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撲朔迷離 文 / 東方玉
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憤然道:「就算無名島知道咱們行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取咱們項上人頭,只怕也未必容易。」
楚玉芝道:「他們送來這幾顆木刻人頭,大概是想唬唬咱們,哼,咱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還怕了不成?」
丁捷侯微微搖頭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楚嵩生這一陣工夫,臉上又恢復了原有的笑容,一手舉著酒杯,爽朗的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原本計劃要在這裡成立一個幫派,號召中原豪傑,公開和無名島為敵。真要有人敢來,咱們正好拿他開刀,等岳盟主一到,請個頭功,來,來,咱們喝酒。」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蕭不二笑道:「楚公子果然豪氣如雲,小老兒陪你一杯。」
拿起酒杯,「咕」的一聲,一口喝了下來。
大家雖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滿桌佳餚美酒之間,每人面前放著一顆自己的首級,究竟有些煞風景。
楚嵩生朝身後一名使女吩咐道:「你把這幾顆木刻人頭收起來,送到書房裡去。」
那使女答應一聲,把個人面前的人頭,依然收入木盒。
蕭不二手中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列嘴笑道:「這七顆人頭,人家原是送給沈老大和楚公子的,小老兒這一顆,頗想二位割愛,給小老兒留個紀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嵩生笑道:「蕭大俠喜歡,只管留下。」」
蕭不二把人頭朝懷裡一塞.嘻嘻一笑,道:「小老地謝了。」
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候,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才行散席。
蕭不二曾經說過,於他這一行的人,什麼都不禁,只有酒是非禁不可,不然,樑上君子,一旦變成了樑上醉漢,一個觔斗栽將下來,就得當場出醜。但這頓.蕭不二也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酒氣酸酶連走路也飄飄然了。
兩人回轉臥室,一名使女立即沏了一壺濃茶送上。
蕭不二等那使女退出.從懷中摸出那顆檀木雕刻的人頭,一面把玩,一面朝唐繩武歎了口氣道:「看來咱們也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了。」
唐繩武聽的一怔,說道:「是非?」
蕭不二道:「人家三日之內.就要來把七顆人頭取去,難道不是是非?」
唐武道:「無名島的人,遇上了咱們,縱然不捲入這場是非,也一樣不會放過。」
蕭不二點頭道:「對,無名島的人不會放過咱們,但這一回只是不放過小老地,卻放過你唐小哥了。」
唐繩武沒聽出蕭不二話中之意一說道:「那不是一樣?」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大不一樣,小哥仔細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唐繩武道:「小可想不出來、」
蕭不二道:「無名島的人,遇上咱們兩人,決不會放過小哥,不放過小老兒的,換句話說,他們也要小哥的人頭。」
唐繩武被他說的有些迷糊,說道:「那是說小哥也該有一顆檀木雕刻的人頭?」
蕭不二笑道:「對了,如果是無名島賊黨參來的人頭,你小哥一定少不了,除非不是無名島賊黨送車的。」
唐繩武聽的大奇,問道:「那會是什麼人送來的呢?」
蕭不二低聲笑道:「昨天咱們來的時候你是小老地的徒弟,年紀又輕,他們沒把你放在眼裡,占的份量自然不重了。」
唐繩武吃了一驚道:「你說這六顆檀木人頭,是這裡的人雕刻的,那是什麼用心呢……」
蕭不二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走廊上果然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
步聲沉穩,及門而止,接著一個人掀簾而入,那是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他一進門,就帶笑問道:「蕭老哥真的喝醉了麼?」
蕭不二起身笑道:「丁老哥請坐,小老兒很少喝酒,醉雖沒醉,頭倒有點昏了。」
丁捷侯腳步沉重,走到靠窗一張木椅坐下。在他坐下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朝窗外掃了一眼,彷彿是注意窗外有沒有人竊聽?
他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這一動作,如何瞞得過蕭不二一對眼睛?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丁老大好像懷有什麼心事?」
丁捷侯一手捋著黑鬚,乾咳一聲,抬目道:「蕭老哥對那六顆檀木雕刻的人頭,看法如何?」
他原來是為了六顆檀木人頭來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小老兒覺得很好玩。」
丁捷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覺怔的一怔,接著點頭笑道:「好玩,果然好玩!」
他這兩句話,只是順著蕭不二口吻說的,笑得十分勉強。
兩人沉默有項,蕭不二道:「丁老哥對此事.必是另有高見?」
丁捷侯看了蕭不二一眼,徐徐說道:「兄弟就是覺得心有所疑,才來找你老哥商量的。」
蕭不二道:「丁老哥懷疑什麼?」
丁捷侯臉色沉重,忽然壓低聲說道:「咱們一舉一動,已被人家監視了,可能……」
他臉色愈來愈沉,底下的話,就沒有說出來。」
蕭不二問道:「丁老哥是說……」
丁捷侯瞼上肌肉有些抽搐,徐徐說道:「可能有了內奸。」
蕭木二微微一驚,目光閃動,問道:「誰?」
丁捷侯歎了口氣一道:「兄弟又是有此感覺.今天看了七顆檀木人頭,和那封信之後,冗弟更覺其中必有陰謀。」
蕭不二道:「丁老哥沒和楚分子說麼?」
丁捷侯道:「沒有。」他撤攢雙眉,然後接道:「十天前,是楚老莊主逝世三週年,兄弟和拜老二是趕來奠老莊主的,楚公子堅不放行,要兄弟多盤桓幾日,後來沈老大和金和尚也趕來了。」口氣微頓,又道:「楚公子總究年紀還輕,像這種事.和他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兄弟又有找蕭老哥來商量了。」
蕭不二道:「你們鄭州雙俠和沈老大、金老哥,都是數十年的老朋友,支非泛泛,丁老哥也沒和他們提起過?」
丁捷侯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不錯,兄弟和沈老大、金和尚二位,都有幾十年交情,只是……兄弟……」他目光盯著蕭不二,忽然口氣一變,問道:「方纔席上,蕭老哥大概也看得出來?」
這話說的相當含蓄。
蕭不二故作不解,奇道:「丁老哥指的什麼?小老兒怎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作色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這般說法,那是沒把丁某當朋友了。」
蕭不二惶恐的拱拱手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兒真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道:「他們……」
突聽廊上傳來一聲沉哼,緊接著「砰」的一聲,有人倒地!
蕭不二反應靈敏,聲音入耳,人已像老鼠一般,輕輕一晃,就已閃出門去。他一閃出門,行動雖快,也只看到長廊盡頭,藍影一閃而沒!
離窗前四五步處,倒臥著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穿的是一件青綢夾袍,像是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
蕭不二看的不禁一呆,他幾乎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會是拜天賜!
因為拜天賜在中原武林中,稱得上一流高手,手中一支練子槍,閉著眼睛,可以取入咽喉,江湖上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若要一招之間,就把拜天賜打倒地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地上躺著,明明就是拜天賜。
蕭不二一下掠到他身邊,俯身看去,拜天賜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經氣絕,心頭更是猛然一凜,忖道:「自己聞聲追出,前後不過眨眼工夫,此人能在舉手之間,殺死拜天賜,武功之高,已可想見,這人會是誰呢?」
這原是一瞥間的事,丁捷侯跟蹤走出,目光一動,不禁失聲道:「是拜二弟,他怎麼了?」
身形一驚而至,跟著俯下。
蕭不二黯然道:「死了。」
丁捷侯聽的機伶一顫,急急伸手朝拜天賜胸口探去。
拜天賜已經氣絕,心頭自然也已冰涼,丁捷候這一摸,虎目之中,不禁流出兩行淚水,跪倒拜天賜身邊,哭道:「拜二弟,你真的遭了人家毒手,真是我害了你……」
蕭不二道:「人死不能復生,丁老哥不可過份悲傷,咱們先看看拜二俠究竟如何死的,才能找出殺害他的兇手來。」
丁捷侯淌著老淚,點頭道:「蕭老哥說的極是,丁某拚著一條老命,天涯海角,也非把這萬惡兇手找出來不可。」
口中說著,雙目滿佈紅絲的眼睛,炯炯發光,低下頭去,開始檢查拜天賜的傷痕。
拜天賜躺臥在地上,看不見一絲血跡,身上也找不出一絲傷痕,臉部微見扭曲,好像在死前感到一陣劇痛,就此死去,根本沒和人家動手。甚至連兇手是誰,都還不知道,因為這種死法,正說明他是辭不防備.遭人偷襲致死的。
丁捷侯總究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伸手翻過拜天賜屍體,一把撕開他背後衣衫,果然在他後心「靈台」穴上,發現一個青中透藍的指印。
顯然是這一指,點斷了拜天賜的心脈!
丁捷侯雙目發直,前南說道:「喪門指,果然是麻農教干的,我丁某和拜二弟,跟你們何怨何仇?」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麻農教在江湖絕跡已久,拜二俠不可能會是麻衣教殺害的。」
丁捷侯道:「是的,是他們,前一陣子,兄弟就聽到傳說,麻衣教已經在黃河一帶,死灰復燃,方才紙包外面縛的那條麻繩,打的就是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麻衣教言出必踐,他們既裡說出要取伯河七八級首,咱們七人那是非死不可,現在拜二弟果然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信麻衣教會有這麼厲害。」
丁捷侯臉色蒼白,緊緊握著拳頭,嘶啞的道:「至少我和拜二弟是死定了。」
蕭不二暗暗歎了口氣,付道:「丁捷候在中原一帶,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沒想他卻是這般膽小。」
這時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三人,也已聞訊趕來。
楚嵩生搶著問道:「拜二俠還有救?」
蕭不二搖頭道:「已經死了。」
楚嵩生臉色連變,雙眉掀動,問道:「蕭大俠可知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蕭不二道:「小老地聽到拜二俠的哼產,等到聞聲趕出,拜二俠已經躺在地下,遭了毒手,小老兒沒有看到行兇的人。」
他故意沒說出那個藍影一閃之事,接著說道:「據丁老哥說,拜二俠是被『喪門指』點斷心脈致死……」
楚嵩生臉色為之一變,凜然道:「那是麻衣教行的凶!」
沈紫貴和金和尚互望了一眼,歎息道:「果然是麻衣教!」
蕭不二看的大奇,心想:「這幾個人提到麻衣教,就好像談虎色變,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一面故意說道:「看來麻衣教在貴省似乎有死灰復燃之勢?」
沈紫貴道:「蕭老哥總知道魯山魯季直吧?」
蕭不二笑道:「魯大俠是少林俗家掌門人,小老兒自然知道。」
沈紫貴道:「據說魯大俠的大門口,被人掛了九根麻繩。」
蕭不二道:「門掛上九根麻繩,那是什麼意思?」
沈紫貴道:「每根麻繩都有一個結,據說那個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
蕭不二道:「魯大俠還是少林方女大通大師的師弟,武功之高,在江湖上素有金手羅漢之稱,難道他還會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
金和尚嘿然道:「魯大俠自然沒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但當天晚上、魯大俠和八個得意門入,全都無疾而終。」
蕭不二聽的聳然動容,吃驚道:「魯大俠死了?」
金和尚道:「死了差不多已有七天,但在這七天之中,南陽鐵爪鷹成效先,周家口梨花槍萬福興,許昌一筆翻天歐陽壽,全都傳出了死訊,這幾位都是一萬雄主,不可能約好日子,同登鬼域吧?」
沈紫貴道:「據江湖傳說.他們在生前都曾接到過麻衣教的通知,和咱們接到的檀木人頭,頗相近似。」
蕭不二驚異的道:「原來貴省發生這許多變故,小老兒初來貴地,當真還懵無所知,真要給麻衣教割去腦袋,死的豈不冤枉」
楚嵩生突然神色一動,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即回頭過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快去叫楚福進來。」
使女領命而去。
不多一回,楚福匆匆進來,看到地上躺著的拜天賜,不覺呆了一呆,欠身道:「這裡出了事麼?」
楚嵩生道:「拜二俠遭人暗算,你吩咐賬房,好好厚殮。」
楚福請示道:「可要派人通知拜二俠的家屬麼?」
丁捷侯沉痛的道:「拜二弟沒有家屬,不用了。」
楚福答應一聲,迅快退出,接著指揮兩名在丁,抬起拜天賜屍體,往外行去。
蕭不二眼看楚福依然穿著一身藍花短褂,想起方才一閃而沒的藍影,不覺留神楚福背後身形看去,可惜兇手逃走的太快,自己無法看清他身材。
只聽楚嵩生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要去書齋查看一下,諸位還是一同請到在下書齋小坐去。」
沈紫貴道:「昨晚有人在兄弟酒中下毒,今天中午,有人送來七顆本刻人頭,接著拜天賜被殺害,這一連串的事故,顯系早有預謀。敵暗我明,咱們已經落到被動的地位,似乎應該商量個對策才好,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大家就到楚公子書齋去談吧。」
大家給他一說,果然警醒,覺得賊黨竟敢在大白天裡,潛入楚府行兇,可說膽大妄為已極!自己等人。縱然不怕,也應該謀求對策才是,大家說一起隨同楚嵩生,往前進而來。
這座書房,原是十字刀楚鶴皋在日居息之所,坐落在前進東院,一排五楹,自成院落。
自從楚嵩生把它改作書房,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佈置得十分精雅。
楚嵩生把大家讓入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書僮正待去沏香茗。
楚嵩生道:「楚興,你去叫添香來。」
書僮躬身領命,匆匆退出。
接著但見一名眉服盈盈的青衣使女悄生生掀簾而入,朝楚嵩生福了福道:「公子有何吩咐?」
楚嵩生道:「我要你收拾起來的那只木盒,你放在那裡?」
添香道:「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了。」
楚嵩生道:「好,你去取來。」
添香答應一串,轉身走到西首一口櫥前,打開櫥門,捧出木盒,裊裊行來,送到楚嵩生面前。
楚嵩生一手打開盒蓋,目光一注,變色道:「果然少了一個。」
添香駭然道:「公子交待,這只木盒要好好存放,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之後,小婢和楚興,都不曾離開過書房,怎會少的?」
楚嵩生臉上早已沒了笑容,問道:「我要你收藏之時,你可曾數過裡面有幾隻檀木小盒?」
添香道:「小婢數過,裡面一共有六隻檀木小盒。」
楚嵩生道:「你再看看,裡面還有幾隻?」
添香依言低頭朝大木盒看去,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咦道:「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六隻小木盒,怎麼少了一隻呢?
這口木櫥,只有小婢一人能開……」
楚嵩生問道:「你知道小木盒裡面,放的是什麼嗎?」
添香道:「小婢不知道,但只要看小木盒上接刻精細,裡面放的,一定是貴重的東西了。」
楚嵩生道:「你打開來看看!」
添香依言取起一隻小木盒,隨手打開,口中不禁「咦」了一聲,俏目望望金和尚,奇道:「這是檀木雕刻的人頭。」
顯然她打開的那一隻小木盒內,裝的是金和尚的首級。
楚嵩生道:「不錯,你看著少了那一顆?」
添香依言打開其餘四個小木盒.又望望眾人,指著蕭不二和唐繩武二人說道:「就是沒有蕭大俠和唐少俠的。」
蕭不二手拿一攤,笑道:「小老兒的在這裡,這位唐小哥不在內的。」
添香道:「蕭大俠幾時取走的?那就一個不少了。」
楚嵩生道:「蕭大俠的,自己收起來了,這裡應該還有六顆。」
丁捷侯臉色十分難看,嘶聲道:「少的一顆,是拜二弟的,他們果然取去了。」
添香道:「這怎麼會呢?小婢明明鎖好了的……」
楚嵩生道:「沒作的事。」
一面把五隻小木盒,一齊取出,給大家驗看,其中果然獨缺拜天賜的一顆人頭。
楚嵩生命添香仍把木盒收起,起身走近書案,從抽斗中取出兩管黃銅圓管,遞給添香和書僮楚興,吩咐道:「這是四川唐門精製的黃蜂奪命針,從此刻起,你們二人不准離開書房一步,如有人擅入,只管用此針對付,格殺不論。」
添香、楚興,唯唯應「是」,雙手接過針筒。
楚嵩生揮揮手道:「現在你們可到外面等候,咱們有要事商談。」
楚興道:「小的還沒徹條,替公子爺沏茶去。」
說完和添香匆匆退去,不大工夫,就沏了六盞茶送上。
楚嵩生拿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抬目說道:「拜二俠的死,證明已是麻衣教下的毒手,而且果然人不知鬼不覺的把檀木人頭收了回去,可見他中午送來的那封信,並非恐嚇之詞,諸位都是在下父執,見多識廣,咱們今後如何行動,務望諸位不吝賜教。」
丁捷侯道:「公子不用客氣,麻衣教既然找上咱們,丁某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們周旋到底。」
沈紫貴道:「麻農教在近日之內,已經殺害了不少知名人物,兄弟真想不通他們究竟目的何在?」
丁捷侯道:「咱們和他無怨無仇.有何目的?」
沈紫貴道:「就是因為和他們無怨無仇,才顯得事出有因,必有目的,咱們如能找出他們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好辦了。」
楚嵩生道:「放暗我明,咱們連兇手的影子也抓不到,如何能找得出他們殺人的目的?」
金和尚道:「這個容易.他們送來七顆檀木人頭,如今只取回去一顆,還有六顆沒取去.只怕是絕不會住手的。」
沈紫貴道:「金兄說的極是,拜二哥遇害之時,顯然連一點抗拒都沒有,這就是說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從身後偷襲致死,只要他繼續對咱們下手,咱們就不難把他抓住。」
丁捷侯道:「此人練成『喪門指』,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就以拜二弟來說,豈會隨便客人欺近身後?兄弟這話,是說咱們幾個人若在一起,賊人當然不敢下手,但一旦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你武功非他之敵,縱然及時發現,又有何用?拜二弟說不定在死前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楚嵩生聽的聳然動容,一下站起身來,說道:「舍妹到那裡去了?」
話聲甫落,只聽門外有人嬌聲說道:「哥哥又在背後編排我什麼?我在後院練刻,聽說拜二俠死了,就趕來了,不知兇手抓到了沒有?」
隨著講聲,楚玉芝已經一陣風般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楚嵩生看到妹子,才算舒了口氣,一面搖搖頭道:「一點影子也沒有。」
蕭不二捧著茶盞,正在喝茶的人,等楚玉芝走入,忽然一躍而起,快速無倫的一下掠到門口,一手掀起門簾。
他這一手,使的漂亮已極,手上還托著滾燙的茶水,從椅上躍起,飛落門口,居然連一點茶水都沒濺出碗外,而且動作之快,簡直令人無法看清他是如何掠過去的?
大家方自一怔,不知他究竟發現了什麼?連放下茶碗都來不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在座諸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應全都不慢,一怔之後,立即紛紛離座而起。
而起。
門簾掀處,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藍衣的老人,原來他竟是楚府老管家楚福!
蕭法一掀起簾門,楚福慌忙退後了一步,他敢情還當蕭不二要出去,是以躬著身子讓了開去。
蕭不二一手托著茶盞,聳聳肩笑道:「原來站在門口的是老管家,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地學可弄錯了,還當有人在門外竊聽呢!」
說著,訕訕的退回椅上。
楚嵩生目光一抬,問道:「楚福,你有什麼事嗎?」
楚福神色如故,跨進書房,躬躬身道:「老奴特向公子報訊來的。」
楚嵩生道:「報什麼訊?」
楚福道:「老奴方才接獲報告,武林盟岳盟主中午在張茅打的尖,今晚可能抵達澠池,就在澠池過夜,大概明天未牌時光,可到洛陽了。」
楚嵩生目中異彩連閃,問道:「這消息可靠麼?」
楚福道:「這是孫得祿從張茅用飛鴿傳來的報告,大概錯不了。」
楚嵩生大富道:「如此就好,你立時派人趕去澠池,要他們沿途注意盟主行動,隨時以飛鴿傳書聯絡。」
楚福躬身道:「老奴省得。」轉身退了出去。
楚嵩生道:「盟主明日即可抵達洛陽,咱們這裡,除了蕭大俠,也就該推派二位代表,趕去磁洞迎接,以示崇敬之意。」
金和尚道:「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之意,公子是此間地主身份,沈老大是咱們幾人中的頭兒,迎接盟主,該由沈老大和公子同去。」
楚嵩生道:「在下原已把此地前中兩進劃出,供咱們捻股兒,立門戶之用,如今雖經大家決議,不再成立幫派,但既然已經劃出來了,就是公用之地,在下除了保存這間書房外,已經算不得主人,以在下之見,沈大俠和丁大快二位去的好。」
丁捷侯道:「公子毋須推辭,再說兄弟心緒不寧,還是不去的好。」
楚玉芝道:「哥哥,丁大俠既然這麼說,你就不用推辭了。」
楚嵩生道:「你又想出什麼花樣了?」
沈紫貴道:「大概姑娘也想跟著去呢!」
楚玉芝粉臉一紅,笑道:「是啊,我哥哥去,我才能跟著去,若是丁大俠去,我怎好意思非跟去不可?」
楚嵩生哼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就算我和沈老大同去,你也不准去。」
楚玉蘭被披嘴道:「大哥不讓我跟去,我自己也會去的。」
沈紫貴怕他們兄妹鬧僵了,連忙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岳盟主一行,有多少人?」
蕭不二自從掀起門簾,看到站立門口的竟是楚福,心中不禁疑念重重,坐在椅上,一直沒有開口。這時聽沈紫貴問話,立即聳聳肩膀,說道:「小老地和盟主分手之時,他們一行人中,有凌夫人、梁姑娘、谷老哥,和總巡察杜景康等人,大概有十幾人。」
楚玉芝道:「你只說了凌夫人、梁姑娘、姓谷的和總巡察杜景康,連盟主一共也只有五個,還有的人呢?」
蕭不二嘻的笑道:「凌夫人手下,就有四個侍女,還有就是綵帶門的健兒,少說也有十來個,合起來不就是十幾二十個了麼?」
說話之時,添香掌上燈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外面天色已經昏黑。
楚嵩生吩咐添香,要廚下把酒飯開到書房裡來。
大家又討論了一陣子如何接待盟主之事,添香已經擺好杯筷,陸續送上酒菜,飯後,大家又談了一回,方各自回轉賓舍就寢。
卻說蕭不二、唐紹武回到房中,一名使女跟著走進,欠身道:「二位可有什麼吩咐麼?」
蕭不二道:「沒什麼,姑娘可以去睡了。」
那使女道:「那麼小婢替二位沏茶去。」說完,轉身欲走。
蕭不二道:「不用了,咱們方才在書房裡,已經喝了。」
那使女看了蕭不二一眼才道:「今晚是小婢值夜,就住在對面小房間中,二位需要什麼,隨時吩咐好了。」
欠身退出,隨手替兩人掩上房門。
蕭不二悄聲道:「我看今夜可能有事。」
唐繩武霍然道:「麻衣教會有行動麼?」
蕭不二低聲笑道:「七顆人頭,只取去了拜二俠一顆,今夜多少總得再取回一二顆。」
唐繩武道:「咱們該怎麼辦?」
蕭不二道:「小老地目前還確不定,想出去看看再說。」
唐繩武道:「可要小可和你老一起去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是先去踩踩路子,你還是留在這裡,免得引人注意。」
說完,雙腳輕輕一點,攀住窗檔上端,身形一縮,真像一頭老鼠,悄無聲息的從通風窗鑽了出去。
原來他怕暗中入監視,因此沒開房門,也不開窗戶,鑽出通風窗,雙手抓住窗子,一個「倒翻晴蜒」,足尖便已約住屋簷,身子一縮一弓,輕巧無比的翻上了屋面。
他號稱神偷,縱然是陌生地方,尚且翻房越脊,像回到了老家一樣,何況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天,自然全摸熟了。
這一上屋,就像一縷輕煙,穿過兩處院落,目光左右一掄,飛快在陰暗處伏下了身來。
就在他湛堪伏下身子,便見對面走廊上,轉出一個頎長人影,匆匆朝自己這邊屋下行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冷哼一聲:「自己來的倒是時候。」
這時那頎長人影已經走到門口,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只聽屋中人低沉的道,『伯兄請進。」
頎長人影推門而入。
蕭不二那還待慢,立即手足並用,在屋瓦上,迅速匍匐爬行,到得這間房屋上面,然後貼身臥下,耳朵緊貼瓦上,施展地聽之術,凝神諦聽。
房中二人語聽雖低,但聽來依然十分清晰
只聽屋中人的聲音說道:「你已經來了幾天,一切都沒有問題吧?」
頎長的人聲道:「韓兄放心,兄弟都已熟悉了。」
屋中人道:「情況已有好轉,岳小龍明午即可抵達洛陽,因此邊老特別交待,咱們必須今晚先把白兄安置了好了,才能行事。」
蕭不二暗道:「他口中的邊老,不知是誰?」
只聽頎長人道:「不知韓兄要何時行動?」
屋中人道:「上次下毒無功,今晚兄弟令人在他茶水中下的迷藥,是咱們秘製的東西,無色無味,任他老江湖也不會察覺,大概再有一會,就可動手了。」
蕭不二心頭驀地一動,暗道:「聽他口氣,下手之人,是玉簫郎君沈紫貴了。」
頎長人道:「兄弟以後仍和韓兄聯絡麼?」
屋中人道:「不,過了今晚,白兄由邊老直接指揮。」
頎長人道:「兄弟和邊老沒見過面,不知如何聯絡法子?」
屋中人道:「邊老如有指示,窗口必有白粉指印,那時你可向枕頭內探取,如遇緊要之事,可聽命於拍你左肩後,以大拇指和食指分模上眉鬚子三下的人。但你必須再問:「你老鬍子幾時白的?」他笑笑說:「白了已經三年』,這樣就對了。
頎長人道:「兄弟記下了。」
屋中人道:「好,白兄可以去了,兄弟也另有事去。」
顧長人道:「萬一他沒有放倒呢?」
屋中人笑道:「他若是醒著,看到白兄,定然要大吃一驚,白兄還會等他動手?」
顧長人道:「兄弟承教。」
說完但聽房門啟處,顧長人已經跨出門來。
蕭不二趕緊匍匐身子,迅快的爬回屋脊暗販,等那頎長人影漸漸去遠,立即長身躍起,暗暗尾隨下去。
那頎長人影居然不怕被人發現,走在長廊上,施施而行,顧盼自豪,退自朝二進左首的賓舍行去。
進入月洞門,就是賓舍了!
蕭不二在他身後,心頭像車輪般轉動,只是思索著自己該如何下手?如今前面的頎長人影已經穿過紫蔽花架,那裡正是玉蕭郎君沈紫貴的住處!
到了此時,蕭不二不能再猶豫了,探懷取出一張面具,朝臉上一蒙,雙肩晃動,施展八步趕蟬,身如輕風,追上頎長人影,腳下還未落地,右手一探,已在頎長人影左肩輕輕拍了一下。
頎長入影正行之間,突覺一陣輕風,從身邊擦過,自己肩頭,已被人拍了一下,他武功著實不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已然倏地住足,右手一橫,正待擊出!
蕭不二比他還快,一下攔到頎長人影面前,停了下來。
兩人這一對面,蕭不二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這頎長久不但後形和沈紫貴十分相似,這回看清他面貌,竟然也和沈紫貴一般無二,錯非方才親耳聽到兩人談話,不把他當做沈紫貴才怪!
蕭不二暗暗一哦,付道:「無怪他敢大模大樣在長廊上行走,因為縱然遇上了人,也會把他認作沈紫貴的,好個毒辣陰謀,差幸今晚給自己遇上了。」
顧長入看到攔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扁臉老頭,不覺怔的一怔,目注肖不二.沉喝道:「朋友……」
蕭不二慌忙伸出一個指頭,豎立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示意他禁聲。
頎長人立時會意,但雙目露出驚訝之色,悄聲問道:「朋友何人?」
蕭不二朝他嘴一笑,左手一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緩緩摸著上唇八字須予,左手撤了二撤。
這是約定的記號,顧長人吃了一驚,立即問道:「你老鬍子幾時白的?」
蕭不二朝他笑笑,倏然答道:「白了已經三年。」
沒錯了!
頎長人垂下雙手,神色恭敬的道:「你就是邊老……」
蕭不二二點點頭,口中又「噓」了一聲,低沉的道:「白兄隨老夫來。」
不待頎長久回答,回身往外就走。
振長人不疑有他,略一遲疑,果然跟著蕭不二身後走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好笑,腳下絲毫不停,回出月洞門,繞過迴廊,進入另一院落。
這是賓吉右側的一座小廳,一排三間,前面有一個小天井,自成院落,地勢已較幽僻。
鄭州雙俠老二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停柩於此。
蕭不二領著頎長久,當先跨上石階,進入廳上,走到拜天賜棺前,便自停了下來。
朦朧月色,的唁廳堂,堂中停放著一口黑漆棺木,就顯得有些鬼氣森森,再加價前田仲秋蟲,益增淒哀!
頎長人跟上廳來、在蕭不二下首站定,躬身說道:「邊老召屬下至此,不知有何指示?」
蕭不二原也沒有一定的主意,把他引來此處,只是這裡地勢較僻,萬一動起手來,也不慮被人發覺。
這時經他一問,突然觸動靈機,一手摸著短鬚,指指棺材,說道:「把它打開來。」
頎長人躬身領命,跨上一步,腳站馬椿,雙手抓住棺蓋,用力往上一抬,但聽「喀」的一聲,居然沒費多大力氣,就把棺蓋掀了起來。
顧長人回頭道:「邊老有什麼指示?」
蕭不二道:「你看看棺中躺著是什麼人?」
顧長人道:「回進老,棺中沒人。」
蕭不地一口氣的不覺一驚,問道:「你說什麼?棺中沒人?」
一個箭步,朝他身邊掠去。
頎長人道:「邊老請看,棺是空的。」
蕭不二防他有詐,在掌蓄勢,凝目朝棺中望去,棺中果然空空如也,那有拜老二的屍體?
這真是天大的奇事,除非拜天賜成了仙人!
蕭不二雖知必有蹊蹺,但此時無暇多想,沉聲道:「這就奇了。」話聲出口,一指閃電般點上頎長久「靈台穴」,口中陰笑道:「朋友好好的歇一回吧!」
探手從他懷中,摸出一大把東西,看也沒看,就塞入自己懷中,抓起頎長人身子,納入棺中,蓋好棺蓋,匆匆往外走去。
就在蕭不二離去之後,小廳上微風一颯,從樑上飄落兩條黑影。
一個中等身材的低低說道:「沒想到竟會是他。」
另一個身材較為高大的冷冷嘿了一聲道:「咱們只要知道是誰就夠了。」
兩條人影不再停留,同時朝廳外一閃而沒。
這時蕭木二已經回到沈紫貴的住處,舉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屋內竟然毫無聲息,蕭不二等了半晌,沒聽到有人答應,心下暗道:「沈老大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還是看了人家的道。」
心念轉動,從袖中取出如意金絲,輕輕一撥,撬開門閂,輕閒入內,然後依然閂上了門,奔到榻前。
果見濃紫貴連衣衫也沒脫,橫臥錦榻之上,不禁暗暗搖了搖頭,低聲叫道:「沈老大,快醒醒。」
沈紫貴理也沒理,熟睡如故。
蕭不二回身從幾上取起一盞冷條,朝沈紫貴臉上撥去!
沈紫貴這一瞬間,突然一躍而起,一把扣住蕭不二門脈,冷笑道:「真沒有想到會是蕭老哥。」伸手一指,朝蕭不二脅下點來。
蕭不二伸手一隔,吃驚的道:「沈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貴冷笑道:「蕭老哥心裡明白。」又是一指。劈面而來。
蕭不二閃身讓開,喀的笑道:「小老兒若要暗算你,還會用冷水潑你頭臉?」
沈紫貴道:「那你老哥幹什麼鬼鬼祟祟的撬門進來?」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叫好人難做,小老兒是救你來的。」
沈紫貴怒道:「兄弟就是要等他們來。」
蕭不二聳聳肩,低笑道:「要不是小老兒把另一位沈老大引開,你沈老大此刻早已化骨揚灰了。」
沈紫貴奇道:「另一個沈老大,你此話怎說?」
蕭不二道:「你沈老大這樣扣著小老兒脈脫,這叫道供,小老兒在嚴刑拷打之下,照例是不說話的。」
沈紫貴一把鬆開蕭不二脈門,說道:「蕭老哥現在可以說了吧?」
蕭不二把茶放回茶几上,低聲道:「小老兒還當你沈老大著了人家的道,這迷藥無色無昧,你如何知道的?」
沈紫貴道:「自從昨晚有人在酒中下毒,沒把兄弟放倒,兄弟就想到此人遲早還會向兄弟下手,今晚替兄弟送茶水來的騷娘,放下茶壺,低著頭回身就走,兄弟看她神色有異,連看也不敢看兄弟一眼,兄弟心時自然有數……」
蕭不二聳著肩笑道:「看來你沈老大半輩子還沒白混。」
沈紫貴笑笑道:「當下兄弟趁她不備,飛快的一指,點了她睡穴,把她放到榻上……」
蕭不二道:「怎麼,你又犯了老毛病?」
沈紫貴臉色微沉,道:「胡說,我沈紫貴一向主張兩廂情願,從來不做霸王。」
霸王者,硬上弓也!
蕭不二翻著兩顆豆眼,問道:「那你沈老哥把她放到榻上作甚?」
沈紫貴道:「兄弟倒了一盅茶,還化了半盞熱茶工夫,把它吹涼了,灌入丫頭嘴裡,然後拍開她的睡穴。」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這一著高明,要是茶裡果然做了手腳,你縱然拍開她睡穴,還是醒不過來。」
沈紫貴深沉一笑道:「你說對了,這丫頭直到此時,還沒醒哩!」
蕭不二一陣打量,問道:「她人呢?」
沈紫貴道:「兄弟把她送回去了。」目注蕭不二,問道:「現在該蕭老哥說來意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是說過了麼,救你來的。」
沈紫貴冷笑道:「兄弟就是在等著他們。」
蕭不二吐吐舌頭道:「碰上了,你還有命?」
沈紫貴輕輕吟道:「此話怎說?」
蕭不二從身邊掏出一個小巧黃銅管,一手遞了過去,說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沈紫貴接到手中,凝足自力,看了一陣,房中雖沒點燈,但以玉蕭郎君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楚,不禁臉色微變,吃驚道:「這是化血針,見血封喉,身化膿血,蕭老哥哪裡來的?」
蕭不二嘻的笑道:「所以貨要賣給識家,你老哥說的沒錯,這是化血針,小老兒就是從另一位玉簫郎君沈紫貴身上摸來的,現在你相信了吧?」
沈紫貴聽他兩次提到另一位沈紫貴,心頭不禁大奇,問道:「蕭老哥,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收起笑容,把才纔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沈紫貴凜然變色,道:「蕭老哥聽出那屋中人是誰麼?」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躲在屋瓦上,他們話聲極輕,能夠聽到一些苗頭,已經不錯了,那裡還分辨得出是誰的聲音來?」
敢情他不肯說!
沈紫貴道:「那姓白的,你把他放在拜老二棺材裡,咱們這就走。」
蕭不二道:「不,咱們不能去。」
沈紫貴道:「為什麼?」
蕭不二低笑道:「虧你沈老大也在江湖混了幾十年,連這點都不想到,你若是把他公開出來,豈不辜負了小老兒一片苦心。」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兄弟聽不懂。」
蕭不二嘻嘻笑道:「那位姓白的仁兄,睡在棺材裡,那不是最最穩當不過,小老兒把他懷裡的東西,全掏了來,就是要你沈老大將計就計,以真充假。」
沈紫貴道:「你要兄弟假冒性白的?」
蕭不二點頭道:「對了,你暫時代替那姓白仁兄,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也許邊老會有指示給你,咱們總該把隱身幕後的邊老找出來才好。」
沈紫資道:「蕭兄果然足智多謀,兄弟聽你的就是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件事,小老兒沒說出來。」
沈紫貴道:「什麼事?」
蕭不二道:「拜老二的屍體不見了。」
沈紫貴又是一怔,沉吟道:「那怎麼會呢?」
蕭不二道:「但放在小院子裡的明明是一口棺材。」
沈紫貴道:「也許是拜老二屍體被人盜走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點,你沒想到。」
沈紫貴道:「那一點?」
蕭不二道:「也許是拜老二沒死。」
沈紫貴悚然道:「你說拜老二沒死?他幹麼要裝死?」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想不出來,反正有此可能。」
沈紫貴道:「他死後,你不是也檢查過?」
蕭不二搖頭笑道:「沈老大又說外行話了,剛嚥氣的人,胸口還是溫的,少說也是過上個把時辰,才會冷透。」
沈紫資道:「背後的『喪門指』印呢?」
蕭不二低笑道:「他若是存心裝死,必有同謀,偽造一個指印,那太簡單了。」
沈紫貴搖搖頭道:「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蕭法一笑道:「依小老兒看來,一點也不複雜。」
沈紫貴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伸出兩個指頭,幌了幌道:「只有敵我兩方,不在咱們這邊的,就是敵人。」
沈紫貴攢攢眉道:「這敵我如何分法?」
蕭不二伸手拍拍沈紫貴肩膀,笑道:「這就全在你沈老大身上了。」
沈紫貴張了張嘴,似要說話,但還未開口。
蕭不二噓道:「有人來了,哦,你快上床去。」
沈紫貴道:「你呢?」
蕭不二支牙一笑道:「小老兒本來就是樑上君子咯。」
嗖的一串,縱身躍上橫樑,蜷縮如鼠,不再作聲。
沈紫貴搖搖頭,回到榻上,還未躺下,果然聽到底前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只知蕭不二一身輕功,獨步武林,沒想到他這些年不見,內功居然精進到勝過自己甚多!」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那步履聲及門而止,接著有人在門上輕輕彈了兩下,問道:「沈老大睡了麼?」
那是丁捷侯的聲音!
練武之人,縱然睡熟,耳目定會依然保存持警覺,這彈指之聲雖較,足可使人驚醒,何況丁捷侯又已出聲招呼了。
沈紫貴不好不應,只得極然坐起.問道:「是丁兄麼?」隨著點燃燭火,開出門去。
丁捷侯舉步走了進來,一面悄聲說道:「兄弟有件事,想找沈兄聊聊,不想沈兄睡得這麼早。」
沈紫資把丁捷侯讓人房中。隨手掩上房門,一面說道:「丁兄有何見教?」
丁捷侯目光閃動,鄭重的道:「自然關於麻衣教的事。」
沈紫貴道:「莫非丁兄有何發現?」
丁捷侯微微頷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沈兄覺得楚公子為人如何?」
沈紫貴道:「丁兄是說是哪一方面?」
丁捷侯道:「兄弟是想問問沈兄,對楚公子的看法如何?」
沈紫貴道:「閥閱世家出紈褲子弟,武林世家,就會產生楚公子這樣的人,任俠好義,不知江湖險詐。」
丁捷侯搖頭道:「那你沈老大看錯人了。」
沈紫貴道:「兄弟說的不對麼?」
丁捷侯道:「兄弟覺得他武功奇高。」
沈紫貴注目問道:「丁兄從那裡看出來的?」
丁捷侯道:「『兄弟第一天到這裡的時候,曾在他書齋看到一個鋼骷髏,天靈蓋上,還有五個極深的指印,那是練『五陰爪功』用的,練這種功夫的人,本身必須先有精湛內功根基。」
沈紫貴笑道:「楚公子人稱小益嘗,門下難免有雞鳴狗盜,旁門異能之士,年輕人好奇,見一樣,就想學一樣,這也常有之事,」
丁捷侯道:「兄弟在這裡住了幾天,總覺得楚府裡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說不出,看不出那裡不對,仁兄弟不得不處處留神,就給兄弟發現了一件秘密。」
沈紫貴弟神道:「什麼秘密?」
丁捷侯凝重的道:「兄弟發現楚府之中,每晚都有夜行人出入,行動十分可疑,只是兄弟伯被他們發現,引起誤會,一直隱忍不言。」
沈紫貴臉色微變,說道:「丁兄是否認為這些人可能和麻衣教有關麼?」
丁捷侯道:「兄弟原也覺得麻農教只有在洛陽,尚無行動,但今天看到麻衣教送來的檀木人頭,,就使人聯想到這些人身上……」
他忽然口氣微頓,好像有什麼話已到口邊,又嚥了下去,接著低低說道:「但兄弟今晚卻另外發現了一個秘密……」
沈紫貴道:「不知丁兄又發現了什麼秘密?」
丁捷侯用力揚揚頭皮,歎了一口氣:「咱們這裡,真他媽的愈弄愈複雜了,兄弟找你沈老大,就是……」
門上突然有人連叩了兩下,接著急促的叫道:「沈老大,睡了麼?」
這叫門的竟是小孟嘗楚嵩生,兩人不禁征的一怔!
沈紫貴立即站起身,應適:「是楚公子,快清過來。」
房門啟處,楚嵩生舉步跨入,看到丁捷侯坐在房中,連忙供拱手含笑道:「丁大俠也在這裡。」
丁捷侯摸摸鬍子,勉強笑道:「兄弟睡不熟,找沈老大聊聊。」
楚嵩生道:「二位都在這裡就好,兄弟正有一件事要找二位商量。」
沈紫貴道:「公子請坐,有什麼事?慢慢的說。」
楚嵩生沒有坐下,在房內走了兩步,忽然抬目道:「在下書齋裡,方才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似乎內心甚是紊亂,一會豎眉,一會切齒,大有坐立不安之狀。
沈紫貴吃驚道:「公子書房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嵩生憤憤的道:「二位總知道在下書房裡,有一名使女『添香』和一個書僮『楚興』吧,今天中午,兄弟交給他們二人兩支黃蜂針筒,只要發現有人擅入,一律相殺勿論。那是為了書齋裡這置的一盒麻農教送的檀木人頭,兄弟不相信他們能在兩管黃蜂針簡之下,把人頭取走……」
沈紫貴道:「他們還是把檀木人頭取走了麼?」
楚嵩生臉上肌膚肉抽搐了一下,續道:「諸位走後,在下也就熄燈就寢。在下臥室,就在書房裡面,不過一牆之隔,那時在下尚未睡熟。忽聽添香一聲驚呼,等在下聞聲趕出,添香已經倒臥地上,氣絕身死,放置檀木人頭的那口櫥,櫥門也已大開……」
他換了口氣,續道:「在下連叫了兩聲楚興,也沒人答應,等在下掠到門口,只見楚興站在門口,被人點了死穴。」
丁捷侯道:「此人目的只是盜取檀木人頭麼?」
楚嵩生道:「不錯,經在下檢點,他只取了一顆人頭。」
丁捷侯道:「又取了一顆!」
沈紫貴沉重的道:「不知是誰的一顆?」
楚嵩生遲疑了下,望望丁捷侯,才道:「是丁大俠的。」
丁捷侯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冷然,冷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既然看中兄弟,兄弟也就認命了,不過兄弟這條命也不是隨便就會讓人取走的。」
楚嵩生道:「丁大俠還是小心些的好。」
沈紫貴攢著雙眉,憤然道:「咱們真要連麻農教匪徒都對付不下來,還侈言給什麼幫派?立什麼門戶?」
丁捷侯站起身供拱手道:「二位請坐,兄弟還有事去。」
沈紫貴忙道:「丁兄要上那裡去?」
丁捷侯道:「他們既已取去兄弟那顆檀木人頭,也許今晚就會找上兄弟,兄弟不想使他們失望。」
楚嵩生道:「丁大俠請稍待,在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想請兩位先到書房去看看,以二位的江湖經驗,也許可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丁捷侯道:「不用了,有沈兄一個人去查看就好,兄弟失陪。」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楚嵩生望著他背形,說道:「在下來找沈大俠,原是擔心丁大俠今晚會出事,咱們要不要暗中跟著他去?」
沈紫貴道:「丁兄就是這個脾氣,咱們跟他下去,被他發現,反而不好,以他的武功,大概不會有什麼意外,咱們還是先到書房去看看吧。」
楚嵩生道:「如此也好。」說完,兩人起身往外就走。
沈紫資走到門口,忽然抬頭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就交給蕭老哥了。」隨手合上房門。
一陣步履聲,漸漸遠去。
蕭不二輕輕躍落地面,舒舒筋骨,轉身開了一道門縫,探頭朝四下裡張望了一下,側身閃出,雙足一點,縱上屋面,略一瞻顧,就像一縷輕煙般往西首院落撲去。
這西首院落,正是鄭州雙俠居住之處,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只有丁捷侯一人居住。他此時回轉臥房,敢情是聽楚嵩生說,他那顆檀木頭已被人取走,想回房來就等候敵人!
這時已快是三更天氣,院落中除了秋蟲鳴聲,靜得聽不出一絲聲音,只有丁捷候的薄底靴,踏在青磚上,發出輕快的橐橐之聲。履聲及門而止,丁捷侯推門過去,身形在黑暗中消失。
蕭不二的一條人影,也適時掠到,像一頭灰鼠般在牆頭上優下身子。
驀地黝黑的屋中,發出一聲金鐵交鳴,和丁捷候的厲吼,一團人影跌跌撞撞的倒縱出來!
蕭不二心頭一緊,暗道:「果然有人伏在屋裡襲擊丁捷侯,他好像還負了傷!」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居中閃電飛射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尤在丁捷侯之上。
丁捷候倒縱出屋,雙腳還未站穩,那人已如影隨形追襲而至,一柄短劍,直指丁捷侯咽喉。
丁捷侯外號八步朝,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此人劍下,幾乎無法施展!身子往後一仰,左手短朝朝劍上磕去,口中厲聲喝道:「你媽的究是什麼人,亮個萬兒出來。」
如刻相撞,黑夜之中閃起一溜火花!
丁捷侯全力一格,把對方刺來劍勢架住.人也趁機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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