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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五 章 文 / 獨孤紅

    壯子呆了一呆,旋即搖了頭,朱順這時候也醒了,他已經睡了一覺了,他睜著惺忪睡眼問道:「是誰呀?兄弟?」

    壯子道:「抓藥的回來了,還送來了火爐藥罐。」

    朱順一雙惺忪睡眼轉向了地上那一堆,「哦!」了一聲,爬起來鑽了出來,一邊打哈欠,揉眼,一邊說道:「咱們把藥煎上吧!煎好了餵它一回再睡。」

    壯子點了點頭,朱順接著又道:「你升火,兄弟,我去打點水來。」

    他轉身往前面去了。

    壯子蹲了下來,他把那包藥跟藥罐從爐子上搬開來,放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他一眼瞥見那包藥走了樣,包的雖好但絕不是原來的包紮,像是被人打開過。

    壯子凝目注視了片刻,心中一動,伸手拿起了那包藥,仔細打開了那包藥,各味藥材現在眼前。

    壯子瞧那都是什麼,惹眼那只不過一樣,藥材裡有片指甲般大小,黑黑的東西,這,他不知道是那一味。

    壯子皺了眉,這時候步履聲傳了過來,壯子忙伸手撿起了那片黑黑的東西,把藥隨便地包了起來。

    朱順回來了,提著一桶水,拿著一個碗。

    「兄弟,水來了,怎麼,火還沒升著,讓我來。」

    他放下水桶幫上忙,幫忙升了火,幫忙煎了藥,一直幫忙到給那匹馬兒灌了藥,他倆才睡。

    這一覺是睡不了多久的,天亮之後,牧場裡又熱鬧了起來,人吆喝,馬嘶,牛羊叫,根本就別想再睡。

    壯子跟朱順起來沒多久,清瘦老人帶著秦天樣跟四名保鏢駕到,身後還有個人,是那位紅衣大姑娘。

    大姑娘她已換了衣裳,一件小襖,一件裙子,全是墨綠色的,看上去遠比昨天晚上動人。

    朱順連忙迎了上去。

    「場主、姑娘、秦總管。」

    他都叫到了,只有清瘦老人衝他含笑點了點頭。

    然後,清瘦老人轉望壯子:「昨晚沒睡好吧!」

    壯子忙道:「謝謝您,還好。」

    清瘦老人道:「我知道,折騰了你一夜,夠累了……」

    目光掃向馬廄旁的火爐,藥罐,接問道:「藥灌過了?」

    壯子道:「昨天晚上灌過一回。」

    清瘦老人含笑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背著手往馬廄行去,秦天祥沒動,那四名保鏢都立刻跟了上去。

    大姑娘從壯子面前走過,翻了壯子一眼。

    壯子裝沒看見,沒說話。

    秦天祥走了過來,含笑說道:「情形怎麼樣?」

    壯於道:「藥才灌過一回,一時半會兒仍不敢讓它醒!」

    秦天樣點頭說道:「就讓它睡著吧!派往『承德』的人也快回來了。」

    壯子沒說話。

    秦天祥又道:「剛才場主交待過,吃過早飯讓我帶你到各處走走去。」

    壯子道:「謝謝秦爺。」

    清瘦老人突然轉過身來,道:「待會兒先把這兒的事交給朱順,你跟秦總管到各處走走去,跟大夥兒認識認識,也好熟悉一下環境。」

    壯子那裡答應一聲,大姑娘那裡卻哼了一聲。

    清瘦老人目光掃向大姑娘,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女兒,見過了麼?」

    壯子忙道:「昨天晚上見過姑娘了。」

    大姑娘冷冷說道:「你該說昨晚氣過我了。」

    壯子淡淡地笑了笑,沒說話。

    清瘦老人含笑說道:「聽她說你讀過書,是麼?」

    壯子道:「是的,其實那不能叫讀過書……」

    清瘦老人含笑搖頭道:「別跟我客氣,我看得出來,你的言談舉止都不俗,尤其有一種不同於一般人的氣度……」

    壯子忙道:「您誇獎。」

    大姑娘輕蔑地哼了一聲。

    壯子裝沒聽見,清瘦老人也裝沒聽見,道:「聽說你姓李,叫李玉翎。」

    壯子道:「是的,那是我的大名兒。」

    清瘦老人微一點頭道:「這個名字好,以後別叫壯子了,就李玉翎好了。」

    壯子答應了一聲。

    大姑娘突然說道:「聽我爹說,你很有一身蠻力。」

    壯子道:「回姑娘,其實那也沒幾斤。」

    大姑娘道:「別跟我客氣,我跟我爹說過了,你既然有一身蠻力,不能讓你沒個用武之地,從今後你在牧場裡幹些別人不能幹的重活兒……」

    壯子明知道大姑娘是整他,可是他這麼說:「聽憑姑娘吩咐。」

    大姑娘柳眉剛一豎,清瘦老人立即接了口:「玉翎,我打算讓你跟著秦總管,幫幫他的忙,你知道他管的事太多,有時候忙不過來……」

    大姑娘忙道:「爹,您怎麼……」

    清瘦老人微一搖頭道:「這是我的事,女孩子家別管……」

    大姑娘睜了美目,道:「不,我要管,我要他去……」

    清瘦老人道:「要知道你這不是用人,而是委曲人才,我這個場主要跟你一樣動不動就鬧脾氣,我還能帶人麼?」

    大姑娘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就要他去幹重活兒,他有一身蠻力您不讓他去施,難道這不是委曲人才?」

    清瘦老人淡然一笑,望著李玉翎道:「玉翎,就這麼說定了……」

    李玉翎道:「場主,您的好意我感激,無如我自知所學有限,能力不夠,不敢擔當大任……」

    清瘦老人家微微一笑道:「這憑幾句話,我敢說你準能勝任愉快。」

    李玉翎還待再說,大姑娘突然說道:「爹,人家有自知之明,您幹什麼勉強人家呀1」

    『

    清瘦老人一雙犀利目光落在她臉上,道:「丫頭,這是我的事。」

    邁步走去,四名保鏢忙跟了上去。

    秦天樣道:「玉翎,待會兒吃過早飯找我去。」

    也跟著走了,剎時間就剩了大姑娘一個人。

    大姑娘既羞又氣,猛一跺腳也走了,但是她剛走了兩步霍然轉過了身,冷然說道:「李玉翎,你聽著,待會兒吃過早飯在這兒等我,那兒都不許去,你要敢不聽我的……你瞧著好了!」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李玉翎沒話說,只淡淡地笑了笑。

    朱順是個難得的熱心人,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替人耿憂,皺著一雙眉,鎖著一段愁道:「要命了,兄弟,你這回可真是招上她,惹上她,碰翻了馬蜂窩了,也真是,根本沒什麼,她怎麼沒完沒了不饒人!」

    李玉翎沒說話。

    朱順又道:「兄弟,說來可又讓人替你高興,你不但飯碗沒砸,場主居然還提拔你讓你跟著秦總管幫忙,可見場主是多麼看重你,多麼賞識你,這回連姑娘的話也不聽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兒……」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也許場主見我投緣。」

    「對。」朱順一點頭拍了手掌,道:「兄弟,八成兒是,我可不是捧你奉承你,你讓人見了就有好感……」

    李玉翎道:「可也有人見我沒好感。」

    朱順眉鋒一皺道:「這可也是實話,怎麼她……」

    只聽一陣嗚嗚之聲傳了過來,那聲音有點像號角。

    朱順忙道:「吃飯了,兄弟,咱們這『天威牧場』就有這種好處,無論吃穿用,都比別家牧場要好的多,你吃一回就知道了,走吧!」

    李玉翎笑笑說道:「這也是『天威牧場』跟別家牧場不同的一點。」

    朱順笑呵呵著點了頭:「不錯,不錯,這也是一點,這也是一點,兄弟,看不出你還挺風趣的。」

    說著話,兩個人就要往前面去,而前面轉過來兩名壯漢,手裡捧著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的。

    朱順一怔道:「老錢,這是……」

    一名壯漢道:「場主親自交待,這兒的飯送過來吃。」

    朱順轉過臉來道:「兄弟,瞧吧!場主對你可真是另眼看待。」

    李玉翎走向著那兩名壯漢道:「謝謝二位大哥了。」

    場主面前的紅人兒,誰都另眼看待,更何況這位對人這麼和氣,這麼客氣,那兩名壯漢打心裡透著舒服。

    吃過了早飯,李玉翎表示要找秦天樣去。

    朱順還沒吃完,嘴裡嚼著伸手攔住了他道:「兄弟,你沒聽姑娘怎麼吩咐的?」

    李玉翎道:「朱大哥,你沒聽場主怎麼吩咐的,你說我該聽誰的?」

    朱順搖頭道:「兄弟,這我可不敢給你出主意。」

    李玉翎笑笑說道:「那讓我自己選擇吧!待會兒萬一她真來找我,你就乾脆直說,我找秦總管去了!」

    說完了話,他走了。

    朱順嘴裡含著一嘴飯搖了頭:「這位兄弟的膽可真夠大的,也只有他敢……」

    李玉翎剛到前面院子裡,一眼瞥見那昨晚上送藥的兩名壯漢中的一名,他忙走過去問道:「請問這位大哥,看見了秦總管了麼?」

    那壯漢道:「你找秦總管?正在上房吃飯哪!」

    李玉翎轉眼望了上房一眼,道:「我再請問一聲,昨晚上那包藥是在那兒抓的?」

    那壯漢道:「遠了,這附近都是蒙旗,那名藥師,馬不停蹄地跑了趟『凌源』,怎麼,藥材不好麼?」

    李玉翎搖頭笑道:「不,我還以為是附近小藥鋪裡抓的呢!連藥都不會包。」

    那壯漢兩眼一直道:「誰說的,人家可是『凌源城』首屈一指的大藥鋪,老招牌,老字號了,怎麼會連藥都不會包?準是秦總管……」倏地住口不言。

    李玉翎卻不放鬆,道:「秦總管怎麼了?」

    那壯漢遲疑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兩個昨晚上回來的時候,秦總管等在門口把藥接了去,說是交給他就行了,後來我們兩個剛要睡,他又來了,要我兩個把藥送去,還得找火爐藥罐……」

    李玉翎笑了,道:「真是,當初乾脆讓二位拿來不就行了麼?」

    那壯漢道:「說的是呀!他要這樣有什麼辦法?」

    李玉翎道:「大哥忙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他好了。」

    那壯漢沒再多說,轉身就走了。

    李玉翎站在那兒等上了秦天祥,他簡直不敢相信,秦天祥這位場主的親信總管會……

    只聽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玉翎,吃過了麼?」

    是秦天祥,李玉翎忙轉過身去,可不是,秦天祥正從上房裡走出來,紫膛臉上堆著一片笑意。

    李玉翎忙道:「您也吃過了?剛聽錢大哥說,您在上房吃飯……」

    秦天祥道:「我一向都在上房吃飯,跟場主、姑娘一桌,走吧!」

    帶著李玉翎往外走去,出了院子,他問道:「咱們是步行還是騎馬?」

    李玉翎道:「怎麼,還要騎馬?」

    秦天祥笑道:「你以為這『天威牧場』只有一巴掌大?」

    李玉翎窘迫地笑笑說道:「我知道很大,可是我認為還是步行好,走馬看花看不了什麼。」

    秦天祥仰天一個哈哈,道:「看來你是怕騎馬,步行就步行吧!」

    邁步往左行去,道:「咱們繞著圈子看,只怕看不了多少就要回來吃晌午飯了。」

    他帶著李玉翎往左一直走,踏上了那廣大的草原,東看看,西看看,日頭老高的時候,他倆到了一條河邊。

    這地方一片樹林遮住了半個牧場,已然看不見那一大片木屋了,實際上他倆如今已離那片木屋一里多了。

    秦天祥指著那條河道:「瞧,玉翎,這就是『小凌河』了。」

    李玉翎「哦!」地一聲道:「那麼『大凌河』在那個方向?」

    秦天祥抬手往遠遠的一脈青山一指道:「離這兒沒多遠,就在山那邊。」

    李玉翎抬眼望了望,然後回身說道:「這兒有水有樹,可真涼快。」

    秦天祥笑道:「可不是麼,天氣熱的時候,弟兄們沒事兒就跑來這兒乘涼,其實牧場裡洗馬就在這條河邊上。」

    事實不錯,河邊上留有不少的蹄痕。

    李玉翎點頭說道:「有水有草,水是活水,草更豐盛,這地方委實是開牧場,養牲口的絕佳處所,場主好眼光。」

    秦天祥笑笑說道:「場主何止是眼光好?」

    似乎還有別的,可是他沒往下說。

    李玉翎似乎沒在意,也沒多問,道:「秦爺,歇歇好麼?」

    秦天祥笑笑問道:「怎麼,累了?」

    李玉翎笑笑說道:「倒不是累,而是眼見這個乘涼好處所,捨不得走了。」

    秦天祥笑道:「好一個捨不得走了,我說嘛,身子這麼壯,才走這麼一點路怎會就累了,行,歇歇就歇歇吧!反正不急。」

    兩個人靠著樹幹席地坐了下去。

    坐了片刻,閒聊了幾句之後,李玉翎突然說道:「秦爺,有件事我認為該告訴您一聲……」

    秦天祥凝目間道:「什麼事?」

    李玉翎故意遲疑了一下才道:「關於場主的那匹駿馬,它害的不是什麼心病,而是中了毒……」

    秦天祥為之一驚,一直腰道:「怎麼說,玉翎,那匹駿馬是中了毒?」

    李玉翎點頭說道:「是的,秦爺,其實,與其說它是中毒了,不如說它是被人暗中餵了一種慢性的毒藥……」

    秦大樣道:「真的,玉翎?」

    李玉翎道:「事關重大,難道我還敢無中生有騙您不成?」

    秦天祥道:「這還得了,是誰……」

    李玉翎搖頭說道:「不知道!」

    秦天祥臉色一變,道:「好東西,準是朱順……」

    李玉翎看了他一眼,淡然問道:「怎見得是朱順,秦爺?」

    秦大樣道:「除了他還會有誰,場主跟姑娘的那幾匹坐騎,一直都是他照顧的,別人近也不准近……」

    「話是不錯,秦爺。」李玉翎搖頭說道:「只是我不以為朱順會這麼傻!」

    秦天祥訝然說道:「他傻?」

    「怎麼不?」

    李玉翎道:「秦爺請想,馬一直都是他照顧的,他若是下毒這不等於告訴別人毒是他下的麼,他要是那麼個人,他不會在馬身上打主意了。」

    秦天祥冷笑說道:「也許他就是看準了別人會這麼想,所以……」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這事非同小可,冤枉人不得。」

    秦天祥虎目一睜,道:「怎麼,你說我冤枉他?」

    李玉翎道:「秦爺,我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敢,只是您請想一想,牧場裡的人個個都有身好能耐,在馬槽裡下毒瞞過朱順,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秦天祥搖頭說道:「我不這麼想,別人根本不敢近馬廄……」

    李玉翎道:「可是許近馬廄的也並不只他一個。」

    秦天祥目光一凝,道:「玉翎,你說還有誰?」

    李玉翎道:「至少場主、姑娘跟場主身後的那四位許近!」

    秦天樣神情微鬆道:「那當然,只是場主跟姑娘總不會在馬糟裡下藥毒自己的愛馬,鐵雲他四個更是場主的心腹親信……」

    李玉翎搖頭笑道:「秦爺,心腹親信並不見得個個可靠,古來,不乏明例,有很多人是死在自己心腹親信手裡。」

    秦天祥兩眼一睜,道:「玉翎,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四個……」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我不敢這麼說,沒證沒據我也不能這麼指人。」

    秦天祥威態一斂,道:「那麼是……玉翎,一匹馬跟誰有什麼仇恨……」

    李玉翎道:「怎麼,秦爺你不信?」

    秦天樣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我不信一匹牲口會跟誰有仇恨……」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為什麼非跟馬有仇恨不可?」

    秦天樣目光一凝,道:「玉翎,你的意思是說……」

    李玉翎道:「秦爺,仇恨在人而不在馬。」

    秦天祥臉色一變道:「玉翎,你這話……我不懂。」

    李玉翎談談笑道:「秦爺非同一般人,怎會不懂?這在馬槽下藥之人仇恨在場主,他想讓那匹愛馬摔死場主或者姑娘……」

    秦天祥一驚,猛然點頭:「對,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目光一凝,道:「玉翎,場主跟我都走眼了,場主跟我只認為你不俗,可沒想到你是個……」

    李玉翎笑笑說道:「假如我再告訴您件事,您會更覺震動!」

    秦天樣忙道:「什麼事?」

    李玉翎一攤手,道:「那個在馬櫓下藥之人,已在我掌握之中。」

    秦天祥「哦!」地一聲忙道:「誰,是誰?」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秦爺先別急知道是誰,先請看看這個。」

    探懷摸出了那片黑黑的東西。

    秦天祥臉色大變,但旋即又恢復了正常,道:「玉翎,這是什麼?」

    李玉翎道:「這是昨晚上那包藥裡找到的,那包藥裡多了這不知名的一味。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就是那下在馬槽裡的毒藥。」

    秦大樣失笑道:「玉翎,那也許是藥鋪裡放的藥引子……』」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不,秦爺,這帖藥我熟,不用藥引,再說那包藥在交到我手裡之前,也被人打開過了。」

    秦大樣道:「這麼說是……好大膽的東西,他兩個真敢……」

    李玉翎道:「秦爺,不是兩個,只有一個。」

    秦天祥忙道:「你說,玉翎,是他們兩個中的那一個,我馬上……」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這個人不在那兩個之中!」

    秦天祥為之一怔,道:「怎麼說,這個人不在他兩個之中?那怎麼會?藥是他兩個去抓的,那包藥既然在半途被人打開過,多放進了一味,自然就是他兩個中的一個……」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秦大樣道:「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那麼……你說是誰?」

    李玉翎目光一凝,淡然笑道:「秦爺,一定要我說麼?」

    秦天祥一點頭道:「當然,事關重大,有人要謀害場主跟姑娘,我不知道使罷,既然知道了,怎麼能不查個水落石出!」

    李玉翎點頭說道:「秦爺說的是,您身為『天威牧場』的總管,查這件事該是您的份內事,那麼您請聽我說……」

    頓了頓,接道:「秦爺,我問過那兩個兄弟了,據他們說,他們抓藥回來的時候,秦總管深夜不寐,站在門口等候……」

    「不錯!」秦天祥很鎮定,點頭說道:「場主的愛馬有了毛病,我身為總管,焉得不……」

    李玉翎道:「他們又說這包藥在秦爺手上轉了一轉。」

    秦天祥道:「這也是實情,本來我預備送到後頭去的,後來一想還得找火爐、藥罐,不如一併交給他倆去辦。」

    李玉翎道:「而就在這一轉手之間,那包藥被人打開過了,藥材裡也多了不知名的一味,秦爺,這怎麼解釋?」

    秦天祥沒說話,一雙虎目緊緊凝注著李玉翎,旋即倏然而笑,沒笑出聲,而且很平靜:

    「我明白了,玉翎,你是說那下毒的人是我?」

    李玉翎微笑說道:「秦爺現在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在這兒歇歇了。」

    秦天祥笑著道:「我明白,這兒有擋頭,那邊看不見,可以坐在這兒無拘無束的腳,只是,玉翎,你要知道,我是『天威牧場』的總管。」

    李玉翎道:「您更是場主的親信。」

    秦大樣點頭說道:「不錯,你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秦爺,我剛才不說過麼,古來不乏明例,有很多人是死在自己現為心腹,視為親信的人手裡。」

    秦天祥搖頭說道:「玉翎,你對場主忠心耿耿,我這身為場主親信人的,對你十分感佩,無如事關重大,還希望你……」

    李玉翎淡然一笑,截口說道:「秦爺既然不承認,我只有有一句說一句,實情實在地把這件事稟報場主,請場主去查了。」

    秦天祥搖頭說道:「玉翎,別傻,你初來天威牧場,又是個毫不相干的人,我則是場主的親信,干總管多年,你以為場主會信嗎?」

    李玉翎笑道:「那難說,世上沒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我打算試試。」

    秦天祥虎目微微一睜,道:「玉翎,你這是自砸飯碗!」

    「不!秦爺。」李玉翎含笑說道:「我不但不認為這是自砸飯碗,反而認為這是一樁大功,就以做為進身之階,藉以登上高枝的大功。」

    秦天祥道:「這麼說你真打算……」

    李玉翎道:「除非秦爺待我以誠。」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我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好吧!你去上報場主吧!」

    突然飛起一掌,劈向李玉翎胸口「華蓋」要穴!

    李玉翎一翻腕,輕易地抓住秦天祥的腕脈。

    秦天祥大吃一驚,睜圓虎目驚聲說道:「玉翎,你,你會……』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功凝十成,力能開碑,秦爺分明想滅口,這豈不比承認更好?」

    秦天祥臉色大變,目光發直,失聲說道:「我看走眼了,原來你會武……」

    李玉翎笑道:「而且還不俗,是麼,秦爺?」

    秦天祥虎目厲芒暴閃,冷哼一聲,有腕猛地向下一沉,左掌挺出,威猛無倫地襲向李玉翎右肋。

    李玉翎笑道:「秦爺,您這兩手我防著呢!」

    右掌直切,向前一迎,砰然一聲,秦大樣一掌正擊在李玉翎的右掌上,李玉翎一動沒動,秦天祥自己則悶哼一聲,立即垂下左掌。

    李玉翎含笑說道:「秦爺,想殺我滅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天祥臉色大變,色如死灰,悲歎一聲道:「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李玉翎,你毀我一人不要緊,你壞了我的大事卻使……」

    又悲歎一聲接道:「事既敗洩,人既落你手,那是我無能,夫復何言,李玉翎,這確是一個進身之階,你拿我去見場主吧!」

    李玉翎微微一笑,鬆了抓住秦天祥腕脈上的那隻手。

    秦天祥一怔道:「李玉翎,你……」

    李玉翎道:「秦爺,我要有邀功領賞之心,昨天當時我就把實情告訴場主了。」

    秦天祥虎目圓睜,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道:「很簡單,我並沒有邀功領賞之心。」

    秦天祥道:「那你為什麼要揭破我?」

    李玉翎道:「我有求於秦爺,想跟秦爺作個條件交換。」

    秦天祥詫聲說道:「你有求於我?求我什麼,要跟我作什麼條件交換?」

    李玉翎道:「一句話,我不把秦爺和盤托給場主,但秦爺得保我步步高陞,很快的成為『天威牧場』的重要人物。」

    秦天祥虎目一睜,道:「你想幹什麼?」

    李玉翎道:「人沒有不想登高枝的,是不,秦爺,鯉魚還知道逆流向上,奪身搶躍龍門,何況我李玉翎堂堂七尺鬚眉。」

    秦大樣道:「你很熱衷名利?」

    李玉翎道:「世人奔忙,所為者何?除上上人,誰能脫出名利之外!」

    秦天祥道:「你要知道,在場主面前我只是個下人,並不一定能說得上話…」

    李玉翎道:「我不勉強,願不願意全在秦爺。」

    秦天祥沉默了,半晌始道:「我保證你登上高枝,你便使我平安無事?」

    李玉翎一點頭道:「不錯,我只有這麼一個條件,別無所求。』秦天樣道:「真的麼?」

    李玉翎道:「秦爺這話什麼意思?」

    秦天樣道:「我可以保你登上高枝,可是我怎知道你真會保我平安無事?」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大丈夫輕死重一諾,一言重九鼎。」

    秦天祥搖頭說道:「事關重大,我剛才說過,我一人生死事小,可是我一身繫無數條性命的存亡,我不得不……」

    李玉翎道:「相信與不相信,也全在秦爺。」

    秦天祥沉默了一下,道:「看來我只有相信你,別無選擇。」

    李玉翎道:「秦爺是位明智高人。」

    「高人?」秦天樣自嘲一笑道:「我要是個高人,就不會……」』抬眼凝目,話鋒忽轉,道:「玉翎,我看你所以想登上高枝,並不熱衷名利。」

    李玉翎道:「那麼秦爺以為是什麼?」

    秦天樣道:「像你這種,既進了『無威牧場』,就不可能是為名利而來,你必另有所圖,至於是什麼,彼此應該心照不宣!」

    李玉翎笑笑說道:「是麼,秦爺?」

    秦天樣道:「應該不會錯。」

    李玉翎道:「隨秦爺怎麼看吧!其實秦爺只答應條件交換,又何必管那麼多!」

    秦天祥一點說道:「條件交換我答應,只是我要告訴你,這位場主可不是等閒人,他幾乎有過人的一切,像所學、心智、眼光……」

    「謝謝秦爺。」李玉翎道:「秦爺只管照條件行事,別的是我自己的事……」

    秦天樣道:「你要知道,他已看出你不凡了,要不然他不會那麼看重你……」

    李玉翎道:「那並不見得是福,對麼,秦爺?」

    秦天祥搖頭說道:「那很難說,他有很多過人之處,用人尤其有他高明的一套,打個比喻來說,他明知某人來意不善,可是他有辦法讓那人對他死心塌地,賣力賣命……」

    李玉翎道:「那他這一套的確過人,放眼當今,也很少有人能跟他比擬,無如那也要看某人的意志夠不夠堅定,對麼?」

    秦天祥搖頭說道:「據我所知,經他延攬的英雄豪傑難以數計,而這些難以數計的英雄豪傑,起初都有一腔熱血,一顆赤心。」

    李玉翎笑笑說道:「他要是用對付那些人的一套對我,我倒是求之不得,再加上秦爺的保舉,我何愁不能在短時期內躍過龍門,登上高枝!」

    秦天祥道:「躍龍門,登高枝都不難,難只難在四字始終不變。」

    李玉翎凝目笑問道:「秦爺自己如何?」

    秦天樣道:「不瞞你說,我也有好幾次心裡不忍。」

    李玉翎笑道:「到頭來秦爺畢竟還是咬牙狠了心腸。」

    秦天祥道:「要知道,你比我年輕……」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小看年輕人了。」

    秦天祥一點頭道:「也許你跟別人不同,好吧,我盡力保舉你就是!」

    李玉翎道:「我先謝謝秦爺了。」

    秦天祥搖頭說道:「條件交換,誰都不必謝誰,只是我闖蕩半生,謹慎幾十年,到頭來竟栽在你這年輕人手裡,未免心有不甘。」

    李玉翎笑笑說道:「秦爺仍然小看年輕人。」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我也看出你不同於常人,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武,更沒想到你有這麼一身高絕所學,你這年輕的如此,那老一輩的羅老頭兒,就可想而知了,『藏龍溝』近在咫尺,隱有這等高明異人,『天威牧場』竟茫然無知,看來場主他仍然遜人一籌。」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您錯了,秦爺,我跟那位老人家毫無關係。」

    秦天樣道:「毫無關係?你是他未來的乘龍……」

    李玉翎道:「那是私事,秦爺。」

    秦天樣「哦」地一聲道:「什麼是你的公事?」

    李玉翎道:「跟秦爺一樣。」

    秦天樣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怎麼個來路?」

    李玉翎道:「我正要請教,我雖然不知道秦爺是怎麼個來路,但至少我明白秦爺這麼做並不是私人仇怨。」

    秦天樣神情一震,道:「你錯了,我是為……」

    李玉翎截口道:「秦爺,容我請教。」

    秦天祥搖頭說道:「你不必多問,也不必管那麼多,這就跟我但知條件交換,而不追問你是幹什麼的,你的來路一樣!」

    李玉翎笑問道:「秦爺的意思是也要我這樣?」

    秦天祥一點頭道:「不錯,你我各幹各的,除了交換條件之外,你是你,我是我,毫不相干,互不相犯,這一點……」

    李玉翎沒等話說完便點頭說道:「使得,秦爺,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秦天祥點頭說道:「就這麼說定了,以後誰成難敗那是他個人自己的事,我不會伸手助你,你最好也來個不聞不問……」

    李玉翎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秦爺得答應我,短時期內別再動咱們這位場主……」

    「為什麼?」秦天祥道:「你這是伸手管我的事!」

    李玉翎道:「秦爺,射人射馬,擒賊擒王,這話你懂!」

    「我懂!」秦天祥點頭說道:「但這位場主是當世少有的梟雄,在他們之中,身份異常的高,並不是等閒的人。」

    李玉翎道:「我只希望秦爺別動他,要不然的話,秦爺總會有一天露出破綻的。」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站起來接道:「出來不少時候了,咱們再看幾處之後就該回去了。」

    李玉翎跟著站起,道:「秦爺,場主姓什麼?」

    秦天祥道:「他姓宮,叫宮天鶴,總領『熱河』一帶!」

    轉身要走。

    李玉翎伸手一攔,道:「秦爺何必那麼急?」

    秦天祥轉回身來道:「你還有什麼事?」

    李玉翎道:「正是還有事請教秦爺。」

    秦天祥道:「你問吧!我知無不言就是。」

    李玉翎道:「我先謝謝秦爺,我請教,凡是被宮天鶴延攬的人,都會被送到什麼地方去,派什麼用場?」

    秦天祥道:「送到什麼地方去,這很難說,要看被延攬的人能力如何,好的,自然是被送往京裡去,次一點的就被留在『熱河』。」

    李玉翎道:「宮天鶴這牧場裡?」

    秦天祥道:「不,『承德』或牧場一帶。』」

    李玉翎道:「都會派什麼用場?」

    秦天祥道:「自然不外為他們賣力賣命,成為他們殺害忠義之士的工具。」

    李玉翎道:「就『北京』跟『熱河』兩地麼?」

    秦天祥道:「差不多也就這兩個地方了。」

    李玉翎道:「忠義之士遍天下,並不只限於這兩個地方。」

    秦天祥道:「也許還有派往別處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的那主兒經常來往於這兩個地方之間,這兩個地方特別重要是顯而易見的。」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謝謝秦爺了。」

    秦天祥道:「你問這幹麼?」

    李玉翎道:「我想先知道一下,自己將來會被派到那兒去?」

    秦天樣道:「你想被派到那兒去?」

    李玉翎道:「北京、承德,那兒都行。」

    秦天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道:「咱們可以走了嗎?」

    李玉翎道:「隨時可以走。」

    秦天樣沒再說話,轉身行走。

    李玉翎跟在秦天祥身後,又看了幾個地方,看看天已快晌午了,該吃飯了,遂相偕行了回去。

    進了大院子,秦天樣道:「你歇著去吧!我去向場主稟報一聲去。」

    轉身逕自往上房走去。

    李玉翎在背後說道:「謝謝您了,秦爺。」

    遂也轉個身走向了馬廄。

    帳蓬前,朱順正寒著臉坐在那兒,一見李玉翎回來,簡直像瞧見了至寶,站起來迎了過來,劈頭便道:「兄弟,你惹了大禍了!」

    李玉翎微愕說道:「怎麼了,朱大哥?」

    朱順指著自己的臉苦笑說道:「你瞧我這半邊臉?」

    他那半邊臉有點腫,紅紅的一個纖小手印,指痕宛然。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朱大哥,這是誰……」

    朱順道:「還會誰?大爺,你可不知道那位姑奶奶發多大脾氣,你走了,我倒大霉了,她怪我為什麼不看住你,天知道她怪得有沒道理……」

    李玉翎道:「她簡直是仗勢欺人……」

    朱順忙以指壓唇,道:「兄弟,算了,用巴掌沒用馬鞭,這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要是馬鞭我這頓晌午飯就別吃了……」

    李玉翎道:「朱大哥,她在那兒?」

    朱順忙道:「兄弟,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道:「找她去,問問她為什麼打人。」

    朱順道:「哎喲,兄弟,你可千萬別問,千萬別,千萬別,這還得了!打人就打了,還要什麼理由,兄弟,咱們吃人家的飯,不能這麼幹,算我倒霉,我認了……」

    李玉翎道:「朱大哥,事是我招來的,卻讓你代我受……」

    朱順一擺手道:「自己的兄弟,說這個幹什麼,誰挨不是一樣,兄弟,你聽我的,千萬別再惹她了,就算為我,行不?」

    李玉翎沒說話,他心裡可真氣,也很不安。

    朱順見他沒說話,當然不放心,當即又道:「兄弟,你還年輕,年輕人血氣方剛,可是……」

    李玉翎道:「朱大哥,別說了,我聽你的就是。」

    朱順笑了,咧著嘴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只是……」

    笑容一斂,遲疑著說道:「兄弟,你還是得到她那兒去一趟。」

    李玉翎凝目問道:「怎麼,朱大哥?」

    朱順道:「她剛才臨走的時候交待過了,要你回來之後到她那兒去一趟,要不然我還要倒霉。」

    李玉翎微微揚了揚眉,道:「正好,我這就見見她去。」轉身就走。

    朱順忙一把拉住了他道:「兄弟,你上那兒去,不是在上房!』李玉翎道:「不在上房,那她在哪兒?」

    朱順抬手往後指了指,道:「北邊兒有個小湖,風景美的不得了,姑奶奶沒事兒常到那兒去,她說她在那兒等你……」

    李玉翎「哦!」地一聲道:「有多遠?」

    朱順道:「沒多遠,走路約摸得走半個時辰!」

    李玉翎眉鋒微微一皺,要走。

    朱順及時又道:「兄弟,記住,千萬可別再招她……」

    李玉翎道:「我知道,朱大哥放心就是。」扭頭就走了。

    朱順突然叫了他一聲:「兄弟!」

    李玉停了步,回過身來問道:「什麼事,朱大哥。」

    朱順低低地叮囑了一聲:「兄弟,小心啊!」

    李玉翎暗暗很感動,微一點頭,道:「我知道,朱大哥。」

    朱順擺手說道:「沒別的事兒,你去吧!」

    李玉翎扭頭向外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在想,朱順在「天威牧場」裡的身份只是個馬伕,可說是夠低賤的。

    但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是個性情中人,難得的血性好人,這種朋友要交,不容失之交臂,放過去。

    朱順所說的那個小湖,就在「天威牧場」的北邊,不遠。

    李玉翎沿著牧場的木柵往北走。

    他剛繞過了一片樹林子,就看見了那個小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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