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文 / 雲中岳
中海被矮壽星的虯龍棒擦傷左肩,同時小腿適才被九合金絲帶所纏,也感到火辣辣地生痛。矮壽星的雄渾內力令他心中懍懍,再不走,老命恐怕得丟在這兒了。
他奔近屋旁停放的馬車,後面青虺四娘行將追及,已無暇多想,收了劍喝聲「打」!右手連發三把飛刀,全力向後猛擲。
青虺四娘追得太急,而且也太大意,雙方相距不足丈五,衝勢既急又猛,飛刀的迎擊更加快得匪夷所思,已沒有任何迴避的機會,銀芒甫始入目,飛刀已至。
「錚!」一把飛刀被她的蛇齒矛震落。
「噗!」第一柄飛刀擊中她的右胯骨,劃破了褲管,但飛刀被她的護體奇功所擋,震落地面。
「嗤!」厲嘯刺耳,從她的頂門掠過,打散了髮髻,帶走了不少頭髮,金簪從中而折。
她大吃一驚,身形倏止。
中海躍上車頂,轉身向後戒備,反縱而起,直升兩丈上了瓦面。腳剛沾著瓦面,身後勁風壓體,原來瓦面上早已有人潛伏,一隻大掌巳向脊骨拍到。
他雖然向外留意是否有人跟蹤追上,但眼角看到左肩後有人影,事急矣,猛地向右一扭,左轉身一肘頂出。
身後突襲的人一掌拍空,中海反擊的左肘已經迫近面門,百忙中向後急退。
一肘落空,中海如影附形迫近,反掌便拍,直取對方的臉部。
暗襲的人是個穿著襤褸的中年人,是原來把守在城門口的暗椿,身手居然了得,再退兩步,避開反掌一擊。
這一招叫做「連環頂心三擊」,是跟蹤襲擊的狠著,肘攻心坎如果落空,對方不管是側閃或後退皆逃不出接腫而來的猛襲。側閃,掌便削出。後退,則反掌擊到。即使避開反擊一擊,第三式是翻掌登出。一招三式一氣呵成,打擊連環而至,不易化解,更不易避開。
中海欺身直上,翻掌一登,「噗」地擊中對方的右胸。
「啊……」襤褸中年人狂叫,身軀向後便倒。
中海貼身迫上,俯身抓住對方的雙腳,喝擊「打」他以敵人做兵器,旋身將人向後扔出,砸向剛躍上瓦面,但腳尚未落實的火眼毒猴。人扔出扭頭便走,穿房越脊縱躍如飛,向市中心走了。
「砰」一聲,火眼毒猴被飛來的人撞中下身,兩個人同向下墮。
下面大亂,高手們紛紛躍登瓦面,在屋頂狂追已經遠出十丈開外,越過五六間屋頂的中海。
這次遂平狠鬥,大地之龍的名號脫穎而出,一鳴驚人,名震江湖,謠言愈傳愈離譜,再加上有心人的故意宣染,事實反而失真。有人說,大地之龍大鬧遂平,在龍虎風雲會百餘名高手圍攻之下,擊斃殺傷二十餘名功力奇高的會友,力退天南三劍,擊傷燕山四毒,在光天化日之下,從容而退,如入無人之境云云。
由大鬧遂平的事,便牽出福建擊斃海宇五雄、誅殲鳳陽七女中的五女等等事跡,消息不逕而走,江湖震動,武林騷然,大地之龍的聲譽,躍居江湖十六高手之列了。
城北鬧事,市面張惶。中海越屋而走,進入城南鬧市,甩脫追蹤的人,然後,從偏僻處越城而出奔入鄉間隱身。
城中大亂,龍虎風雲的人大舉搜查,整整鬧了一天,毫無結果。
入暮時分,中海在一處村落中買食物充飢,飽餐一頓,然後再次向城中走。
由於黑旗令主屬下的出現,他想起了窮學究臨死前所說的話,說是安慶雙丑已經投奔黑旗令主,機會來了,何不前往找人問問安慶雙醜的下落?
經過白天的紛擾,城中巳是步步危機他竟然會去而復來。誰也沒料到他仍然膽敢回到高昇棧生事他在城外等到二更將盡,方始越城而入。夜市已收,街上行人稀少,他穿街越巷到了高昇棧的後面小街,翻越院牆向右側第三進上房掩去。
三更初的豉聲遠遠傳來,是時候了。
上房的外側,是招呼上房客人的店夥計住處。他必須先找夥計問明底細,不能亂打亂撞。
所有的房間燈火全無,只有店夥計所住的房中有燈火,菜油燈的光芒暗淡,從門縫中出更是朦朧不清。他躡手躡腳模近門旁,側身傾聽。運氣不錯,裡面的人還未睡,正在聊天呢。
他先不急於入室,定下心仔細聽他們說些什麼。先是一個年青人的聲音,神情愉快地說:「老天爺,送走了這群黑道好漢,可鬆了一口氣啦!接了這種豪客,整日裡膽戰心驚,真不是味道。」
「誰說不是?動刀動槍打打殺殺,真要命,一個弄不好,把老命賠上才冤枉呢!」另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說。
「李叔,黑旗令主這群人,說好在咱們這兒落店,怎麼又勿匆走了?怪事,這些人行事委實令人莫測高深,他們該不是搬到永順老店去投宿吧?」青年人問。
「永順老店?見鬼!他們大群人馬出了南門,往確山去了。他們的坐騎都是千中選一的駿馬,保險天沒亮便可趕到確山。」
「不會吧?既然要到確山,怎麼遺留下兩個人在咱們這兒住宿?」
「誰知道他們是什麼用意?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呢!別說了,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咱們在這兒胡猜亂說,犯了他們的禁忌,被他們知道,咱們腦袋明天可能就不會在脖子上了咦!你…你……」
中海突然出現在房中,兩名店伙驚得直打哆嗦,恐怖地往床旁退。
中海以黑中蒙臉,兩店伙無法看出他的身份。他堵在房門口,平靜地說:「諸位不用害怕,請問黑旗令主留下的兩個人住在那間上房?」
「在……在西……西跨院上……上房。」
「勞駕,請帶在下前往一行。」
「這……這……」店伙恐怖地叫,語不成聲。
「走罷,你只須站在遠處指點……」
話尚未完,中海突然將燈吹熄,迅疾地貼在門後。
門外廊下暗影處,傳來低沉的低喝:「老兄,出來吧,不必勞駕店伙指引,咱們湘西譚氏兄弟恭候大駕。」
中海大踏步出房,在廊下叉腰屹立。天宇中萬里無雲,星月交輝,灑下滿地銀光,寒露侵肌。他所站之處附近三丈內空蕩蕩地,左右皆植有幾株扁柏,假使有人從扁柏下用暗器襲擊,十分可虞。但他不在乎,向左面的柏影低叫:「兩位若是黑旗令主的弟兄,便請出來說話。」
兩黑影徐徐出現,黑頭巾,黑勁裝,左手握著連鞘長劍,身材中等,極有風度地緩緩走近。月光下,兩人的臉孔皆無所遮掩,都是國字臉堂,留著短鬚,面色有如重棗,看來年紀約在五十左右,一看便知是親兄弟,臉貌相同;打扮一式。兩人在兩丈外止步,左首的人說:「閣下的膽氣高人一等,在下佩服。」
中海淡淡一笑,說:「老兄過獎了,語聲發自三四丈外,兩位的足音也瞞不了在下,似乎用不著顧慮兩位在房外襲擊,與膽氣無關。」
「有道理。足下可否以真面目相見?」
中海拉掉蒙面巾,冷冷地說:「有何不可?在下並未打算偷偷摸摸。」
「咦!大地之龍。」左首的人訝然低叫。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兩位是……」
「在下譚家昌,舍弟家盛,在令主手下供驅策。」
「黑旗令主一代英豪,亦正亦邪,亦俠亦盜,為人不失豪傑之風,為何甘心受龍虎風雲的驅策?
有說乎?」中海冷冷地問。
「這些事,尊駕最好不必過問。」譚家昌也冷冷地答。
「閣下找咱們的令主,請教有何貴幹?」譚家昌接口問。
中海似乎有所發現,徐徐凝神四顧,一面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今晚的來意……」話未完屋頂陡地傳來一陣長笑,有人得意地高喝:「尊駕的來意,定然是晝間以為有機可乘,所以晚上來說動天南三劍,有意進行策反陰謀,不錯吧!可惜你枉費心機了。」
中海心中暗懍,但鎮定地扭頭上望,發現瓦面上站著三個黑影。遠處的屋脊上,月光下,隱隱可見不少伏在瓦面的人影。對面屋脊上,五六個黑影也徐徐站起,刀劍的光芒閃閃生輝。
左面柏樹影下,緩緩升起三個勁裝大漢。右面屋角,幽靈似的閃出四個灰抱老人。他暗暗心驚,暗說:「糟!我陷入重圍了。」
對面瓦面上,傳來馬面無常憤恨的叫聲:「讓他說完,看他能供出些什麼來。」
譚家昌呵呵一笑,接口道:「大地之龍,你看清了麼?」
中海暗中戒備,沉著地問:「閣下,看清什麼了?」
「尊駕的處境,你難道沒有看出凶險?晝間天南三劍籍故推托,讓閣下從容脫逃。馬副壇主料事如神;知道閣下必定與天南三劍有勾結,且料定閣下必定會去而復來,閣下的坐騎還留在店中呢。因此將天南三劍打發走,布下天羅地網等候閣下光臨,果然不錯,閣下來了。」
中海心中焦急,但仍從容地問:「閣下不是黑旗令主的人?」
「哈哈!當然是。但是投棄令主之前,咱們兄弟原是會主的親信,奉命打入黑旗盟臥底。」
中海已留心退路,知道不能再拖了,正想走,對面屋上馬無常已率領四個大漢飄下院中,掠近冷笑道:「閣下,你已進了網入了羅,想自恃了得硬闖,不啻是自尋死路。先定下神,咱們談談。」
中海呵呵笑,說:「沒有什麼可談的,尊駕如想從在下口中套出口風,就不必枉費心機了。」
「真的?」馬面無常怪聲怪氣在歪著腦袋問。
中海心中一動,忖道:「龍虎風雲會與黑旗令主之間,存在著猜忌與不信任的種種問題,我何不利用機會,替他們之間增加磨擦,增加他們之間的衝突,豈不妙哉?」
打定了主意,他詞鋒一變,似乎軟弱了許多,說:「在下相信是真的,你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馬面無常傲然地用手向四週一指,說:「你從後衝來,未進入店後咱們就盯住你了,所有房間的燈光全熄,你果然上當飛蛾撲火向唯一的燈光找來。瞧,四周全是本會的高手名宿,沒有外人騷擾,你不可能再找到白天那麼容易的脫身機會了。」「哦!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話嗎?」
「不必焦急,請聽下文。馬某的身份閣下知道麼?」
「呵呵!大概是貴會的副壇主,譚兄已經透露過口風了。」
「本會會主之下,設有副會主分為內主壇和外主壇。主壇設壇主一人,副壇主四人之外分天下為五路,府州設立分壇。不論主壇分壇,皆設十六煞神與二十八宿,之下便是弟子。
壇外的弟兄,則分稱會友及會眾,可以說,本會實力雄厚,天下豪傑歸心,高手名宿網羅殆盡,風雲際會龍聚虎集。閣下以區區一人之力,敢和本會作對,馬某不能不佩服閣下的膽氣,但也深對閣下不識時務的愚蠢行為感到不以為然,馬某雖在江湖只算得小有名氣的人,但榮任本會外主壇副壇主,負責與黑旗令主聯繫轉達會主的令諭。」
「請教,黑旗令主在貴會……」
他是本會西路會友,但不久他將正式榮任歸州分壇護法。」
中海冷哼一聲,冷冷地說:「黑旗令主一代人豪,只配任貴會一位分壇護法?豈有此理!斌會這種用人作風,未免令天下英雄寒心。」
馬面無常笑道:「閣下是替令主抱不平羅?」
「正是此意。」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會的弟子,入會與否決不勉強,正式入會必須由壇中弟子引火上香盟誓參拜祖師聖像,不然只能任會友。黑旗令主能榮任分壇護法,已是破例的寵幸了。這是因為令主的黑旗盟總部在施州,歸州扼三峽之中,也是令主的西路門戶,所以讓他任歸州護法,可以照顧施州總部的事,不然還輪不他呢。」
「哦!原來如此。」
「晝間閣下的表現,深令馬某佩服,論膽識,論藝業,足下皆高人一等,因此……」
「因此,閣下要誓除區區而後快羅!」中海輕鬆地接口。
「正好想反。馬某在會中地位雖然不算太高,但舉足輕重,在會主之前,說話甚有份量。因此馬某不追究你擊殺海宇五漣、擊斃鳳陽七女中的五女等等大罪,願薦引閣下加入本會為弟子,所以用計騙走燕山四位前輩,專誠和閣下開誠佈公談談。」
「燕山四前輩在貴會的地位是……」
「是外主壇護法。但足下不必擔心,他們也許不會記懷晝間大意失手之恨。」
「閣下的意思是……」
「很簡單,有兩件事和你商量。其一,在下薦引你入壇加入本會共襄風雲盛舉。其二,把閣下與黑旗令主勾結的事說出,咱們好好研討,希望及早糾正令主行事的錯誤,免得傷了足下與令主之間的感情。」
「哈哈!綁下的話倒是十分動聽。」中海大笑著答。
「閣下意下如何?」
「不說也罷,說起來閣下必將失望的。」
「馬某有自信,不會失望的。閣下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權衡利害,在本會六十餘高手重重圍困之下,你會知所抉擇的。常言道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不是麼?」
中海舉目四顧,老天爺!在如銀月色之下,四面八方屋上都佈滿敵蹤,若想脫出重圍,勢比登天還難,唯一的希望是能衝開一個缺口,利用夜色脫身。而該死的月亮明晃晃地,天宇中萬里無雲,地面上的一草一木也看得一清二楚,纖毫難隱,除了拚死硬闖,別無他途。
他一面相度形勢,一面敷衍道:「不管怎樣,在下須先見過黑旗令主之後再談其他。」
「不行,馬某不是你想像中的笨蛋。」
「閣下的意思……」
「限你立即答覆。」
「你不怕在下口是心非衍你麼?」
「笑話!馬某從不輕信任何人的話,給你吞服一顆本會的龍虎金丹,你便會對本會忠誠不貳了。」
中海心中一動,伸手說:「在下答應你,先讓在下看看貴會盼龍虎金丹。」
馬面無常伸手入懷,一名大漢叫道:「副壇主,恐防有詐。」
「哈哈……」馬面無常狂笑,說:「不服金丹,他將死無葬身之地,服下了之後,他便和咱們共享富貴,何詐之有?他又不是傻瓜,難道連這點有關生死的大事也不會權衡取決麼?」
說完順手拋過一顆金色丹丸,約有鴿卵大小。中海伸手接住,放在鼻端猛嗅。但金色丹外包金色蠟衣,嗅不出藥味。
他握住金丸,笑道:「能告訴在下金丸的作用麼?該不是毒藥吧?」
「是一種慢性補藥,只是藥力霸道了些,所以必須每月服用一顆化補丹而已。閣下想必知遺;人是大補之藥,但如吃了過量,也會口鼻流血盈溢而死的。」
「那……那在下拒絕吞服。」
「你非吞服不可。」馬面無常厲聲叫。
中海搖搖頭,說:「在下決不吞服,以保持對令主的忠誠。」
譚家昌大吼道:「廢話!你這我從來都沒見過。譚某在令主身側三年於,他的朋友在下全見回,卻與閣下陌生得緊。你定然是本會的對頭派來策反令主的人,怎敢胡說八道?」
馬面無常取下棗刺棍,高高舉起厲聲問:「說!你吞還是不吞?」
「見過令主之後,再吞併未為晚。」中海答,立即準備突圍,左手移至皮護腰上準備拔飛刀。
「不行,吞。」
中海不再回答,反將龍虎金丹悄悄放入百寶囊。
「吞!」馬面無常大吼。
中海突然衝出,人影似電,吼聲震耳:「你做夢!」
「錚」一聲暴響,沉重的棗刺棍崩開了刺來的一劍,接著,傳出一聲狂叫,馬面無常的棗刺棍凌空扔出,他的右胸射入一柄飛刀,旋轉著向側仆倒。
兩名大漢左右齊上,人影急動,「嗤嗤」兩聲錯劍的怪響傳出,三人同時飄退,火星飛濺。
中海被震退八尺,心中一懍,這兩個大漢內力之渾厚簡直駭人聽閒,劍法亦超塵拔俗,居然能將追電劍錯開,將是一大勁敵,千萬不能讓他們纏住,不然死定了。
這瞬間,瓦面上一聲長嘯,三名黑影飛撲而下。後面客房中,四個黑影一閃即至,四柄沉重的鬼頭刀急揮而上,來勢奇猛。
是走的時候了,他一聲低嘯,突然暴退,銀虹連珠飛射,旋身向客房沖,吼道:「打打打!」
「啊!啊……」狂號聲驚心動魄,從後面衝上的五名使刀大漢,在百發百中的飛刀下仆倒在地,中海在衝至廊下的剎那間,一聲虎吼,向上揮出一劍,將凌空下撲的一名黑影削斷了兩條腿,挫身躍過衝到的使刀大漢頂門,一躍上廊。
這瞬間,屋角的四個灰衣老人一聲狂笑,四種奇異的暗器齊飛,一閃即至。
中海是暗器大行家,千手哪叱雲嶠不但教他使飛刀,對各種奇妙的暗器也多加指點,所以不用看飛來的暗器,由對方的得意狂笑中,巳猜出是詭異霸道的玩意,大意不得。他越過體,人向下落,卻不站起迎暗器,順勢挫倒突然貼地向裡急滾。
「刷刷刷刷……」奇異的嘯聲從上空掠迥,但見無數的淡淡黑影在上空飛舞,異嘯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可是,他在地面滾動,暗器在他預定衝過的地方飛舞,卻未料到他會機警得貼地滾進,暗器失去了準頭,全部落空。
快!快逾電光石火,生死關頭,怎能不快?他幾乎連吃奶的力氣全用上了,滾到了房門下,追電劍注入內力,一絞一崩,木門應劍而毀,下半截破了一個大洞。他像個老鼠般一竄而入。
身形竄勢未止,房中突然大放光明,三名躲在門後的大漢有一名點亮了油燈,兩名大漢大喝一聲一把雙刃斧和一根子母棍猛劈而下。
必須抓住機會脫身,用不著浪費時刻,他手腳猛撐地面,宛若弩箭離弦,貼地射出丈外,到了房後的壁根下。
「卡喳!當!」子母棍和雙刃斧砍劈在他靴底後面的方磚上,火星直冒;沒上。
他在壁根挺身站起,迫電劍紫影急閃,奮神威向壁上猛揮,同時抓起一張木橙,向燈台摜去。
外面吶喊如雷,高手們紛紛向房門湧。
有人叫:「把住左右客房。上屋,防他破瓦逃走。」
「砰澎!」油燈倏滅,房中立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轟隆!」有人擊破窗戶,搶入房中。
追電劍注入了內力,加以他已全力施展,尺餘厚的泥牆雖比磚牆難對付,但神劍削鐵如泥,絞撬旋扭之下,片刻間便出現了一個大孔。
房中漆黑如墨,這剎那間,衝入房中的人,誰也不敢先亮火摺子,怕被中海那閻王令似的要命飛刀擊襲,短期間甚至還不敢移動腳步,以兔發聲暴露隱身的地方。
有人聽到壁土的落地聲,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冒險大叫道:「在外面亮火把,快!」
誰也沒想到中海能掘壁而出,便宜了他。用泥土的牆,錘壓得堅實無比,厚有尺餘。建時用的木框有些寬有兩尺,便會有兩尺厚的士牆。這種牆偷竊盜最感頭痛,必須一分分賣勁地擅,不像磚牆可一塊一塊撬下那麼容易。
如想在極短期間將牆挖開逃走,事實上絕對無此可能。因此牆後近城根的死角上,沒有人把守,只有十餘名高手在瓦面防備他破瓦而出。
中海一面挖牆,一面用碎土向各處擲擊,以擾亂已經入室的人,只片刻間,他仗追電劍的神威,挖開了一個兩尺大圓孔,向外一鑽,溜之大吉。
屋後有一道水溝,通向城根,秋冬之交,溝中無水,他伏下身軀,沿溝急竄。
從院牆的溝口爬出,不遠處便是城根。他一咬牙。潛院牆向街後急掠。不久,店中人群四散,二十餘個黑影沿溝追向城根,大部份高手開始在店中狂搜。
中海從後街繞出,上了店左鄰屋的瓦面,伏在接近店房一面的飛簷下,凝神留意著店中忙亂的人影。四處燈光通明,他看到所有的人全都穿了黑勁裝,也全黑帕包頭,左臂纏了一條白巾。
而先前所見的四個灰衣老人,雖沒穿黑勁裝,也沒纏包頭,但左臂上仍然繞有白中。看人群亂闖到處窮搜,心中一動,便將裡面穿的白汗衫撕出一條白布帶,往左臂上一纏。再將紫勁裝的內襯撕下一大塊,將頭髮纏住。深紫色的衣褲,在月光下看去,與黑衣相同,如不仔細留心細察,不易分辨的準備停當,突聽一個宏亮的嗓音叫:「這傢伙機警絕倫,狡猾萬分,不會躲藏在店中的,咱們分開來搜,加快腳程把守出城的要道。」
接著有人在分派人手。不久,十二名黑影從店門奔向大街。接著又出來了十二個人,為首的人在下面叫:「走!咱們上屋,留心察看他是否由屋上逃走,咱們由屋頂搜向城西。
上!分開走。」
房屋都不太高,風聲凜凜,第一名黑影從中海藏身的詹角上了瓦面,第二名接著一躍而上。
他等到第十二名黑影應上,立即向上一翻,輕如鴻毛,像個無形質的幽靈。
十二個人分為四批,按四個方位向西飛掠。街上的房屋高低不同,參差錯落,上下之間,不可能互相照顧策應。看看到了西大街的盡頭,前面那傢伙剛飄落一棟矮屋的屋頂,前面是一棟高出一層樓的建。前面兩人已經躍上,最後一人急行兩步,提氣騰身而起。
可是,身形剛起,腦門便挨了致命一擊。
中海將人擊倒,將體塞在脊角的暗影中,向上躍登,追蹤前面的人向西走。
前面兩人不知同伴已換了人,縱上躍下向前急掠。中海趕上了第二個人,大敵當前,慈悲不得,石手拉了一把飛刀,突然從那人的右側掠過。這個黑影身手不等閒,耳力不差,居然發現身後有人加快追上,扭頭一看,便看到中海的裝束和臂巾,大意地以為是同伴要趕上來,毫無戒心地轉頭留意腳下。
中海在超越的剎那間,左手一鉤,鉤住了對方的脖子,右手的刀子已經插入對方的脅下一絞一扳沒有任何擊音發出,他巳將人宰了,將首塞在瓦櫳上,再追逐第一名黑影。前後相距不足兩丈,可笑前面的黑影居然毫無所覺。
前面出現一座宥後花園的大宅,所有的人全分道繞過,他在前面那人折向左面矮屋的瞬聞趕上了這傢伙大概是個冒失鬼,一面沿屋脊掠走,一面低叫:「老三,急什麼?別搶先。」
中海已到了左側,伸手一勾,說:「你太慢了。」
右手勾住對方的喉部,左手一掌在耳門劈下,挾著人躍下花園,從花園的左面連越三條小巷,在一座馬廄旁的暗影上伏倒,將人放平,先拉脫對方的雙臂關節,再在雙環穴上點了兩指頭,方著手用推血過宮手法將人弄醒。
這傢伙是五短身材的中年人,背上的兵器是霸王鞭,固然不是庸手。神智剛清「咦」一聲怪叫,便待站起。
≒瀉S孟Ж嵌з詼苑降男「股希左手控制著咽喉,右手的飛刀在對方的鼻尖上磨了磨,低喝道*「老兄,要命的就小聲些,問你一句答一句,不許隱瞞,不要命的話,太爺送你走路。」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但中海的聲音他卻分辨得出來,嚇得渾身發抖,恐懼地叫:
「你……你是…是……大……大地……」
「不錯,大地之龍。」
「你……你……」
「我問你,黑旗令主目下在何處?」
「饒……饒我,饒我……我……確……確是不……不知道。」
中海用飛刀尖塞入他的鼻孔,冷笑道:「廢話!你吐不吐實?」
「兄台明……明鑒,在……在下只知他……他們向南走了。」
「不到黃河不死,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哼!你……」
「我……我發誓,確……確是不……不知道。只……只知副壇主說,正……點子已……
已過了遂平,要……要他們向……向南追。」
「正點子是誰?」
「聽說是……是天……天玄劍的女……女兒。」
「黑旗令主的手下,是不是有安慶雙丑在內?」
「有……有這兩個人,是……是會主派……派去黑旗盟臥……臥底的。」
「人呢?」
「在確山。」
「亂說!黑旗令主午前在高昇棧,雙丑怎會在確山?」
「黑旗令主……這次來了五……五批人,兩……兩批在廬山,兩……兩批在……在遂平,一……
一批在……在濯馬莊。」
「湘西譚家兄弟目下走一路?」
「他們往……往南搜的。」
「好,念在你為人乾脆,饒你一死,但得昏睡到天明。日後請轉告馬面無常,太爺手下留情,飛刀僅射傷他的右胸,留下他的狗命,要他不必管太爺和黑旗令主的事,不然下次太爺將射穿他的心。」
說完,制了對方的睡穴,將人塞入馬廄中,向城南如飛而去。
搜向城南的十二個人有譚氏兄弟在內,他們沿南大街兩側的小巷向前搜,進展甚慢,一再轉折,耽誤了不少時刻。到了城南附近,中海巳先到一步等候他們了。
一比十二,對方是否有高手在內,難以估計,中海不得不慎重從事,俾免自陷絕境。因此,他藏匿在一道屋脊上伏倒向下瞧,注視著逐漸搜近的人。在明亮的月光下,他看到譚氐兄弟走在右側,顯然走在前面的人身份,地位和藝業,都比譚氏兄弟要高。譯氐兄弟的造詣他未領教過,但決不會太差至少在內力修為上說,必定比他高明。
想起在客棧突襲馬面無常時,那兩個錯劍震退他的人,他心中不由懍然,忖道:「我的練氣基礎太差,假使早兩年遇上明師指點該多好?飛虻劍客鄒老前輩所贈的兩儀心訣根本是不可能練成功的練氣術,我得再下些苦功才行,內力修為不夠,即使有寶劍也無法和絕頂高手一拚!」
他對兩儀心訣缺乏信心,在鄒老人的三天指點下,竟知難而退,只遵照天玄劍所授的心法下苦功進展雖速,無如基礎不夠深厚,與那些浸淫於練氣術數十寒暑的高手相較,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用而後知不足,碰上真正的高手,他感到自己確是差勁。假使不是他機警過人,並且劍術和飛刀術高人一等,可能早已死在別人的手中了。因此,他痛下決心苦練的念頭,不斷地驅策著他力求上進。
權衡實力,他不願冒險以一敵十二,決定仍然寧可鬥智不鬥力,必須找機會將譚氏兄弟引開,在他們的口中迫出口供,並且設法離間黑旗令主與龍虎風雲會的感情,擴展他們之間的裂痕,挑撥他們互相火拚。
他從後方繞出,緊躡在譚氏兄弟的後面。
譚氐兄弟這一組共有三個人,另一個是個身材壯實的中年大漢,手提一柄哨棒,舉止沉實,是個老江湖。
機會來了,這一組三個人進入一條小巷,與其他三組分開了,互相不見面,中間隔了一排房屋。
他拾起一小塊瓦片,抖手向壯實大漢身後拋去,扭頭便走。由壯實大漢的舉動中,他知道對方很了得不敢過於接近,小巷中不易脫身,近身偷襲太過冒險,必須將他們引走,遠離其他的三組人。
「叭」聲輕響,瓦片在地面墜碎。不但壯實大漢火速轉身,譚家兄弟也聞聲知警,迅疾地貼壁戒備。
「有賊!」他叫,向後狂奔。
二人急起便追,追出了巷口。
他折入另一條小巷,一閃不見。
「招呼其他的人,沈兄。」譚家昌向壯實大漢叫。
沈兄一面狂追,一面說:「不必了,是個鼠輩,咱們擒住他問問,不必驚動其他的人。」
中海沿小巷急掠,到了一處偏僻的荒野,往灌木叢中一鑽,故意將樹枝弄得撲簌簌怪響。
「那兒走?」沈兄飛步趕上沉喝。
中海已經取掉臂巾,竄至林後的矮草坪,向下一伏,再俯身蛇行向側方遠竄出十餘丈,再將臂巾纏上。
三個人追至草坪,失去了中海的身影,沈兄在林緣向四周定神細察,四面鬼影全無,遠處疏落地散佈著一些房屋,可能是城西南的貧民窟。
「看這兒。」沈兄指著腳下說。
譚家昌瞥了一眼,低笑道:「由左面竄走了,這笨賊。」
枯草的葉片上,淡淡的白色濃霜有被人踐踏碰觸的痕跡,在月光下看得真切,一看便知。
沈兄冷哼一聲,低聲道:「譚兄,咱們分道抄出捉他來問問。」
「好,舍弟從右抄出,兄弟走左面。」
三人一分,相距五六丈向前急射。沈兄沿著中海所走的路急竄,單哨棒作勢戒備。
中海畢竟江湖經驗稍差,一時大意忘了留著霜痕,這一來,他不得不面對面應付突變了。在沈兄相距在三丈左右,他拔劍出鞘,左手拔出兩把飛刀,徐徐站起。
沈兄見人影升起,再一看對方左上臂纏有臂巾,挺身急走兩步訝然叫:「咦!你是……
風!」
他喝問暗語,中海卻莫名其妙,無法回答,信口道:「沈兄,是我。」
他早已聽到譚氐兄弟和沈兄的對話,所以想將對騙倒,只消對方大意走近至兩丈內,便可用飛刀塞了。
沈兄不愧稱老江湖,一聽口氣不對,重新伏下叫:「譚兄,小心,在這兒。」
左右的譚氏兄弟相當機警,立時也伏下了,小心奕奕移近,形成三面合圍。
中海見妙計落空,對方伏下之後,飛刀便不宜使用了,冒險向前移步,一面忖道:「必須速戰速決,免得讓他們召集同伴趕來聲援。」
他可以用飛刀一舉將對方擊斃,但難在他必須留下活口,因此便不能射要害,況且對方的藝業還未摸清,飛刀能否有效還難以逆料。再說,經常使用暗器,說起來也不見得光彩,對方只有三個人,夜間用暗器有失光明。因此,他的飛刀遲遲未發,如不是生死關頭,他還不打算用飛刀。
譚氐兄弟已接近至三丈內,沈兄以棍護身,站起叫:「閣下是誰?亮名號。」
中海哈哈一笑,說:「就是閣下要找的人。」
沈兄不再顧忌,欺上問:「你是大地之龍,可找著你了。」聲落,仰天發出一聲長嘯,發出警訊中海一驚,不迅速解決便糟了,一聲長笑,疾衝而上,招出「落葉飛花」,展開搶玫。
沈兄有點顧忌,不敢硬接,扭身避招,哨棍攔腰便掃,棍中段的銅環發出暴響,立還顏色。
譚氏兄弟同聲暴喝,長劍映月生輝,龍吟倏發,同時從兩側攻上,也截住中海的退路。
中海知道哨棒會析回,不能接架,接棍頭棍身便會乘機搗入,接棍身棍頭便會折回擊到,他向側飄閃三尺,一聲低叱,旋身接住了搶來的譚家盛,「錚」一聲暴響,雙劍硬接,兩人同向側飄,半斤八兩功力悉敵。
在未與長春子交手之前,中海不想發揮追電劍無堅不催的威力,除非萬不得巳,決不擊毀對方的兵刃,因此雙方的兵刃一觸即分,旗鼓相當。
沈兄乘機迫到,「老樹盤根」急取下盤,「著」大喝一聲。
中海如果後退避招,剛搶到的譚家昌必定可以檢便宜從背後下手,只好向上躍。
「哈」一聲怪響,哨棍的棍頭突然向上飛,「喳」一聲自靴緣掠過,危機一發,左腿幾乎送掉。
事急矣!不得不冒險用絕招制敵。
他的劍向下沉,「錚」一聲搶制機先,將哨棍撥開,人如電閃,劍化龍騰,腳落實地招出「拂雲掃霧」,抓起這剎那間的空隙,揉身搶入對方的懷中,劍氣倏發倏斂。
這瞬間,他的劍剌入沈兄的左脅背。沈兄的棍尾一折,「噗」一聲也擊中他的左胯,兇猛的打擊力道,將他向右震出八尺外,腳下一亂,幾乎坐倒,人未穩下,譚家盛已然到了,興奮的喝擊驚耳:「躺!小輩。」
「接刀!」他幾乎在同一瞬間叫出,發飛刀自救。
同一瞬間,沈兄「啊」一聲怪叫,連退五六步,突然坐倒在地呻吟不已,左脅背血如泉湧。
「砰砰!」中海也失足跌倒,左胯的一棍他有點禁受不起。
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譚家盛,滿以為便宜檢到了,一劍削中海的右小腿,十拿九穩啦!
豈知只顧殺人,卻未料到中侮突發飛刀自救,聽到喝聲,銀虹已到,相距太近,想閃避已力不從心,百忙中猛一挫腰,劍向上拂。
「叮!」劍擊中了飛刀的柄部,銀虹一歪,仍然一閃即至,「喳」一聲釘入右肩井稍下處,深入肺部。他渾身如受電擊,猛地一震,再向前仆倒。
同一瞬間,譚家昌已一閃而至,一聲怪叫,劍出「流星墜地」,剌向中海的胸膛。中海仰面倒地,背部剛著地,劍已刺落,命在須臾。超人的反應力令他奮勇急滾,反而向譚家昌的腳前滾去,追電劍脫手丟掉,一把扣住譚家昌的足踝,兇猛地滾動。
譚家昌的劍落了空,剌入地中半尺以上,僅從中海的左外側擦過,傷了衣衫裂了一條小口子而已可是,他感到右腳脛骨像被千斤巨物所壓,痛入骨隨,想撤腿後退,但踝骨已被扣實緊緊地壓在地面無法收回,想用後面的左腿反擊,奈何重心已失,無能為力。他「哎」一聲怪叫,身不由己直挺挺地坐倒。
中海仍向對方的下身滾,背部翻上壓住對方的下身,再一滾右手順勢反拍,「噗」一聲悶響,拍在譚家昌的胸腹交界處的蔽骨上。
這地方是脆弱的要害,禁不起打,一掌下去,人全身都會發軟,力重可以致命,力輕也感到吃不消,假使蔽骨受了傷,至少也得躺上三兩個月。
「嗯!」他輕叫一聲,痛軟了。
中海一躍而起,拾回了追電劍。十餘年來打熬出來的筋骨皮肉,不分寒暑風雨不懈的鍛,使他禁得起打擊。沈兄那棍他挨得起,只是疼痛感並未全消而已。
首先,他將飛刀取回,繳了三人的兵刃扔得遠遠地。三個傢伙的傷勢都不輕不重失去了反抗力。
遠遠地,有不少人影向這裡狂奔,遠著哩!
他一把將譚家昌抓起,「拍拍拍拍」右手發如電閃,先給對方四記陰陽耳光,再放倒在地用膝蓋壓住對方的小骯。
「老兄,你先甦醒甦醒。」他恨恨地叫。
譚家昌有種,發出一聲糊的咒罵。
他的右手食中指點在對方的眼上,凶狠地說:「問一句答一句,不從實招來,太爺先挖掉你的眼珠子,再割斷你的手腳大筋。」
譚家昌橫不起來了,凶焰全消,哀叫道:「請……請高……高抬貴……貴手。」
中海的聲音相當大,是說給沈兄聽的,問道:「你是風雲會派到黑旗盟臥底的人,除了你兄弟兩人,還有誰?說!」
「在下委……委實不……不知,會主高……高瞻遠囑,深謀遠……遠慮,人所難測。到底有……
有多少,誰……誰也弄不清。」
只消聽譚家昌的口氣,中海便知必定問不出什麼結果來。長春子老謀深算,早已事先默默佈置爪牙,分配至各地打入江湖豪群的內部,每個人除了知道自己是風雲會的人外,不會知道其他會中派來的人。
正如謀殺他父母的主凶一般,由一人出面收買第一個兇手,第一兇手收買雙頭蛇,雙頭蛇收買虎爪追魂,虎爪追魂再找到疤眼老三。動手時臨時聚會,暗中行兇,事後各散東西。
因此任何一個人出了意外,線索便會中斷,除非找到其中一人逐個追索,不然決難找出主事的人。
要想弄清風雲會分派至各地活動的人,必須找到首腦方能迫出。即使逼死譚家昌,也必定問不出結果的,用不著枉費心機,同時,他並不想追問,趕來聲援的人快到了,他必須走。反正引起那位稱為沈兄的人起疑,他便算是達到目的了。
他再抽了譚家昌四耳光,沉聲道:「記住了,老兄。你是令主的人,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江湖上最犯忌的事就是吃裡扒外,伏線臥底亦為人所不齒。要就忠於令主,不然就離開黑旗盟回到龍虎風雲會去。記住,大爺警告過你,要在令主身側戀棧不去,幹你那卑鄙的勾當,大爺會好好的整治你,或者稟明令主,由令主決定你的生死。別再寄望龍虎風雲會可以永遠庇護你的安全,要殺你真是易如反掌,任何時候你兄弟倆都可以發生意外,決非空言恫嚇,反正你自己心裡明白就是。」
說完,向遠處急掠,去勢如電,三兩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暗影中。
聽說施姑娘已經過了遂平,他心中大急,回到先前買食的農舍,草草度過一宵。他的金銀並未遺失,買了一匹建騾,換上灰直,臉上找一包黃果子搗碎做染料,加上些少明礬和鍋灰,臉面和手腳變了顏色,成了一個莊稼漢。
整個人變了樣,成了一個背部微駝的村夫。灰裌襖直加上一雙多耳麻鞋,頭頂蓋上一頂老舊的三片瓦。破包裡背在背上,破薦墊下藏了用布包好的追電劍。跨上騾背向確山馳去。
任何人看了他的打扮,都會以為他是個騎光背騾趕集的村夫。
事先,他已打聽清楚遂平至確山途中的地名,但竟沒有人知道濯馬莊在何處。他想知道黑旗令主有一批人留在濯馬莊,不知有何陰謀。同時,他也希望安慶雙丑已從確山趕來濯馬莊會合,也免得到確山和小襄王碰頭。
他卻不知,一天一夜中,施姑娘已經深陷牢籠,危在旦夕。
日日日半年來,她居然敢四出奔波,代父傳信給各地的友好,要他們及早藏身,真夠辛苦的。這次他從京師到南京,走徐州進入河南,目的是到許州暗訪乃父昔年的好友八爪蒼龍丘憲。這位的老前輩隱世二十年,宛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任何人也不知他下落,僅謠傳他呆在許州,連乃父天玄劍也不知他老人家的下落。
行走江湖其間,少不了經常伸手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沒想到在徐州挑了龍虎風雲會的秘窟,露了行徑,惹下了天大的麻煩。恰好碰上小襄王正在歸德附近行腳,看穿了她的底,為了慎重其事,暗中調動大批人馬捉她。
她蒙在鼓裡,絲毫不知已經被人釘上了。幸而她為人謹慎,飄忽不定,釘梢的人疲於奔命,消息經常中斷。這就是小襄王不敢操之過急的原因。
她到了許州,白費了幾天工夫,得不到八爪蒼龍的消息,反而讓小襄王有從容佈置天羅地網的時間,真是天意,合該她倒霉。
她離開許州後便化裝成小流浪漢的身份,不再急於趕路,坐長程馬車直放湖廣,想瞞過江湖人的耳目,居然被她平安地到達遂平。
遂平有騾車店的分站,乘客在這兒上下。站中有黑旗令主的眼線,也有龍虎風雲會的暗樁。她居然瞞過了龍虎風雲會的人,卻逃不過黑旗令主布下的眼線。
黑旗令主一代大豪,只因交錯了朗友,與長春子的得意門徒湖海散人結為知交,反而被湖海散人所算,被迫替龍虎風雲會賣命,內心的痛苦不言可喻。因此,他雖發現施姑娘,卻不敢聲張,暗中安排要讓姑娘平安脫險。
可惜,事與願違,白費了一番心血。騾車站中,先前在五里亭遇上汝州五霸的大車也在這兒下客車把式以及車中的客人,將遇難的事加油添醋地傳出,引起了不安的騷動。消息傳到了姑娘耳中,她心中暗驚,認為遂平可能有大批江湖人活動,決非佳兆。目前敢於在江湖上明目張膽胡作非為的人,非龍虎風雲會奠屬。她不敢再多逗留,必須及早離開為上。
馬車預定在遂平停留兩刻時辰,然後南下,夜宿南鄉集,次日已牌時分到達確山,但她心中有所顧忌,等不及急於上路,便賃了一匹小驢,急急南行。這一來,反而引起了龍虎風雲會暗樁的注意,終於被人看破了她的偽裝,立即飛騎稟報確山的小襄王。
至於馬面無常,這傢伙奉命在遂平阻止施姑娘可能隨行的同伴,用不著他前往動手,他卻纏住了中海,同時遣走了黑旗令主留在遂平的人。
黑旗令主早一步發現施姑娘,苦於有龍虎風雩會的人在旁,不能貿然出面,只好先帶著人走了。
驢車店出租的小驢十分扭,它永遠不會聽從顧客的驅策,永遠用不慌不忙的步度走路,有時甚至會作弄客人,說不走就不走,任憑鞭策死不聽命。毛病來了,它會往溝邊走,會往樹幹上擦,把客人嚇得心驚膽跳。
這種驢不用趕驢的人,各站的驢皆行走著固定的路線。客人先交租錢,盡避牽走可也,店裡的人決不怕客人將驢騎跑,因為小驢到了目的地之後,連止蹄的地方也有一定處所,到了站,它決不會多走一步,等候管驢的小前來帶它上廄,客人根本無奈他何。
施姑娘騎上小驢,蹄聲得得向確山趕。她心中焦急,小驢可不急,慢條斯理從容不迫,急得姑娘心中冒火,用上了硬勁。偏偏小驢不買賑,反而愈走愈慢,欲速則不達。
她漸漸心中納罕,怎麼後面不見有馬車趕來?
並不怪,龍虎風雲會的好漢們,已經封鎖了交通,南下的車馬,全被欄阻在城南十里地的吳莊,翌晨方解除封鎖。他們做得太過份,反而因此引起了姑娘的疑心。但在龍虎風雲會看來,認為這種舉措可以阻住泵娘隨後而來的同伴,卻未料到姑娘只有一個人,並無同伴。
遂平到濯馬莊,整整五十里。這是一座小河旁的三家材,原稱三馬莊,有三家姓馬的人在此地落業生根。
兩年前姓馬的遷走了,由一家姓翟的人買下了這一帶的田莊,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寨,將西南面的丘陵地帶開設成一個佔地廣擴的大牧場,養了三百餘匹健馬,上千頭牛羊。小河穿過丘陵地帶,向東流入汝河,牲口經常在小河旁飲水,在河的南面草原和灌木叢中奔馳。因此,小河被人稱為濯馬溪,土寨子因溪出名,附近的人戲稱它為濯馬莊,意思是姓翟的來了,洗掉了原來的馬姓三戶人丁啦!難怪中海在遂平莊打聽濯馬莊,當地的人一問三不知。
濯馬莊的人在本地只算是新遷來的土財主,但在江湖中卻是大大有名的,綽號稱神爪需蛟,姓翟名俊賢,黑道朋友無人不知。沒人不曉。目前他改了名,不叫俊賢,叫榮茂。當地的人因為他生得高大兇猛,黑臉膛亂虯鬚不怒而威,所以稱他為霍爺,背地裡叫他做黑煞神。
神爪黑蛟本是太湖的水寇,上了年紀愛惜性命,不再干打家劫舍的風險勾當,急流湧退洗手做良民。他是玉麒麟成君玉的好友,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擺脫殺人越貨的強盜生涯,暗地裡仍與那些賦子賊孫保持交往。
他看上了這處通衢大道的好所在,不但風水佳,而且西南角百十里綿綿不絕的丘陵地帶,向西南伸展至確山縣西北的朗山、竹溝,不但可以作為大好的牧場,更可作為逃匿的好地方。因此,他帶來了一群凶神惡煞,神不知鬼不覺地收拾了馬家三戶的人丁,建起他的濯馬莊。
玉麒麟是龍虎風雲會的內主壇副壇主。內主壇和外主壇都設有四名副壇主,但內主壇的權力比外主壇大得多。內主壇掌理決策,外主壇負責執行。因此,他與馬面無常在名稱上皆稱為副壇主,但一內一外,事實上完全不同,外主壇的人,對內主壇的風雲人物一律行晚輩禮。
神爪黑蛟因友而貴,因此也成為龍虎風雲會的會友,濯馬在也因此而成為龍虎風雲會的秘窟和宿站,也是情報的搜集與交換中心。牧場中,零星散佈著不少秘密房舍,藏污納垢,危機四伏,不許任何人在附近亂闖。
濯馬莊建在官道的西南,相距約十來丈,路旁設有兩間野店,前後五里之內沒有村舍,貪趕路而錯過宿頭的人,可以在這兒打尖投宿,馬販子則可沿大車道入莊,自有人加以照顧。往來的朋友,自然得經過許諾盤查,方可入在投帖拜會莊主。
施姑娘午間從遂平出發,按行程,她該在濯馬莊以南十里地的黃酉集投宿,半天走六十里,小驢勝任愉快。
可是她和小驢鬧上了扭,看看黃昏已臨,距濯馬莊還有十里遠近。
沿途她一直不見南下的車馬,心中起疑,不由她不提高警覺。偏偏該死的小驢找她的麻煩,歪歪倒倒搖搖擺擺地愈走愈慢,看光景,她必須及早落店了。但騾車店在黃西集,她不能在半途找地方歇宿,一氣之下,她下了小驢,氣虎虎地牽著驢兒趕路。
小驢怎強得過她?先是掙扎,最後被拉得受不了,乖乖地跟著急走。
暮色四起,落日餘暉映得大地一片火紅,遠處炊煙裊裊,群鴉歸巢。她焦急地向前眺望,筆直的官道上空蕩蕩地鬼影俱無。
「糟糕!這該死的小草驢可把我坑慘了。」她恨恨地咀咒。
驀地,她聽到身後蹄聲急驟,兩匹俊馬已到了後面里餘的官道彎曲處。
她想:「找個人來問問,看前面可有宿處?」
不久,蹄聲如雷,兩人兩騎並轡騎來,漸來漸近。
「吆喝,慢些兒!」她壓著嗓子大叫。
小驢突然一聲怪叫,猛地一蹦,「拍」一聲繩倏斷。
她吃了一驚,罵道:「你這該死的畜生!」
她想抓起驢絡頭,小驢卻發起性來,像是離弦之箭,躍過路側的水溝,落荒狂馳,漸漸去遠。
她長吁了一口氣,不再追趕,氣憤地自語道:「早知如此,還不如靠一雙腿趕路呢!這該死的臭驢。」
兩匹馬勒住了,騎士是兩個五短身材的生意人,右面那人笑道;「小兄弟,有麻煩麼?」
她只好苦笑,說:「別提了,我的小驢跑掉啦!老兄,前面有宿處麼?」
「八九里地是濯馬莊,那兒有客店。這樣吧,咱們帶你趕兩步,明天再來找驢,可好?」
她怎能和陌生的男人同乘一匹馬?當下搖頭拒絕道:「謝謝你,小可還能走,兩位請便。」
兩騎士並不堅持幫忙,說聲「得罪」逕自策馬走了。八九里路不久便到,奔到了丁字路口,一名騎士向挑著燈籠店伙叫:「點子將到,少莊主來了麼?」
「剛到,入莊不過片刻。」店伙高聲答。
「小心了,留下她。」
「小的理會得。」店伙答。
馬匹奔入岔路,衝入莊門不見。不久,數十名大漢將小店四周團團包圍,伏身在樹林叢草中,嚴陣以待。
莊中燈火盡熄,但大廳中燈火通明。中間的虎皮交椅上,踞坐著小襄王,右首是黑旗令主葉星河黑旗令主一襲黑袍,佩著七星劍,臉色陰沉。他就是在雁石從子午斷魂手中救出中海的黑袍老人。
兩側的大環椅上,坐著麒麟雙豪,人熊的傷勢已經痊癒,依然龍馬精神。之外是玉書生荊偉明、雲棲生、司馬長青。天南劍客薛冠生,三生全到了。鳳陽七女剩下的兩個也在座。
天南三劍默默地坐在最遠處,冷冷地注視著小襄王。
方的劍向上飄,接著劍虹下沉,貫入對方的小骯。
她斜身從側掠過,到了牆下飛躍上牆,扭頭一看,施汝正腳下虛浮地奔來,後面灰影如電;快追近身後了。
只消看第一眼,她便知施汝受了傷,大吃一驚,猛地將劍脫手飛擲。
追施汝的人不敢用劍攻上盤,怕失手將正主兒剌死,正俯身出劍,點向施汝的腿彎,卻不知上面有劍下降,「喳」一聲貫入他的後腦,一聲未出便向下仆倒。
施汝右脅被金刀卓泰撞傷,但要不了他的命,咬緊牙根向上縱,腳下一觸牆頭,渾身突然一軟,向下便墜。
素素一把抓住他的手,背上便跑。
施汝低聲道:「入莊,由莊中脫身。」
素素也恍然大悟,高手全在在外,莊中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沿寨牆跑怎跑得了?她向下縱,果然下面沒有人。
「入屋放火,向東走。」施汝在發令,扭了扭身子,又道:「我不行了,放下我,我替你阻止追兵。
「不!咱們生死相共,患難同當。」素素叫。
「放下來,你的安全與否,關乎江湖大劫,我算不了什麼的!」施汝掙扎著叫。
「閉嘴,你把我素素看成什麼人啦?」
辯論聲中,竄入一條小巷,又進入一所大宅院,遇上一群女人,燈光下,人影亂竄,喊叫聲大起兩人搶入內間,奪燈放火,再由屋後竄出。屋後是馬廊,素素心中一動,接過施汝的劍,說:「好,快!」打開廊門,在幾匹健馬身上剌了幾劍,砍開所有的木欄,馬見受驚向四面八方狂奔。
兩人弄了兩匹馬,用繩索做了兩個套圈,捆住馬腰,腳套入後面的圈中,手拉住前面的圈套,並控住絡頭的繩,一前一後向東狂奔。「在他們趕回之前,咱們必須從東面出寨。」
施汝叫。
馬嘶聲大起,莊中大亂,趕回莊中的人已經入莊,兩匹馬卻奔向東莊門。
小襄王太過自信,作夢也沒料到施素素非但不向荒野逃命,反而從莊中脫身。因此,莊中沒有高手防守,只有黑爪神蛟的手下小賊,派不上用場。
素素和施汝入莊之後,便在房舍中亂竄,等到小襄王率人趕回,莊中已經大亂,誰也不知道兩人究竟藏身何慮,像是一群被搗了窩的蜜蜂,循叫喊聲發起處聚集,瓦面上人影起落,飄掠如飛,莊中各處馬群嘶叫奔竄;亂得一塌糊塗。
要命的是大宅中火起,鑼聲狂鳴,莊中的人忙著救火,高手們也分散在各處搜人,誰也沒想到人已經利用馬匹走了。
馬兒四出奔竄,施汝和素素藏身在馬腹下,繞到了西寨門,寨門已閉,牆門樓兩側,四五名管門的大漢衣衫不整,迷惑地眺望著大亂的莊中人群。
「硬闖,上!」施汝叫,滑上了馬背,踢掉套圈。
素素的馬衝向門下,突然脫出馬腹,人似怒鷹衝霄而起,躍上高僅丈餘的寨牆。
一名大漢吃了一驚,退了兩步叫:「什麼人?你……」
「閻王老爺!」她叫,衝上一掌揮出。
大漢百忙中伸手急封,一面拔刀一面叫:「鳴鑼報警,老三,啊……」
姑娘不等他拔刀,另一掌急出,閃電似的劈在對方的右脅下,脅骨應掌立折,她伸手找出對方的單刀,一聲嬌叱,旋身一刀扎向從後面撲上擒人的另一名大漢的胸口,刀光一閃,刀尖透後背而過。
施汝已用劍剌倒另兩名大漢,叫道:「下去,快走!」
兩下躍下寨牆,向西面的荒鄰牧場的陵地帶落荒而逃。
門樓上鑼聲震耳,警訊傳出了。
不久,大群人馬出了西寨門,漫山遍野向裡搜,同時,另一批人馬沿牧場的小徑全力馳向遠處,要截住西面山區的退路,阻斷兩人的竄逃方向,天明不久,各處的截擊人馬已佈置妥當,牧場鎊地通道全部封鎖完成,就等警訊傳出的時刻到來。
牧場中心的一棟木屋中,暴跳如雷的小襄王帶了一群人坐等,咒罵著昨晚把守西面的人。
分配在各地守候的人,以及負責策應巡邏的小組,皆攜帶者警鑼和流星箭,任何一處發現兩人的蹤跡,只要警鑼一響,或是流星箭升空。所有的人便會從四面八方奔來接應,準備得十分周到,看來兩人插翅也難飛出這處丘陵區。
一匹健馬從莊中馳出,直奔牧場中心的木屋,馬上的騎士渾身大汗,在木屋前下馬,由門外的警衛將他引入屋中,木屋內,小襄王氣尚未消,對高大如熊,滿臉虯鬚宛似鍋底的黑爪神蛟暴燥地說道:「你說,牧場外圍所派的人手夠是不夠?」
黑爪神蛟搖搖頭,說:「西南至朗山的路徑太過隱秘,林深草密,委實抽不出人手……」
「胡說!難道你不能將莊中的人抽調出來麼?」
「只……只是,萬一有人到莊中鬧事…」「廢話!誰有那麼大的膽於敢前來捋虎鬚?快去,把莊中能派上用場的人通通給我找來。』「是,屬下遵命。」神爪黑蛟無可奈何地答。
火眼毒猴安逸地半躺在睡榻上,接口道:「少會主,何不命天南三劍帶人前往?』「金前輩,萬一他們心懷叵測,反而縱走……」
「呵呵!放心啦!咱們的人在外圍,天南三劍不是笨蛋,不會自找麻煩的,把黑旗令主放在東面最不關重要的處所把守,一東一西,他們便不敢狼狽為奸了。」
小襄王深以為然,向一名灰袍老人說:「周前輩,請勞駕以金雲玉版令諭知黑旗令主遵辦,馬副壇主不在這兒,與黑旗令主聯繫的事,有勞前輩了。」
灰衣老人頜首微笑,站起說:」少會主放心,本座理當為少會主分憂。」
灰衣老人和神爪黑蛟辭出,遠途馳到的騎士到了,在門口便行禮高叫道:「外主壇弟子劉同春,奉馬副壇主之命,有事稟報少會主。」
「進來,遂平方面有事麼?」小襄王頜首問。
劉同春擦掉汗水,急急地說:「昨晚大地之龍果然不出副壇主所料,當晚去而復來。」
「怎樣了?」
「他竟然在重重埋伏數十高手合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劉同春將昨晚所發生的事故說了,最後說:「馬副壇主身受重傷,但並無大礙,仍能指揮弟於們徹底搜查城裡,可是已失去大地之龍的蹤跡,特派弟子前來稟明少會主,大地之龍極可能已經前來找黑旗令主必須小心防範。
譚家兄弟與沈前輩已乘車趕來,將昨晚的經過向少會主面稟詳情,請少會主早謀對策,及早預防,黑旗令主被大地之龍說動,制止令主心生異念。」
小襄王一再遭受挫折,心情異常地亂,暴怒地叫:「混蛋,連一個大地之龍也對付不了,簡直豈有此理!馬副壇主自作聰明,貪功誤事,自作主張假傳口信,將金前輩四人騙來濯馬莊,將黑旗令主的人也打發走,以致實力削滅,被大地之龍從容脫身,不但傷斃了本會不少弟子,更滅了本會的威風真該死。
黑旗令主有什麼要防的?他有人質落在咱們手中,吞下了龍虎金丹,每月必須向咱們討解藥,他敢心生異念?你們簡直在庸人自擾。要說他不盡力替本會賣命確是事實,如認為他敢心生異念無人敢信。
至於他手下那群盟友,驕傲得很也是事實,只要黑旗令主存在一天,他們都將會為本會賣命,僅憑黑旗令主的名頭,便足以嚇阻不少想和本會作對的人,也替咱們羅致了不少江湖豪傑,你們何必對他的驕傲不滿?我要追究這件事,外主壇香堂執法弟於何在?」
一大大漢向裡面大聲叫:「少會主要外主壇香堂執法弟子。」
內堂應聲轉出一名老道,戴九梁冠,穿青道袍,背劍,手執雲掃,三角臉皺紋密佈,鷹目厲光像利箭一般,花白山羊鬍稀疏幾根,陰沉沉地說:「本座在,少會主有何吩咐?」
「速派入將馬副壇主械送反壇,追究遂平失機之罪,本少會主無權處治內外兩壇的重要弟子,交由該壇壇主開刑堂追究。」
「本座立即派人至遂平處理,先送汝寧分壇,再由分壇派人械送主壇,少會主請作書交本座派人前往拘捕馬副壇主。」
小襄王即席修書,剛交到老道手中,門外突然奔入一名大漢,高叫道:「西北角馬場有流星箭升空,正點於出現了。」
小囊王一蹦而起,喜悅地叫:「備馬,快!速召集咱們的人,隨我前往。」
眾人湧出大門,果然不錯,西北角傳來了隱隱警鑼聲,可是,大概只響了十來聲便倏然而止,聽聲源,約在四五里以外,不久,二十餘名高手逐漸到來會合。
二十餘匹健馬向鑼聲傳來處飛馳,煙塵滾滾,蹄聲如雷。
施汝與素素乘亂逃出翟馬莊,仗天上的星斗指示方向,向東狂奔,卻不知東面的丘陵地帶正是翟馬莊的牧場所在地,不知高低地逕向裡闖。
奔了十來里,已進入丘陵起伏,雜樹零落的荒野,兩人都渾身大汗,施汝已經支持不住了,他氣喘吁吁地說:「該已脫離險境了,歇會見再走。」
素素將單刀插在草地上,扶施汝靠在一株松樹下,擦掉汗水關心地問:「施兄,何處受傷?我看看。」
施汝指指肋下,苦笑道:「被金刀卓泰在右脅下撞了一肘尖,假使不是我手快,先一剎那拍中他的脊心,我這條命就送定了。」
「脅骨是否斷了?」素素驚問。
「沒有.還好,只是逃了這許久,吃不消,未能及早疏筋活血,相當麻煩。」
素素探手入懷,取出一隻小玉瓶,一面說:「施兄,躺下來,脫衣。」
「脫衣?見鬼?這麼冷的天氣……」
素素抬頭向四周打量,向東北角一指,說:「瞧,那兒有灌木叢,野草濃密,可蔽濃霜風寒,有我家傳治傷聖藥萬應千金丹,可用推拿術替你疏筋活血,此刻動手還來得及,走。」
施汝搖頭拒絕,說:「不必了,我可以用真氣治傷術自治,等會兒讓我靜下來,汗收後便可行功了。」
素素一把將他拖起,焦急地說:「那怎麼行?等會兒風寒入體,想行功也力不從心了。
那怕將你累死,我也得迫你立刻行功,我用椎拿術助你,雙管齊下便永無後患了,走!」
不管施汝肯是不肯,拖起便走,住編木叢中一鑽,真妙,這兒是一座積滿了樹枝幹草的獸窟,霜風不侵,月光透不過頭頂的枝葉,裡面黑沉沉地。
素素將施汝放平,先將一顆萬應千金丹塞入他的口中,解腰巾替他擦汗,柔聲問:「施兄,你會冷麼?」
施汝笑道:「佳人在室,滿室生香,佳人在旁,溫暖自生……」
「啤!你還油嘴?」素素笑罵,又道:「脫下上裝,我替你推拿。」
「我的天!你一個黃花大少女,日後看你怎樣見人,荒郊曠野,你替一個大男人……」
素素在他胸前掏了一把,笑道:「你這假貨生得好一張油嘴,這時還有心情開玩笑?脫啦!施兄快。」
施汝縮成一團,他怕癢,笑得直不起腰,叫道:「小妖怪,你還叫我施兄?」
『你甘心做我施家的人,可惜我的弟弟還小,不然真希望叫你一聲嫂嫂。」
「呸!,你想得真不錯……』「別廢話了,快,準備行功。」
素素制止施汝再說,三不管解開她的外袍,拉掉他衣內的胸圍於,內衣外露,胸部倏然高聳,果然也是個女人。
足足過了一個更次,東方已泛魚肚白,素素方停止推拿,擦掉滿臉汗水,替施汝蓋上外袍,低聲說:「你再行功運氣三周天,我到外面看看,不久前遠處有腳步聲,不知是人是獸,不可不防。」
她鑽出樹叢,凝神向四周打量,在朦朧的黎明微曦下,視野可及里外。
但這一帶是丘陵地,草長及腰,樹叢密佈,視界不廣,最遠只可及十來丈,便被樹叢所遮斷,不易發現人獸的形影。
她定下心神,側耳傾聽,在這種環境中,耳力比目力更為有用些。
起初聽不到異響,只聽到颯颯寒風掠過枝頭的輕微嘯聲,荒野中已沒有秋蟲的清鳴,只有間歇地傳來夜梟的淒厲叫號。不久,左側隱隱傳來踏草擦枝的聲音,聽聲源約在十丈外,但看不到半個人影子。
她心中一懍,暗說:「不止一個人,希望不是追來的惡賊。」
她凝立不動,靜觀其變。
踏草撥枝越來越近,終於,在樹影中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子,共有六人之多,每個人的肩上皆露出刀劍的把手,穿的全是黑色動裝,正從左側接近。
「希望你們不搜到我藏身的地方,不然,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活了。」她在心中自語。
她想起她的刀,真糟!刀還插在前面的樹下,相距在七八丈外,她所藏身的地方看不到,但她確是記得是在對面那株不高不矮的松樹下,這時想前往拾取,已經來不及了,也只好放棄將刀取回的念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情遂漸緊張,假使來人的身手高明,那便糟了。
腳步聲突然停住了,就停在五丈外的兩株大樹下,她清晰地看清這些人的身影,全是高大健壯的中年人。
六個人有三個在樹根下席地而坐,其中之一用憤怒的聲音說:「見鬼!為了兩個賤女人,累咱們辛苦整夜,在重重埋伏下居然讓她們給跑掉了,說起來也真丟人,我不知少會主究竟存的是什麼心眼。
刀劍無眼,動起手來稍一失著,不死即傷,怎能要活的呢?困不住她們,怎能責傭是咱們的錯?擒不住也並不打緊,萬一失手宰了兩個雌兒,說不定還得償命,才划不來呢!真要命。」
另一個叉腰向四周用目光搜索的大漢說:「南雲兄,別發牢騷了,萬一讓別人聽見,我看你少不了要挨頓鞭子!」
另一個半躺在樹根下的人笑道:「挨鞭子小事一件,牢騷是要發的,喂!你們說,牧場周圍四十里地,咱們不足兩百人,像不像是在大海裡撈針?」
「也不盡然,咱們負責潛伏攔截的人共有二十五組之多,青天白日視界可以及遠;每一組監視的地區足以管制方圓五六里,再加上十組巡邏搜尋隊,和少會主直接控制的五組接應隊,只消有一組搜到,還能逃得掉?」另一名禿頭中年人極有把握地接口。
「漢陽兄,你說,少會主下令要活的,是不是失策?」一名頭帶青巾的人問。
「你知道個屁!」禿頭中年人答。
「哼!要死的還不是一樣麼?」
「死的要來何用?你簡直糊塗。
「我才不糊塗,咱們志在天玄劍老匹夫,不管小丫頭是死是活,寫上一封信,按上小丫頭的手印,天玄劍怎會知道那是死人的手印呢?管叫他上當,只消咱們不將死訊洩出,誰知道小丫頭是死還是活呢?」
禿頭的漢陽兄仰天哈哈大笑,笑完說:「桐華兄,世間恐怕就你這個老頑固老道學被蒙在鼓裡,也只有你才不知道少會主的用心。」
「什麼話?你……」
「我說的是老實話,別不服氣,誰都知道你是個大好人,平生不喜女色,視女人如洪水猛獸,所以不知道女人的可愛。」
「麼話!你扯上我幹什麼。」
「不說你,說少會主,半年前少會主在甘涼道上,曾經見過那丫頭,但那時少會主正在追蹤金鳳。
小丫頭身邊又有狂丐和白衣神君兩個怪人,所以不敢打歪主意,你知道少會主是個好色如命,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種子,為何要活的,你還不明白?真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哈哈哈哈……」
桐華兄愕然,久久方說:「漢陽兄,這是真的?」
另一名大漢冷冷地接口道:「桐華兄,摸摸你自己的腦袋,看是不是還在脖子上,如果在,那就是真的。」
桐華兄下意識地摸摸腦袋,抽口冷氣說:「那麼,豈不是苦了咱們?」
「何足為奇?活該咱們倒霉。」漢陽兄若無其事地答。
「昨晚死的人,豈不冤枉?金刀卓泰功力高人一等,蚩不難以瞑目?」桐華兄一字一吐地說。
「瞑不瞑目誰去管他?冤不冤枉自己心裡明白,反正少會主在扯下小妞的羅裙時,決不會想到昨晚枉死的兄弟,更不會想到金刀卓泰,這是鐵的事實。」
另一名大漢大聲地說:「別盡發牢騷了,小心隔牆有耳,要是讓少會主治你個擾亂軍心妖言惑眾挑撥離間的死罪,那又何苦來哉?俗語說,禍從口出,閉上你們那闖禍的烏鴉嘴,省些氣力準備以後快活吧!」
久久,沒有人作聲,暗中偷聽的素素,卻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數十里之內到處埋伏著人捉她,豈不可怕?萬一當真落在小襄王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不久,又有人說話了:「喂!誰知道遂平那位大地之龍的消息?」
漢陽兄懶洋洋地站起,說:「據我看,八成兒吉多凶少。」
「你說咱們的人吉多凶少?」
「不!我說大地之龍吉多凶少,咱們的人卻凶多吉少。」
「你老兄未免太長他人志氣,減自己的威風了。」
「信下信由你,老兄,想想看,白天裡在光天化日之下,燕山四毒和天南三劍都在場,雙方的高手不下百名之多,大地之龍居然擊傷打死咱們十二人,四毒的矮壽星陶老前輩成了殘廢,青虺四娘姜前輩髮髻被飛刀打散,他居然從容脫身,毫髮未傷。
晚上馬副壇主能帶多少高手埋伏?黑夜間更不易將人攔住,想殺大地之龍,哼!算了吧,這叫作螳臂擋車,自不量力,走吧!咱們向南搜到老李的小木屋吃早飯去,辛苦了一夜,委實難煞哩!」
六個人魚貫而行,勿勿走了,大概是累了,懶得在附近搜索啦!在素素身前四丈左右走過,素素伏在原地不動,摒住了呼吸,暗中戒備,出了一身冷汗。
六個人已經去遠,她身後傳來施汝的聲音:「素素,知道我們的處境麼?」
她徐徐站起,苦笑道:「四十里內危機四伏,任何一組人發現我們,只消發出警訊,各處的埋伏高手必將聞警趕來,我們將陷入死境。」
「不錯,雖不至於死,但比死更難堪。」施汝接口說。
「施姐姐,我看你還是走吧,連累了你……」
「你呢?」
「我?我和他們拚啦,吸引他們的人,你便可從容脫身了。」素素斬釘截鐵地說。
「這麼一來,我昨晚所花的心血不是白費了麼?」
「姐姐義薄雲天,小妹心領盛情了。」
施汝淡淡一笑,挪了挪劍鞘說:「少說廢話,我這人任性而為,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只有你認為我義薄雲天,我可消受不起。」
「我不信,姐姐能將真名號見示麼?」
「你連我小甭人妖也不知道,還走什麼江湖?」
素素吃了一驚,注視對方片刻,訝然問:「咦!靳姐姐,你為何救我?』小甭人妖神色淒然,說:「上月初,風雲會的會友四海游僧智方老賊禿,在江西南昌將我的好友薛梅姑先姦後殺,手段殘毒,慘絕人寰,我追蹤月餘,知道賊禿早些天到了小襄王身邊,所以我趕來了我並非有意救你,只想利用機會將賊禿誘出,這就是我為何要你從莊中脫身的緣故,沒想到還未入莊,便被金刀卓泰用肘撞傷,只好和你一同逃命了。
「哦!原來如此,事情雖已鬧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有機會脫身呀!」
小甭人妖搖搖頭,淡淡一笑道:「我並不關心江湖大劫,我對世間的人毫然好感,誰主宰武林大局,皆與我小甭人妖無關痛癢,我照樣可以在江湖中神出鬼沒,任意橫行。
龍虎風雲會明知我小甭人妖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卻一再到小甭山找我入會,我拒絕受命,他們卻卑鄙得派禿賊慘殺我唯一的好友,我豈肯甘休?我已探明四海游僧確是在小襄王身側,不殺他我寢食難安。
目下我的內傷雖無大礙,但不能用勁過度,因此,我認為很難逃出他們的埋伏區,不如讓你脫身,我挺身而出,用你的名號和他們拚命,必能和四海游僧見面,和他同歸於盡,一方面報了我薛小妹的仇,也成全了你.權算我這人妖唯一的一次替江湖大劫盡力,量不兩全其美?」
素素神色凜然,一字一吐地說:「你想讓我脫身,我也想讓你出困,推推拉拉不是了局,必須有一個放棄自己的意見,而我卻不願放棄,你呢?」
「彼此彼此。」
「今天的事與你無關。」
「權算我做一次有利於武林大局的事,你的安全關乎江湖大劫,我算得了什麼?一個孤零零憤世嫉俗,心狠手辣含笑殺人的女妖而已。」
「你該離開,靳姐姐。」
「我告訴了你,不,我這人向來說一不二……」
「好吧!」
素素歎口氣說,稍頓又道:「咱們生死與共,乾脆並肩迎接即將降臨的災難。」
「你真不替江湖劫難著想麼?」小甭人妖問。
江湖大劫不是我個人的事,家父一代英豪,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別說我落在他們手中,即使家父不幸身陷魔掌,相信千刀萬割他亦不會皺眉,豈會為我而屈辱從賊?龍虎風雲會的人,未免太輕視家父了。」
小甭人妖點點頭,神色肅穆地說:「不錯,我相信令尊確是這種人,世間真正令我折服的人有三,其一便是令尊。」
素素心中大樂,笑道:「靳姐姐,另兩人是誰?」
小甭人妖指指自己的鼻子,也笑道:「我自己算一個。」
「不害羞!另一個呢?」
「你忘了?甘涼道上的龍中海,記得麼?那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不為威武所屈,不畏鋼刀加頸,一諾千金,萬里迢迢替人帶骨灰返鄉,而這人卻僅是他的難友而已,我問你,這世間誰能辦得到?要是我,哼!才不幹呢。」
素素瞧了他一眼,打趣道:「難怪,你在山神廟裡輕易地放了他。」
小甭人妖拍拍胸瞠,笑道:「你說得對,我才不怕白衣神君找麻煩,當時我早已知道飄渺劍訣是假的,量會冒失地去檢查他的骨盒?只是看出白衣神君有點不信,所以才叫他打開骨盒以釋白衣神君之疑而已。」
「靳姐姐,你真的是為了釋白衣神君之疑麼?」
「小表頭,何必讓人下不了台?」
小甭人妖粉臉泛紅地罵,又道:「說真的,我確也懷疑骨灰的真假,但是當我看到那些骨灰之後,我慚愧死了,如果不是你和狂丐白衣神君決定送他出陝,我也會送他的。」
「送他?嘻嘻!你……」
「不許亂說,小表頭,老實說,我一生愛戲弄人,遊戲風塵,不拘小節,才被人叫作人妖,但對真正的英雄好漢,我同樣尊敬他們。
「有關龍大哥的事,你知道多少?」素素問。
「不知道了,只知早些日子,官府畫影圖形捉他,說他殺官造反,你知道不?」
「姐姐可知道我和他在秦嶺救金鳳的事?」素素反問。
「知道些,唔!是你拖他下水和小襄王作對的吧?」
素素歎口氣,幽幽地說:「我那時找不到幫手,所以事急從權找他幫忙,事後我後侮極了,我真不該拖他下水捲入江湖是非中的。」
「這確是你的不是了。」小甭人妖搖頭道。
「當時他確是不願冒險的,我知道找錯了人,便放棄拯救金鳳的打算……」
「但你仍然和他……
「姐姐,你不知道啊!他這人值得敬佩的地方,就是俠膽慈心,當他知道小襄王是個淫賊之後,反而不願放手啦,所以……」
「所以害得他與小襄王結仇,害他不敢在江湖露面。唉!你知道他的下落麼?」
「人海茫茫,誰知道他亡命何處?說真的,我覺得他可算是炎涼世道中的稀有大丈夫,很值得人關心,是麼?」
「素素,日後我如果遇上他,便告訴他你在關心他……」
「啤!狽嘴裡長不出象牙來,不和你說,走啦!」素素羞紅著臉,輕打了小甭人妖一粉拳,便待向外鑽。
小甭人妖含笑將他抓住,低喝道:「不可!不等霜化了決不能走!留下足跡讓人追蹤麼?」
素素一陣遲疑,抬頭看看日色,說:「已經是辰牌正,再不走……」
「還得半個時辰,濃霜方可化解,這時正是半化解期間,任何高明的輕功,也休想不留痕跡,除非你會御氣飛行術。」
「好吧!那就先躲上半個時辰。」
「哼!原野茫茫,丘陵起伏,想圍困我們,他們怎能如意?等會兒霜一化,霧氣即起,咱們便可以……禁聲,伏下……」
遠遠地,一隊由六個人組成的巡邏小組,正從西面小心奕奕地搜來。
「我想,他們會搜到咱們藏身之地的,準備動手。」小甭人妖沉著地說。
素素驀地想起她奪來的刀,向插刀處一看,驚道:「糟!我的刀。」
「你的刀?」小甭人妖訝然問。
「刀插在對面的樹下,糟了!」
「劍給你,我在他們手中找兵刃,高手走江湖,是否帶兵刃無關宏旨,難道你不會空手入白刃的招術……」
「我不是指這些,我是指那把刀可能被他們……糟!丙然被他們發現了。」
六個人發現了插在樹下的刀,齊向樹下奔來,一名大漢一把抓起刀,驚叫道:「這是鄭二爺的刀,鄭二爺昨晚死在寨牆下,刀被那小丫頭帶走了,怎麼會插在此地。」
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大漢伸手拔出沉重的九節鞭,沉聲道:「搜!他們很可能就藏在這附近。」
六人四面一分,先搜西面,逐漸接近至樹叢附近,一名大漢用刀向樹叢中一指,向同伴說:「我進去看看,你從右手進入,樹木太矮,易於藏匿,得小心些。」
他向樹叢跨進一步,用刀撥開樹枝向裡鑽,素素就躲在裡面,突然急射而出,暴起發難,從大漢的右側猛撲而上。
光天化日之下,伏在草中不動,短期間也許不易被人發現,但一動便瞞不了人。
大漢總算了得,草一動他便知道不妙,可是已來不及了,樹中無法出招,只好百忙中抽身向後急退,一面大叫:「傳警,啊……」最後的一聲狂叫,驚動了所有的人。
素素如影附形撲上,一掌拍中大漢握刀的小臂,另一掌幾乎同時劈中大漢的右脅,大漢狂叫著倒了,她奪過單刀,飛撲使九節鞭的大漢。
小甭人妖比素素高明,她一劍剌中從另一方面進入樹叢的大漢咽喉,除了枝葉搖搖之外,沒有聲響發出。
「砰」一聲暴響,一枝流星火箭破空而飛。
另一名大漢在腰上解下一面警鑼,緊張地拚命猛敲。
「噹噹噹噹……」警鑼聲狂震,警訊傳出了。
小甭人妖大驚,一把奪過被她刺死的大漢落在草中的單刀,奮神威脫手擲出。
單刀把重尖輕,擲出時會不斷翻騰,但他的神力驚人,刀居然平穩地化虹而飛,射向鳴鑼大漢的背心。
鳴鑼大漢一面敲鑼,一面拾頭四望,希望能看到附近有人聞警趕來,沒留意身後有變,刀到如中朽木,透腹而出,一聲慘叫,扔掉金鑼仆倒。
小甭人妖飛撲剛將流星箭放起的人,一面叫:「速戰速決,快!」
素素當然知道必須速戰速決,可是使九節鞭的大漢十分了得,鞭沉力猛,修為不弱,九節鞭虎虎生風,凶悍地揮鞭進擊,她不貫用刀,急切間無法進身。
小甭人妖果然不愧稱五妖魔之一,雖因脅傷用不上全勁,但她依然閃掠如電,一枝劍辛辣無比,把放射流星箭的大漢迫得手忙腳亂。
「錚錚錚!」她連揮三劍,大漢居然全部接下了。
「著!」她嬌叱,第四劍變點為拂,大漢退了兩步,揮劍招架,也用的是拂字訣。
豈知她招發一半,突然向後急收,「呼」一聲輕嘯,大漢佛出來的劍落空了,電虹一閃,她的劍尖又送出,右腳也隨劍迫近,「喳」一聲輕響,刺入大漢的小骯。
她出手有如電閃,火速奪下大漢的劍,向素素擲出叫:「接劍,殺!」
聲落,她已追向最後一名大漢,大漢扭頭便跑,一面嘶聲狂叫:「老李,老李,救我!」
半里外是第二座牧馬場,老李的木屋就在那兒,他叫老李救命,真是妙想天開。小甭人妖豈肯讓他溜掉?飛步趕上,快逾電光石火,照大漢的背心穴就是一劍,立即暴退往回走。
「啊……」大漢狂號一聲,上身一挺,再向前踉蹌仆倒。
素素正在心中焦急,聽側方小甭人妖叫接劍,避過大漢砸來的一鞭,眼角已看到拋來的劍影,心中一動,一系叱喝,攻出一招「平湖落月」,直削而下。
大漢一鞭斜抽,大喝道:「撒手!」
他想用過人的臂力,將素素的刀砸飛,豈知素素的刀下得太快,鞭抽到刀已降至下盤,按理,雙方的招式已老,該收招變換方位重新換招進擊啦!
素素鬼精靈,不收招,刀反而向前一送,人向側閃,伸手接住了飛來的長劍。
使鞭大漢鞭招還未及收回,下身刀光一閃,刀巳離開素素的手,飛向他的小骯,想躲已來不及了「啊」一聲慘叫,丟掉九節鞭,人向後飛退,手抓住小骯前的刀身,想站住腳已不聽指揮,直退出兩丈餘,方被濃霜所滑倒。
小甭人妖到了,向西南一指,說:「快!越快越好。」
走不了里餘,前面人影閃動,山坡上六名大漢正向下飛降,其中有四名黑衣人,遠遠地便可看清面貌。
小甭人妖向西一折,說:「是黑旗令主的人,有兩個傢伙叫作安慶雙丑,避開他們,免得被他們纏住。」
奔了里餘,前面土岡上鑼聲震耳,有人站在岡上叫:「纏住他們,少會主快到了。」
高岡上的草叢中,天南三劍黑袍飄飄一字排開,左右雁翅排開八名黑衣大漢,右側不遠處,六名龍虎風雲會的人,正在大敲警鑼,高聲叫嚷。
小甭人妖當然認得天南三劍,大驚道:「糟!闖不得,還是向西南走!」
兩人重向西南逃,逃向先前的山坡,山坡上的安慶雙丑六個人,巳降下坡底,看不見了。
小甭人妖的輕功,沒有素素高明,因為他不敢用全力,恐怕誘發脅傷,素素的江湖經驗沒有她豐富,讓她領先覓路。
越過百十丈小樹叢,前面是山坡下的草原,對面二十餘丈,安慶雙丑領先搶入草原中。
「殺!放手拼!小甭人妖向素素招呼。
兩人即迎而上,素素低聲說:「何不引他們追來逐個消滅?硬拚會被他們纏住的。」
「有道理,隨我來。」小甭人妖從善如流,立即改變計劃。
雙方急迎,相距不足三丈,雙醜的老大怪叫道:「姑娘們,請留芳駕,哈哈……」
小甭人妖突然向右一折,縱跳如飛,素素也緊隨身後,急如漏網之魚。
「那兒走?笑話!」雙醜的老二大叫,折向便追。後面四名大漢輕功稍差,全力狂趕,漸漸落後了。
雙醜名不虛傳,兩人的相貌委實讓人不敢領教,老大身高七尺,老二不足六尺高,老大是鬥雞眼,塌鼻,歪唇,漏風的尖利黑黃色門牙往外暴,滿臉橫肉上長了不少黑粉刺,老二鼠目,朝天鼻,高顴骨,大嘴巴,耳朵一大一小。
兩人不是親兄弟,但相貌都醜得驚人,所以叫安慶雙丑,江湖人只知道他們是安慶府人,反而對他們的姓名陌生,提起他們的姓名,知者不多。
兩人的輕功相當了得,掠走如飛,小甭人妖低聲向右肩後的素素說:「逐漸放慢,宰掉他們。」
追近坡腰,醜老二比老大的輕功高明些,逐漸追近了素素。
這傢伙相當陰險,始終不發聲,腳下加了十二成勁,三兩個起落便迫近了素素身後,悄然伸手戟指點向素素的脊後穴。
「殺!」素素突發怒吼,身形一扭,倏然旋身一劍狂揮,劍使刀招,她發了狠。
雙丑反應力驚人,身子一扭,側衝而出。「刷」一聲血光暴現,雙醜的頭皮帶起髮髻,飛墜丈外「哎」一聲驚叫,「砰」一聲衝到三丈外,骨碌碌向坡下滾去,滾了七八丈方行止住,仍在扭動掙扎著。
幾乎在同一瞬間,小甭人妖如電閃地轉身,身劍合一向飛掠而來的大醜迎去。
大醜一聲長嘯,閃身一劍急封「錚」雙劍接觸,火星直冒。
小甭人妖志在必得,這一劍已用了全力,立將大醜的劍震開,揉身搶入,「刷」一聲就是一劍剌到。
大醜身形未穩,百忙中沉劍急架,小甭人妖左手一閃,倏然後退,左手食中二指鮮血觸目。「噗噗」兩聲輕響,兩個血團落地,原來是兩顆眼球。
大醜的雙眼只剩下了兩個空空的血框,仰天長號向後便退,劍吃力地在身前揮動護身,左手掩住了左眼的血洞。
小甭人妖踏進一步,「錚」一聲擊落大醜的長劍,繼而一劍剌入大醜心窩。
中海苦苦追尋的線索,又斷了一根。
另四名大漢還在五六丈後,大驚失色,不敢再追,一個大叫道:「退!咱們遠遠地盯住他們。吆喝……」最後兩聲狂叫,是招呼同伴的警訊。
遠處小霸上的天南三劍,已經率人向這見趕來。
東北角的草原上蹄聲如雷,小襄王的大隊人馬到了,這時,輕霧已起,其實不是霧,而是濃霜溶化後所蒸發的水氣,如煙似霧,視界逐漸模糊,聽得到蹄聲,卻看不見人馬,雖則山坡比草原高得多仍然無法看見。
小甭人妖已無法對付四大漢了,他們像狼一般盯在身後,遠隔五六丈緊跟不捨,保持距離,亦步亦趨,只要他們有回頭襲擊的舉動,四人便分別止步或各向後逃,不斷地用嘯聲招呼,召引其他的人趕來,這一著果然夠狠,不易擺脫他們。
小甭人妖心中暗急,但無可如何,向素素說:「不好!這些傢伙討厭,不宰棹他們麻煩得緊。」
素素留意片刻,說:「靳姐姐,你先走一步,我可以設法將他們擺脫掉。」
「好!你的輕功比我高明些,到前面的矮樹叢分手,你可在樹中截他們的後路,或者將他們扔掉再追上平原。」
兩人掠走如飛,在朦朧的霧影中向坡頂急奔,竄入一處小編木叢,素素向樹下一伏,凝神待敵。
四大漢鬼叫連天,吶喊著在後面跟到,他們上了小甭人妖的當,只顧向枝葉響動處急追,追入樹叢,一名大漢倏地醒悟,止步叫:「且住,前面的聲響不對。」
小甭人妖故意撥枝發響,向前竄掠。
另一名大漢也呆了一呆,說:「是呀!她們怎會發出這麼大的撥枝聲響,會不會是故意引我們去追?」
他們所站處,已經超出素素藏身的地方,聲落,素素已從後掩上,叱聲震耳:「不錯,殺!」
殺字剛出,劍已貫穿最後一名大漢的背胸,接著,劍影如銀蛇旋舞,風雷驟發,擊向見機旁躍的另一名大漢。
大漢只想逃命,不敢回手反擊,又沒有素素快捷,想得到要糟,劍虹一閃,右臂飛落,右脅被劃開,「啊」一聲慘叫,跌出丈外去了。
另兩名大漢心膽俱裂,往樹影中一鑽,亡命飛逃。
素素不趕追,逃命要緊,循前面的響聲飛躍,一面叫:「宰了兩個,諒他們……」
話未完,前面樹影中傳來「哎」一聲輕叫,接著「錚」一聲鏗鏘的金鐵交嗚聲震耳傳夾,顯然前面已動上了手,而那一聲輕叫,正是小甭人妖的聲音,素素駭然一震,急掠而上。
坡上的霧氣比下面要淡薄得多,動手處在五六丈距坡頂不遠,矮樹一陣搖幌,小甭人妖急退而下看得真切,她的左肩上有血跡,腳下不穩,從樹影中急退。
接著三個灰衣花甲老人從上面的樹影中突然出現,如同怒鷹下搏,手中劍閃閃生光,向下面急退的小甭人妖撲來。
後面和兩側,同時出現了四名灰衣老人,長笑聲震耳,一個老傢伙伸手拔劍,嘿嘿怪笑道:「陰山五老等候多時,來得好,棄劍投降,丫頭們。」
素素大吃一驚,知道糟了,陰山五老近二十年來橫行漠北,極少在中原走動,今天,突然在這兒出現,想脫身勢比登天還難,她心懸小甭人妖的安危,急掠而上,讓過小甭人妖,截住了下撲的灰衣老人,奮勇揮出一劍叫:「接招!」
身後山坡底部,蹄聲如雷,突然傳出一聲驚心的慘號。
山坡是傾斜三兩里的起伏坡地,矮樹叢生,荒草綿延,坡度甚緩起伏不定,站在坡頂向下望,陽光下一目瞭然,人馬行走其間,無可隱身。
濃霜溶解後所生的淡淡霧氣,在坡底稍濃些,坡頂居高臨下,可以俯視十里外的景物,但這時被霧氣所遮掩,五六里外的景物已無法看情,只看到高大的樹梢聳立在飄渺的霧氣上,似在雲端飄浮的幻影。
坡下方霧氣比坡頂濃。這時蹄聲已至坡下,霧氣被沖得徐徐移動,樹木若隱若現,隱隱可見人馬的影於,如虛似幻地出沒其中,像是一群幽靈在幻境中飄浮。
驀地,如雷蹄聲中傳出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西面遠處的高岡上,天南三劍一群人已經不見了,岡下有人影閃動,顯然也正向這兒趕來了。
素素搶救小甭人妖,奮不顧身出劍截入,插入老人和小甭人妖的中間,揮劍直上。
另四老撩起袍袂,仗劍向下走,大搖大擺地滿不在乎,似乎對兩人毫不在意,神情相當傲慢。
「錚」一聲暴響,素素攻出的一劍老人崩開了,劍缺了豆大的一處缺口,人被震得向側飄出八尺外。
老人嘿嘿狂笑,追到說:「如此而已,手到擒來。』他劍向前點出,揉身搶入,捷逾電光石火。
素素已別無選擇,不管身形是否已經穩下,猛地一劍揮出自救。
老傢伙就是要他出劍,信手振腕,「叮」一聲輕響,雙劍相交,再向側按出,兩劍像是吸住了,嘿嘿汪笑道:「區區小輩,不值得勞師動眾,到手了。」
聲落,伸手便抓素素的右肩,素素的劍被壓出左側,抬不起抽不出,身軀扭轉,右半身整個暴露在老傢伙的左手下,手來勢奇急,聲出印至,大勢去矣!
小甭人妖回身搶到,她左肩被劃開了一條血槽,鮮血不住流出,她奮不顧身搶近,一劍揮向老傢伙後面的右腿,這一劍她已用了全力,奇急奇猛。
老傢伙的手稍一停頓,扭頭冷笑一聲,毫不在意地反而一腳向削來的劍去,這記虎尾腳倒還相當兇猛。
「噗!」劍砍中了,人影倏分。
老傢伙低估了小甭人妖的藝業,竟膽大得用腳去接劍,小甭人妖名列五妖魔,齊身於宇內十六高手之林,如無驚人絕學,豈能至此?
剛才她急於覓路脫身,沒想到一頭鑽入陰山五老的潛伏處,人影突然出現,她百忙中出招自保,變生倉卒,劍上只用出三成勁,被老傢伙一劍震退,而且肩上受傷,幾乎失手被擒,想不到因此一來被老傢伙視得杷她看成了五流小混混,所以敢用腳接他的劍。
「哎喲!」老傢伙怪叫一聲,單腳跳出圈外,右腳後跟鮮血淋漓,護體神功護不住腳,深砍至腳骨。
素素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脫離臉境掠出八尺外。
「咦!」四名老人訝然叫,急掠而下。
小甭人妖揮手向素素叫:「快走,別管我。
素素掠回焦急地叫:「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
被砍傷的老傢伙站穩了,瞥了創口一眼,只看到靴後跟裂了一道大口,鮮血湧出,他勃然大怒,切齒叫:「小賤貨,老夫要拆了你們的腳。」
小甭人妖和素素撒腿便跑,繞右側竄上了坡頂,不辨方向不顧高低,全力逃生。
陰山五老怪叫如雷,隨尾狂追,還好,這一面山坡傾斜度比另一面大,兩里下便是翟馬莊的南牧場,是三大馬場之一,西面,是通向朗山的山區,林深草茂,鳥道羊腸,只須越過馬場到了西面,便是易於藏匿的安全地帶了。
下面霽氣漸散,不時傳來震耳的馬嘶聲。幸而山坡上的矮林比另一面多,兩女在矮林深草中急走奔竄飄掠快速絕倫。
五老自命不凡,不屑在矮林深草中鑽竄,分道狂追,幾番轉折,始終未能追及。
後面的山坡上,小襄王的人馬正向上狂奔,越野而上。
天南三劍的人已從另一面抄出,馳向馬場的西端。
馬場的東面,不少人已快接近馬場了。
陰山五老的後面,也有一組人,狂敲著警鑼,指示兩女逃走的方向。
在山坡上東逃西竄,逐漸接近了平野中的馬場,馬場便闊,西北角有一排木屋,有不少馬欄,一列倉房建在樹林前,裡面堆滿了馬兒的冬糧。
天南三劍一群人已守著西面的山區人口,小襄王所帶的二十餘騎,已經超越了坡頂,正排山倒海似的向下狂衝,煙塵滾滾,蹄聲如雷。
兩女將降至馬場,看清了淡霧中的四周光景,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她們看到霧影中人影隱隱,馬影瞳瞳,全向她們逃走的方向集中,這一帶怎麼埋伏了這許多人?糟了!她倆卻不知鑼聲已標示了她們的行蹤,所有的人皆加快趕來,截住了她們的去向。
遠遠地,下面有人大吼,「來了,準備擒人。」
小甭人妖抽口涼氣說:「素素,這時想脫身已難似登天,看來咱們都得斷送在這兒了,命也。」
素素掠到一處草原中,銀牙一挫,說:「生有時死有地,咱們拚了!失手時便自殺,他們休想將我生擒活捉!」
「當然,沒有人能將你我生擒活捉,雙劍合壁,準備生死相拚。」小甭人妖傲然地說。
兩人立下門戶,嚴陣以待。
四面八方人影飄掠,逐漸合圍。
後方,陰山五老行將接近。
左側,十二名大漢,正由一名老和尚率領,縱躍如飛,漸來慚近。
右面,一群高手如飛而至,前面馬場方向,高手紛紛趕來。
外圍遠處有不少人列陣相候,右側不足半里地,天南三劍一群人把守在木屋右側的山坡下,向這兒遙望,他們只負責把守,未前來參予合圍。
素素仰天長笑,向腳跟受傷咬牙切齒掠來的老傢伙豪放地說:「龍虎風雲會今天重魔齊聚,對付我們兩人,想不到咱們兩人居然有此榮幸大會群魔,實足自豪,來吧!惡賊們!
馬群將到,第一匹駿馬上小襄王的臉容已可看清,右後方第五匹馬上,一名騎士伏鞍急馳,看不清臉貌,似乎這匹馬在這時突然加快了些,只片刻間便超越了第四匹馬,衝剌之勢有增無減。
「少會主駕到!」右後方第二匹馬上的騎士大喝。
「克勒勒!克勒……」蹄聲震耳,人馬慚近。
被小甭人妖砍傷腳後跟的老傢伙狂怒地衝上,劍出「飛星逐月」,憤怒地強行搶上進擊。
另四名老人左右一分,冷然柚手旁觀,似乎只須一個人便可將兩女解決,懶得插手,但左首第一個老人在雙方行將接觸的瞬間,叫道:「少會主到了,先耗盡她們的精力,再好好整治她們。二弟,小心些,可別誤傷了啊!」
這瞬間,風雷驟發,劍影漫天,但見三個人影倏然契合,狂風大作,劍氣飛騰。
「錚錚錚……」劍嗚聲震耳,三人糾纏片刻,驀地人影倏分,旋動的人影突然停頓,風息雷止,激射的野草紛紛下墜。
被稱為二弟的老人站在八尺外,上身一陣急幌,山羊鬍無風自搖,鷹目睜得滾圓,左大袖的袖樁信段不見了,臉色泛青。
小甭人妖連退五六步方始定下身形,粉面泛青,持劍的手徐徐下降。
素素也退了四五步,臉頰上的血色徐徐退去,但持劍的手凝實堅定,秀目冷然前視,臉上的肌肉似乎已經凍結了,肅穆地徐徐深深吸氣。
老人緩緩舉劍向後面的四位同伴一招,沉聲道:」「三弟,上,和愚兄聯手,大玄劍術果然厲害,愚兄以一敵二深感困難。」
一名老人大踏步而出,拔劍冷笑道:「二哥,兄弟占太陰位,你取少陽,我為主攻。」
小甭人妖突然舉劍向左側奔到的老和尚厲叫:「四海游僧,你過來領死。」
老和尚左手抓缽,右手挾著方便鏟,奔迎至四丈外,此刻聞聲一驚,雙腳倏上,訝然叫:「咦!
小甭人妖!」
馬群已接近至十餘丈外,小襄王大叫道:「小甭人妖格殺勿論,上。」
四海游僧一聲大吼,飛步上撲。
陰山五老的二三兩老一聲長嘯,舉步搶進。
八名中年悍賊同聲吶喊,向小甭人妖猛撲。
馬群續向前衝,小襄王已挺起上身,準備勒住坐騎,他的右手已經舉起,示意後面的騎士勒停步。
先前超越第四匹馬的騎士,已經到了第三匹馬的後面,依然伏鞍狂奔,馬群與小襄王並駕齊驅,後面的騎士則分為數路前衝,這位騎士到了第三匹馬的後方,即是說已到了將與小襄王並馳了,再往前衝剌便超過小襄王啦!
這瞬間,鬥場中人影乍合,金鐵交鳴聲大起,兩女力鬥十一名高手,危機一發,尤其是小甭人妖。
小囊王巳下令對他格殺勿論,她的處境比素素危險百倍。
「啊……」慘叫聲乍起,兩名大漢突然拋劍倒地,被小甭人妖刺倒了。
「納命!」四海游僧狂吼,抓住小甭人妖身形未定的瞬息間,左手的鐵缽脫手投挪,砸向小甭人妖的下盤,方便鏟一記「泰山壓頂」兜頭便砸。
「錚!」小甭人妖的劍被五老的三老架開,震得她虎口血出,劍幾乎脫手。
鐵缽已飛近下身,方便鏟開始下落,她身形不穩,腳下已虛,劍又無法收回,只好扭身拚餘力一閃,絕望地低叫道:「我命休矣!
這瞬間,右面的素素也驚叫一聲,陰山第二老的得意叫聲震耳欲聾:「撒手!手到擒來。」
「錚」一聲暴響,素素的劍脫手飛拋,二老的手,已經劈胸抓到,她一聲厲叱,奮餘力一腳踢向二老的小骯,拚個兩敗俱傷。
兩女皆身陷死境,命在須臾。
這瞬間,一聲長嘯如天雷狂震,倏地博來,騎聲震耳,煙塵滾滾。
小襄王的吼聲,也直震耳底:「退回來!哎喲……那是誰?」
誰?
是龍虎風雲會的人?
還是兩女的救星?
(全書完,請看續集《劍海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