤跡,四個嬌小的身影分明是女流之輩……」

    「你走吧,綠姑,大概你是見了鬼了。」少女下逐客令,離座而起,神色不友好。

    「好,本姑娘立即回去向楊總管稟明經過.帶人前來……」

    「你永遠沒有向主子稟報的機會了。」少女冷笑著說,粉臉上殺機怒湧。

    「你……你是說……」銷魂綠姑向外退,臉色大變。

    「上林苑綠苑蘭宮.由不得你們任意來去。」

    「什麼,令尊……」

    「你們自盡好了.本姑娘不想動手。」少女搶著說,舉手一渾。兩侍女左右一分.倏然撤劍。

    銷魂綠姑大駭,向廳口飛縱.急叫:「蕭……啊……」

    慘號聲搖曳,一名侍女飛劍遙擊,鋒尖無情地鍥入銷魂綠姑的背心,鋒尖直透前胸,力道驚人。

    門神呂蒙大吼一聲,霸王鞭向少女的小蠻腰猛砸,吼道:「好惡毒的小女人。」

    少女側飄八尺,快得令人目眩,纖手一伸.寶光四射的長劍出鞘斜指,臉上的笑容更冷,劍突發龍吟.恰好迎住變招跟到的門神呂蒙,霸王鞭斜掃而至,她的劍幻化一道奇異的淡虹,在鞭前斜掠、回轉、衝刺,避招反擊一氣呵成,輕靈飄逸妙到額毫,那巧妙的一旋,不但鞭招錯方位,門神的左半身空門大開露出空隙死角,任由劍虹長驅直入。

    少女掠出八尺外.緩緩收劍入鞘,冷酷地說:「埋了他們。

    開放蘭宮,任何人闖入.斃了,決不容許活的人逃出綠苑蘭宮。」

    門神的左肋開了一個劍孔,直抵心坎要害,身形略一停頓,然後搖晃著挫倒,倒下時仍死死抓住霸王鞭。兩位侍女一人拖一具屍體,消失在門外。

    「窗外的高人,為何不入廳搶救你的同伴?」少女向明窗冷冷地說:「你已經聽到本姑娘的話了,如果妄想逃出蘭宮.快斷了這僥倖的壞念頭,那不會有好處的,防守綠苑蘭宮的四孤四魂並未前往西安呢,任何高手也難逃出他們手下,不信你可以試試。但最好別試,他們的殺人手段,是相當殘忍的。」

    林彥離開窗口,故意放重腳步,繞至廳門泰然步入,抱拳行禮笑道:「姑娘耳目之銳敏,在下萬分佩服。」

    少女一怔,大感意外,訝然脫口叫:「咦!你……你是怎樣來的?誰替你服解藥解穴道?」

    「在下自行醒來的……」

    「我不信。晤!恐怕本宮出了吃裡扒外意欲叛逃的人了。」

    「姑娘料錯了,在下的確是自行醒來,用真氣解穴找來的。」他在丈外止步,笑容可掬說:「姑娘殺了欽差府的走狗,不怕惹火燒身吧?」

    「本姑娘擔待得起。」

    「在下林彥,姑娘想必已經知道了,可否請教姑娘尊姓?

    用迷香將在下擄來,不知有何見教?」

    兩名侍女出現在廳口,臉色驚恐萬狀,是照料他的那兩位侍女。

    「賤妾姓……姓樂,名婉。」少女的臉上綻起醉人的微笑,態度轉變得親呢友好:「林大俠,請坐,你真想知道賤妾將你請來的用意?坐啦!客氣什麼?」

    他從容謝坐,說:「是的,尚請見告。」』樂婉在他的左首落坐,中間隔了一座茶几。

    「快奉茶。」樂婉向驚惶的侍女下令,轉向他溫婉地說:「你一進城,便被走狗們發現了,我怕你大意,想出面相請,又怕你誤會,所以出此下策,請恕罪。」

    「姑娘的安排的確巧妙,在下做夢也沒料想到小侍女的拜匣有神通。」

    「這叫做君子可欺以其方。」樂婉笑道:「也證明你心胸坦蕩,但也不夠機警。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江湖人的金科玉律,林大俠以為然否?」

    「承教承教。樂姑娘可否讓在下換回衣著……」

    「林大俠,這是家父的衣衫,穿在你身上,平添三分飄逸瀟灑的風采。」樂婉笑盈盈的凝視著他,笑容好動人:「林大俠,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

    「樂姑娘,但不知有何見教,尚請明說,在下不是氣量小的人」。

    「你知道身在何處嗎?」

    「姑娘說過上林苑綠苑蘭宮。如果按上林苑三字猜測,再計算目下的時刻,那麼,此地該是漢代的古上林苑。古上林苑地跨三縣,週三百里,內有七十座宮觀,但目下已經蕩然無存……」

    「這是舊時的夏宮,西面有小徑,通向太和谷的翠微宮。

    這座宮是石造的,所以能遺留至今。家父花了不少心力,從廢墟中掘出這座大半埋在地底的宮苑,把山谷整修得成為世外洞天,改名為綠苑蘭宮,世間知道此地的人,少之又少。

    林大俠,你對敝宮是否有所耳聞。?」

    「抱歉,在下從未聽人說及。」

    「你認為在此隱居,是否算得人生一大樂事?」

    「這個……」

    「林大俠,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又道是人生百歲,如駒過隙。人活著,誰不希望過和樂安祥的美滿生活?江湖闖蕩,過的是刀頭舔血的生涯,為了什麼呢?你不希望找一處洞天福地隱居,與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伴侶,歡度良辰美景?林大俠,忘了人間的醜惡,忘了血腥,忘了刀山劍海,憧憬美滿的未來,獲取幸福的泉源,這不算奢求吧?」

    「你是說……」

    「綠苑蘭宮就是洞天福地。家父母十分好客,我家人丁不多,我相信你我會成為好朋友,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姑娘,你的意我心領了。不瞞你說,我從來就沒奢望過找洞天福地隱居,也不希望丟開人間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樂姑娘,你要知道我的感覺嗎?」

    「請教」

    「請問,令尊要維持這座綠苑蘭宮,每年得需要多少金銀?

    令尊從事何種行業,方能賺取這筆費用呢?即使有一座金山,姑娘,要不了一二十年,金山也會挖空的。」

    「這個……」

    「因此,」在下有自知之明,天生勞碌命,所以不敢奢望在洞天福地中享福。」

    「你……」

    「樂姑娘,你我並不陌生。」他轉變話鋒。

    「你是說……」

    「那晚掉下護城河的人是你。」他忍不住笑了:「我為那次的魯莽道歉,你曾經幫助過我,你的劍術也的確讓我無比佩服。樂姑娘,真的,我相信我們會成為要好的朋友,不會成為生死對頭。」

    「哦,你……」

    「姑娘蘭心惠質,想已明白在下的處世態度。」他柔聲誠懇地說:「請允許我日後來拜望你,請替我在令尊令堂面前先容。夜已深,姑娘請安歇,容圖後會,告辭了。」

    「請稍留片刻。」樂婉伸手掌壓住他的手臂說。

    「樂姑娘……」

    「你是對那晚北關外較量的事,對我有所懷疑吧?」

    「是有一點,因為你話中的含義令我困惑。」他毫無心機地說。

    「你能不能小留一兩天,讓彼此有互相瞭解……」

    「不,我的確有事待辦,無法分身,請原諒我!」

    「留下吧,你我秉燭清談度此良宵,明晨我送你出谷,好吧?」樂婉滿懷希冀地說,深情地注視著他。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他柔聲說:「令尊令堂皆不在家,你是待字閨中的少女,我不能留下。君子愛人以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以後我一定趨府拜會,請相信我。」

    「你怎麼有這種世俗兒女的固執想法?」

    「呵呵!因為你我都是世俗中人。夜已深……」

    「你是個正人君子,但我並未失望。」樂婉喃喃地說,輕拂手中的羅帕,聲調變了,低柔溫婉音調奇異,鑽石明眸中,也湧現奇異的光彩:「不錯,夜已深沉,萬籟俱寂,你正在午夜夢迴,過去的可怕經歷,不再打擾你的甜夢,在你眼前展開的,是甜蜜的美滿人生。」

    林彥的目光,漸漸變得茫然,似乎從樂婉的明眸深處.有些不可知的異象吸引著他。

    羅帕中,洩出一縷奇異的、令人神移的淡淡幽香。

    他的眼神在變,臉色也在變。

    「現在,你已經在注意我了。」樂婉的聲調更低柔、更溫婉,而且有挑逗性:「你該知道我的,我已經找了你許久了,我發覺你具有與眾不同的氣質和靈性。……」

    他夢遊似的站起,向樂婉伸出雙手,卻又徐徐放下。

    「不要抗拒我,不要想其他的事。」樂婉站起迎向他。

    他的呼吸開始粗重,臉上湧起了紅潮,眼中煥發出另一種奇光,那是生理上必然的光芒,火熱、深情、渴望……他的雙手重新舉起,接觸到樂婉的雙肩,身軀一震,突然狂野地抱住了樂婉香噴噴的火熱胴體,臉頰重重地壓在樂婉吹彈得破的粉頰上,雙臂的力道強勁有力,像把大鐵鉗。

    樂婉本來是微笑著的,這時猛地一震,手足無措.拼全力轉動頭部,像受驚的鹿,要掙脫被網住的雙角。但片刻間,她放棄了掙扎,似乎被他的火熱氣息所感染,臉上羞紅的彩霞十分動人,氣息也漸變,像觸電般癱軟在他懷中,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麼,雙手也有力地抱住了他的虎腰,像蛇般纏住了他。

    他的反應更近乎狂熱,火熱的唇貼上了樂婉灼熱的面頰,貼上樂婉明眸,最後,落在那欲拒還迎上的櫻唇上。

    樂婉似乎突然驚醒了,他的狂熱令她悚然而驚,吃力地扭轉臉逃避他的嘴唇和粗濁的氣息,掙扎著叫:「不!不要!

    不!……」

    但已經沒有掙脫的機會了,林彥狂野地抱實懷中的嬌娃,在激發情慾的藥物驅策下,身心已不屬於他自己,先天所具有的生命本能壓下了靈性慧根,他的手開始蠢動。

    「他……他怎麼變得這樣可怕?」樂婉用腳拚命踢他的雙足,向侍女尖叫:「快來救我!」

    「那是少宮主的幻境香藥力發作了。」侍女高聲答。

    「不是進入幻境的藥物嗎?你看他……」

    「但……也有動情藥……」

    「老天!快去取解藥來,救我……」樂婉恐懼地尖叫。

    他已經迷失了靈智,祿山之爪撕開了樂婉的外裳。侍女搶近急扯他的手,樂婉也拚命推他跟他,情景真夠瞧的。可是,主婢倆怎奈何得了林彥?侍女拉不開他的手,急啦!一聲嬌叱,兩記劈掌擊中他的耳門。

    他渾如未覺,右手一伸,便抓住了待女,侍女的掌又劈中他的頸根。

    「不要傷他!」樂婉焦灼地叫。

    他手一揮,砰一聲把侍女仍出兩丈外,重重地跌倒在壁根下。

    「先用水潑他。」樂婉叫,拚命用手掩住半裸的酥胸。

    案上有一隻金魚缸,兩尾異種金魚在缸中悠閒地游動。侍女狼狽地爬起,三不管捧起金魚缸,猛地砸在林彥的腦袋上,缸破魚落,一雙男女成了落湯雞。

    林彥猛地一震,雙手停止活動,不住甩動頭部。

    這瞬間,金鐘聲突然入耳。

    冷水和金鐘聲令他猛然一震,如中電殛。這鐘聲與那晚梁剝皮的十響催命鐘聲完全相同,像皮鞭猛地在他心頭抽上一記重的。他突然推開樂婉,發出一聲獸性的長嘯,狂野地衝出廳門,衝入茫茫夜色中。

    廳門出現另一名侍文,叫道:「小姐,王副統領的專使千面狐求見,桂姨正在出迎。」

    「叫她滾!」樂婉惶亂地整理衣裙,羞惱地發令:「我不接見任何人。糟!迷魂大法未撤,幻境香仍在體,我得追上他。」

    林彥仍在迷亂中,冷水和金鐘聲,僅解去部份藥物與恢復些少神智,激發了他突圍脫身的潛在意識而已。

    奔近一處陡坡,黑暗中閃出一個高瘦的黑影,一聲怪叫,一雙大袖迎面拍到。

    他仍在迷亂中,大喝一聲,雙掌來一記「推山填海」,用上了陽罡猛勁,掌出風雷發,力道如山。「膨」一聲大震,大袖碎散,罡風四逸。黑影一聲鬼叫,飛退兩丈外,身形難以穩住,迎面便倒。

    林彥掠上山坡,如飛而去。

    他像個遊魂,糊糊塗塗飛奔,登山越林亂闖。不知過了多久,「彭」一聲水響,他躍落一條三大寬的小溪,人往下沉,嗆兩三口水,神智仍未完全恢復,但求生的本能卻令他連劃帶爬攀上了溪岸。由於長期奔跑,體力行將用盡。只感到一陣倦意襲來,爬伏在溪岸邊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他發覺日上三竿,自己爬伏在小溪邊,雙腳仍泡在水裡,渾身泥水,狼狽已極,頭腦仍感到些許昏眩。

    「怎麼一回事?」他茫然自問,對昨晚所發生的事已了無印象:「我怎麼睡在此地?怎又換穿了這身鬼衣褲?見了鬼了,這是什麼地方?」

    他坐在草中思索,似乎毫無頭緒,只記得自己跟著一個小婢女去見她的主人,以後的事他已完全記不起來了。想不起什麼,他只好不想,站起一看,四周全是山林,不知身在何處。他暗自思量:北面該可以找得到渭河,往北走不會錯.找到村落便知身在何處了。

    不久,找到一座山村,一問之下,他更糊塗了。這裡是鄂縣與整屋縣交界處的山區,東北至鄂縣有二十五里。

    「我怎麼跑到這鬼地方來了?怪事。」他感到詫異萬分:「我大概是夢遊了。小藝還在客店,我得去找她。」

    黑夜裡在山林中追逐一個輕功已臻化境的高手.不啻在大海裡撈針。樂婉鬼撞牆似的追逐了半夜,最後不得不轉回綠苑蘭宮。進入廳堂,四位侍女與一位中年婦人正等候著她中年婦人扶她坐下,關心地說:「孩子,你的氣色很差,累了嗎?」

    「有一點。」她深深歎息:「桂姨,我覺得心裡亂糟糟的。」

    「那是免不了的。追上他了嗎?」

    「桂姨,他比我高明多了。自從那晚被他將我迫落護城河之後,我追蹤他許多時日,依然未能把握他的行蹤,今晚追不上他,並非奇事。」

    「遊魂被他震傷了內臟,一月之內康復無望。」

    「桂姨,讓他遷至後谷好好養傷。」

    「千面狐走了,這老妖狐相當難纏。」

    「怪事,王副統領怎會派人來找我們?」

    「聽千面狐的口氣,王副統領完全知道你爹媽的活動情形,但並不介意。不要小看了王副統領,他這人不簡單。」

    「那老妖狐來做什麼?」

    「據她說,他發現樂千戶已轉變態度,與石統領似乎有進一步合作的跡象,護軍中安插了不少石統領的人。今晚追逐林彥的高手,有一半是偽裝的護軍,他們是石統領的心腹。老妖狐奉命暗查這些人的身份,據她說欽差懷疑石統領的人暗中想和林彥談條件相勾結,恐對欽差不利,欽差的確不願見林彥與石統領合作。」

    「哼!見他們的大頭鬼了。林彥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沒有人能收買他,他決不會與這些貪殘惡毒的人合作。」

    「孩子,你對他發生好感了?」桂姨正色問:「姨不希望發生這種情勢。」

    「桂姨……」

    「你,忘了你爹媽出動了全谷人手,所為何來?窮索西安近月。為了什麼?」

    「姨!不要管我的事。」

    「你……聽小芳說,你盜用了你哥哥的幻境香?」

    「是的,我……」

    「老天爺!你沒什麼吧?」桂姨凌厲地盯視著她,像在審賊:「那是你哥哥從毒龍那兒弄來的激情藥物,用來糟蹋女人的缺德淫藥,你……」

    「我……我怎麼知道呢?」樂婉可憐兮兮地說:「有次我聽他說幻境香配合迷魂大法使用,功效奇佳,我以為也是迷魂的藥物嘛!幸好我先用了解藥,不然……哥哥真該死,他……

    他……」。

    「你爹娘不在,我肩上的擔子太沉重了。」桂姨板著臉說:「今後,我要寸步不離地跟在你的身邊……」

    「桂姨……」

    「不要再撒嬌了,我再也不理會你這一套了。在你爹娘返宮之前,你最好給我呆在宮裡安份些。」

    「姨,求求你,讓我再出去一次……」

    「一次?半次也不行,每次你偷跑出去,姨總是心涼膽跳寢食不安,真是受不了。再加以你對林彥小畜生似乎已動了真情,這擔子比天還重,姨不許你再胡鬧了。」

    「姨,你……你要……」

    「我要跟住你,見了林彥小畜生,我就把他斃了交給石統領。」桂姨冷冷地說:「你不要笑,你心裡的鬼念頭我清楚得很,你再也無法偷跑了。必要時,哼!我會把你囚禁起來,我說得到就做得到的。」

    「姨,如果你見到他,便不會殺他的。」樂婉微笑著說,眼中閃爍著稀有的光彩:「他並不太英俊也不太溫文……」

    「好了好了,再不太下去,就不太像話了,不害羞,姑娘。」

    桂姨打斷了她的話,臉色一沉:「你沒忘了他是狂劍的傳人?

    你沒忘了他是來找虯鬚丐的吧!」

    「這……」樂婉的臉色變了,陰霾掩住了她的臉龐:「我……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離開他遠一點,這是你唯一可做的事。要是讓你爹娘知道你的想法,那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林彥回到縣城,城內城外已經解禁,市面恢復平靜,樂千戶的人馬已在凌晨動身西行。

    踏入扈邑老店,恰好小芝匆匆隨後跟入,看清是他,一臉焦灼的烏雲散得好快,在店堂夥計驚愕的注視下,一把拉住他急趨東院,呼出一口涼氣埋怨他說:「你可回來了,怎麼弄成這個鬼樣子?奔波了一夜,找得我好苦。走狗們是破曉時分撤走的,我也是剛回店,不得不冒險留在店中等你。大哥,昨晚你怎麼了?」

    「一言難盡,說起來你一定不會相信。」他踏入房中:「『我先換衣褲,等一等再告訴你,勞駕先弄些飲食來。」

    膳間,他將隨小侍女至西院失去知覺,醒來時換了衣著,睡在溪邊的事說了,最後說:

    「真像是做了一場糊塗夢,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晤!大哥,你恐怕遇上了白蓮會的妖人了。」小藝悚然地說:「你剛走,走狗們便逢擁而至,要不是一個不知名的褐衣人示警,我恐怕也難以脫身,還以為你被他們擄走了呢……

    所以我跟蹤樂千戶出城,希望抓一個走狗問口供,可惜沒有機會,」他們沒有落單的人。你再仔細想想看,也許可以想出一些頭緒呢。」

    「現在已無暇多想,趕路要緊。行前先得購買一些應用品。

    「怎麼趕?那該死的樂千戶慢吞吞地壓在前面。」

    「繞道趕。梁剝皮一定在前面不遠,那狗東西從不趕路的,一出兩百里便大張旗鼓沿途擺威風,還來得及趕上。從樂千戶的行動估計,梁剝皮該在前面五六十里左右。」

    趕上樂千戶,已是已牌左右。兩人改走南面的山區,繞過了樂千戶的騎軍.向西飛趕。

    渭河南岸一帶河谷、地瘠民貧.山多田瘠,村寨零落人煙稀少,沿途根本不必打聽,入暮時分,趕到整屋縣,距城十餘里便聽到消息,大隊車馬剛過去不久。

    林彥猜想這些車馬定然是梁剝皮,斷然決定繞城而過以免打草驚蛇,連夜向眉縣趕,沿途留心地勢找地方行致命一擊。

    眉縣屬鳳翔府管轄.東距整縣一百里。林彥估計梁剝皮的行程,這段路用車馬該是一日里程。同時他預料到眉縣的大軍,不至於派人至回程迎接梁剝皮,他必須在中途下手行刺;接近眉縣便不易成功了。

    橫渠鎮至風泉鎮之間,有一處三四里的平原,東西有太白山伸出的一條山腳,向北伸入渭河。官道繞山腳而過,然後向西南折入平原,沿山麓的丘陵地帶折向西北,形成一處長滿及膝茂草的弧形荒原。以南是太白山區,山連山綿綿無盡,遠看光禿禿終年積雪的太白山主峰,似乎像個高聳入雲的巨人。

    近午時分,西面的官道旁小山,已由鳳泉鎮派來的官兵佔住列陣,旌旗招展,軍容頗盛。這是早數天晝伏夜行先期秘密趕到的親衛軍,鳳泉鎮也就是預定迎接欽差的行轅所在地。該鎮西距眉縣四十里,以西一帶的道路,皆設了管制卡哨,住來的旅客,受到嚴厲的盤查,而且只許東面來的旅客通行,嚴禁向西走。

    連主事的軍官,也沒想到派兵搜查平原一帶荒野,這一帶連大樹也沒有一株,不可能有人藏匿,因此僅派兵沿路巡邏,每五名騎軍為一組,每半個時辰向東通過平原,到達東面的小山再往回巡邏。

    距東面的小山約里餘,路北約兩丈左右的短草叢中,新挖的小土坑裡潛伏著林彥,誰也沒料到有人在此潛伏——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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