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進三出 文 / 雲中岳
百毒頭陀已看出不妙,老太婆的手一揮之下,其他兩個黑影已奇快地兩面一抄,他立即發現處境危險,陷入重圍啦!
威嚇顯然無效,必須另行設法解除危局,徐徐後退口氣一軟:「無影梟婆,你想怎樣呀?你曾經考慮後果嗎?你在玩火,何必呢?」
「老身發現你只有一個人,而且肩上扛了一個俘虜,想想後果的該是你百毒頭陀。你肩上的人,可是利客林彥?老身希望借來一用,問清口供原人奉還。」
「你要問什麼?」
「問他的師父是不是狂劍榮昌。」
「可惜這人不是林彥,佛爺不能將人交給你。」
「老身為人最大的缺點是疑心太大,不看清問清是不會死心的。和尚,把人放下吧,老身深領盛情了。」
「你敢放肆?哼!」百毒頭陀怒聲質問。
「敢不敢上可分曉,老身……」
「慢來,妄動對你們毫無好處。」百毒頭陀色厲內荏說:「佛爺的俘虜是白衣修羅。」
「算了吧,憑你百毒頭陀那一身零碎,擒得住白衣修羅?
別騙人好不好?」
「那就讓你看看好了。」百毒頭陀將人放下,退至一旁咬牙說:「無影梟婆,咱們走著瞧!」
無影梟婆真有點顧忌,不敢再走近,哼了一聲說:「頭陀,你如果大方些,何至於彼此傷了和氣?如果能將林彥的消息見告,老身願以重禮相酬。」
「你不驗看白衣修羅了?」
「老務已經看清了,林彥的身材一看便知。一百兩黃金,可否將林彥的消息見告?」
「你要知道些什麼?」
「他目下的下落,和他的師門。」
「今晚由副統領的人負責擒他,咱們樂得清閒辦自己的事,目下不知怎樣了。至於他的師門,可能是狂劍榮昌,上次他在愚園入伏,用的確是狂瀾十二式劍術,那是狂劍的傲世絕學。」
「可能兩字不切實際,老身要的是真憑實據。」
「哼!你說的話不像是行家口吻,和你這種人交易,無趣之至。」百毒頭陀上前將白衣修羅扛上肩說:「告訴你,少做你的清秋大夢,憑你們無影門這幾塊料,想找林小輩算過節查他的師門,簡直是癡人說夢,他一個指頭,也可以要你們死一千次。」
「頭陀你……」
百毒頭陀已掠出三丈外,脫出重圍,轉身冷笑道:「老虔婆,聽佛爺的忠告,趕快突尾巴滾離西安吧!免得枉送性命。
咱們幾百條好漢,被一個林小輩鬧了個手忙腳亂焦頭爛額,憑你們十幾條失水的小魚,居然不自愛想找他結算師門舊債,簡直令人噁心。石統領已經不耐煩了,你知道不知道?佛爺我不是個小氣的人,不想計較你今晚的無禮舉動,要是統領下令埋葬你們,佛爺一個人就足以將你無影門連根拔除,不信且拭目以待。佛爺有要事在身,少陪了。」說完,匆匆走了。
無影梟婆站在原地發證,哺哺自語道:「這賊和尚也許真是好意……咦……站住……」
黑影急射而來,林彥冉冉而至。他已偷聽了許久,懶得理會老梟婆盤問百毒頭陀的內情,他記得鬼影奪魂到南荒村變問的往事,更記得老梟婆在隆慮山行兇的嘴臉。榮叔曾經告訴他,說他日後難免要和這些人碰頭。顯然,無影門必定在找榮叔清算過節,榮叔並不計較,他又何必理會?百毒頭陽說得不錯呢,憑老梟婆幾塊料,想找他結算師門舊債,簡直是癡人說夢。他在想:這賊頭陀並不怎麼可憎哩!一念之間,決定了百毒頭陀的生死。
他不能繞道去追百毒頭陀,那必須跳下街道,繞出再往屋上跳,這會耽擱不少工夫,萬一頭陽跳下後街溜走,豈不一切成空?頭陀的俘虜是白衣修羅,他豈能讓頭陀如意?所以決定直衝而過。
無影梟婆三個人本來並肩而行。看黑影疾射而來,不聽喝止,不假思索地同時出手阻攔,兩根龍首杖一支長劍,幾乎同時遞出。
林彥直撞而入,人化狂風,一把接住右面搗來的沉重龍首杖,扭身、止步、下腰、發勁,一氣呵成如山勁道驟發。手一鬆,一躍而過。
被抓住杖頭的人是無影梟婆,被一陣無可抗拒的兇猛勁道從杖上傳來,將她向右掀,身不由己穩不下馬步,「砰」一聲把身右的使劍黑影撞得立腳不牢,隨勢撞向有外方的使杖黑影,三個人撞成一團,龍首杖與長劍跌落瓦面的響聲震耳,三個人骨碌碌順瓦壟向下滾,幸而在簷口停住了。無影梟婆狼狽地爬起來,驚恐地咒罵:「該死的!這是什麼人?你們看清他了?」
瓦面一團糟,碎瓦不斷向下墜落,下面突然有人大叫:「屋上有賊,捉賊啊……」
百毒頭陀確是跳下後街撤走的,為的是伯無影梟婆不甘心跟來找麻煩,耽誤向白衣修羅問口供的時間,林彥追過了頭,等發覺不對回頭找,頭陀已遠出半條街去了。街心空蕩蕩,門燈的光度有限,但足以看清奔跑的人影。他不往下跳,展開所學從屋面狂追。西安的街道幾乎全是直的,而且又寬又大,寬的街足有四文以上,在屋上行走十分不便,碰上橫街必須往下跳。這一來,他想追近真不容易,最後,他不得不跳下沿寬闊的大街狂追。
糟了,越過一道街柵,前面是西大街,頭陀已經快到了走狗街的地段,這是說,快到達欽差府了。不由他不追,白衣修羅如果進了欽差府,不被活剝了才怪,雖然他並不知道白衣修羅的底細,但走狗要捉的人,應該是他的同道,他豈能見死不救。
他吸入一口氣,用上了全力,腳下一緊,快逾流光逸電,無畏地追入西大街,他必須在頭陀進入欽差府之前,把賊頭陀擺平將白衣修羅救走。
百毒頭陀並未發現有人追蹤,奔近府門地段腳下一慢,在光亮的門燈下,可以看清府門廣場上的警衛甲士。頭陀不走大門,向右一走,大踏步向角門走。
角門的兩名甲士看清頭陀的面貌,連問都不敢問,讓在一分而且替他拉開門扇。
林彥到了轉角處,知道晚了一步,但一看甲士的恭順情形,心中一動,急奔而上。
百毒頭陀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內。
從街角到角門,足有百五六十步。大門的甲士看到了他,角門的甲上也發現他了。
「法本大師,等一等。」他一面奔跑一面叫。
兩甲士一怔,持戟擋住去路問:「站住!你是……」
只要能近身.一切好辦,他並未收勢,叫道:「快叫住法本班頭,後面有人追來了……」
一名甲士眼明手快,一看便知他不是欽差府的人,猛地輪戟便掃。他扭身飛撞而入.一手托住戟,一拳搗在甲士的小腹上,甲上仰面便倒。在另一名甲士還弄不清怎麼一回事,換手持戟的剎那間.他已飛快地推開角門一閃而入,「砰」一聲沉重的角門閉上了。
這是長長的過道,兩側是停車轎的平房,百毒頭陀的身影,剛消失在前面的廊角。門外,警衛的吶喊聲隱約可聞。他不顧一切飛躍而進,廊下的朦朧燈光很討厭,無所遁形,情勢對他不利。
越過廊角,劈面碰上兩名警衛。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在對方錯愕的剎那間.他已撞入兩人中間,雙手分張取敵。右掌劈中一名警衛的右耳門,左指點中左面警衛的七坎穴。
這兩個傢伙穿的是青勁裝.一看便知是走狗,不下重手便脫不了身。兩警衛應手昏厥,只發出身軀倒地的響聲。
前面不足二十步,百毒頭陀上跨過一座大門的門限,終於聽到身後的異響了,毫無戒心地扭頭回顧,看到飛驚而來的林彥,也看到地上的警衛,不由大駭,火速丟下白衣修羅,轉身叫:「什麼人…咦!是你……」
「就找你。」林彥叫,近身了。
百毒頭陀大吼一聲,左手一抖,灰霧飛騰,右手探入懷中拔匕首。可是,已晚了一步。
林彥已屏住呼吸,排霧直入來勢洶洶,『』砰」一聲大震,一腳踹在頭陀的小腹上。
警鑼聲大鳴。後面,車房轎屋附近人影如潮。
「哎……」頭陀狂叫,跌入門內掙扎難起。
林彥抓起白衣修羅.火速將人安置在背上,熟練地用腰帶背好,三不管奔入門內.因為退路已絕,高手們已蜂湧而來。
他慌不擇路,見路就鑽,穿房入廳入廳抽偏僻處覓路,往黑暗處掩藏村蹤。
很糟,各處的燈光逐漸增多,人聲嘈雜,個能亂闖啦!欽差府房屋甚多,到處是高樓大廈,鑽進去就難辨方向,他怎知何處可以八出困?今晚可不比那晚他夜闖凌雲樓了,那晚他如入無人之境,而今晚人聲鼎沸,想出去勢比登天還難。
他想起潛伏在府中的龍杖金劍易天衡,心中一動,老前輩能在內隱身,他為何不能?樓房這麼多,難道就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如果不乘亂找地方躲藏一切都完了,迄今仍未碰上搜尋他的人,再不躲悔之晚矣!他不再多想、往一座大樓掠去。
樓前後都有人戒備,他貓似地從側方接近,小心撬開一座明窗,悄然越入閉上窗戶,黑暗光臨,他心中一寬。不久,外面傳來叱喝聲,有人大聲叫:「各守崗位,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除了負責搜索的人,隨意走動格殺匆論。刺客可能藏身在迎春軒附近,短期間不會闖到此地來,大家留心些,看到人便用暗器招呼再發誓訊.小心了,趕快隱起身形。」
他暗自慶幸,總算早來了一步。接著,他又得為自己的處境擔心了,這裡是躲不住的,他必須找到確能隱身的地方,而且必須是接近外面街坊的地方,等四更以後警衛撤走時,以最快速的行動脫身遠走高飛。
他開始摸索,發現藏身處是一間堆放清潔用具的小房間.悄悄將門拉開一條縫往外瞧,看到外面是一條過道,壁間懸了一盞長明燈,過道空闌無人。正想外出,卻聽到瑣碎的腳步聲,兩名侍女正從前面的過道折問處出現。
「要死羅!天天鬧刺客,有個完沒有?」一名侍女向同伴發牢騷。
「你怕什麼呢?」她的同伴說:「沒有人會來這裡殺人放火的,倒是凌雲樓那幾處重要地方,才值得擔心哪!」
「總有一天,蒼天會報應這些畜生的。」
「你要死羅,小香。」她的同伴驚惶地說:「萬一被他們聽到,你不想活了?」
「娟組,你以為我門現在是活著嗎?三年來.你曾經離開過這座鬼樓嗎?但願你我能活到四十歲,才能被帶出去賣給人家做奴蟬,日子長著呢,在這裡與囚牢有何不同呢?唉!」
兩侍女轉過另一端的過道,附近重陷入空茫死寂的境界,樓很大,大白天也必須靠燈光照明,人活在其中不准外出,終年不見天日,這種日子真難熬哩。
他悄然外出,沿過道小心地前行,沿途發現不少房間,似乎不見有人住宿,大概人都住在樓上,樓下可能是招待外客住宿的地方。
他心中漸感焦躁不安,這種鬼地方不知何處有出路,如果被人發現,真成了籠中之鳥有翅難飛啦!他想到第一次明闖欽差府,四海游龍祖孫不是躲在承塵內嗎?抬頭一看,他非常失望,上面是結實的樓板,高有丈六,不是雕花的承塵,不能躲入。
前面又傳來腳步聲,他閃在轉角處,凝神以待,這時想找地方藏身己不可能了,附近沒有房間。
腳步聲已近。他突然伸手一勾.巨靈之掌掩住了對方的整個臉蛋,低聲說:「不許叫喊,我不會傷害你。」
是先前兩片女中的一個.正是叫小春的年輕女侍.嚇得軟倒在他懷中。一以驚惶的眼睛似乎已經失去視力了。
「如果你答應不叫喊,我放你。」他說。
小春慌亂地點點頭,他鬆了手。微笑道:「你知道有出路嗎?我是說沒有警衛的出路。」
「你……你們是……」
「刺客,但不會傷害你的,姑娘,我們要殺的只是梁剝皮。」
「我的天!」小春搖搖欲墜「真讓我碰上你們了,外面到處都有人,不許任何人走動,你們出不去的。」
「但我們非出去不可。」
「不行的。哦!我帶你們找地方躲一躲,大概不久之後,他們會進來搜樓了。」
「有地方躲?」
「是的,那是一處廢了的藏金窟,是以前宅主人留下的,只有我知道那處地方,是我在兩年前偶然發現的,從來沒有對人提起過。」
「請領我們前往,走。」
「在樓有的別院中,隨我來。」
樓有的別院是平房,四面是雅室,中間是一座三丈見方的荷池,四周有假山、迴廊環繞,朱欄雕花刻鳳,迴廊高出地面三尺左右,樓板光潔不染纖塵。正面設了矮見長案,散落著幾個織綿蒲團,一看便知是供婦女玩樂的地方。池中荷葉亭亭,不時可看到幾尾鯉魚在池中嬉戲。四盞燈籠放射出暗紅色的光芒,所有的雅室門皆鬧得緊緊的,沓無人跡。
「這是二爺幾位姬妾賞荷的地方。」小春說。
「誰是二爺?」他問。
「梁興安二爺,欽差的侄兒。」小春一面說,一面跨過朱欄,跳下假山:「今晚他帶了三位姬妾,到秦王府做客,明天可能回來。」
「哦!你是說,這裡已是內院禁區?」
「我不太清楚,只知東北面是凌雲樓,很遠:我們這裡的婢女是不許外出的。」小春說,扳起一角假山石:「你來看.下面有一塊石板,扳開就可以看到地道了,我替你找一盞燈來。」
「不必了。」他說,摘下燈籠取出裡面的牛油大燭,截取一段重新點燃掛妥,跳下假山說:「姑娘,你可以走了,我信任你,忍耐些,姑娘,梁剝皮活不久的,我會設法把你救出去。你是不是叫小春呢?」
「咦!你……你怎麼知道?」
「我偷聽你和同伴的悄悄話。」他微笑著說:「你貴姓?我叫林彥。」
「我姓舒,四年前我十六歲,家被欠稅抄沒,被抓來做奴婢,爹娘目下不知怎麼樣了。」小春恨恨地說,哭了。
「不要哭,小春,但願我能幫助你,你走吧!」這是一間位於池底的小秘室,寬約一丈見方,用巨石砌成,門是一塊三尺見方的薄石片,室中放有幾隻破木箱,有點潮濕,但並不漏水,也沒有蟲蟻。他將蠟燭放在破箱上,解下白衣修羅。
「怎麼是你?」他吃驚地說:「何處受制?快說。」
燭光下,他看到一張熟悉的面龐,只是臉色蒼白了些,是白玉如,白玉如渾身像是癱瘓了,只能用無神的大眼注視著他,張口想說話卻無法發聲。
他略一審視,說:「是啞穴被制,怎麼渾身冰涼?你一定受了不輕的傷。」他解了啞穴,將人輕輕扶住躺倒。白玉如渾身一震,痛得渾身抽搐,臉上充滿痛苦的表情,久久方哎一聲叫,不住呻吟。
「你怎麼了?我得檢查你的傷勢,白兄……」
「我……我背部最……最少也有十……十枚七步追魂針。」白玉如顫聲說。
「老天!那該死的百毒頭陀……」
「他已給我服了解藥,不然早……早就活不成了,只……
只是針在體內,我……我受不了……」
他輕輕將人翻過,首先解百寶囊取藥:「那不要緊,我給你服一些救傷藥物,再替你取針。」
丹九塞入白玉如口中,他又說:「片刻藥力行開,你就不會感到痛楚了。」
他立即替白玉如解腰帶,白玉如扭動著頭部說:「不!不要動我……」
「你怎麼了?我要替你取針。」
「不不!叫……叫那位小春來。」
「叫她來?怎樣叫?她能替你取出體內的針?白兄,你到底……」
「我……我是個女……女孩子……」
「什麼?」他大吃一驚:「真的?那……你真是賊禿說的白衣修羅了。老天!我怎麼這樣愚蠢?世間哪有這麼清秀的男人?我……我得去把小春找來。」
他起身欲行,白衣修羅喘息著說:「林兄,你說的,怎樣去找她?可能整座樓已擠滿了搜查的人……哎……我整個背部像被火燒……」
他毫不遲疑地替白玉如寬衣解帶,神色凝重地說:「記得嗎?你在愚園救了我,也是你替我取出體內的七步追魂針,現在,我應該回報你。」
「林兄……」
「把我看成你的大哥哥吧,那會令你安心些。」他柔聲說:「百毒頭陀還算不了一流高手,但你我兩人皆先後傷在他手中,可知僅憑武功高強是沒有用的。晤!難怪你受不了,共有十四枚針。」
整個背部似乎腫起老高,肌膚呈現暗色,有核桃大腫瘤的地方,就有一枚追魂針。
「忍著些,我得用指甲取針。」他說:「這賊頭陀的毒針真夠霸道的,不知他用這種針害了多少人,下次,哼!我不饒地。」
白玉如痛得直冒冷汗,渾身在痙攣,虛弱地說:「我……
我受得了,可是,我……我兩位叔叔……我害了他們。」
「你兩位叔叔?准?」
「嶗山雙奇嘛!我……我好後悔。」
他又是一驚,呆了一呆。難怪,嶗山雙奇真是走了狗運。
接著,他驚然而驚。
「那……你也是梁剝皮的爪牙了。」他懍然地說:「你救我,百毒頭陀又暗算你,其中有什麼可怕的陰謀?」
「你……你怎麼說這種話?你……」白玉如激動地叫。
「好,好,不說就不說,你先不要激動。」他苦笑:「不管怎樣,你我仍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是不是?你我之間,恩恩怨怨撲朔迷離,暫且拋開免傷和氣好不好?」
「隨便你怎麼想。」白玉如幽怨地說:「反正你已經說過,你我之間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我也不想欠你的一份情,也不希望你認為我布恩要挾你。上次我救你出於一時好奇,並非為了你而救你的。」
「這次我也不是有心救你的。」他也有點生氣:「碰巧而已。
本來今晚我想救的人是雲中鶴。」
「雲中鶴已經死了,是力盡自殺的,死得好壯烈。」白玉如說:「欽差府血濺倉房的人,共有二十七名之多。」
「怪事,吳小弟怎麼說他被俘了?」
「哪一個吳小弟?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不能聽信謠言,我是從余大人的隨從口中,知道這件事的。」
「死了也好,這叫做死得其所。」他無限感慨:「哦!你大概不姓白了。」
「我叫徐玉如。」白衣修羅掙扎欲起:「我必須去打聽家叔的下落。」
「你急也沒有用。」他按住她,替她穿衣:「把所發生的事告訴我,如何?」
白衣修羅將勸告乃叔離陝,被暗算受擒的經過說了,最後絕望地說:「百毒頭陀必定去捉家叔了,我得趕先一步……」
「你慌什麼?你那兩位叔叔人老成精,放心好啦!」他安慰她:「賊頭陀並未從你口中得到口供,人丟了,他憑什麼咬定你是令叔的侄女?令叔只要說聲拿證據來,賊頭陀就只能光瞪眼。何況他挨了我一腳,三天內能起床,已算他祖上有德菩薩保佑他了,他哪有機會向令叔撒賴污?賊頭陽不是笨蟲,不會愚蠢得做這仲貽人笑柄的笨事。」
「你分析得頗有道理,我略為心安。」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安心養傷,睡啦!」他含笑而起:「我要熄燭,到門外留心動靜。」
他身上也有傷,但並不礙事,令他焦灼的是,外面不時可以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情勢不明,想冒險出去,卻又不無顧忌。可是,又不能躲得太久,秘窟中沒有水,沒有食物,能拖多久?
好漫長的等待。爬伏在假山石後,隔著細小的石縫向外瞧,看到一些人影在走動,全是女人,天終於亮了。
他想到小春,這可憐的女婢,也許會替他拿來一些茶水和食物吧?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小春決不敢在白天來冒險。
他回到秘室,耐心地等候黑夜光臨。白衣修羅睡得很香甜,他可以聽到勻稱的輕微呼吸聲。他靜下心休息,腦子裡卻無法靜下來。他想得很多,葛老人、張老人祖孫、掩護西川三雄養傷的老農、婢女舒小春………他感到安慰,人心不、死,這些可敬的人不顧自身的安危,不惜冒死掩護他,他感到他並不孤單,這是一場艱苦而並不絕望的決鬥,他必須堅定必勝的信心,來報答這些冒死幫助他的人。想著想著終於朦朧地夢入南柯。
一覺醒來,他聽到白衣修羅軟弱的叫聲:「林大哥,林大哥。」
他伸出手,摸索到伸來的涼涼小手,柔聲說:「我在這裡,徐姑娘。」
小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好渴,我……我怕你丟下我走了……」
「你真該打。」他拍拍對方的掌背:「你是不該這樣想的,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也不會丟下你獨自逃生。」
「你……你一個人脫身容易些,死兩個不如死一個。」
「姑娘,我很笨,我不會去計算這些權衡利害的的取捨問g,我只想到今晚該如何突破天羅地網。很抱歉,沒有水;沒有食物,請忍耐些,今晚我們必須離開這鬼地方。」他輕輕地撫摸姑娘的背部說:「傷怎樣了?痛嗎?」
「還好,不痛了,我睡了一個好覺,你的藥真不錯。」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我們能出去,你有何打算?」
「強迫家叔返故鄉。」
「恐怕很難。」他沉吟著說:「令叔怕定了四客,唯一釜底抽薪的辦法,是斃了那老鬼。」
「我恐怕對付不了那老賊。」
「首惡不誅,大亂不止。哼!我會好好處治這些喪心病狂之徒的。」他恨恨地說。
「請給我叔父一次機會,好嗎?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白衣修羅握緊他的手說。
「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你嗎?傻丫頭。」他寬心地笑:「說句不中聽的話,令叔那兩手鬼畫符,真不值得我伸手教訓他們,你不否認吧?」
「當然,狂劍的弟子,連毒龍也不敢和你拚劍呢。林大哥,你真是狂劍的弟子?」
「不是,但劍術的確出於他老人家親傳。」
兩人談談說說,頗不寂寞。入暮時分,他替白衣修羅換藥,背部的淤腫已消,肌膚也恢復紅潤,小小的針口,已無青涎流出。毒液已離體。
「要不了三五天,你就可以復原了。」他吹熄燭火說:「你好好休息,今晚務必脫身。」
正準備動身,外面傳來隱隱敲擊聲,他到了過道頂端,輕輕移開假山石。外面是舒小春,將一個大荷葉包塞入,匆匆地說:「到處都是人,千萬不可出去。」
舒小春急急走了,他掩好假山石,心中一覺,餓了一天一夜,不但飢火中燒,渴更是難受。他想:舒小春真難得,女孩子畢竟細心些。
荷葉包中有不少食物,一隻茶壺盛滿了清水。兩人點起燭飽餐一頓,將食屑和茶壺弄成粉末滅跡。
人太多不能突圍,他只好耐心地等候機會。
睡了一覺,他悄然起身結紮,拍拍身旁的白衣修羅說:「準備動身。記住,不可亂我的心神,信任我就是。」
他將姑娘背上,劍插在內腰帶上,閉妥秘室向上走。剛想移開假山石,卻聽到一個鼻音濃重的聲音說:「這件事不能鬧大,狗官如果不肯干休追查貨物來源,咱們是站不住腳的。」
「長上的意思是……」另一個尖嗓音說。
「兩害相權取其輕,你去警告石統領,要他放手,就說是緝獲的私貨,事主已經潛逃無蹤,前晚糾眾奪貨,因而殺死余狗官派來監守的人,與本府的人無關。記住,死了的人,多發撫恤金,不要薄待了替咱們賣命的弟兄。」
「好,屬下這就會和石統領商量。」
「你走吧。內府的警衛撤了嗎?」
「還沒有。據內堂總管說,外面的人根本不曾發現刺客外出,因此判斷刺客仍然躲在府中。」
「廢話!鬧了一天,地皮都快翻過來了,怎會還在府中?
再鬧下去,以後的正事不用辦了,整天為刺客的事奔忙啦!不像話,梁公公很生氣呢,知不知道?這樣吧,凌雲樓附近加強警戒,其他各地的巡哨盡量減少,申忠、蒼勇!」
「屬下在。」有人同聲答。
「你兩人就在此地過夜。內府附近年來經常鬧鬼,可能真有妖魅,也許是陰氣太重的緣故,你兩人小心了。」
「屬下自會小心在意的。」
腳步聲漸遠。他扭頭向背上的姑娘低聲說:「等他們的人撤至凌雲樓,我們就可闖出去了。你知道外面留置的申忠、蒼勇是何來路?」
「沒聽說過。」姑娘也低聲說:「據我所知,在內府任職的人,功力必定出類拔萃,為了面子,很少使用真名,反正這兩位走狗,絕不是好相與的高手。」
「我真該練暗器的。」他懊喪地說:「如不能一舉無聲無息地擊斃這兩個走狗,咱們很難平安脫身的,」
「那……那咱們怎麼辦?」
「等。」他的語氣充滿信心:「等他們聚集在一起,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
他小心地、極有耐心地輕輕移假山石,一分分地移動,慢得令人難以發覺,即使有人站在一旁,也不可能發覺這塊三尺寬的假山石在移動。移至一尺左右,他停止移動,已可看清外面的情景了。
只有兩盞燈籠發出亮光,光度朦朧。荷池對面,一間廂門是開著的,一個年約半百的清瘦中年人,盤膝坐在錦席上打坐,用的是玄門五嶽朝天式,劍擱在身旁,面向外,像是睡著了。前廊的朱欄後方,另一名劍插在腰帶上的中年人,雙目半閉坐在錦蒲團上,眼中不時透射出銳利無比的冷電寒芒,坐式與前者相同,面向著荷池。這是說,任何方向皆無法接近這個人,除非先清除房內的人由後方接近。
他心中暗暗叫苦,如果要將廊外的人擊倒,他必須鑽出假山,躍過三丈見方的荷池,再飛越三尺高的朱欄,可能嗎?
除非……除非將人引到這一面來。
「那兩盞該死的燈籠!」他心中在咒罵。
「怎麼?」姑娘在他耳邊低聲問。
「等待。」他沉著地說,一面將姑娘解下。
「恐怕……」
「看到這一盞燈籠嗎?」他悄聲說:「就是昨晚我截了一段蠟燭的這一盞。這種大型的細芯牛油燈燭一支可以點八個時辰,所以地雖大,光度卻並不明亮。昨晚我截取了一半,天老爺保佑,今晚他們也點了這一盞,我想,那傢伙會過來的;燈燭挨不過今夜,會熄的。」
「他會點另一盞。」
「我賭他會好奇前來察看,找出突然熄滅的原因;除非他是個胸無城府粗枝大葉的人。
你的劍我要借用,丟了不會心塔吧?」
百毒頭陀擒住白衣修羅,根本沒有機會搜她,也用不著搜,事實上她那時已經是半死人,所以被林彥救走時,佩劍仍在她身上。
「你好像很輕鬆呢。」姑娘說.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些。
「你希望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如果我緊張,那就輸定了,姑娘。」
「你怎麼老叫我姑娘?」
「咦!你難道不是姑娘?是老太婆嗎?」
「我已經告訴你我叫玉如,我叫你大哥。」
「玉如,玉……如……好吧,王如,希望我勝了這次賭注,你向老天爺禱告吧,還來得及。」
燈籠是掛在四角的。這是說,這一盞燈籠在池角,在房內打坐的人,是無法看到的。而他倆匿伏的穴口,卻恰好對向懸燈的廊柱。
他悄悄拔出姑娘的劍,仔細地察看角度。
「你在打什麼主意?」姑娘問。
「我要和他們來一次豪賭,賭注是他們的老命,和你我的安全。」他泰然地說:「我贏的機會,決定在三個條件:一,那傢伙走來察看.是經過他左面的迴廊而非從右面來;二,劍一彈出的力道和速度是否如意,我的遠勁是頗為驚人的;三,發劍後撲向廂門是否夠快,讓屋內的人來不及發出叫聲,我就贏定了。」
「萬一……」
「沒有萬一,我非贏不可。」他的話堅定有力。
好漫長的等待,他心中不住詛咒:「該死的蠟燭,你還不燒完?你還不燒完……」
穴口的假山石已經完全移開了。
謝謝天,燭光開始吞吐打閃。
「蒼天庇佑我們。」姑娘突然抱住他喃喃祝禱。
坐在廊外的人,雙目完全睜開了,轉瞼注視著燈籠,眼中有困惑的表情。
燭光急閃,一明一暗。
「真有鬼魅!」坐著的人冷笑著自語,緩緩整衣而起。
終於,燭光漸暗.終於熄滅了。
中年人雙手徐張,青袍外漲,大袖和衣裾獵獵有聲,伸出袖口的一雙灰青色怪乎,五指不時伸縮舒張。
林彥在手托住白衣修羅的劍,右手反掌抵在劍把的雲頭上,他的冷虹劍擱在身側。
中年人移步廣。人有天生的惰性,喜歡抄近路,這人也不例外,果然從左面邁步,一步一頓,頗具威嚴,到了第一個轉角,伸手抓住柱上掛著的那盞不曾點燃的燈籠細察片刻,裡面的半段蠟燭並無異樣。放了燈籠,走上了這面的迴廊,徐徐接近了已熄了的燈籠,先轉入察看同周,然後抓燈籠。
蠟燭已經燒完,如此而已。
中年人心情一懈,衣袍不再擺動,眼中的冷電斂去,怪手也恢復原狀,散去了護體奇功,毫無戒心地將燈籠放回原處。
電光一閃,石破天驚。
同一剎那,林彥以奇速爬出穴外,手腳用了全勁,像逸電流光,飛越三丈荷池,手一搭朱欄,頭前腳後射入廂房,劍下絕情。
「錚!」坐著的人竟然反應超人,抓起身旁的連鞘長劍,架住了他刺向心坎的劍身,鋒尖距體不足三分。同一瞬間,左手抬起,也托住了他撫在喉下的大手,淡淡一笑道:「超塵拔俗,宇內奇葩。可否收勁說話?老朽快支持不住了。」
「砰!」燈柱下的人倒了,倒在廂壁下,劍穿透心坎,鋒尖透背兩尺,這一劍的勁道駭人聽聞。
白衣修羅火速爬出穴口,怔住了。
林彥坦然地收勁、收劍微笑道:「佩服佩服.尊駕能抵住在下無堅不摧的乾元大真力,足見比毒龍要高明些。」
「誇獎誇獎,事實是老朽已料到你會來,不然萬無幸理,老朽雖然已經有所防備,仍然在鬼門關進出了一次。」
「前輩尊姓大名?為何屈身事賊?」
「恕難奉告。老弟只要知道老朽此來,為的是偵查一個凶魔的下落,已經略有眉目。可惜,由於你今晚殺了外面那位喪門惡煞,老朽不得不離開。」
「咦!你是說那傢伙是喪門惡煞詹龍?」他吃驚地問。
「是的,二十年前的宇內惡煞,無量神罡宇內無奇,不但刀槍不入,且可反震內家掌力,真才實學比毒龍要稍勝一兩分,目前是梁興安的貼身護衛,老朽真不知道你是怎樣殺他的,所以說老朽曾經在鬼門關進出了一次。」
「前輩要偵查的凶魔是誰?」
「九真天摩門人,威靈仙賀嵩陽,當年茅山大會,他屠殺了百餘名白道名宿逃亡遁隱,他必須償還血債。」
「前輩說已有眉目……」
「他可能化名隱身在此。半年前,有人發現白道名宿陰陽妙筆暴死大雁塔下,陰陽妙筆是雲深大師的知交,兩人在余大人身旁辦事。據雲深大師說,陰陽妙筆是死在陰雷掌下的,中掌處有一處寸大的焦痕,內部肉腐骨碎像一個深深的大洞。
陰雷掌玄門羽士也叫掌心雷,正是威靈仙的傲世絕技。老朽正在查那晚襲擊陰陽妙筆的人,已經斃了五個惡賊,可惜仍未能查出那晚參與的到底有多少人。」
「這樣查是危險的。」林彥搖頭說:「萬一查到威靈仙本人,前輩是否對付得了?」
「這……」
「所以前輩必須放棄了。哦!前輩怎知晚輩在此發起襲擊?」
「經驗。老弟台,老朽是追蹤的能手,第一流的此道名家。」
中年人向外一指:「朱欄以外,從來就沒有人跨入過,來這裡玩耍的全是女入。白天老朽來勘查,便發現了假山附近的足跡。本來我要在外面駐守的,但喪門惡煞堅持要讓他守在外面,白送了老命。你打算怎樣?」
「殺出去。」他堅定地說。
「我反正得離開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把你的同伴叫來,我先把地勢告訴你們。」
白衣修羅仍未恢復元氣,由林彥將她抱過來。中年人將重要的樓房方位—一畫出,警衛的佈置和機關埋伏的所在也加以說明,最後說:「你從最近的路線由西南角走,一出去就從對街的房舍脫身。如果你碰上高手攔截,老夫掩護你撤走,如何?」
「好,謝謝前輩鼎力成全,這就走。」
「不行,必須在五更正動身,那時暗樁開始撤除,方可疾衝而出,暗樁不撤,一切免談。」
「也好,晚輩……」
「你們可以放心在此地休息,梁二禁止任何人擅入他的碧菡別館,只信任我和喪門惡煞,他的女人太多了。」
五更天,中年人將袍袂掖在腰帶上,用巾蒙臉。林彥背起了徐姑娘.準備動身。有了內應,一切好辦。
將近黎明時分,他們到廣府西南角馬廄附近。馬廄的北面有一片五丈寬的短草場,外面便是圍牆,牆外是民宅。西面,是馬伕的居所。梁剝皮出身御馬監,喜歡搜集名駒,他的馬廄規模大得驚人,經常保持五六十匹健馬,每次外出用車四至八輛,每輛需馬四匹,可知馬廄的規模必定可觀。
合該有事,一名廄卒大概宿醉已醒,想出外透透氣,剛拉門外出,便看到黑影來勢奇疾,本能地大叫:「不要走近廄房,想死嗎?哎……有賊……」
圍牆附近伏哨暴起,馬伕居所附近的警衛與廄房的看守也紛紛搶出。
走在後面的中年人沉喝道:「快走,老夫斷後。」
林彥轉撲槽房,槽房中有當天備用的馬匹,長劍一拂,砍斷了一根槽柱,連斷數根,槽房轟然倒塌下來,馬嘶聲震耳,馬匹受驚亂竄。他奔入草場,劈面撞上撲來的兩個黑影,先下手為強,冷虹劍來一記「分波逐浪」,兇猛地從中穿越,兩黑影狂叫著向兩側滾倒。
馬群衝到,他抓住一匹馬的鬃毛,飛躍上馬向圍牆沖。當受驚的健馬向前一栽,前蹄踏入陷坑的剎那間,他一躍而起,一鶴衝霄扶搖直上。在踏上鄰屋瓦面的剎那間,兩個黑影從兩側暗影中撲來,暗器先發,雙刀來勢如電。
他用上了蓋世絕學,手腳一振,斜縱的身形轉變為平升,上升三尺然後來一記美妙的半空前轉大翻騰,在上體前俯的瞬間,劍虹左右分張,生死一決。暗器從他的身下貼腹擦過,兩個黑影狂叫一聲,「砰」一聲撞成一團,然後骨碌碌向下滾。
後面,中年入已放翻了三名追擊的人,隨後跟到。
他飄身下落,背上的徐姑娘駭然叫:「大哥,你不是凡人,嚇死我了,這怎麼可能?」
中年人向側飛躍,叫:「小老弟,後會有期。」
「前輩珍重。」他亮聲叫,飛躍而走。
第四棟房屋黑影驟現,那是欽差府的走狗們佔住的房舍,形成外圍警戒,欽差府如果有警,這些人便會出來堵截外逃的人。
黎明光臨,他轉向西走,越過前進屋,左首便是欽差府的右角門。大門的警衛甲立正在亂,還不知府內發生了何種變故。他飛躍而進,三兩起落便躍落街心,先往西狂奔。西大街寬有四丈餘,兩側的行人道也各寬一丈左右,人在街心奔跑,無所遁形。大批高手從大門與角門湧出,跟蹤便追,有人狂叫:「發訊號要前面的人攔住他……」
他的精力已耗損了不少,無法再由對街脫身,對街都是臨街的樓房,高有三丈餘,他無法躍登;只好沿街飛奔。
街上應該有早起的人,對面施施然來了三個穿青施的老年人,駐足並肩而立,喝道:
「什麼人?是賊嗎?」
前面的人背著人逃走,後面有人吶喊追趕,當然是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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