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薄命紅顏情難忘 文 / 獨孤紅
這裡是皇城中的一座廣宅大院!這座廣宅大院氣派,莊嚴、肅穆,庭院重疊,深不知有幾許。
夜深,人靜,唯在後院一座小樓上,燈光猶透窗格,燭火未熄,人兒未寢,好寧靜的一方!
小樓上,透過輕紗窗格往內看,那是樓頭繡房,姑娘家的蘭閨,蘭閨中香冷金猊,被翻江浪,玉鉤牙床!地上,鋪著一層層厚厚的紅氈。
溫馨的小樓中,散發著一股淡淡幽香!在那漆桌之上,一盞八角琉璃宮燈之下,此際正對坐著兩位風華絕代,美絕塵寰的人兒。
一位身穿黑衣。一位則是一襲雪白晚裝。
那位黑衣少女之美艷,能使那位玉面素心艷羅剎索霜猶遜色三分,索霜剛健,她則帶著點兒嬌柔與自然的尊貴。
那位穿雪白晚裝的,不像是個少女,那成熟的風韻,倒像極了初嫁未久的一位新婦。
黑衣少女的一雙美目中,隱射萬種同情,憐憫,愛憐,悲痛,一直望著白衣少婦那清麗的嬌靨。
而白衣少婦那清麗出塵的嬌靨上,神情很是憔悴,人比黃花瘦,望之令人心碎腸斷淚盈眶!
那本該紅潤的嬌靨上,顯得有點蒼白,尤其那失色的香唇,白裡猶帶著三分黃,有點像大病初癒!看起來,楚楚堪憐!
那眉宇間,恍若心事重重,又像是經過一番難言痛楚的折磨,像這麼一位人兒,她流露出來的,就該是悲痛,幽怨,與說不盡的辛酸!
然而,她卻顯得出奇的平靜,更近乎冷漠,那張臉上不帶一絲感情,僅僅那雙目光中,略透一點期待的神色。
這種靜默的氣氛,第一個忍不住的是黑衣少女,她雙眉微皺,櫻唇微啟,輕輕地低喚了一聲:「姐姐……」
白衣少婦的失色香唇邊浮起一絲難得的笑意:「妹妹,天大的大事,你也歇歇再說。」
黑衣少女道:「姐姐,我歇得夠久了。」
白衣少婦道:「為什麼不能多歇一會兒。」
黑衣少女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默然。小樓中,又是一片靜默,但這靜默很沉重。
良久,良久……
白衣少婦突然輕呼一口大氣,道:「妹妹,你請說吧!」
黑衣少女剎時間激動起來,急道:「恭喜姐姐,賀喜姐姐,他還活著!」白衣少婦嬌靨突起輕顫,美目之中也現淚光,只是那張憔悴的嬌靨上的神色,仍十分冷靜,道:「妹妹見著了他?」黑衣少女點了點頭。白衣少婦道:「跟他談話了麼?」
黑衣少女點了點頭說道:「跟他談了很多!但只是那些該談的。」
白衣少婦點頭說道:「告訴了他,妹妹是受人之托?」
黑衣少女道:「我說了,姐姐!」
白衣少婦道:「他沒問是誰麼?」
黑衣少女道:「問了,我照姐姐的叮囑,沒告訴他!」
白衣少婦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妹妹為我會忍得住的,那我就放心了,別的,自然是有關孩子的前因後果,對麼?」
黑衣少女又點了點頭,沒說話。
白衣少婦道:「對此,他怎麼表示?」
黑衣少女道:「他表示歉疚,他發誓非找回那嬰兒不可,要不然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姐姐,我也罵了他!」
白衣少婦點頭說道:「沒人比我更瞭解他,他說得出,做得到,至於妹妹罵了他,妹妹該知道,那並不能怪他,那皆因令兄……」忽地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揚了揚眉,道:「怎麼說他不該辜負姐姐的信賴與托付。」
白衣少婦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那孩子是我的骨肉,否則他就是捨命……」黑衣少女截口說道:「姐姐,只要是托付他跟信賴他的人,我以為對誰都該一樣!」
白衣少婦微微地垂下了螓首,道:「說來說去都是我母子命太苦,要受一輩子的苦難折磨……」忽地抬起螓首,笑接道:「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這幾年來,我體會的太多了,原先,我以為上蒼對我太苛,如今,我把它委諸於命,人力無可挽救的命,妹妹,不談這些了,他是不是已老了?」
黑衣少女揚了揚眉,道:「倒未見他怎麼老。」
白衣少婦臉上浮現一絲輕微的笑意,道:「還好……」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自己冰涼的面頰,淒惋一笑,接道:「倒是我自覺老多了,模樣兒也憔悴得羞對銅鏡,要是讓他看到,他不知要……」嬌靨一紅,隨之一片黯然,住口不言。黑衣少女輕輕地歎了口氣,道:「我說得沒錯,姐姐是一輩子也不能忘情於他的,只是,姐姐,你還怕他傷心麼?要不是他……」白衣少婦輕搖螓首,截口說道:「妹妹,我不是說過了麼?這都是命!」黑衣少女哼了一聲,道:「姐姐的想法我不敢苟同,這不是命,這完全是他的錯,姐姐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他一手鑄成的,當年要不是他說什麼江湖生涯不適合姐姐,一個人躲得遠遠的,說什麼姐姐也不會……」
白衣少婦:「妹妹,萬般冥冥早定,半點由人不得,假如他當年點了頭,要了我,說不定如今另有一番遭遇。」
黑衣少女脫口說道:「什麼遭遇都該比如今好。」
白衣少婦身形一陣輕顫,道:「這倒是,妹妹,便是死都比如今好,我要不是為了孩子,我絕不會苟活偷生,忍羞含垢片刻的。」黑衣少女默然,沒有說話。
白衣少婦又道:「其實,妹妹,現在想想倒是如今好,儘管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可是至少我一個人承受了,並沒有連累他!」
黑衣少女嬌軀猛地一陣顫動,啞聲說道:「姐姐,你太癡情,太傻了……」
白衣少婦臉上浮現一絲甜蜜笑意;「這是緣。」倏地,一絲淒楚的黯然神色,取代了那極其短暫的甜蜜笑意,她木然道:「也是命。」
黑衣少女道:「既是姐姐對他不能忘情,何妨見他一面,跟他談談,然後讓他把姐姐帶出去,遠走高飛……」
「不!」白衣少婦神情立趨冷漠,急忙說道:「我如今跟他只是朋友,把過去的一切已忘得乾乾淨淨,不想再見他,一輩子也不想再見他了!」黑衣少女美目逼視,道:「姐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對我,你不該這樣,對自己,你更無須如此,那未免太殘酷了些!」
白衣少婦像是突然間崩潰了,神情一黯,淒楚說道:「妹妹,你沒有說錯,我是自欺欺人,妹妹想想我現在的處境,還見他幹什麼?又有什麼臉面見他?白璧生瑕,清白染污,一個殘花敗柳破身子,還指望他要我麼?就是他不計較,會要我,我能以這麼一個身子待人麼?此生已矣,倘若真有緣,但卜來生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該知道,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白衣少婦緩緩說道:「弱女子都命苦,既然生來命苦,還有什麼好說的。」黑衣少女雙眉一軒,還待再說。
白衣少婦已搖頭又道:「什麼都別再說了,什麼都別再提了,目前我唯一的希望,只在孩子身上,只希望他能趕快長大成人,能夠在這濁世中自己站得起來,我也就再沒有牽掛了。」
黑衣少女道:「可是,姐姐,孩子他……」
白衣少婦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別讓我有機會,一有機會,我仍然是要不顧一切地把他送出去的,我絕不能讓他跟著令兄長大,絕不能讓他學令兄的樣,將來成為第二個令兄。」黑衣少女沉吟了一下,道:「姐姐真忍得骨肉分離之痛苦?」
白衣少婦道:「只要是為我的孩子好,我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妹妹也親眼看到過一次了,只要能使他脫離這環境,我情願一輩子不見我的孩子……」
黑衣少女動容說道:「姐姐,你本是個最為不凡的當世奇女子,也該是天下最偉大的母親,讓我好不欽敬!」
白衣少婦淡淡一笑道:「那沒有什麼,天下為人父母者,對他們的子女都會這樣,也都應該這樣,並不值得……」
黑衣少女皺眉道:「只是,像費嘯天那種人,已難找到第二個!」
白衣少婦身形一陣輕顫,道:「提起費大俠,令我愧疚難當,一輩子難安,為我母子倆,連累他犧牲了一條性命,沒個人收屍埋骨,此恩此德我母子今生是無法報答的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這是捨生取義,武林豪雄講究的便是這個,但凡有血性之人,義之所在,他願意死,可以死,重如泰山,費嘯天當年一念之誤錯投西廠,眼見自己成了奸佞殺害忠良無辜的工具,他早有脫身之心,如今他所以千里送嬰,甘願一死,也是希望捨生取義,以贖前愆。」
白衣少婦道:「那是他的事,對我母子來說,費大俠他不啻重生再造的大恩人,他年我會讓孩子為他供個長生牌位,日日焚香,朝朝頂禮,來生為犬為馬也要報此大恩。」
黑衣少女歎道:「他固然令人敬佩,姐姐也令人敬佩。」
白衣少婦道:「為人豈能知恩不報,武林中有句話說得好,『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湧』!」
黑衣少女默然,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陣之後,白衣少婦突然一笑又道:「妹妹,我忘了問你,你見著他的真面目了麼?」
黑衣少女道:「就是見著,所以我才說他未見老!」
白衣少婦美目凝注,道:「妹妹以為他長得如何!」黑衣少女心頭一跳,臉上發熱,道:「姐姐,什麼長得如何?」敢情,她裝了糊塗。
白衣少婦卻未放鬆,道:「我指的是他的人品!」
黑衣少女哦了一聲,淡淡說道:「原來姐姐是指這個,倒不愧那第一美男之譽!」白衣少婦點頭說道:「其實,又豈止是人品?南龍聖手書生樣樣傲誇宇內,武林公尊第一,要不然我也不會……」倏地淒惋一笑,改口說道:「妹妹,你對他的印象,僅僅如此麼?」黑衣少女心頭猛又一跳,臉上更紅,道:「是的,姐姐,緣只一面,是僅僅如此!」白衣少婦道:「妹妹希望見他麼?」
黑衣少女強作淡然,道:「我不以為有這個必要!」
白衣少婦道:「妹妹適才說我自欺欺人,如今妹妹這又叫什麼!」
黑衣少女神色立見不安,有點鎮定不住,道:「姐姐,我沒有自欺欺人的必要!」白衣少婦道:「妹妹,同為女兒身,妹妹應該知道,對這方面,女人最敏感,有沒有,妹妹自己明白!」黑衣少女目光微垂,睫毛眨動,柔荑捏著羅帕不住地扭,答話的聲音,輕若蚊蚋:「姐姐,我自問沒有!」白衣少婦爽朗地笑了,柔婉說道:「這幾年來,承妹妹看得起我,我也視妹妹為閨中知己,事事推心,妹妹何能忍心這樣對我?」黑衣少女剎時間面紅過耳,螓首倏垂,好半天抬不起來,白衣少婦美目中異采閃動,趁勢說道:「妹妹,你我情同手足,交情非淺,誰都想把心事訴諸一個知心人兒面前,那麼,妹妹,把你的心事告訴我,多少我會替妹妹拿個主意。」
黑衣少女不理不睬,仍低著螓首。
白衣少婦道:「妹妹是不願告訴我,還是認為我拿不出好主意?」
黑衣少女連忙搖了搖螓首。
白衣少婦唇邊浮現一絲笑意,道:「那麼,妹妹,有什麼怕看我,又有什麼怕告訴我的?」
黑衣少女仍不答話,也不抬頭。
白衣少婦笑了笑,道:「我始終認為妹妹是位行事不讓鬚眉的巾幗奇英,卻料不到一旦涉及一個情字,妹妹也難免那世俗忸怩女兒態!」
一句激將生了效,黑衣少女猛抬螓首,高挑黛眉,嬌靨上,猶帶著三分未退的嬌羞紅潮,道:「姐姐,不是我不說,實在是面對姐姐,我羞於啟口!」
白衣少婦道:「我不以為有什麼羞於啟口的,我跟他,已成過去,那山盟海誓也已成過眼雲煙!」黑衣少女道:「可是他對姐姐,姐姐對他,都未能忘情!」
白衣少婦道:「如今的這個情字,已不同於從前。」
黑衣少女還想說,白衣少婦已然又道:「除非妹妹不把我視同閨中知己,紅粉密友,要不然,我希望妹妹毫不隱瞞一絲地告訴我。」
黑衣少女有點幽怨,也有點黯然地笑道:「姐姐這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為我做嫁衣裳的好意,我只能心領,因為那是一件萬難而絕不可能的事。」
白衣少婦道:「這也是妹妹不說的理由之一?」
黑衣少女點頭說道:「是的,姐姐,除了剛才那理由外,便是這個。」
白衣少婦道:「我願意聽聽妹妹那既萬難又絕不可能的理由。」
黑衣少女遲疑了一下,終於鼓起了勇氣,揚眉說道:「第一,我看得出,聽得也不少,他是個極為專情的人兒,他既有姐姐在先,絕不可能移情別愛……」「妹妹!」白衣少婦截口說道:「這麼一個人,不值得傾心麼?
難道妹妹希望他輕易地見異思遷,移情別戀,喜新厭舊麼?」
黑衣少女咬了咬鮮紅的下嘴唇兒,道:「那倒不是,每一個女兒家莫不以嫁得一個專情兒郎為一生之最大心願,女兒家求也求的是這種夫婿,我承認他的一切,都能令每一個女兒家傾心,甚至於不克自拔,可是,姐姐,也就因為他是這麼一個值得人傾心的人,所以我說那絕不可能!」
白衣少婦笑了笑道:「假如妹妹只有這一點顧慮,我勸妹妹盡可放寬心,我自有辦法讓他克服這一點,甚至於讓他跪求妹妹!」
黑衣少女臉一紅,垂下目光,道:「我不敢奢望這樣,他當世第一,那也會很委曲他……」
白衣少婦道:「可是咱們女兒家,不能反過來去求男人,我更不能讓妹妹反過來去求他呀,你說是不,妹妹?」
黑衣少女道:「話雖這麼說,可是我知道那近乎不可能。」
白衣少婦道:「難道說,我會拿妹妹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黑衣少女忙搖頭說道:「姐姐,我不敢這麼想,也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他,他這個人太以不凡,也就因為……」
白衣少婦道:「這麼說來,妹妹是信不過我了!」
黑衣少女忙道:「那也不是……。
白衣少婦又截了口,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麼妹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黑衣少女一時未能答上話來,半晌始道:「就算姐姐能克服這一點,我還有第二點理由。」
白衣少婦道:「事在人為,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妹妹願意,在我來說,便沒有不可克服的困難,妹妹且說說看!」
黑衣少女猶豫了一下之後,才紅著嬌靨道:「姐姐知道,北虎鐵膽神力霸王索飛,有個美艷無雙,巾幗奇英的妹妹,叫『冷面素心艷羅剎』索霜?」
白衣少婦點頭說道:「我聽妹妹提起過,怎麼樣?」
黑衣少女道:「據我所知,她對他也一見傾心,不可自拔……」
白衣少婦搖頭說道;「他就是這麼個害人的人……」
話鋒微頓,接道:「只是據妹妹所知?」
黑衣少女道:「事實上也是這樣,姐姐該知道,那絕對可能!」
白衣少婦點頭說道:「是的,妹妹,我知道,但,妹妹,絕對可能又如何!」
黑衣少女道:「索飛兄妹稱奇於世,兄妹兩無論什麼事都是敢做敢為,尤其索霜這麼一個愧煞鬚眉的奇女子,她一旦對某人動了情,她會不顧一切地明白表示的!」
白衣少婦淡淡一笑道:「妹妹,敢於表示又如何!」
黑衣少女道:「這一點我不如她……」
白衣少婦笑了笑,道:「妹妹,你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兒家?」
黑衣少女紅著臉,搖頭說道:「姐姐問得有多妙?我那裡知道?」
白衣少婦淡淡笑道:「所以妹妹得聽我這個過來人的!」
黑衣少女脫口說道:「我沒有不聽啊!」
白衣少婦為之難以忍俊,道:「既然聽,那就好辦。」
黑衣少女此際才猛悟失言,臉一紅,低下了頭!
「妹妹,你放心!」白衣少婦道:「索霜不足慮,休說他不會對索霜如何,便是會對索霜如何,我既有辦法克服他對我的那一點,難道我就沒有辦法克服他對索霜的那一點?再說,妹妹無論那方面,也都比索霜只強不弱啊!」黑衣少女微微抬起了螓首,道:「那是姐姐跟我情同姐妹,先人為主的觀念使然,其實,我自認為我不如索霜多多!」
白衣少婦道:「妹妹,謙虛是一種美德,可是過分的謙虛,就變成了虛假,再說,這種事,也不能謙讓,懂麼,妹妹!」
黑衣少女忍不住皺眉赧笑道:「姐姐,你這是教我搶……」搶什麼,她臉上一紅,沒有說出口。
白衣少婦卻搖頭說道:「不是搶,妹妹,事實上,索霜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黑衣少女美目奇光陡盛,道:「怎麼說,姐姐?」
白衣少婦道:「妹妹自己對我說的,難道忘了,索霜是個訂了親的姑娘?」
黑衣少女似乎有點失望,目光奇光倏斂,搖頭說道:「那沒有用,姐姐,我剛才說過,索霜不是世俗女兒家,她敢做敢為,不會為世俗禮教所束縛的,只要她打算做一件事,任何人也無法阻攔她!」
白衣少婦道:「照妹妹這麼一說,她果然是個不平凡的奇女子,只是,妹妹,乃兄索飛是個頂天立地的鐵錚奇豪,英雄人物,他該不會允許他妹妹這麼做吧!」
黑衣少女搖頭說道:「那很難說,索飛由來疼愛他這唯一的妹妹,天大的事,一旦磨久了,或者索霜使了性,他也只好由她。」
白衣少婦道:「可是,妹妹,這不是別的事,聽你說,索家在北六省武林,是個極有聲望的世家,多少年來一直領導北六省同道,索飛他怎會願意在親家面前說不出話來?」
黑衣少女道:「無如,索霸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白衣少婦道:「任何人天不怕,地不怕,他不會不怕個『理』字,尤其索飛英雄蓋世,他絕不會不講理!」
黑衣少女苦笑說道:「看來,在口舌上,我永遠說不過姐姐。」
白衣少婦道:「妹妹,這也是千古不移的一個『理』字,我說的是理,還有,妹妹,你可知道索霜的未婚夫婿是誰?」黑衣少女一驚,道:「莫非姐姐知道?」
「不!」白衣少婦搖頭說道:「我是問妹妹!」
黑衣少女心神一鬆,道:「我略有耳聞,此人在武林中號稱『冷面玉龍』!」她沒有說出冷面玉龍的名字。
白衣少婦道:「妹妹可知道此人現在何處?」
黑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據說,此人現在北京!」
白衣少婦笑道:「那就更好辦了……」
黑衣少女二怔,忙道:「怎麼,姐姐?」
白衣少婦道:「既然此人現在北京,索霜的未婚夫婿諒必不差,更不會是個糊塗人,有他在側,索霜那一套纏人的辦法,如何施展?」
黑衣少女神情猛地一喜,但倏又一黯說道:「姐姐,我還有個理由。」
白衣少婦道:「妹妹理由何其之多?我不厭其煩,請說吧。」
黑衣少女望了望白衣少婦,道:「姐姐,先請答我一問,當初,他為什麼躲姐姐,不肯點頭?」
白衣少婦道:「那是因為他認為他那今東明西,難免廝殺,動輒血腥的武林生涯,不適合我這官宦之女。」
「這就是嘍!」黑衣少女道:「那麼他如今對我這官宦門中女子,又怎會點頭?」
白衣少婦淡淡笑道:「那大大地不同,妹妹,我不諳武學,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捏不死一隻蟻螻的女子,你呢?」
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但我總是官宦門中女兒家!」
白衣少婦點頭說道:「固然不錯,但妹妹你能跟他並轡武林,馳騁江湖,聯袂攜手,行俠仗義,我呢!我能麼?」
黑衣少女啞口無言,嬌靨上倏地掠過一絲異樣神色。
白衣少婦美目深注,道:「如今,妹妹還有什麼理由?」
黑衣少女陡挑雙眉,道:「有,假如他心中有的是別人,我能不顧一切,但偏偏他心中有的只是姐姐,我不能,我不能對不起姐姐。」白衣少婦呆了一呆,隨即慘笑道:「妹妹,你還忍心提我?」
黑衣少女道:「姐姐,你錯了,那不能怪你,他要真對你有情有義,他不應該計較這些,甚至該比以前更愛姐姐才對!」
白衣少婦搖頭悲笑,道:「妹妹,不是他要不要我,而是我不能以這麼一個清白染污,白璧生瑕的身子待他一輩子,也不敢再奢望……」
白衣少婦堅決地道:「姐姐,無論怎麼說,我不能。」
白衣少婦搖頭歎道:「妹妹,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任何事都可以忍,唯獨一個情字不能忍,強捺心底情,那一輩子痛苦……」
黑衣少女道:「我情願一輩子受折磨煎熬,也不能做這不仁不義的事。」
「妹妹。」白衣少婦啞聲說道,「什麼叫不仁不義?我跟他之間,已成過去,也已絕不可能,妹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黑衣少女還想再說,白衣少婦已然又道:「妹妹,有件事你沒有想到!我是早想到的,一直沒有機會跟妹妹長談,妹妹,我,還有那位冷面素心艷羅剎,咱們三個的名字都有一個霜字,這豈是巧合?」
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對了,我倒沒有留意,那麼姐姐以為……」白衣少婦道:「秋霜,秋霜,這該是天意,也是緣!」
黑衣少女軒眉說道:「既是天意也是緣,姐姐何必把自己……」
白衣少婦緩緩搖頭說道:「我這個霜,已經不可能了,冷面素心艷羅剎那個霜,此身已成他人婦,也已屬不可能,唯妹妹這個霜,尚小姑獨處,看來該只有妹妹可以……」
黑衣少女截口說道:「姐姐要這麼說,那這就稱不得天意稱不得緣了。」
白衣少婦道:「也許天意是要妹妹這個霜……」
突然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樓下響起個清朗話聲:「霜姑娘還沒有睡?」
白衣少婦臉上立罩寒霜,黑衣少女也挑起了眉,對望一眼之後,黑衣少女低低說道:「姐姐,別讓他上來……」
白衣少婦道:「妹妹,我人在這兒一天,就躲不掉他……」立即揚聲道:「是的,我還沒有睡!」又聽那清朗話聲說道:「那還好,我沒有驚擾姑娘,舍妹在這兒麼?」白衣少婦道:「是的,霜姑娘在這兒。」
那清朗話聲道:「那麼,我也上來了!」
白衣少婦道:「這小樓,任人來去,有請。」
那清朗話聲笑道:「姑娘要這麼說,我就不好上去了!」話雖這麼說,樓梯響動,他到底還是上來了j黑衣少女適時道:「走,姐姐,就讓他在外面坐坐!」說著,她拉著白衣少婦起身離座,攜手走出房來。
她兩個剛出扣門,樓上已然登上一位身材頎長的青袍人,青袍人好英挺脫拔的一副相貌!長眉斜飛人鬢,鳳目重瞳有如朗星,三十多歲年紀,而那冠玉般俊面之上,卻是一根鬍鬚也沒有!
更難得的是,他具有一種隱隱懾人的威嚴,與一種雍容高貴氣度,望之令人心折,也令人幾幾乎不敢仰視。
他一見二女並肩攜手行出,呆了一呆,急步趨前,含笑拱手,道:「不敢當霜姑娘親迎!」
白衣少婦還了一禮,淡淡說道:「這是應該的,沒有跪下,已屬有罪,請客廳坐!」說著,她輕抬皓腕肅客。
青袍人笑道:「彼此相處非一日,情同兄妹,姑娘怎好這般說話!」領先往左邊客廳行去。
白衣少婦與黑衣少女,裊裊跟著走去!在那佈置、擺設美輪美奐的大廳裡,分別落座。
坐定,青袍人隨即含笑說道:「下人們都睡了麼?」
白衣少婦淡淡說道:「夜已深,我跟飛霜姑娘燈下談心,不好再讓侍婢們侍候,於是我讓她們去睡了!」
青袍人笑道:「其實,姑娘又何須客套,她們本是侍候姑娘的!」
白衣少婦道:「人非天生窮賤命,同為女兒身,她們卑為奴僕侍候人,已是莫大委曲,怎好再過分勞累她們!」
青袍人笑道:「姑娘委實是太為下人們著想了……。」目光轉注黑衣少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問:「這般深夜,妹妹跟霜姑娘都談了些什麼?這麼樂而忘寢?可否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黑衣少女冷漠地道:「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如今已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青袍人笑了笑,道:「天南地北,多少神奇怪事,那就怪不得兩位不覺夜深漏盡了!」
黑衣少女未予答理。
白衣少婦卻接口說道:「這麼晚了,總爺采此有什麼事?」
青袍人笑道:「難道我非有什麼事才能上樓來麼!」
白衣少婦道:「那自然不必,這府邸中的一切都是總爺的,總爺該是要來便來,要去便去,無人敢說一句話!」
青袍人忙笑道:「我是說著玩兒的,姑娘別介意,其實我是剛從外面回來,路過樓下,見樓上燈火猶亮,所以上來看看!」
白衣少婦道:「這麼說來,總爺沒有別的事了?」
青袍人笑了笑,道:「不,另外還有點事兒!」
白衣少婦道:「那麼,總爺請說!」
青袍人笑道:「不忙,不忙,不是什麼著急大不了的事。」
黑衣少女忽地站起來說道:「夜已深了,霜姐要睡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青袍人淡淡笑道:「妹妹先走吧,我跟霜姑娘說幾句後再走。」
「不!」黑衣少女搖頭說道:「我等你把話說完一起走。」
青袍人笑道:「妹妹在這兒,我是一輩子難以啟口的。」
黑衣少女道:「那麼我走,沒人稀罕你那故作神秘的神秘勁!」掉頭轉身出廳而去。
青袍人搖頭笑道:「妹妹永遠是這麼任性,這麼愛施小性子!」
白衣少婦道:「總爺該知道,霜姑娘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青袍人笑了笑,道:「將來嫁個婆家,看誰吃得消!」說著,那樓梯上已自寂然,步履聲隨之漸去漸遠,終至不聞。
青袍人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蕭涵秋,我已取消了他的叛逆罪名。」
白衣少婦道:「那我該謝謝總爺!」
青袍人目光凝注,道:「姑娘打算怎麼謝法?」
白衣少婦道:「總爺該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罪!」
青袍人笑道:「姑娘是指我冤枉好人,陷害無辜。」
白衣少婦道:「那倒不敢,只是總爺總該掌握了證據再拿人。」
青袍人道:「蕭涵秋此人做事向來精明,令人難以抓到他的罪證。」白衣少婦道:「抓不到證據,總爺便不該拿人!」
青袍人道:「多謝姑娘提教,我以後謹慎就是!」
白衣少婦道:「據總爺上次告訴我說,蕭涵秋不是已經埋骨在他那小樓閣之中,屍化灰塵,死了很久了麼?」青袍人道:「那是以前,我如今才知道他沒有死,而且還在北京出現!」白衣少婦道:「那倒是一件怪事……」
青袍人截口說道:「怪,只怕舍妹全告訴姑娘了,是麼?」
白衣少婦搖搖頭說道:「霜姑娘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天南地北聊著,沒說別的!」青袍人道:「那是,天南為背,包羅萬象,不可不談!」
白衣少婦沉吟了一下,道:「總爺,我的孩子呢?」
青椒人點頭說道:「他很好,現在我那兒,姑娘放心。」
白衣少婦道:「我倒不是不能放心,總爺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青袍人笑道:「姑娘,何必急於一時,總有一天姑娘能看到他的!」
白衣少婦道:「到了那總有的一天,他已經長大,年少時所學來的許多惡習,恐怕已改不掉了。」
青袍人笑道:「姑娘,孩子是你的,抱給你看,自無不可,只是,我怕姑娘乘機又把他送出去,害得我又要多費一番手腳!」
白衣少婦一震,毅然挑眉說道:「是的,總爺,我不願瞞總爺,只要有機會,我絕不讓自己的孩子在這種環境中長大!」
青袍人淡淡笑道:「可是姑娘別忘了,孩子的骨血,有我一半!」
白衣少婦身形劇顫,道:「總爺,你配做孩子的父親麼?」青袍人淡淡笑道:「事實上,他是你我所生!」
白衣少婦道:「你要顧惜自己的骨肉,你就不該讓他學你!」
青袍人道:「學我有什麼不好?朝廷柱石,權勢顯赫,叱吒風雲,縱橫天下,樣樣為當世第一。」
白衣少婦道:「那是你的官位,你的所學,可是你的心性……」
青袍人道:「我只是事事好強,這並不能算壞!」
白衣少婦道:「沒人說好強不好,可是要表示比別人強,該出之於正大光明的方法,那樣致勝才光采!」
青袍人道:「兵機講究一個虛實難測不厭詐,這也沒什麼不對!」
白衣少婦道:「或許你對。那麼,對我呢?」
青袍人立即啞了口,半晌始道:「姑娘,我一直表示我沒有惡意,只是太以傾慕姑娘的絕代風華,蓋世容顏,那是愛!」
白衣少婦冷笑說道:「絕代風華有時盡,蓋世容顏有時老,一旦風華隨歲月消逝,你還愛麼?你還傾慕麼?單視一個人的美醜,那不是真愛,你的手法也太以卑鄙,更何況我對你毫無感情可言……」
青袍人唇邊閃過一絲抽搐道:「也許姑娘不信,便是姑娘是無鹽嫫母一般樣,雞皮滿臉的老太婆,我也仍然愛。我承認我的手法不當,可是不那樣我自問沒有辦法得到姑娘,佔有姑娘……」
白衣少婦道:「便是你舌翻蓮花,也休想讓我信你半分毫,更別想讓我對你有情感。如今你便算得到我了麼?」
青袍人道:「至少,我可朝夕見著姑娘,姑娘如今是在我這小樓之中!」
白衣少婦道:「那只是具污穢的軀殼臭皮囊,而不是心!」
青袍人忽地一歎,道:「有姑娘這一具軀殼,我已經滿足了,那是我生平最大的財富與所有,對姑娘,我不再奢求其他,姑娘的心永屬蕭涵秋,我不計較,其實姑娘,一夜夫妻……」
「你住口!」白衣少婦嬌靨煞白,粉手往外一指,顫聲喝道:「你,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請你出去!」
青袍人坐著未動,啞聲說道:「姑娘,你若知道我對你愛心之萬一,你就不會這樣對我……」
「我知道!」白衣少婦冷然截口說道:「我知道你是欺世盜名偽君子,假英雄!」青袍人身形一震,低下了頭,旋又抬起了頭,他以眼角偷覷,只見白衣少婦滿臉冷漠怨恨,沒有絲毫不忍色。
他沉默了一下,終於說道:「好吧,姑娘,你既這麼說,我就不願再說什麼了,慢慢地等姑娘瞭解我這顆心之後,姑娘當會有所改變的,如今我再說一句話,姑娘什麼時候點頭?」
白衣少婦道:「你一輩子休想!」
青袍人道:「你總不能讓孩子沒有父親!剎那間,白衣少婦像遭了雷殛,她身形顫抖,一語不發軟弱地垂下頭去,越垂越低「還有!」青袍人接著說道:「我只要你一個人,別的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白衣少婦機伶寒顫,猛然抬起了頭,那臉上的表情,是驚恐,是悲憤,是難以言喻的怨恨。倏地,她又垂下頭去。
青袍人唇邊掠起了一絲笑意,輕輕說道:「告訴我,什麼時候?」
白衣少婦默然不語,良久她方始又緩緩抬起螓首,木然說道:「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青袍人搖頭說道:「太久了,我沒有那麼好的耐性,我再等你一個月!」
白衣少婦木然點頭說道:「好吧,就一個月,就一個月……」
青袍人目中忽地閃浮起兩道異采,道:「可是如今……」他又抬起了右掌,虛空對著那盞燈。
白衣少婦驚恐地道:「你要幹什麼?」
青袍人突然垂下右掌,溫柔地笑道:「沒什麼,天已不早了,你早點安歇吧!」說著,轉身下樓而去。
望著那頎長背影逝去,白衣少婦漸趨平靜,但,倏地,她又軟弱地垂下頭去,總之,兩隻柔荑摀住了臉……
第二天一早,一名要飯花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一家客棧。
可是剛進門,便被店伙擋了駕,店伙一邊推,一邊橫眉喝道:「喂,喂,要飯的,打算要飯,外面等著去。」
那要飯花子身形一閃,店伙衝出去了好幾步,那要飯花子卻笑嘻嘻地道:「夥計,別狗眼看人低,我是來找人的!」
店伙回過頭來「呸!」地一聲,道:「我們店裡沒有你的朋友,你去別處找吧!」
那要飯花子嘿嘿笑道:「那不見得,蕭相公就是,不信你跟我去看看!」說罷,他身形滴溜一轉,一陣風般撲向後院。店伙大急,一邊喊一邊拔腿追去。
可是那要飯花子跑得比風還快,店伙剛進後院,那要飯花子已然到了東廂屋的門口,而且伸手要拍門。店伙大叫說道:「臭要飯的,你要是吵醒了客人,我剝你的……」
「皮」字未出口,要飯花子還沒有拍上門,那兩扇門突然伊呀而開,蕭涵秋當門而立,花子一怔,連忙躬下身去。這下店伙有了評理的,跑上來便要揪花子。蕭涵秋適時擺手說道:「小二哥,這位是我的朋友!」
店伙一呆,手停在了那兒,瞪著眼,驚愕地道:「什麼,蕭相公,他,他會是您的朋友!」「不錯!」蕭涵秋點頭說道:「我這個人交遊很廣!」
說著,他讓花子進了屋,然後向著店伙擺手說道:「沒事,小二哥,你去吧!」店伙如大夢初醒,忙哈腰退了出去。蕭涵秋一笑掩上了門,要飯花子立時單膝點地,恭謹說道:「丐幫北京分舵弟子,見過蕭大俠!」蕭涵秋忙道:「不敢當,這位兄弟少禮!」那名要飯花子應聲站了起來。蕭涵秋緊跟著問道:「怎麼,修劍雄有消息了麼?」
要飯花子臉色一變,遲疑著說道:「稟蕭大俠,辣手快劍修劍雄已經死了。」蕭涵秋一震,急道:「他是怎麼死的?」
要飯花子道:「稟蕭大俠,修劍雄是被人殺死的,身中七劍,另被重手法震碎了內腑,死狀極慘,敝幫……」蕭涵秋截口說道:「他死在什麼地方?」
要飯花子道:「稟蕭大俠,敝幫河南封邱分舵在黃河邊上發現他的屍體!」蕭涵秋眉鋒一皺,道:「那地方離這兒不太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要飯花子道:「稟蕭大俠,三天以前!」
蕭涵秋眉鋒皺得更深,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請歸告貴分舵主,就說我改日有暇,當親謁貴分舵面謝,也謝謝你為我跑這一趟!」
要飯花子道:「蕭大俠要說這話就見外了,敝幫能為蕭大俠效勞,那是敝幫的無上榮寵,蕭大俠,我告辭了!」話落曲膝一禮,出門而去。
蕭涵秋背負著手,在房裡來回走動著,突然,他停了步,挑了眉,轉身便要出門。適時,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及門而止,緊接著門上起了剝啄聲,門外響起店伙的呼喊:「蕭相公,蕭……」
蕭涵秋道:「是店小二麼,門未拴,請進來!」
店伙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進門便雙手遞向蕭涵秋,一面陪笑說道:「蕭相公,這是你的信!」
蕭涵秋訝然接過了信,道:「小二哥,這封信是那兒來的?」
店伙道:「是你的朋友送來的。」「朋友!」蕭涵秋呆了一呆,道:「他什麼模樣?」
店伙抬手一比,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約摸三十歲年紀……」
蕭涵秋又皺了眉,他遍尋記憶,想不出何時曾有這麼一位朋友,當即;拆開了那封信,一看之下,臉色倏變,雙目之中閃過兩道奇亮的異采,旋即一擺手,笑道:「小二哥,我知道是誰了,謝謝你,你去吧!」
店伙應了一聲,哈個腰走了。
未幾,蕭涵秋也出了門,而且出了客棧。
片刻之後,蕭涵秋出現在護國寺前,老遠地,那站在門口的兩名北地豪雄黑衣大漢便看見了他,其中一名轉身進內,當蕭涵秋到達門口的時候,寺門內已迎出了鄒長風。
他一拱手,道:「鄒長風見過蕭大俠!」
蕭涵秋還禮笑道:「鄒總管,我有一日如三秋之感,諸位都好?」
鄒長風道:「托蕭大俠的福,大夥兒都很好。」他言語神態間,就沒有蕭涵秋來得泰然、安詳。
蕭涵秋道:「我要見見索爺,他可在?」
鄒長風點頭說道:「大爺剛起來,您請!」說著,側身讓路,舉手肅容。
蕭涵秋搖頭笑道:「鄒總管,如今不比以前,還是勞駕為我通報一聲的好!」
鄒長風遲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蕭涵秋一眼,那是敬佩與感激,然後他躬下身形:「鄒長風遵命,那麼您請稍候!」言畢,轉身急步入內。
沒一會兒門內響起了雄健的步履聲,鐵膽神力霸王索飛,一襲黑衣,領著鄒長風走了出來。他環目炯炯,深深地打量?蕭涵秋一眼,道:「這麼早,蕭大俠何事寵臨?」
蕭涵秋拱手淡笑,道:「索爺,可否讓我再進去談?」
索飛遲疑了一下,側身擺手:「請!」
蕭涵秋一笑說道:「謝索爺!」飄然舉步,行進寺內。
索飛跟蕭涵秋並肩而行,南龍北虎,這兩位當世頂尖兒高手,並稱於世的英雄奇豪,誰也沒說一句話。
蕭涵秋泰然安詳,瀟灑豪邁。索飛緊閉著嘴,鋼髯如蝟,神色至為凝重。
到了後院,索飛讓客直上小亭。亭中坐定,蕭涵秋首先開了口:「索爺,霜姑娘郭大俠不在?」索飛道:「一大早她倆就騎馬出門,上西山去了!」
蕭涵秋笑了笑,道:「怪不得沒見他二位,原來玩兒去了。」
索飛揚眉說道:「蕭大俠,那辣手快劍修劍雄可是有了消息?」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爺,修劍雄已被人毀證滅口了!」
索飛勃然變色,道:「那麼,蕭大俠何以對我索飛?」
蕭涵秋笑道:「倘無以對索爺,我還敢進這龍潭虎穴麼,請索爺先看看這個!」說著,探懷取出了那封信,順手遞過。
索飛接信在手,只一眼,臉色立變,環目暴射威稜,直逼蕭涵秋,沉聲說道:「蕭大俠,這那兒來的?」
蕭涵秋淡淡笑道:「今天早上,有個不認識的人,送到客棧給我的。」
索飛道:「我是問,這封信是誰寫的?」
蕭涵秋道:「我跟索爺一樣的茫然。」
索飛道:「閣下該看得出,這是出自女子手筆。」
蕭涵秋道:「索爺高明,我也這麼想。」
索爺冷笑說道:「閣下把我索飛當作了三歲孩童。」
「那我不敢!」蕭涵秋道:「我只是想讓索爺知道一下,信不信但憑索爺。」
索飛道:「小嵐,我看著他長大,彼此通家世交,他不會是這種人!」
蕭涵秋道:「索爺,人都有個失足,—步走差,便難回頭!」
索飛搖頭說道:「不可能,他不受威迫利誘,不會失足!」
蕭涵秋道:「那麼,我請問索爺,為什麼郭小嵐他在傳聞身死多年之後,不早不晚地突然於此時出現在北京!」,索飛道:「那是他為覓仇隱名埋姓,如今來北京找我兄妹!」
蕭涵秋道:「該不是來北京,索爺,而是他本來就在北京!」
索飛道:「何以見得?」
蕭涵秋道:「為這件事,我特別去了一趟丐幫北京分舵,據分舵負責人說,這些日子來,根本未見有郭大俠那樣的人物進城,索爺該知道,便是一隻螞蟻進了北京,也休想瞞過丐幫耳目!」索飛濃眉微軒,默然未語。蕭涵秋話鋒微頓,又道:「還有,索爺,你的手下可曾發現郭大俠進北京城?」索飛毅然搖頭說道:「沒有!」
蕭涵秋笑了笑道:「這是否便能證明他原在北京?」索飛未答話。
蕭涵秋道:「既是原在北京,索爺與霜姑娘來到北京已非十天半月之事,為什麼他到如今才找上門來?」索飛道:「也許他不知道!」
蕭涵秋道:「索爺,那只是也許,事實上可能麼?索爺是個怎麼樣的人物,我以為索爺自己應該明白!」索飛又默然了。蕭涵秋道:「索爺,身為西廠大領班,一身功力該屬上上之選,我請問,郭大俠一身所學如何?」
索飛道:「僅勉強稱得上一流,否則他早找你閣下了!」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試過了麼?」
索飛搖頭說道:「沒有,不過沒人比我更知道他!」
蕭涵秋道:「索爺,世間事變化很大,人生際遇難測,這多年不見,索爺沒試過,又怎知他功力不過一流!」索飛呆了一呆,臉色微變,沒有答話。
蕭涵秋道:「還有,索爺,修劍雄突然在這時候被人殺害,這是不是毀證滅口,令人難免動疑。」
索飛仍未說話。
蕭涵秋又道:「最後,我再告訴索爺,昨夜,我闖進西廠,身陷重圍,為一黑衣蒙面少女所救,此女與東西兩廠的總統領關係不淺,她聽我提起郭小嵐,一時頗為震動,因此我懷疑,這封信是她令人送來的!」
索飛一怔,道:「你不是說,跟我一樣地茫然麼?」
蕭涵秋笑道:「這放在最後說,我認為比較有力!」
索飛道:「此女何名何姓?」
蕭涵秋道:「她不肯說!」
索飛道:「那東西兩廠的總統領呢?」
蕭涵秋道:「她也不肯說!」
索飛道:「那我索飛怎能輕易相信這回事?」蕭涵秋揚眉道:「索爺,南龍聖手書生蕭涵秋生平不作虛無欺人之言,再則,索爺請看那信上最後一行,她說,我那叛逆罪名已被取消,索爺何不試目以待,倘東西兩廠今後無人再找我蕭涵秋,是真是假,當可知曉!」
索飛道:「她既跟東西兩廠那總統領有極深之關係,為什麼會向你點破他的陰謀?」
蕭涵秋道:「索爺,此女深明大義,她知道那總統領行事不當!」
索飛道:「那麼她該告訴你那總統領是誰!」
蕭涵秋道:「索爺,勿忘此女與那總統領關係非淺,她要給他一個悔悟回頭的機會,她認那位總統領本性不惡,只是心魔太重,一時糊塗!」
索飛環目圓睜,道:「倘若果真今後東西兩廠不再找你,那表示她確跟那總統領有極深關係,這個既得證明,那便也能證明小嵐他真是西廠的大領班了!」
蕭涵秋道:「該如是,索爺!」
索飛陡挑眉道:「可是,那扇墜如何解釋?」
蕭涵秋呆了一呆,苦笑說道:「索爺,這,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索飛冷笑說道:「小嵐也許是誤人歧途,被那東西兩廠總統領所利用,利用你與他家的仇恨來分化你我這份交情,但是,由於你那翡翠扇墜,卻也證明他們利用的仇恨是真的!」蕭涵秋道:「索爺是說,這翡翠扇墜一天無法解釋,你便一天不能釋疑,是麼?」索飛毅然點頭說道:「事實如此,索飛不願否認!」
蕭涵秋搖頭說道:「這麼說來,我這是白跑一趟了!」
索飛道:「不錯,蕭大俠閣下!」
蕭涵秋皺起眉鋒,沉吟說道:「但是,索爺,郭小嵐是西廠的大領班,你總該相信了吧!」索飛道:「那也要看看閣下的叛逆罪名是否真被勾消,也要等我對小嵐試過以後再說,如今還早了一些!」蕭涵秋皺眉說道:「索爺……」
索飛沒答理,冷然回頭喝道:「長風!」只聽遠處鄒長風應了一聲,步履如飛疾掠而至。索飛未等他問,便揚眉喝道:「派個人去西山一趟,把二姑娘她們找回來……」鄒長風正待應聲,蕭涵秋急忙搖手說道:「索爺,使不得。」
索飛倏地回顧,道:「怎麼使不得?」
蕭涵秋道:「我先請問索爺,如果屬實,索爺打算把郭大俠怎麼辦?」
索飛鬚髮微張,道:「我當著你跟他劃地絕交,解除婚約,但是這仇,我仍然幫他報,那並不是為他,是為郭家二老!」蕭涵秋由衷地說道:「索爺令人敬佩,只是索爺把事做差了!」
索飛道:「怎麼做差了?」蕭涵秋淡淡說道:「我認為交不必絕,婚約更不必解!」
索飛道:「索郭兩家兩代至交,有通家之好。索飛待他如手足親兄弟,他竟然以虛假偽詐對我,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妹夫,我不敢要!」
蕭涵秋搖頭說道:「索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郭大使一時俊彥,武林奇英,雖有—念之差,尚稱不得大過,那以虛假偽詐對索爺,也是奉命行事,出於不得已,倘若索爺因此跟他劃地絕交,解除婚約,我認為索爺是親手毀了一位手足兄弟!」
索飛道:「那麼,你要我怎麼辦?」
蕭涵秋道:「索爺明智,當看得出郭大俠一點良知未泯,對索姑娘,也是一片真情,倘索爺能不動聲色感化於他,使他幡然悔悟,脫離西廠,那不但救回了—個郭大俠,而且也為我俠義道增一英豪,再說,我不知那扇墜何解,他必知那扇墜何來,一旦他幡然悔悟道出真情,仇怨能消,誤會可解,索爺跟我仍是那份分不開的交情,東西兩廠那總統領再也無隙可乘,一舉數得,索爺又何樂而不為!」
索飛動容說道:「那長風不必……」
蕭涵秋道:「任他二位什麼時候回來,只別讓他警覺動疑即可!」
索飛目射異采,略一沉吟,猛然點頭:「好,你對,我聽你的!」
轉望鄒長風擺了擺手,示意他離去,鄒長風一躬身,轉身而去。
鄒長風走後,蕭涵秋又道:「索爺,我有個不情之請。」
索飛道:「閣下請說!」
蕭涵秋道:「等郭大俠回來之後,請索爺給我個機會,讓我跟他單獨談談。」
索飛濃眉一軒,道:「你閣下打算幹什麼?」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打算幹什麼,也許有助於郭大俠悔悟也未可知!」
索飛呆了一呆,道:「你閣下打算跟他怎麼談?」
蕭涵秋笑道:「索爺奈何如此性急,如今先別問,屆時索爺自知!」索飛還待再說,突然一陣急促馬蹄之聲遙遙傳來,由遠而近,直奔護國寺面前,好快!
索飛立即改口說道:「真巧,是他們回來了!」話落處,蹄聲已在護國寺前倏然止住,蕭涵秋道:「索爺,別忘了,大量能容,不動聲色!」
索飛點頭說道:「有勞閣下提醒,我知道!」站起身來,邁步走下小亭。蕭涵秋也跟著站起,走出亭外。
適時,院門口步履聲響動,並肩走進了郭小嵐與索霜,索霜仍是一身大紅勁裝,手裡拿著一根尺長馬鞭,只是嬌靨上的神色,有點憔悴。郭小嵐則身著一襲青衫,益顯英挺脫拔,倜儻不群!他兩個一見索飛與蕭涵秋立在院中,絲毫沒有震驚詫異色,索霜那一雙籠罩薄霧般的美目,深深地看了蕭涵秋一眼,未說話。蕭涵秋心弦微震,連忙帶笑拱手:「霜姑娘好!」
索霜這才開答了話,語氣平淡得很:「索霜好,蕭大俠也好!」
蕭涵秋道:「蕭涵秋永遠都是這個樣子!」立即又轉向了郭小嵐,再度拱手為禮,笑道:「郭大俠好!」郭小嵐雙目之中,暴射仇火,正緊緊地凝注著蕭涵秋,聞言冷冷說道:「托福,閣下駕臨此處有何見教?」索霜眉鋒為之一皺。
蕭涵秋則毫不在意地道:「我從這附近路過,順便來看看三位,不想二位一大早就出去了,只有索大俠一人在家!」
郭小嵐道:「蕭涵秋,那修劍雄呢?」
蕭涵秋道:「修劍雄已經被人毀了證,滅了口!」
郭小嵐一震說道:「這,這是誰幹的?」
蕭涵秋道:「這恐怕只有問那行兇之人,與修劍雄自己了!」
郭小嵐冷笑說道:「姓蕭的,你莫要故示輕鬆,你既無人證,便無法證明你不是殺我全家的兇手,我不再客氣對你,姓蕭的,你拿命來吧!」說罷,單掌一揚,疾襲蕭涵秋胸腹要穴。
索飛抬手欲攔,卻被蕭涵秋遞以眼色,擋了回去,同時突出一指,逕點郭小嵐掌心。郭小嵐的卻是不弱,一側腕,抓勢不變,繼續向前遞來。
蕭涵秋一笑說道:「郭大俠好快的應變手法!」右手一偏,仍點掌心。
這下,逼得郭小嵐不得不改抓為掌,手腕一抖,一掌閃電拍了過來,竟然是勁道十足,罡風凜人。
蕭涵秋手心一揚,飛快地也改指為掌,五指直立,掌心向前,暗含六成真力,硬迎了上去。
兩掌接實,砰然一聲,蕭涵秋—動不動!而,郭小嵐也不過僅退出一步。
蕭涵秋大笑說道:「郭大俠精深修為,令人敬佩,能接我六成真力一拳,而僅被震退一步者,郭大俠該是武林第一人!」
索飛明白,環目倏現異采,他明白郭小嵐功力甚高!索霜懵懂,美目盡射驚詫,她不明白郭小嵐何來這高功力。
郭小嵐卻勃然色變,玉面鐵青,他大喝說道:「大哥,霜妹,大仇當前,還不聯手對付他!」
蕭涵秋及時搖手笑道:「慢來,慢來,那修劍雄已死之說,我是說著玩兒的,其實他如今正在這護國寺中,不信請問索爺!」
郭小嵐一震轉注索飛,道:「大哥,此話當真?」
索飛生平不慣虛言,但此時卻只有勉強地點了頭。
郭小嵐臉色一變,目中滿是訝異色,但剎時間他又一趨平靜,唇邊掠過一絲冰冷笑意,目注蕭涵秋道:「那是最好不過,你且叫他出來!」蕭涵秋笑道:「不忙,不忙,我既然把他千里迢迢地請來了北京,自然是要當著索爺與霜姑娘,來個三遭對面,不過,在我未請他出來之前,我想先跟郭大俠單獨談幾句話!」郭小嵐冷然說道:「沒有那個必要,你我是敵非友,你是怕跟我單獨相處!」郭小嵐道:「我不願,也不屑跟你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蕭涵秋笑道:「那麼郭大俠是怕我不利於郭大俠了?」郭小嵐冷冷一笑,方待點頭直認。
索飛突然說道:「小嵐,跟他去,別讓他笑咱們郭索兩家沒膽。」
郭小嵐略一遲疑,只得點頭:「好,姓蕭的,咱們那兒談去!」
蕭涵秋笑道:「不必別處去,就借用這八角小亭!」
索飛道:「走,妹妹,咱們暫時迴避一下,看他能吃了小嵐不!」轉身當先大步走了開去。
索霜未即跟著走,美目凝注蕭涵秋,道:「蕭大俠,莫忘了『南龍聖手書生』六個字!」
蕭涵秋報以微笑,道:「霜姑娘請放心,片刻之後,我保準還姑娘一位如現在一般地郭大俠,倘有絲毫損傷,霜姑娘唯我是問就是!」
索霜嬌軀一陣輕顫,美目中陡現幽怨淒楚色,一句話沒有說,猛然轉身,快步離去。
這,使得蕭涵秋訝異之餘,心弦猛又一震!他不明白,索霜既那麼關心郭小嵐的安危,為什麼還對自己報以如是目光,這委實叫他難解了。
望著索飛兄妹轉進前院,蕭涵秋收心定神,回身含笑擺手,請郭小嵐人亭,道:「郭大俠,請!」郭小嵐冷哼一聲,昂然進人亭中。蕭涵秋跟著走了進去,舉手讓座。
郭小嵐冷然坐下,道:「我只希望你有話快說!」
「那自然!」蕭涵秋一邊坐下,一邊答話,笑道:「我也不敢耽誤郭大俠太多的時間……」話鋒微頓,接道:「首先,我要奉知——點,幾天前,在封邱附近,修劍雄確實被人殺了,但,那個修劍雄乃是受了同名之累,死得冤枉,並非真的辣手快劍……」郭小嵐冷笑說道:「真的麼?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蕭涵秋道:「當然是真的,那時的辣手快劍,正在我所委託的二十位武林高人保護之下來此途中,任何人難動他分毫!」郭小嵐道:「那最好不過!」
蕭涵秋道:「我或許是騙郭大俠,但索爺該不會騙郭大俠,反正稍待我們三人便要對面,屆時郭大俠自見分曉……」
郭小嵐臉上微現不安色,但乍看起來,仍然稱得上很平靜,他揚了揚眉,淡淡說道:「是真是假都好,你無須告訴我!」
郭小嵐笑了笑,道:「我只是要奉知郭大俠,那毀證滅口之舉,並沒有成功!」
郭小嵐變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涵秋搖頭笑道:「沒什麼意思,請郭犬俠再看看這個!」翻腕自袖底取出那封信遞了過去。
郭小嵐接過一看,立即神色大變,喝道:「你,你,你這封信何來?」
蕭涵秋淡淡說道:「郭大俠,這封信何來,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封信裡所說的有關你郭大俠的話,是否真的?」
郭小嵐剎時間又趨平靜,冷笑說道:「蕭涵秋,你想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挑撥我跟索大俠兄妹之間的感情?這種手法未免太卑鄙低劣了!」
蕭涵秋搖頭笑道:「郭大俠,倘若這句話由我蕭涵秋口中說出,那該更為恰當,其實,郭大俠,這封信來自西廠!」
郭小嵐冷然笑道:「蕭涵秋,這欺人的手法更見低劣,西廠之中那來女流?」
蕭涵秋笑道:「未必見得低劣,郭大俠怎知西廠之中沒有女流?」
郭小嵐神情一震,旋即說道:「這有什麼稀奇?任何人都知道,也可想像得出!」
蕭涵秋淡淡笑道:「郭大俠可曾看見那最後一句?今後倘若東西兩廠中人不再下手找我蕭涵秋,那便不但證明西廠之中確有郭大俠所不知的女流,而且這位女流權勢更在郭大俠之上!」
郭小嵐道:「我勸你莫要無中生有,血口亂噴,我明白告訴你,我郭小嵐英雄自命,不會做那六扇門中人!」
蕭涵秋道;「那麼我問你,郭大俠來北京多久了?」
郭小嵐揚眉說道:「有告訴你的必要麼?」
蕭涵秋道:「說不定,我不敢相強,不過我認為郭大俠絕不是在最近才來到北京的,而是留在北京很長一段時期了。」郭小嵐道:「這有什麼關係?」
蕭涵秋道;「自然有,郭大俠既然留在北京很久了,為什麼不早來找索大俠兄妹,而偏偏在這時候找上護國寺?」郭小嵐冷笑說道;「可是事實上,我是剛到北京不久。」
蕭涵秋笑道:「郭大俠,丐幫弟子與索大俠手下的北地豪雄,都沒有發現最近有郭大俠這麼一位人物進入北京城!」郭小嵐道:「那不足為奇,跟你一樣,我化了裝,易了容。」
蕭涵秋道:「郭大俠,我要奉知你一點,索大俠已經看過了這封信,他對你已經動了疑,不過,我卻瞭解你郭大俠是奉命行事,出於不得已,絲毫沒有怪你的意思……」
郭小嵐冷笑說道:「蕭涵秋,我郭小嵐不是三歲孩童……」
「郭大俠!」蕭涵秋截口說道:「你知道索大俠為什麼也贊成我跟你單獨談談麼?那是他希望我能背著霜姑娘勸你回頭……」
郭小嵐道:「我有什麼回頭的?」
蕭涵秋道:「郭大俠,事實十分明顯,你郭大俠若仍咬緊牙關死不承認,那顯得小氣,我如今只是勸你,沒有任何別的意思,聽不聽那在你,禍福也任郭大俠自擇,有道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又道是:『大丈夫敢做敢當』,郭大俠要知道,貴總統領所要對付的,並非我蕭涵秋一人,他所以離間我跟索大俠,乃是想各個擊破,先我而後索大俠……」
這回,郭小嵐沒有說話。
話鋒微頓,蕭涵秋接著又說道:「據我所知,郭大俠跟索大俠兩代至交,通家論好,索大俠待郭大俠如手足兄弟,郭大俠跟索姑娘又有終身之約,誰親誰疏,郭大俠不難分辨,郭大俠一時俊彥,明智高士,奈何做此親痛仇快,大不智之事?」
郭小嵐身形顫抖,緩緩垂下了頭。
蕭涵秋又接著說道:「我剛才說過,貴總統領要除去的並非我蕭涵秋一人,先蕭涵秋而後索霸王,萬一……索姑娘怎麼辦?
郭大俠以為自己又能倖免麼?『查氏四豪』乃一絕佳例證……」
郭小嵐猛然抬起了頭,玉面煞白,雙目微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他還是沒有說話。
蕭涵秋道:「郭大俠,敢於認過悔改,那是大勇,也是英雄本色,能及時回頭,那是明智俊傑,也是頂天立地大丈夫,只要你郭大俠肯懸崖勒馬,我蕭涵秋願捨命交你這個朋友……」
郭小嵐身形猛地一陣顫抖,卻神色木然,只不開口。
蕭涵秋雙眉一挑,沉聲接道:「郭大俠,你難道真要等到我們幾個一個個倒下去,最後輪到你郭大俠的頭上,你才能醒悟麼?」
郭小嵐機伶一顫,突然厲聲說道:「我郭小嵐承認這封信所說不假,承認是西廠的大領班,也承認奉命無中生有,血口噴人地挑撥你與索大俠之間的交情,離間你們兩個……」
蕭涵秋目中異采疾閃,尚未說話。
郭小嵐已厲笑又道:「但我郭小嵐卻誓必非除你蕭涵秋不可!」
蕭涵秋呆了一呆,訝然說道:「難不成郭大俠跟我真有什麼仇?」
郭小嵐道:「無仇!」
「有恨?」
郭小嵐道:「也無恨!」
蕭涵秋道:「一無仇,二無恨,我不明白何以郭大俠非置蕭涵秋於死地不可?」郭小嵐道:「有些事,不必仇恨!」
蕭涵秋揚眉說道:「昂藏鬚眉七尺軀,頂天立地大丈夫,郭大俠何妨明說。」
郭小嵐咬牙說道:「我郭小嵐有兩點理由。」
蕭涵秋道:「那兩點,我洗耳恭聽!」郭小嵐道:「我身受總統領禁制,若不能達成任務除去你,便難保活命!」
蕭涵秋道:「不知郭大俠身受何種禁制?」郭小嵐道:「總總統領秘密煉製的慢性毒藥,每月服一次免除痛苦的藥物,必須等任務完成後,才能獲得解藥!」
蕭涵秋眉鋒倏皺,道:「此人好毒的心腸,好狠的手段!」猛然,挑眉接道:「郭大俠;那免除痛苦的藥物,是由……」
郭小嵐道:「屆時自有人送到我手!」
蕭涵秋道:「郭大俠身受禁制,至今已有多久了?」
郭小嵐道:「將近十日!」
蕭涵秋道:「那好辦,在第一次免除痛苦的藥物未送到之前,蕭涵秋若不能解除郭大俠所受禁制,就賠上這條命!」
郭小嵐道:「你要知道,藥稱獨門——」
蕭涵秋道:「我明白,我自有辦法拿到那獨門解藥!」
郭小嵐道:「你有什麼辦法能夠拿到?」
蕭涵秋一揚手中信,道:「郭大俠忘了這封信了?她肯幫我這個忙,未必不肯幫我那個忙!」
郭小嵐搖頭說道:「那不同,要知道……」
蕭涵秋道:「郭大俠只管放心,我拿不到賠上—命就是!」
郭小嵐默然不語。
蕭涵秋道:「郭大俠,請說你那第二個理由吧!」
郭小嵐臉色倏變,目中陡現怨恨怒芒,咬牙說道:「那是因為索姑娘……」蕭涵秋突然仰天大笑,笑聲裂石穿雲,直逼長空,震得小亭簌簌亂晃,郭小嵐冷然問道:「你笑什麼?」蕭涵秋笑聲倏住,道:「郭大俠,蕭涵秋不是人間賤大丈,你請儘管放心,君子各有所愛,君子不奪所愛,我蕭涵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此心早如古井,今生再難揚波,絕不會搶你的未婚嬌妻!」郭小嵐雙眉一揚,道:「此話當真?」
蕭涵秋道:「蕭涵秋生平從不作虛言,不信可以去請問索大俠!」
郭小嵐神情一陣激動,喃喃說道:「那麼,他是欺我……」逼視蕭涵秋,接著急急問道:「可是她對你……」蕭涵秋道:「郭大俠,我可以管我自己,卻是管不了別人,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我會盡早遠離這是非地,夠了麼?」郭小嵐激動得垂下了頭,默然不語。
「其實,郭大俠!」蕭涵秋道:「那該怪你郭大俠,你不該一躲這麼多年,更不該一個虛假死訊傳遍武林,有時候,你該為索姑娘想想!」
郭小嵐猛然抬頭,滿面羞愧,唇邊抽搐地啞聲說道:「蕭大俠,至今我方信南龍聖手書生當世第一之語不虛!」
蕭涵秋笑道:「好了,郭大俠,交朋友不談這些!」
郭小嵐垂首道:「蕭大俠,你令我郭小嵐羞煞,愧煞!」
「又來了!」蕭涵秋皺眉笑道:「郭大俠,今天我收穫良多,不虛此行,我請問,那位東西兩廠的總統領是當今朝廷中何人?」
郭小嵐搖頭說道:「不知道,東西兩廠中人,但知有個總統領,卻不知總統領是誰,我是連他的真面目也未見過!」
蕭涵秋眉鋒微皺,略一沉吟,道:「我現在可以告訴郭大俠了,寫這封信的人,我見過!」
接著就把以前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郭大俠可知她又是何人?」
郭小嵐搖頭說道:「我任職西廠這多年,從不知有這麼一個人!」
蕭涵秋眉鋒皺得更深,道:「那麼,東西兩廠中人,何以分辨總統領?」
郭小嵐道:「他有金牌證明身份!」
蕭涵秋道:「郭大俠那翡翠扇墜又何來?」
郭小嵐道:「我不知道,那是總統領交給我的,他只說這是蕭大俠之物,卻未說明由何處得來!」
蕭涵秋蹙眉沉吟有頃,忽地一笑說道:「這些暫且不談了,容我請出大俠兄妹,讓他兩位也高興高興吧……。」立即站起身來,揚聲說道:「索爺,索姑娘,二位可以進來了!」
話落,旋聽步履響動,院門口,並肩行進索飛兄妹,索飛大步如飛,直奔過來,道:「小嵐,這讓我這做大哥的好不高興……」
蕭涵秋聽得一怔,道:「怎麼,索爺,你都聽見了?」
「不!」索飛搖頭說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小嵐,我對他有十成信心!」
蕭涵秋大為動容,道:「郭大俠聽見了麼?」
「大哥!」郭小嵐一聲顫呼,砰然跪在索飛面前。
慌得索飛連忙雙手攙扶:「起來,起來,小嵐,自己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郭小嵐站起身形,立即轉向一旁索霜,羞愧地道:「霜妹,我……」
索霜嫣然一笑,道:「別說了,大哥都已經對我說過了,大哥跟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只有同情你,敬重你……」
郭小嵐未等索霜把話說完,立又轉向蕭涵秋:「蕭大俠,我郭小嵐得能重新做人,皆由蕭大俠今日之賜!」說著,他翻身要拜。
蕭涵秋忙自把他架住,道:「郭二爺,你這是要折煞我!」
只聽索飛羞愧悲笑說道:「老弟,索飛自負當世英雄,竟視至友為仇,我還要這雙招子何用,老弟,容我謝罪!」言畢,抬手,兩指猛向一雙環目插去。
蕭涵秋大驚失色,捨了郭小嵐,身形如電,飛掠而至,一指點上索飛手肘,索飛一條臂膀立時垂了下來。
蕭涵秋道:「索爺,郭二爺要折煞我,你這是要我的命!」
索飛鬚髮俱張,道:「老弟,你不能陷我於不義!」
蕭涵秋道:「我還想說索爺要陷我於不義哩,倘若索爺挖去了這一雙眼睛,我跟郭二爺,將何以自處?」索飛一震,威態倏斂,默然不語,半晌始道:「老弟,我欠了著,今生絕不再有第二次了!」
蕭涵秋笑道:「有一次已夠我受的了!」引得這一句,大夥兒都笑了。
郭小嵐突然說道:「蕭大俠,如今可否請出好位辣手快劍……」
蕭涵秋赧然一笑,搖頭說道:「二爺,原諒我,我使了一詐,修劍雄確已死了!」
郭小嵐呆了一呆道:「我說武林中那有這般同名又同姓之人……」悲慘一笑說道:「可憐一名後起俊彥,只為了……」
蕭涵秋搖頭說道:「二爺,其咎在我,我若不找他,他不會喪生,這筆賬我先欠著他的,將來我會還的,否則我愧對他泉下英靈!」
索飛道:「老弟,別說你,那匹夫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索霜突然說道:「二哥,那翡翠扇墜是怎麼說的?」郭小嵐忙又將對蕭涵秋所說的話說了一遍。
索霜皺眉說道:「那麼,二位老人家究竟是死在誰手?」
郭小嵐搖頭說道:「提起來便令我不安,我尋訪多年,至今未獲半點蛛絲馬跡!」索霜道:「那東西兩廠的總統領怎知這回事?」
郭小嵐道:「是當年我進西廠時告訴他的!」
索霜道:「對了,你當年又是怎麼進西廠的?」
郭小嵐苦笑說道:「當年我在一次跟人搏鬥中受了傷,是他救了我,我感恩圖報,所以就跟著他到了北京!」蕭涵秋突然注目問道:「二爺,跟你搏鬥的是什麼人?」
郭小嵐搖頭說道:「不知道,個個黑衣蒙面,功力頗高!」
蕭涵秋目中異采一閃,道:「又是功力頗高的神秘黑衣蒙面人,這種人何其多,二爺,我要作—大膽推測,那有可能是……」索飛急道:「老弟,是什麼?莫非……」
蕭涵秋淡淡—笑道:「索爺,可還記得對付費嘯天的那些人?」
索飛神情一震,尚未說話。
郭小嵐已然變色道:「蕭大俠是說,那是東西兩廠的人?」
蕭涵秋道:「我只是推測,卻未敢斷言。」
郭小嵐沉吟說道:「倘若果真那些人是東西兩廠的人,那分明是……」雙眉一挑,住口不言。索飛冷然笑道:「老弟,如今他們不但是找你老弟,而且也找我索飛,你老弟還能再攔我不讓我插手麼?」蕭涵秋道:「索爺,我仍是那句話,你管你的,我管我的!」
索飛濃眉一軒,道:「老弟,你這簡直是瞧不起人!」
蕭涵秋淡淡笑道:「索爺,我不敢,我是要跟片刻之前一樣。」
索飛呆了一呆,道:「老弟,這話怎麼說?」
蕭涵秋笑道:「可否大夥兒到亭子裡坐坐去?」
索飛道:「那還有不行的?」當先大步走人小亭。
亭中坐定,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這件事既沒有第五人在場,我就不希望有第五人知道,郭二爺他還是西廠的大領班,咱們之間仍處仇對狀態……」索飛瞿然說道:「我明白了,老弟是要來個將計就計?」
蕭涵秋點頭笑道:「索爺高明,我正是此意!」索飛輕擊—掌,尚未接話。郭小嵐突然說道:「蕭大俠,那只怕不容易!」
蕭涵秋目光移注,道:「郭二爺,有何礙難?」
郭小嵐道:「總統領此人不但一身所學高不可測,而且極具心智,那黑衣女子命人送來這封信,壞他大事,只怕難以瞞他!」蕭涵秋搖頭說道:「那未必見得,以我看,那黑衣女子智慧也不差。」
郭小嵐搖頭說道:「蕭大俠不知道,此人耳目極廣,眼線也多,東西兩廠之中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這種例子,屢見不鮮。」
蕭涵秋道:「這封信既然送到了我的手中,該表示他當時並不知道,否則他絕對不會讓這封信送出來……」
郭小嵐道:「蕭大俠,此人隱狠陰詐,他有可能故作不知,先就來了個將計就計!」
蕭涵秋道:「那是有可能,除非他料定郭二爺必然叛他!」
郭小嵐道:「蕭大俠該知道,他認為我絕不敢叛他!」
蕭涵秋道:「那他還有什麼可將計就計的?」
郭小嵐道:「可是,蕭大俠,這是一封揭穿我的信,既已送到蕭大俠手中,他也不會認為我能安然無恙!」
蕭涵秋眉鋒微皺,道:「這倒是,按理,郭二爺應該逃回去!」
郭小嵐道:「既然他可能知道,縱使逃回去,只怕他……」
「不錯!」蕭涵秋道:「他若是不知道還好,他若是已經知道了,郭二爺再回去,那何異於自投羅網?但若是逃不回去,卻又不能安然無恙!」
郭小嵐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蕭涵秋沉吟有頃,忽地說道:「他既然知道將計就計便也應該想得到咱們也會!」郭小嵐還待再說。
索飛及時搖手說道:「好了,二位,別作無謂之爭辯了,以我看,倒不如來個不動聲色,讓他摸不透,拿不定!」蕭涵秋擊掌笑道:「一語提醒睡中人,還是索爺高明!」
索飛道:「高明,我也比不上武林第一的南龍聖手書生!」
蕭涵秋笑了笑,忽地轉注郭小嵐:「我向二爺打聽件事兒……」
郭小嵐道:「蕭大俠有話請只管問。」
蕭涵秋道:「二爺可知道,宮裡有個姓胡的太監。」
郭小嵐道:「此人我聽說過,怎麼?」蕭涵秋道:「此人跟天下第一教有關連,二爺可知道天下第一教?」
郭小嵐搖頭說道:「我已是多年未跟武林人物接觸了。」
蕭涵秋道:「不,-爺,天下第一教不是一般武林人物,似乎是……」
郭小嵐道:「蕭大俠的意思是說……」
蕭涵秋道:「事實上,他們跟那姓胡的太監有關連。」
郭小嵐皺眉說道:「那就怪了,我怎未聽說過有個天下第一教?……」
抬眼投注,接道:「蕭大俠何不找那姓胡的問問?」
蕭涵秋搖頭說道:「如今要找他可就難了,除非闖趟大內!」
郭小嵐沉吟說道:「說得是,那麼蕭大俠問我……」
蕭涵秋截口說道:「我就是看看二爺知道不知道。」
郭小嵐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看來,由他口中是難以打聽出什麼了!
蕭涵秋道:「那就算了,反正他們已找上了索爺,不得手是不會甘休的,既如此,以後不愁摸不透他們!」
話鋒微頓,又轉向索飛道:「索爺,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暫時不動聲色。」
索飛點頭說道:「是的,老弟,暫時不動聲色!」
蕭涵秋道:「那好,索爺,我的心事已了,我要告辭了。」說著,他站了起來。
索飛呆了一呆,道:「怎麼,老弟,不多坐一會兒。」
蕭涵秋搖頭笑道:「不了,索爺,我還有幾件事待辦,有空我再來探望!」
向著索爺等三人一拱手,舉步出亭。
索霜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她還是沒有說話,跟著索飛與郭小嵐站起來送客。
出了亭,索飛便要送出大門。
蕭涵秋一笑搖頭,道:「索爺,在暫時不動聲色時期,不宜送我出門,免得落人眼中,壞了大事,還是我自己走吧!」
他未等索飛再作任何表示,轉身飄然而去。
只聽背後索飛說道:「既如此,老弟,恕我不遠送了!」
再看索霜,她那嬌靨上,浮現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那一雙目光,也令人難以捉摸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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