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九 章 文 / 獨孤紅
費嘯天離開大廳靈堂之後,直奔後院。
費家這後院之大是可以想像的,也是驚人的,既深又廣,亭、台、樓、樹一應俱全。
在那濃蔭深處,微露幾角高喙狼牙,流丹飛簷,那是一座精雅小樓,資嘯天就直奔濃蔭深處這座小樓。
他剛到樓前,樓內立即迎出兩名白衣室子看上去頂多不過十五六歲,但目光犀利,眼神十足,動作矯捷,一望可知是一流好手,而且身手相當的高。
兩名白衣童子低首躬下身去:「爺回來了。」
費嘯天微一點頭,足不稍停地邁步進入小樓,當兩名白衣童子跟進小樓之際,他陡然一聲輕喝:「掩門。」
兩名白衣童子應聲回身掩上門。費嘯天回過來道:「開啟秘道!」
兩名白衣童子一怔,同聲問道:「您要見老人家去?」
費嘯天微一點頭,「嗯」了一聲。
兩名白衣童子動作如電,閃身掠近樓梯,伸手只有樓梯扶手那個圓圓的水球上一轉,沒聽見任何聲息,樓梯下竟忽地向下一陷,那樓梯下端與地相接處,立即現出一個透著燈光的方方洞穴。
藉著燈光往下看,居然還有一道石梯通到下面去。
費嘯天一聲:「帶我鞭劍,預備行囊。」
說完,舉步走下洞口。
他走下洞口後,未見那兩名白衣童子有任何動作,樓梯忽然升起,雙與地面密合,一點縫隙也沒有,隨即,兩名白衣童子邁步登上了樓。
費嘯天順著石梯往下走,一陣左轉右拐,石梯走盡,腳踏地面,地面全由一塊塊的青石拚成。
眼前,有一道頂端分懸兩隻宮燈的石門。
費嘯天舉步上前,伸手拉了拉左邊一隻鐵門環。
轉眼間,兩扇門豁然而開,開門的,又是兩名十五六歲的童子,但這兩個童子穿的則是一身黑衣。
兩名黑衣童子恭謹躬身。
「見過少主人。」
費嘯天一擺手,道:「老人家可醒著。」
左邊一名黑衣童子道:「回少主,老人家正在跟四姬作樂。」
費嘯天微一點頭,邁步進了石門。
一條石板路直通裡頭,石板路的兩側裡有兩片花草,儘是些奇花異卉,石板路的盡頭,則是另兩扇石門,石門虛掩著,從見面傳出陣陣的嬉笑聲。
這笑聲,有男人的放縱狂笑,竟也有女人的浪蕩嬌笑。
費嘯天似乎是聽慣了,就像沒聽見一般踏著石板路走向那兩扇石門,到了近前,他毫不猶豫地抬手推開了兩扇石門。
石門開處,眼前一片風流綺麗的景象……
好大的一間石室,頂、地、壁,全是一塊塊光滑的青石砌成,映著石室頂的幾盞琉璃宮燈,到處生光,人影映現。
光亮而潔淨的地上,成圓形的鋪著五塊紅氈,每一塊紅氈上擺著一小桌酒菜,坐著一個人,不,是兩個。
最靠裡的一塊紅氈上,坐的是個文士裝束的中年白衣人,約有四十多歲,長眉鳳目,面如冠玉,夠得上風神秀絕,俊美無比,只可惜眉宇間煞氣太濃。
他那修長而白析的雙手,如今正抓著一隻欺雪賽霜的皓腕……各端著一隻銀杯的玉手,緊偎著他的,是兩個媚態醉人的美艷女子。
從他左邊往右看,頭一塊紅氈上,坐著個濃眉大眼,虯鬚滿面,威態逼人,身穿大紅袍的魁偉大漢。
第二塊紅氈上,是個身穿黃衣的瘦小老頭兒。
第三塊紅氈上,是個身穿銀色的長衫,長眉細目,臉色微嫌蒼白的老頭兒,他有著一付頎長身材,看上去頗為滯灑。
第四塊紅氈上,是個兩目陰森,膚色黝黑的瘦高黑衣老者,那股子陰森勁兒任何人見了都會不寒而僳。
他四個長像不同,衣著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坐在紅氈上,面前都擺著一小桌酒菜,懷裡都偎著一個美艷女子。
費嘯天推開了門,白衣文士對門而坐,首先看見了他,一征之後旋即笑著說道:「嘯天來了。」
這句話甫出口,嬉笑之聲立即停住,整個石室頓然鴉雀無聲,那四個推開懷中嬌娘,站起來整衣躬身:「見過少主。」
唯獨那白衣文士沒動,他鬆開了兩隻皓腕,左右一擺手,六名美艷女子立即低頭施禮而退。
費嘯天邁步走進石室道:「義父,您樂您的。」
白衣文士微一搖頭道:「不,不,你不常來,別讓她們打咱們的暢談。」
費嘯天近前一躬身:「給義父請安。」
白衣文上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身邊紅氈,道:「來,坐下說話。」
費嘯天轉一身招手,道:「你們都坐。」
他矮身坐了下去。
那四個一欠身,齊聲說道:「謝少主恩典。」
坐了下去,但卻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坐定,費嘯天含笑問白衣文士道:「您這兩月可安好?」
白衣文土點頭說道:「好,好,你看見了,有她們跟他們整天陪著我喝酒作樂,無憂,無慮,無愁,焉得不好。」
費嘯天笑了。
白衣文士接著問道:「剛從外面回來?」
費嘯天點了點頭道:「到各處走動一下,看看當今武林大勢。」
白衣文上道:「當今武林大勢如何?」
費嘯天創眉雙揚,傲然一笑道:「金鞭銀駒威震宇內,威名又隱隱有超過『玉書生』之勢,所到之處,各門各派無不低頭……」
白衣文土一笑說道:「差不多了,諒他們也不敢不低頭……」
話鋒忽地一轉,接問道:「怎麼樣,找著宮紅了麼?」
費嘯天眼角餘光掃了第四塊紅氈上那名瘦高黑衣老者一眼:「那要看怎麼說了。」
白衣文士仰天一個哈哈:「不錯,在武林中是永遠找不到他的,然而一到地下,那就不費吹灰之力,易如探囊取物,一句話,宮紅入土有年了。」
那四個齊聲說:「少主恩典,屬下等感激不盡。」
費嘯天轉眼望向紅抱大漢,笑問道:「仇超,怎麼樣?」
紅袍大漢仇超一咧嘴,有點窘迫地道:「少主知道,屬下生平無他好,但有醇酒美人,願此身長埋溫柔鄉……」
費嘯天笑笑道:「好個願此身長埋溫柔鄉,可願出去走走?」
仇超道:「不願,當然,若少主有所差遣時,那又另當別論。」
費嘯天笑道:「你會說話,今後誰敢再說『神力霸王』魯莽,我頭一個不依!」
目光一掃,接問道:「你三個怎麼說,可願出去走走?」
那三個齊聲說道:「屬下等跟仇超同。」
費嘯天笑:「你四個倒會同進共退。」
白衣文上突然說道:「怎麼?嘯天,你今天來……」
費嘯天回過頭來道:「正要向您稟報,我想帶他們四個出一趟遠門。」
白衣文土道:「出一趟遠門,上哪兒去?」
費嘯天道:「六詔。」
白衣文上微愕說道:「『六詔』?你這時候到六詔去……」
費嘯天臉上掠過一絲異樣表情,道:「替夢雪找諸葛英,並助他對付邢玉珍。」
白衣文上又復一怔,道:「找尋諸葛英,他不是已經……」
費嘯天道:「他命大,人掛在一棵樹上,同時被人救了去。」
白衣文土睜大了一雙鳳目,道:「被誰救了去?」
費嘯天道:「我沒想到,您也絕不會想到,那斷崖之下住著母女倆個人,據說很神秘,身手也很高……」
那四個脫口叫道:「有這種事?」
白衣文士道:「嘯天是真的?」
費嘯天道:「我還敢欺蒙您麼?」
白衣文士道:「誰看見了?那母女倆是怎麼樣的人。」
資嘯天道:「霍家那位姑娘去過了,據她說那位姑娘人長得絕美,那個婦人四十多年紀,兩條腿殘廢了,以兩把鐵拐代腿,行動如飛,較一流高手還迅速……」
白衣文土臉色微微一變,道:「這麼兩個人,那姑娘很美,那婦人四十多,兩條腿……」
目光一凝接著問道:「可知道她們的來路;姓什麼?叫什麼?」
費嘯天搖頭說道:「霍家姑娘問過,但是她們不肯說,只聽見那婦人叫那位姑娘冰兒,想必她叫什麼冰。」
白衣文士臉色忽然大變,目射厲芒急道:「嘯天,她們可還在那斷崖之下。」
「不,」費嘯天道:「走了,聽霍瑤紅說她們已經走了。」
白衣文士道:「走了,可知道上哪兒去了麼。」
費嘯天搖頭說道:「不知道,她們連姓名都不肯說,怎會將去處告人。」
白衣文上神色怕人地道:「嘯天,記住,不管她們上哪兒去,今後只要碰見這麼兩個人,格殺無論,不,留下那小的帶回來。」
費嘯天一怔,討然凝目,道:「義父,您是要……」
白衣文士冷然說道:「那婦人可能姓卓……」
費嘯天神情一震,道:「您說她是……」
白衣文士道:「我說的話你聽見了麼,今後無論在哪兒碰上,殺那老的,留那小的,把她帶來見我。」
費嘯天臉色倏轉凝重,道:「是,義父。」
白衣文士似乎很感慨,很激動,良久之後才逐漸平靜,凝目問道:「你確知諸葛英上『六詔』去了?」
費嘯天道:「夢雪是這麼說的,她說諸葛英上『六詔』找邢玉珍去了。」
白衣文士唇邊泛起一絲殘忍笑意,道:「讓他去吧,讓他替我殺了那賤女人也好……」
費嘯天道:「只怕他殺不了她?」
白衣文士道:「怎麼?」
費嘯天道:「你沒聽我說要趕往『六詔』助他一臂之力麼?」
白衣文士點頭道:「我聽見了,只是那是諸葛英一身所學在當今武林中堪稱無人能出其右者,他怎會不是賤女人的敵手?」
費嘯無淡然一笑,道:「您不知道,他身中角龍奇毒,功力大打折扣,所學難以盡展,便是壽命也難再有三年……」
白衣文上兩眼一睜,道:「這又是誰說的。」
費嘯天道:「他自己親口對那位婦人說的,應該真而不假,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麼輕易地一掌把他震下斷崖。」
白衣文上突然笑了,伸手拍拍費嘯天肩頭,道:「嘯天,看來咱們爺兒倆一般地好運氣。用不著手沾血腥……」
費嘯天微微一搖頭道:「不,我等不了那麼久,您知道,三年不算短,在這三年中情勢也很可能會有什麼變化。」
白衣文士呆了一呆,旋即微一點頭道:「你顧慮得不無道理,那麼你預備……」
費嘯天目中忽射奇光,道:「一箭雙鵰,先邢玉珍,而後是他。」
白衣文上雙眉一揚,笑道:「有種,雖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不愧是我的衣缽傳人,當年我選上你也沒有選錯。」
資嘯天笑笑說道:「義父,無論在哪方面,我永不會讓您失望的。」
白衣文士點頭笑道:「這個我信得過,你預備什麼時候動身。」
費嘯天道:「我下來就是來向您叩別。」
白衣文士道:「怎麼,馬上走?」
費嘯天點了點頭道:「遲怕有變,我的看法無論什麼事,早一步總比晚一步好。」
白衣文土哈哈大笑道:「英雄所見略同,不愧是我的衣缽傳人,嘯天咱爺兒倆可並稱當世二英雄而了無愧色。」
費嘯天笑笑說道:「我怎麼敢跟您並稱,金鞭銀駒在當世武林中固然盛名不小,但若比起您那盛名,只怕仍要退避三舍,遜色得多。」
白衣文土哈哈大笑道:「什麼時候學得跟義父客氣起來了,來……」
拿起桌上酒杯,道:「義父這算是給你餞行,等功成戰捷班師之際,義父再給你大擺筵席接風洗塵,慶功。」
他一仰而干,然後滿斟一杯遞了過去。
費嘯天接過銀杯,道:「謝謝義父。」
也自舉杯一仰而干。
盡飲這一杯送行酒,他放下酒杯轉臉向外:「你四個也收拾收拾。」
仇超恭謹地一欠身,道:「回少主,屬下等沒有什麼好收拾的,說走就走。」
費嘯天一擺手,道:「那好,你四個馬上離莊,前頭為我開道,可要記住,晝宿夜行,不許輕洩身份,不允許有任何耽擱。」
那四個當然是說走就走,顯得費嘯天令出如山,立即離席站起,向上座一躬身,轉身出室而去。
白衣文士剎時間一臉怕人神色,道:「邢玉珍那賤女人……」
費嘯天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怎麼才會讓您稱心快意,解仇消恨的。」
白衣文士怕人之色倏斂,擺手道:「你走吧。」
費嘯天二話沒說,躬身一禮,向外行去。
走沒兩步,只聽白衣文士在後叫道:「嘯天,慢一點。」
費嘯天剛停步轉身,白衣文士立即接著說道:「我收回前令,老小一併留下,小的帶回來見我,老的棄諸荒野,任她自生自滅好了。」
費嘯天微微一愕,但他沒多問,深注一眼,答應聲中再施禮,轉身出門而去,他沒看見,身後,白衣文士的神色難以言喻……
窮山惡水的六詔山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落,這個村落裡十之八九是夷人,漢人只不過那麼幾家。
在這個小村落裡,漢人跟夷人相處得很好,好得幾幾乎不分你我,誰也沒有把誰當漢人,誰也沒把誰當夷人。
實際上若有外人到了這兒,簡直就分不出誰是漢人,誰是夷人,因為年代一久,幾代下來,生活習慣都合而為一了,也就是說漢人夷化,夷人漢化了,這,從裝束服飾上可以看得出來。
再加上漢夷通婚,血統交流關係就更密切了。
這個小村落住的夷人,多半以打獵為生,食物全生在近左眼前,高聳於雲霧中,看上去凶恐怕人的六詔山中。
漢人則是以做小買賣維生,開個酒館啦,買賣珠花髮飾,花布啦,這些全是夷人婦女愛不釋手之物,獵物換東西,以物易物,彼此的需要全有了。
這天晌午,小村落裡來了個外人,此人書生打扮,風神秀絕,俊美無比,人似臨風工樹一般。
他,就是那位大難未死的司馬傑。
司馬傑對這個小村落似乎很熟悉,一進這小村落,邁著行雲流水地步子便進了座落在村子正中間的那家小酒館。
這時候小酒館裡正熱鬧著,七八個夷人打扮的壯漢圍在櫃檯前,腳下放著一堆堆的飛禽走獸,櫃檯裡那矮胖中年漢子正在那兒一葫蘆一葫蘆地打酒,忙得團團轉,直揮汗,所以司馬傑進了酒館,他根本沒看見。
怪得是司馬傑也沒招呼他,逕自一個人走到角落裡找了一付座頭坐下。
酒館是個小酒館,掌櫃的兼夥計,大小事一把抓,矮胖中年漢子這一忙,當然就顧不得照顧客人了。
而司馬傑這位客人似乎很有耐性,也似乎很能體恤人,他坐在那兒一聲不響地靜靜地等著。
然而他等他的,矮胖中年漢子則忙矮胖中年漢子的,半天之後好不容易打好了酒,那七八個夷人壯漢提個葫蘆咧著嘴,帶著笑,歡天喜地走了,矮胖中年漢子這才吁了一口氣擦擦汗,走出櫃檯就要去提地上那些獵物,一轉身,一眼瞥見了坐在角落裡的司馬傑,他一怔,站在那兒沒動。
司馬傑衝他笑了笑,開了口。
「掌櫃的,還認識我麼?」
矮胖中年漢子如大夢初醒,神情一震,臉色微變,忙堆上笑瞼,這張笑臉看上去勉強已極。
「認識,認識,相公不是幾年前……」
司馬傑截口說道:「三年多前,我來過這兒一趟,並且向掌櫃的打聽過一件事。」
矮胖中年漢子忙含笑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三年多以前,根公曾到這兒來打聽一個人,可是?」
司馬傑微一點頭道:「不錯,掌櫃的真好記性。」
矮胖中年漢子勉強一笑道:「相公誇獎,倒不是我記性好,實在是這偏僻小地方沒見過相公這麼俊的人品,所以只見那麼一面印象就很深刻……」
司馬傑微笑說道:「掌櫃的說笑了。」
「不,不,不,」矮胖中年漢子雙手連搖,忙道:「我說的全是實話,相公到六詔來過,您請看看,遍數六詔百里內,哪有相公這麼好的人品,難怪銀妞上次見您一面之後,這多年來一直……」
咧嘴一笑,住口不言。
司馬傑微愕道:「掌櫃的,誰是銀妞。」
矮胖中年漢子道:「相公可真是健忘,不記得了麼,您三年多前來的那一回,在這地碰見的那位刁蠻任性的小姑娘。」
司馬傑哦地一聲,點頭說道:「我想起來了,可是那位紅衣裳,動不動就要罵人打人的那位?」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不錯,就是她,她就是銀妞。」
司馬傑問道:「她怎麼樣了?」
矮胖中年漢子四下裡看了看,然後邁步走了過去,低低說道:「相公您可真害死了人,還不只她一個。」
司馬傑訝然說道:「掌櫃的,我害了誰了?」
矮腔中年漢子道:「銀妞那,您差點沒把她害死,她好久沒有來打酒了,聽說整天待在家裡茶不思,飯不想地……」
司馬傑皺眉說道:「掌櫃的,怎麼一來你就跟我開玩笑。」
「天地良心!」矮胖中年漢子道:「我說的都是真話,若有半句假,管教我遭天打雷劈!」
司馬傑眉鋒皺深了一分道:「掌櫃的,你言重了!」
矮胖中年漢子道:「相公,我一點沒有言重,您不知道,您上一趟惹的麻煩可大了,銀妞整天待在家裡,阿律要我您拚命……」
司馬傑微愕說道:「掌櫃的,阿律又是誰呀?」
矮胖中年漢子「唉!」地一聲道:「您怎麼忘了,就是潑您一身酒的那個小伙子啊,銀妞是這兒的花,阿律是這兒的英雄,論力氣,誰都沒他大,論打獵,村子裡的人誰都說他倆是天生的一對,原先銀妞限阿律也很要好,可是自從上一回您來過之後……」
勉強一笑,住口不言。
司馬傑何許人,早就明白了,矮胖中年漢子住了口,他淡然一笑開口說道:「掌櫃的,我知道我是個外來人,不會在這久待的。」
矮胖中年漢子道:「幸虧您是個外來人,不會在這久待,要不然……」
看了司碼傑一眼,遲疑一下,沒說話。
司馬鞭笑笑說道:「掌櫃的,麻煩給我來一壺酒,兩樣菜。」
他是有意岔開話題。
矮胖中年漢子連聲答應著,轉身走開了,轉眼間端著一壺酒,兩樣菜走了過來,往桌上一放道:「相公這趟又到『六詔』來,是……」
司馬傑道:「跟上回一樣,找人。」
矮胖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還是找那個女人。」
司馬傑點頭說道:「是的,掌櫃的。」
矮胖中年漢子道:「您上回沒找著麼?」
司馬傑道:「我上回要是找著了她,這就不來了。」
矮胖中年漢子遲疑了一下,道:「相公,您是聽誰說,您要找的這個女人,住在『六詔』?」
司馬傑道:「我是在中原打聽出來的。」
矮胖中年漢子道:「只怕您打聽錯了地方,要不就是您被人騙了……,,截口問道:「這話怎麼說,掌櫃的?」
矮胖中年漢子道:「『六詔』才有多大一塊地方,這座『六詔』山就在眼前,我看它看了有多少年了,越看它越小,您上回把『六詔』山都找遍了也沒能找到她,要是她住在『六詔』,您怎能找不到她。」
「不,掌櫃的。」
司馬傑搖頭說:「她確實住在『六詔』,『六詔』山山高澗深,人跡至及隱密之處比比皆是,我認為我漏找了不少地方……」
矮胖中年漢子搖頭說道:「以我看您一定是找錯了地方啦!」
「不會的,掌櫃的。」司馬傑搖頭說道:「這回我要多花些時間,不放過『六詔』山每一寸土,萬一這一回仍找不著她……」
矮胖中年漢子截口說道:「我看您這回跟上回一樣,仍要白跑一趟。」
司馬傑笑了笑沒說話,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酒。
矮勝中年漢子並沒有走開的意思,好在如今酒館裡只有司馬傑一個客人,他用不著忙著去照顧別人。
眼看司馬傑斟上了一杯酒,他又開口道:「相公,您要找的這個女人,跟您是……」
司馬傑微微一笑道:「掌櫃的,我記得上回你問過我了。」
矮胖中年漢子道:「可是您沒說……」
猛有所悟,窘迫一笑,接道:「相公,您別在意我只是隨口問問,我只是隨口問問……」
看了司馬傑一眼,帶著點試探意味地道:「以我看,您似乎跟她很……很……」
咧嘴一笑道:「我這張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您的親人還是……」
話到這幾頓住,一雙眼盯著司馬傑,靜等司馬傑接口。
豈料司馬傑沒接口,只含笑回望著他。
他窘迫地一哄,立轉話鋒:「我看您是非找著她不可……」
「當然,掌櫃的!」司馬傑微一點頭,開口說道:「確是這樣,我非找到她不可,這回找不著還有下回,下回找不著還有下回,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就非找著她不可。」
矮胖中年漢子詫聲說道:「您找她到底是要……」
司馬傑一指盤中道:「掌櫃的,這是『六詔』山上打來的野味嗎?」
矮胖中年漢子也是個明白人,當即點頭說道:「是的,是的,這兒賣的全是『六詔山』打來的野味……」
回頭一指地上那一大堆,道:「您看,又送來這麼多,住在這兒就這麼點好處,野味永遠不會斷,您坐坐,我買點東西去。」
話落,一哈腰,轉身就走。
司馬傑微微一笑道:「掌櫃的只管請便,我還可以替你看看店。」
這話剛說完,酒館裡進來個人,這個人穿一身黑衣,看式樣,是漢家式樣,可是那以紗巾包頭遮險的習慣卻又是夷人的習慣。
這個人是個女人,身材美好,有一種雍容的氣度,尤其露在外頭的那雙鳳目,清澈,深邃,見幾乎令人有不敢正視之感。
這黑衣女子一進酒館,矮胖中年漢子身形一震,立即停下步沒動,也沒說話。
司馬傑一見這黑衣女子,微微一愕,立即臉現訝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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