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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文 / 獨孤紅

    由「撞關」沿著「呂梁山」下往前走,以二人的輕功身法,那自然一日數百里,這一天到了「襄陵」,再過去不遠就是費嘯天那費家莊院的所在地了,兩天一夜,一路之上卻未見有梅夢雪等人的蹤影。

    邊走,邢玉珍道:「閣下,恐怕你是料錯了。」

    諸葛英道:「未必,眼下距『梅花溪』還有幾十里路程,仙姬急什麼?」

    邢玉珍道:「幾十里路程過短,若是查三影他一回到費家莊院便放人,咱們早在百里之外就該碰上梅姑娘幾位了。」

    諸葛英道:「仙姬,夢雪她們未必向這邊走。」

    邢玉珍道:「你錯了,查三影他必會告訴梅姑娘咱們在『潼關』,梅姑娘既然是知道咱們在『潼關』,豈有不來相尋之理?」

    諸葛英道:「仙姬忘了?還有費嘯天躡後而至,查三影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他當然會告訴夢雪繞道走。」

    邢玉珍兩眼猛地一睜道:「咱們想得到的那費嘯天也當然想得到,怕只怕他在半路截住了梅姑娘幾位……」

    諸葛英神情一震道:「這倒有可能,我怎麼沒想到這一著……」

    邢玉珍道:「真要這樣豈不糟了,以我看咱們不如……」

    一語來了,倏聞一聲清朗輕嘯從身左呂梁山上劃空傳下,邢玉珍臉色一變道:

    「查三影!」

    諸葛英抬眼上望,揚眉問道:「仙姬聽出是他了?」

    邢玉珍道:「沒有錯,他這嘯聲當年我聽多了。」

    諸葛英道:「他怎麼在這高山之上……」

    邢玉珍道:「以我看他是發現了咱們,所以以嘯聲招呼!」

    諸葛英道:「那麼咱們是不是要上去看看?」

    邢玉珍道:「只不知道這老鬼又弄得什麼鬼,上去看看也好,咱們別多耽擱就是了。」

    諸葛英一點頭道:「那麼我先走帶路了。」

    話落騰身,直向「呂梁山」上掠去。

    邢玉珍明白諸葛英是怕有什麼險遇,所以不讓她走在前頭,她也不願讓諸葛英一個人涉險,忙縱身拔起跟了上去。

    以他倆的輕身法那自然是快捷異常,轉眼工夫之後,他倆已雙雙來到呂梁山脈的半山腰。

    四下看看,滿眼蒼翠,樹海森森,哪裡有查三影的蹤影,諸葛英四下看看之後,收回目光道:「仙姬,適才那嘯聲似乎是從這半山之上發起,如果咱們置身在這半山之上,怎卻未見……」

    邢玉珍未等說完便冷哼說道:「我剛在山下不說過麼,不知那老鬼又弄得什麼鬼……」

    一語未了,只聽左近一片松林之內,有人冷冷接口說道:「邢玉珍,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邢玉珍霍然轉注,厲聲說:「查三影,你鬼頭鬼腦的躲在松林裡做甚,既然以嘯聲招呼我二人來此,怎不出來想見。」

    只聽查三影在松林內冷冷說道:「我在松林內自有我在松林內的道理,我不出去難道你就不能進來麼,難道你跟我一樣也兩腿殘廢麼?」

    邢玉珍怒喝說道:「查三影,你還敢對我……」

    揚起一掌劈向松林,邢玉珍這一掌是含怒而發,暗中凝足了真力,勁道異常,威力十分驚人。

    只聽「喀嚓」一聲,一株老松應掌而折,「嘩喇喇」倒了下去。

    查三影在林內冷笑說道:「邢玉珍,這點玩藝兒豈奈我何,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幫『玉書生』對付別人吧!」

    邢玉珍怒不可遏,方待二次發掌,諸葛英聽出話中有話,連忙伸手攔住了她,向著松林微一拱手揚聲說道:「前輩既以嘯聲相召,為何不出林想見……」

    查三影對諸葛英的確是另眼看待,他話聲立即平和地道:「年輕人,長者當前,你多走一步不行麼?」

    諸葛英雙眉一揚道:「前輩所責甚是,是我失禮。」

    他邁步就要進入樹林。

    邢玉珍伸手一攔,冷冷說道:「閣下,惡獸當前,小心有詐。」

    諸葛英側轉頭來一遞眼色道:「以查前輩的身份,我不相信他會施詐,仙姬請只管跟著我進去就是。」

    邁步往松林裡行去。

    查三影在松林內哈哈一笑道:「邢玉珍,你的膽識氣度差多了,當今之之最奇果非幸致,你呀,你該羞煞愧煞。」

    邢玉珍冷哼一聲道:「老鬼,你我見了面再算帳不遲!」

    緊一步跟了上去。

    這片樹林不小,連綿不斷幾乎壓蓋了整個「呂梁」之陽,樹林雖大但用不著往深處走,因為兩人入林後幾丈便著見了查三影,查三影他就坐在一株合圍巨樹之下。

    到了近前,諸葛英微一拱手道:「潼關五層樓上甫睽別,不想今日又在這『呂梁』半山之上見著前輩,前輩安好。」

    查三影顯得很高興,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好,好,好,年輕人,你也好。」

    諸葛英道:「多謝前輩,托前輩之福。」

    查三影一指諸葛英,轉望邢玉珍道:「邢玉珍,你聽聽,人家玉書生是怎麼說話的,你該跟人家學學。」

    邢玉珍冷哼一聲道:「要我說話客氣那也不難,得先看看你配不配。」

    查三影淡然一笑便待再說。

    諸葛英忙攬過話頭道:「前輩何事召喚?」

    查三影未答反問道:「年輕人,你知道我發嘯是招呼你麼?」

    諸葛英道:「我是這麼猜測……」

    查三影道:「你又怎麼知道發嘯的是我?」

    諸葛英道:「我跟前輩相識日淺,沒聽出來是前輩,是邢仙姬聽出來的。」

    查三影哼哼一笑道:「榮幸,榮幸,我至感榮幸……」

    話鋒微微一頓之後,他搶在邢玉珍之前開了口,接道:「年輕人,不錯,我發嘯確實是為招呼你的,我料定你會從這條路上過,所以我特地在這『呂梁』半山之上相候,你知道我為什麼沒在你登上這『呂梁』半山之時,立即出去相見?」

    諸葛莫道:「前輩明教?」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要知道你聽得見我這嘯聲,別人也照樣能聽得見,我所以未及時出林想見,是要看看還有沒有別人循嘯聲來到此處……」

    諸葛英道:「前輩放心,我剛才運功默察過,附近並無人跡。」

    查三影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年輕人,可願席地坐坐。」

    諸葛英道:「前輩既有所諭,我焉敢不遵。」

    他連遲疑都沒遲疑地便坐了下去。

    邢玉珍站著沒動。

    查三影抬眼望著她道:「邢玉珍,我面前向不容陰人對坐……」

    邢玉珍冷笑一聲道:「我偏要在你對面坐下,看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她當即坐在了諸葛英身側。

    查三影突然笑了。

    邢玉珍臉色一變,厲聲叫道:「老鬼,你敢作弄我……」

    諸葛英也明白了,笑了。

    查三影笑道:「你就是這脾氣,讓你坐,你絕不會坐,不讓你坐,你是非坐不可,無可奈何之餘,我只有用心智,這應該不傷大雅,你何必毗牙咧嘴,怒目相向?」

    邢玉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怒哼一聲便待再說。

    諸葛英已然含笑說道:「仙姬,何妨靜坐聽聽查前輩何事召喚。」

    邢玉珍也急於想知道查三影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一聽這話立即忍了一忍,沒有說話。

    查三影那裡笑笑說道:「年輕人,這件事跟她無關,她若不願意盡可以到林外等著去。」

    邢玉珍沒忍住,冷冷說道:「老鬼,你有本事就把我趕出去!」

    查三影哈哈一笑道:「我沒有這本事,你還是坐著聽吧。」

    查三影顯然不願跟邢玉珍多鬥嘴,說完了這話他馬上轉望諸葛英斂去笑容,莊起臉色道:「年輕人,先告訴我,你跟邢玉珍走這條路預備上哪兒去?」

    諸葛英道:「不敢欺瞞前輩,我跟邢仙姬是找費嘯天要人去。」

    查三影微一點頭道:「我沒料錯,你果然是去找費嘯天,但費嘯天不是也去了『潼關』麼?你為什麼當面不向他要……」

    諸葛英道:「說沒兩句話他就帶著人跑了,走得匆忙異常,讓人來不及……」

    查三影淡然一笑道:「費嘯天他真不差,我能有這麼一個衣缽傳人,老懷也頗堪慰了,年輕人,你不必再到費家莊院了。」

    邢玉珍突然冷冷說道:「因為費嘯天沒回費家莊院去,可是?」

    查三影目光一轉,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邢玉珍未答,冷笑一聲又問道:「就在這半路之上迎梅姑娘幾位,或者是找費嘯天要人就行了,可是?」

    查三影呆了一呆,訝然說道:「邢玉珍,你何時變得這般聰明起來,不錯,我就是要告訴『玉書生』這些話……」

    諸葛英欠身一禮道:「「多謝前輩,無論如何,前輩的好意我領受,也感激。」

    查三影轉過臉來目光一凝,道:「年輕人,你……」

    邢玉珍冷笑說道:「我沒那麼聰明,也絕不輕易相信人,『玉書生』他告訴我,你會代他救梅姑娘幾位,我卻不信。」

    查三影一怔,詫異說道:「年輕人,你知道我……你怎麼知道我會代你救梅姑娘幾位?」

    諸葛英道:「我說不上理由,不過我有把握前輩必會救夢雪幾個,事實證明我並沒有料錯。」

    查三影訝然說道:「怎麼說,你說不上理由?」

    「是的,前輩,」諸葛英道:「這是一種玄奧的預感。」

    查三影叫道:「玄奧的預感?年輕人,你把我弄糊塗了。」

    邢玉珍也同樣的糊塗,她詫異地看了諸葛英一眼,奇怪他為什麼不把理由告訴查三影,可是她沒當場說破,因為她知道諸葛英既然不說必然有他不說的道理。

    諸葛英對邢玉珍那詫異的一瞥故作未見,道:「不管怎麼說,前輩總是救了夢雪她們幾個,我並沒有看錯。」

    查三影詫異欲絕地看了他兩眼,卻並沒有再間下去,微一點頭道:「沒錯,年輕人,你並沒有看錯,我是從費家莊院裡把梅姑娘幾位救了出來,而且也把跟你在『潼關』會面的事告訴了她,還有霍剛兄妹,已經順著這條路到『潼關』找你去了。」

    諸葛英道:「前輩,我跟邢仙姬一路行來,並沒有碰見夢雪她們。」

    查三影臉色微變,微一點頭道:「這就是邢玉珍剛才所說的,我為什麼在這『呂梁』半山之上等你……」

    邢玉珍突然說道:「查三影,梅姑娘幾位真讓你那好徒弟又截了去?」

    查三影冷冷說道:「這個我不敢斷言,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我那個衣缽傳人稟賦不差,心智尤高,他已然悟出我是趕回費家莊院救人去了,他之所以沒回費家莊院去,怕就是料到我會告訴梅姑娘『玉書生』在『潼關』,而梅姑娘也必然會到『潼關』去找『玉書生』,所以來個半路攔截,以你跟『玉書生』一路行來沒碰見梅姑娘幾位這情形看,只怕梅姑娘幾位凶多吉少……」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那好徒弟現在何處?」

    查三影道:「問得好,我要是知道還會等你問麼?」

    邢玉珍冷笑一聲搖頭說道:「這真讓人難以相信,這真讓人難以相信。」

    查三影道:「邢玉珍你,難信什麼?」

    邢玉珍道:「我不信你會救梅姑娘幾位……」

    查三影勃然色變,目中厲芒直逼邢玉珍,神態好不嚇人,但剎時間他已恢復平靜,轉臉望諸葛英道:「年輕人,你信不信?」

    諸葛英道:「前輩,我信!」

    查三影欣慰地笑了,道:「那就行了,她信不信無關緊要,隨她了。」

    邢玉珍冷哼一聲道:「查三影,你躲在這『呂梁』半山樹林內,就是為了告訴『玉書生」這件事麼?「

    查三影冷然點頭,道:「不錯,怎麼樣?」

    邢玉珍道:「現在你已經把這件事告訴『玉書生』了,又如何?」

    查三影道:「那就要看『玉書生』他預備怎麼辦,採取什麼對策了。」

    邢玉珍冷笑一聲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既然有救梅姑娘幾位之心,何必把這件事告訴『玉書生』?」

    查三影兩眼一睜道:「你是說我該去找我那位好徒弟要人?」

    邢玉珍道:「不該麼?費嘯天他既是你的衣缽傳人又是你的乾兒子,要他交出梅姑娘幾位來,那還不是一句話?」

    查三影往下一指道:「邢玉珍,你瞎了麼,難道看不見我等於是個沒腿的人?」

    邢玉珍道:「你可以從費家莊院跑到『潼關』一個來回,然後又從費家莊院跑到這『呂梁』半山上來,你就可以去找那費嘯天。」

    查三影微一點頭道:「話說得好,無如這已經不是我的事了,對『玉書生』他,我已經盡了心,盡了力,我的人就做到這兒為止……」

    邢玉珍冷冷一笑道:「說什麼這已經不是你的事了,說什麼你已經盡了心,盡了力,說什麼你的人只做到這兒,以我看分明是你那名徒不聽你的了……」

    查三影倏然一笑,轉望諸葛英道:「她沒這麼高明,這是你看出來的,年輕人?」

    諸葛英遲疑了一下道:「前輩,我是根據事實分析……」

    查三影笑問道:「不是你的預感了麼?」

    諸葛英微微一怔,笑笑沒說話。

    「告訴我,年輕人!」查三影道:「你有超人的智慧,有過人的眼光,為什麼剛才你不告訴我理由?」

    諸葛英道:「我不知道前輩何指!」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還跟我裝糊塗?」

    諸葛英赧然一笑道:「前輩剛強半生,向不服人,我要說出理由,前輩必不承認,我何必跟前輩爭,跟前輩辯……」

    查三影一歎說道:「算了,年輕人,我並不糊塗,你分明是怕激起我那桀傲劣性,怕我這剛往回走一步的人再來個轉身,年輕人,你用心良苦,令我感佩,只是,年輕人……」

    猛然吸了一口氣,道:「告訴我,你還看出了什麼?」

    諸葛英略一遲疑道:「不敢再瞞前輩,令高足跟前輩已有不和跡象,甚至於已明爭暗鬥,勢同水火……」

    查三影仰天一聲哈哈,道:「查三影虛度半百,今日才碰見了高明人,年輕人,你是不愧當世之奇,當世之最,武林之中倘真有這麼一張寶座,我查三影要頭一個擁你上去……」

    神色忽地一黯,搖頭歎道:「年輕人,你沒有看錯,絲毫沒有看錯,我跟我那位好徒弟之間已明爭暗鬥,勢同水火,其實,這並不是最近的事,早在當年我收他的時候我就看出他浮而不實,別具用心……」

    邢玉珍冷冷說道:「怎麼說,早在你收他的時候,你已經看出他浮而不實,別具用心了?」

    查三影道:「不錯……」

    邢玉珍道:「那你為什麼還收他?」

    「問得好!」查三影道:「你看看我這雙腿,殘人一個,若不藉他保持『玉面閻羅』四字永盛不衰還能怎麼辦?我扶著他,他靠著我,我藉他之力保持我的盛名,他學我的絕學,我調教他,他供養我,不但衣養無缺,而且要什麼有什麼,儼然老太爺一個,這有什麼不好,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最重要的,我還是要籍他兩條腿踏遍天涯海角找你……」

    邢玉珍冷冷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背叛你。」

    「其實。」查三影微一搖頭道:「真要說起來,並不是他背叛我,而是我背叛了他,他原有他陰鷙的性情,凶殘的作風,又承受了我的一切,他沒有變,不但沒有變而且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可是我變了,因之我難容於他,他也難容於我,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我只擔心我控制不了他,卻沒料到有所變的是我自己……」

    邢玉珍冷笑說道:「你變了,這真是可喜可賀啊,傳揚出去只怕會震動整個武林。」

    查三影沒說話。

    邢玉珍道:「恐怕你現在已經無法控制他了,我沒有說錯吧?」

    查三影兩眼一睜道:「誰說的?」

    邢玉珍冷笑說道:「你還不承認,要不然你為什麼不敢找他去?」

    查三影臉色一變,點頭輕歎道:「你沒有說錯,我的確已經無法控制他了,不但無法控制他了,甚至於怕他,怕他殺了我……」

    邢玉珍道:「怕他殺了你?」

    查三影冷冷說道:「說來你恐怕不信,我不是他的對手,不但我不是他的對手,甚至放眼當今也找不出一個能克制他的人……」

    諸葛英心頭震動了一下,沒說話。

    「怎麼說?」邢玉珍道:「你不是他的對手?放眼當今也找不出一個能克制他的人?查三影,你可真會捧你那徒弟……」

    查三影道:「這麼說你是不信?」

    邢玉珍道:「你要知道,我跟他動過手。」

    查三影道:「你也要明白,他沒一回是全力施為。」

    邢玉珍笑道:「這你就是胡說了,你不是要殺我麼,他怎會不盡全力?」

    查三影冷冷說道:「我跟你有仇,他跟你無怨,我是你的仇人,他不是。」

    邢玉珍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那費嘯天當真……」

    諸葛英突然說道:「仙姬,一絲兒不假,當世之中當真沒人能克制費嘯天。」

    邢玉珍臉色變了一變道:「這麼說他讓咱們去找費嘯天,豈不是讓咱們去送死?」

    諸葛英淡然一笑道:「仙姬,你我送死還事小。」

    邢玉珍的臉色陡然又是一變,道:「這麼說來禍害大了,查三影,你的罪孽不小。」

    查三影冷冷一笑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贖罪的良策」。

    邢玉珍道:「什麼良策,一死以謝天下?」

    查三影道:「我一死固然可以謝天下,但那能減免我的罪孽麼?」

    邢玉珍道:「那你還有什麼良策?」

    查三影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他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要毀掉他。」

    邢玉珍一怔道:「你能毀掉他?」

    查三影道:「能。」

    邢三影道:「那你怎還說怕他?」

    查三影道:「事實上我確不是他的對手。」

    邢玉珍道:「查三影,我對你可以說是瞭若指掌,無如你卻讓我有高深莫測之感!」

    查三影冷冷一笑道:「都讓你明白了那還行?你信不信我能毀掉他?」

    邢玉珍冷然說道:「我不信。」

    查三影道:「那你就不配說對我瞭若指掌!」

    「對了。」邢玉珍兩眼一睜道:「你既然早在收他的時候就已看出他浮而不實,別具用心,你又怎麼會不留個後半兒……」

    查三影哈哈一笑道:「對了,你總算說著了,如今再說對我瞭若指掌還勉強夠格。」

    邢玉珍惑然說道:「那你又怎說不是他的對手,怕他殺了你?」

    諸葛英欲言又止。

    查三影道:「事實上,我的確不是他的對手,的確怕他。」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少賣關子,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

    諸葛英突然說道:「前輩,可能容我猜一猜?」

    查三影道:「當然可以,你只管猜,以我看你已經想到了……」

    諸葛英道:「前輩可是指的前輩的雙腿……」

    查三影撫掌仰天大笑道:「不錯,正是一語中的,年輕人,正是我這雙不爭氣的腿,你想,一個雙腿殘廢的人,怎麼能跟一個正常的相人比,這雙腿拖累了我幾十年,到如今它又害得我怕我那好徒弟……」

    邢玉珍冷冷說道:「查三影,你這雙腿是怎麼廢的?」

    查三影道:「練功不慎,走火入魔……」

    邢玉珍冷笑一聲道:「我那表嫂一雙腿毀在你手裡,我那夫婿一雙腿也毀在你手裡,你自己這雙腿卻因練功不慎而走火入魔,這豈不是報應?」

    查三影臉色一變,便要說話。

    邢玉珍沒容他開口,已然冷冷說道:「查三影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可是想找個人來治好你的一雙腿……」

    查三影冷然說道:「邢玉珍,你內行人怎說外行話,我這雙腿僵硬十多年,肉死筋干血脈枯,休說是人,就是大羅金仙也醫它不好,今生今世它再也無望恢復…

    …」

    邢玉珍截口說道:「那你既說殘廢人無法跟正常人相比,又說能毀掉費嘯天,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查三影目光一轉,望著諸葛英道:「年輕人,她不明白,你可願再猜猜看?」

    諸葛英道:「不瞞前輩,已有所得,但不敢輕易出口……」

    查三影忙道:「但說無妨,跟我不必客氣,也不必有什麼顧忌。」

    諸葛英道:「既如此,我就直言了,聽前輩口氣,似乎有意找一個人代前輩誅除費嘯天……」

    查三影兩眼猛睜,仰天哈哈大笑:「高明,高明,年輕人,你簡直料事若神,令人好不佩服,『玉書生』心智之高,委實是我生平僅見……」

    邢玉珍冷冷說道:「查三影,是這樣麼?」

    查三影道:「邢玉珍,你白活這一把年紀……」

    邢玉珍沒在意,道:「我明白了,你早在當年便預留了一手制費嘯天的絕招,而今卻因為你兩腿殘廢無法施展,所以你有毀他之法卻不是他的對手,可是!」

    查三影道:「到現在你才算真正明白……」

    邢玉珍道:「你想把你那能制費嘯天的一招傳給一個人,借這個人之手法誅除費嘯天,可是?」

    查三影道:「不錯,正是如此。」

    邢玉珍道:「那麼,你打算找誰?」

    查三影道:「這個你放心,總不會找你就是!」

    邢玉珍冷笑一聲道:「你也得看看人家願意不願意學你那左道旁門的一招。」

    查三影看了諸葛英一眼,道:「年輕人,我先聲明,而且可以用我這『玉面閻羅』四個字擔保,這一招絕學我會,但卻不是我查三影那歹毒霸道的絕學……」

    諸葛英淡然一笑道:「前輩,但得為當世除大害,諸葛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查三影拇指雙揚,正色說道:「年輕人,你是第一個,也是僅有的一個,讓我查三影既欽敬又佩服的人。」

    轉眼望向邢玉珍道:「聽見了麼,玉書生的胸襟?」

    邢玉珍掃了諸葛英一眼,道:「你兩個倒是一拍即合呢。」

    查三影道:「那當然,投緣嘛,誰跟你一樣,老是這樣別彆扭扭,格格不入…

    …」

    邢玉珍冷然說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臉耍貧嘴,咱倆的那筆帳還沒有算呢。」

    查三影微微一笑道:「邢玉珍,我跟你打個商量,你可願意?」

    邢玉珍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查三影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我之間的這筆帳誰也別想賴,可是那算帳之期我想稍微往後延一延……」

    邢玉珍道:「你還打算延到什麼時候。」

    查三影道:「你別那麼急,要知道我固然欠你的,可是你也欠著我的!」

    邢玉珍道:「我欠你什麼?」

    查三影道:「你倒是健忘得很,當年那『天殘』一指,難道不算是你欠我的?」

    邢玉珍道:「查三影,你要明白,我那是報仇!」

    查三影道:「不管你是什麼動機,冤冤相報,當年你下手於我,我命大未死,再世為人就要找你索還這筆債。」

    邢玉珍怒笑說道:「好啊,那麼現在有的是時候,這地方位於唱梁『半山,也是個撕殺拚鬥的絕佳所在,何不現在就把它了斷?」

    查三影搖頭說道:「不行,我打算把這索債還債之期稍微往後延一延。」

    邢玉珍道:「你打算延到什麼時候?」

    查三影道:「等我眼見武林禍害消除,費嘯天他授首畢命之後。」

    邢玉珍冷笑道:「你有這打算,我可沒這打算,我想現在就把它了斷了。」

    查三影道:「邢玉珍,你要明白,武林為重,萬一我傷在你手下,可就沒人能奈何我那位好徒弟了!」

    邢玉珍道:「那不難,我可以等你把那招絕學教給『玉書牛』之後。」

    查三影倏然一笑道:「你別看『玉書生』在當世之中稱奇稱最,聰明穎悟,智慧過人,他要學我那招絕學,恐怕也得花費相當的時日。」

    邢玉珍厲聲說道:「查三影,,你可別想藉此苟延殘喘……」

    「笑話!」查三影道:「查三影豈是怕死之人,你要明白,鹿死誰手還未可卜知。」

    邢玉珍道:「那你還擔心什麼?」

    查三影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是為天下武林著想……」

    邢玉珍冷笑一聲道:「好冠冕堂皇的一句……」

    諸葛英突然說道:「仙姬,前輩,可容我插一句嘴。」

    查三影道:「年輕人,你說!」

    邢玉珍也道:「你說吧!」

    諸葛英道:「多謝二位,二位均是當今成名多年的高人,當知冤仇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得了,剛才聽二位說二位都欠著對方一筆債,既然這樣何如讓彼此間的這筆債相低……」

    查三影哈哈一笑道:「年輕人,你毛遂自薦想做個和事魯中連麼?」

    諸葛英道:「我確有此意,我剛說過,冤仇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永無休止,二位當代高人,成名多年,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再說這件事也已隔多年,何必再提,倘能讓它相抵,豈不留下一段佳話……」

    查三影目中異采閃動,朗笑說道:「年輕人的一付悲天憫人菩薩心腸,你有息事之心,怕只怕人家無寧人之意呢!」

    諸葛英道:「前輩先別管別人,只問前輩自己願不願意?」

    查三影一指邢玉珍道:「你何不先問她?」

    顯然,他是有意把這筆債相抵。

    諸葛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邢玉珍已然冷冷說道:「查三影,你少來這一套,告訴你,即使你有息事之心,我也無寧人之意,要我點頭也不難,治好漱玉跟我表嫂一雙腿,還我少年青春……」

    查三影指著邢玉珍道:「年輕人,你聽聽,這不是一廂情願便能解決的事,你總不能怪我吧?」

    諸葛英淡然一笑道:「仙姬跟前輩,我哪一位也不敢怪,我這和事魯仲連既未做成,這樣好了,等費嘯天授首畢命之後,由我來做個見證,二位隨便挑一處所在了斷這段當年舊債,現在請以武林為重,看我薄面,暫時摒棄個人間的私仇,共同對付費嘯天……」

    查三影一點頭道:「年輕人,我原本就是這意思,這我點頭!」

    諸葛英微一欠身道:「多謝前輩,前輩先公後私,令人敬佩……」

    轉過臉去望著邢玉珍道:「仙姬可願賞我這個面子。」

    邢玉珍看了他一眼道:「閣下夠得上厲害,連他都知道先公後私,而且讓你敬佩,我怎好再不點頭……」

    諸葛英欠身說道:「仙姬同樣地讓人敬佩……」

    查三影笑道:「年輕人,你的確夠厲害的……」

    諸葛英抬眼望向查三影道:「前輩,衛道除魔,當前要務,刻不容緩……」

    查三影笑問道:「年輕人,你現在就想學那制費嘯天的一招?」

    諸葛英道:「正是。」

    邢玉珍冷冷說道:「難道你又捨不得了麼?」

    查三影道:「那才是笑話,這為的是消減我查三影的罪孽,也為的是衛道除魔,休說是區區一招絕學,就是要我查三影這條命又何惜之有,只是我還有兩件事要先說明,先作個交待……」

    頓了頓接道:「年輕人,這招絕學威力之強之大,近百年來當世武學無其出右者,除了用來對付費嘯滅絕不可再用第二次……」

    諸葛英道:「這個前輩放心,我做得到。」

    邢玉珍一旁冷冷說道:「查三影,你大可不必操這個心,一旦費嘯天授首畢命『玉書生』就是當今之最,他那身絕學便已無敵,哪稀罕你那招絕學。」

    查三影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明白仲孫漱玉他怎麼會要了你,朝夕相對他也不怕聒耳。」

    邢玉珍臉色一變,就要反唇相譏,查三影卻已轉向諸葛英,道:「年輕人,還有一件事,你最好能把費嘯天那對金鞭弄到了,不然的話恐怕還不能誅殺他。」

    邢玉珍道:「你不是說你那招絕學能克制他麼?」

    查三影冷冷說道:「你懂什麼,你可知道費嘯天那對金鞭施展開來有多大威力?

    那招絕學能克制他,能使他不敵,可是要想誅殺他非得讓他那對金鞭離手不可。」

    諸葛英皺眉說道:「前輩,據我所知,費嘯天那對金鞭是長年不離左右的。」

    查三影道:「年輕人,這個我比你清楚,並不難,費嘯天那對金鞭雖是長年不離左右,並不是長年不離身。」

    邢玉珍道:「可是他那鞭劍二僮永遠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查三影冷冷說道:「這個我也知道,可是不管怎麼說,要想誅殺費嘯天,非得讓他那對金鞭離手不可,不然的話任誰也殺不了他。」

    邢玉珍道:「你為什麼不想個法子,你既然早在收他之當初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天,為什麼不早毀他那雙金鞭?」

    「問得好!」查三影道:「當初我只知道有一天他會不聽我的,我會控制不了他,可沒想到他有殺我之心,再說我若早毀了他那雙金鞭,我這條命也留不到今天了。」

    邢玉珍冷笑說道:「只怕這才是實話。」

    諸葛英道:「二位不必再爭論了,我想辦法先奪他那對金鞭就是……」

    目光一凝,望著查三影道:「前輩,他那對金鞭是實心的,還是空的?」

    查三影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他那對金鞭名雖金鞭卻非純金。而是用烏金摻銅母打造而成的,堅硬異常,無堅不摧,雖神兵利器也雖難動它分毫,實實在在的一根,裡頭絕無任何暗器一類裝置。」

    諸葛英道:「這麼說那無敵的威力只在那對金鞭本身,而不是借助於別的東西?」

    查三影道:「是的,年輕人,正是這樣。」

    諸葛英皺眉沉吟了一陣,道:「謝謝前輩指點,前輩還是先傳我那一招絕學再說吧。」

    查三影微一點頭道:「行,年輕人,你坐近點兒。」

    諸葛英依言往前挪了挪。

    查三影道:「年輕人,看清楚了。」雙掌並抬,左掌外劃,右掌內翻,左掌由外走半弧前招,右掌蓄勢未動,只聽他道:「年輕人,左實右虛,真力貫左臂,一擊之後右掌由虛轉實緊跟在左掌之後擊出,左右相輔,二力合一,一擊擊出……」

    邢玉珍冷笑說道:「這是什麼招式,大異武學常規,簡直是鬼畫符。」

    查三影雙掌一停,冷然說道:「你要不要先試試?」

    邢玉珍道:「等費嘯天敗亡之後還怕我不試試,你這一招俱在掌上,跟你那殘廢的兩腿有什麼關係?」

    查三影冷笑一聲道:「你且往下看。」

    一頓接道:「全力一擊之後,收掌出腿,兩腳連環踢出,式與雙掌同,只消一擊,費嘯天立即不敵,倘若他手上沒那對金鞭,你記著一招便能取他性命……」

    諸葛英道:「多謝前輩我記下了。」

    查三影一個身子突然離地飄起落在丈餘外草地上道:「年輕人,靈不靈一試便知,你且對這株合圍巨松試上一試。」

    諸葛英應聲站起,照著查三影的話施為,雙掌擊出之後那株合圍巨鬆動也未動一下,邢玉珍便待出言相譏,查三影陡然揚聲沉喝:「年輕人,以腳代掌,照樣施為,騰身,出腿。」

    諸葛英應聲拔身而起,照樣施為,雙腳連環踹出,這一踹駭人聽聞之事立即呈現眼前。

    諸葛英站立處離那株合圍巨松不足一丈,他兩腳踹出未見勁氣,未見罡風,卻忽聽得砰然兩聲巨震,那合圍巨松樹幹之上一對腳印整齊如刀割,內陷足足半尺有餘……「邢玉珍瞪目張口,作聲不得。

    諸葛英也怔在了那兒。

    查三影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年輕人,那費嘯天只是個血肉之軀……」

    諸葛英倏然而醒,定了定神立即躬下身去。

    「多謝前輩……」

    邢玉珍也定過了神,驚聲說道:「查三影,沒想到你還有這一套……」

    查三影淡然一笑道:「可借我兩腿殘廢不能施這招絕學,要不要你就可以試試它的威力……」

    邢玉珍道:「那的確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查三影笑笑說道:「你不用遺憾什麼,『玉書生』習我絕藝,哪怕只是一招,他也應該算得上我的徒弟,要是……」

    邢玉珍冷冷說道:「要是什麼,難道你還想讓『玉書生』殺我不?」

    查三影道:「那可難說啊……」

    轉望諸葛英道:「年輕人,要是我有這心意,你下得了手麼?」

    諸葛英道:「前輩或許有這種心意,但絕不會付諸於行動。」

    查三影道:「年輕人,這話怎麼說?」

    諸葛英道:「對前輩來說,那兩個字暴戾已然成了過去。」

    查三影哈哈一笑道:「年輕人,你倒真會捧我,只是,年輕人,萬一我要是…

    …」

    諸葛英搖頭說道:「對一個心境已趨詳和的人,是不會有萬一這一說的」

    查三影仰天大笑,道:「行了,年輕人,咱們別在這兒耽誤了,梅姑娘幾位吉凶未卜,安危極是可慮,我看你還是跟邢仙姬快去找費嘯天去吧,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

    諸葛英道:「我這就告辭,請問前輩今後的行止?」

    查三影凝目笑道:「說什麼請問前輩今後的行止,八成兒你是怕我閒著吧,年輕人,我還有我的事,找費嘯天救梅姑娘幾位的事,我幫不了你多大忙,一切都還得靠你自己,你該知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諸葛英舉手一拱,道:「多謝前輩明教,前輩的賜與已經不少了……」

    轉望邢玉珍道:「仙姬,咱們走吧!」

    邢玉珍點了點頭道:「臨走之前讓我再問這老鬼一句……」

    查三影一抬手道:「不必多費口舌,那三個我是一個也不會放的。」

    話落,身影平射飛起,如飛掠出林去。

    邢玉珍臉色陡變,冷叱一聲便要追。

    諸葛英抬手攔住了她,道:「仙姬這是何苦?」

    邢玉珍道:「我這是何苦?問得好,閣下,我的夫婿跟……」

    諸葛英道:「我知道,難道我為仙姬分析得還不夠詳盡麼?

    他暫時不會放人,但我敢擔保他絕不會傷害任何一位,他三位中的任何一位,倘有任何差池,仙姬請唯我是問就是。「

    邢玉珍沒說話,隔了半晌之後,那懍人的威態才逐漸斂去,道:「閣下,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咱們到哪兒去找,從何處找起?」

    諸葛英道:「費嘯天他上天,我尋到『靈雲殿』,他下海,我遍搜水晶宮,仙姬請跟我來,咱們先在這『呂梁』山區找找看。」

    當先騰射出林。

    邢玉珍閃身跟了出去。兩個人並肩起步,施展高絕身法向『呂梁』深處騰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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