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翔雲之燕 文 / 獨孤紅
轉眼間,左邊那間屋點上了燈。
跟著,屋裡響起了秀姑的哭聲。
燕翔雲一個人坐在堂屋裡,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驀地,他目中異采飛閃,緩緩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候,夜空中傳來一聲冰冷陰笑,緊接著,五條人影飛射落在堂屋之前,點塵未驚。
燕翔雲他茫然無覺,仍低著頭。
這五個人,前三後二,前面三個,是長得都有幾分相似,雞眼,鷹鼻,山羊鬍的黃衣老者,個個面目陰鷙,目射狠毒,那一臉的陰狠狡滑,尤其令人討厭!
後面兩個,是兩個腰佩長劍,神色倨傲,顧盼之間,大有不可一世之概的中年黑衣漢子。
這五個人一落地,那兩個中年黑衣漢子閃身而前,就要往堂屋裡撲,三名黃衣老者中,那居中的一個雙手一抬攔住了兩個黑衣漢子,陰鷙目光往堂屋裡一掃,陰笑說道:「好朋友,故交們夜來拜訪,還不快出來迎接?」
燕翔雲連忙抬起了頭,他一怔,往外走了兩步,訝然說道:「幾位是……」
居中黃衣老者道:「你是何人?」
燕翔雲道:「我姓燕,是陳大爺的鄰居,幾位是……」
居中黃衣老者深深打量了燕翔雲一眼,道:「老夫幾個人是陳太極的朋友,遠道來看他的!」
燕翔云「哦」地一聲忙搶出堂屋,道:「原來幾位都是陳大爺的朋友,請進去坐,請進去坐!」他退向一旁,側身往裡讓客。
那兩名中年漢子就要邁步,居中黃衣老者冷然說道:「你兩個站住,到了陳老的住處,豈可如此沒規矩!」
那兩名中年黑衣漢子忙停了步,他則抬眼望著燕翔雲,陰陰一笑,道;「老夫幾個人是陳太極的好朋友,也有多年沒見了,老夫說話這麼大聲,諒必他早已聽見了,怎麼躲在屋裡不露頭?難道不歡迎睽別多年的朋友夜訪麼?」
燕翔雲忙道:「幾位錯怪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已經故世了!」
三名黃衣老者目中異采飛閃,左邊那名中年黑衣漢子,轉過臉來脫口說道:「唐老,他躺下了……」
居中黃衣老者冷哼一聲,道:「難道我不懂這故世二字何解?」
那黑衣漢子碰了個釘子,找了個沒趣,窘迫強笑,沒再說話。
那居中黃衣老者轉望燕翔雲道:「你說陳太極他死了?」
燕翔雲道:「是的,要不然他老人家早就出來迎接幾位了!」
居中黃衣老者微一點頭,道:「那難怪,是老夫錯怪了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燕翔雲道:「就是一個時辰之前!」
居中黃衣老者「哦」地一聲道:「老夫幾人雖然多年沒跟他見面,可是卻聽說他活得很健壯,很結實,怎麼好好的會……」
燕翔雲道:「你這話沒說錯,陳大爺身子一直很健壯,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白天他上了一趟山,回來後吃飯的時候突然暈倒了,這偏僻漁村又請不著大夫,結果沒多久他老人家就故世了,以我看大概是得了什麼急病……」
居中黃衣老者連連點頭,道:「怕是,怕是……」
往左邊那間屋那透著燈光的窗戶掃了一眼,道;「這哭聲是……」
燕翔雲道:「是秀姑,我勸不了她……」
「秀姑?」居中黃衣老者截口說道:「是陳太極的那個女兒?」
燕翔雲點頭說道:「是的,她哭了老半天了,幾位知道,她只有陳大爺這麼一個親人,如今陳大爺故了世,她當然是夠傷心的!」
居中黃衣老者點頭說道:「那是,那是,爹娘死了,做兒女的豈有不悲痛之理,你到陳太極家裡來是……」
燕翔雲道:「幾位知道,秀姑是個姑娘家,她辦不了什麼事,我是來給她幫幫忙的,陳大爺在世的時候對我很好,到了這時候,我當然該來照顧照顧!」
居中黃衣老者目光深注,道;「你是個好鄰居!」
燕翔雲道:「那裡,那裡,應該的,街坊鄰居嘛,俗語說遠親不如近鄰,秀姑她沒有親人,到了有事的時候,做鄰居的自該……」
居中黃衣老者道:「為什麼別家沒動靜?」
燕翔雲道:「別人還不知道,我也是剛聽見秀姑哭,跑過來看了之後才知道的!」
居中黃衣老者目光轉動,點著頭嗯了幾聲。
燕翔雲趁勢又道:「諸位採得不湊巧,既然來了,就請屋裡坐坐吧!」
左邊那名居中黃衣老者突然說道:「大哥,我看咱們……」
居中黃衣老者道:「咱們既然來了,也恰好碰上了這件不幸,看在多年朋友份上,說什麼也該哀吊一番,順便安慰安慰他的後人,走,跟我進去看看!」他當先邁步往堂屋行去。
左右兩名黃衣老者互覷一眼,隨即跟了上去。
那兩名黑衣漢了也要往裡跟,只聽居中黃衣老者道:「你兩個在外面候著!」
他兩個只好留在外面。
進了堂屋,燕翔雲要讓座,居中黃衣老者抬手一搖道:「不忙坐,老夫三人該先看看他!」
燕翔雲忙道:「那麼三位請這邊來!」
他走過去掀起了左邊屋的門簾,向著屋裡說道:「秀姑,別哭了,大爺的朋友來了,遠道來的……」隨又轉過臉來問道:「三位貴姓?我忘了問了。」
居中黃衣老者道:「老夫三人姓唐!」嘴說腳不閒,他已當先行了進去。
燕翔雲忙跨一步跟了進去。
這間屋,顯然是陳太極的臥房,還兼書房,擺設很簡單,但卻不粗俗,也不亂。
書桌靠窗,上面擺著一列書籍,還有文房四寶。
那張床,就擺在靠裡牆處,緊靠著裡牆,陳太極面向上,閉著,眼,靜靜地躺在那兒,像睡著一般。
秀姑低著頭,手裡捏著一條手絹兒,就站在床前,長一輩的客人進來了,她仍低著頭飲泣著,連眼也沒抬。
三位客人似乎沒在意那麼多,本來嘛,這是什麼事,人家心裡正悲痛著,安慰人家還怕來不及呢!
一進屋,三名黃衣老者,六道陰鷙目光盯上了秀姑,只那麼一瞥,三雙老眼內齊現異采,右邊那名黃衣老者道:「我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個好女兒!」
左邊那黃衣老者道:「他福薄!」
燕翔雲適時說道;「她就是秀姑!」
居中黃衣老者嗯嗯著點頭說道:「老夫知道,老夫知道,當年見過,那時候她還在襁褓中,老夫還抱過她呢,沒想到如今……轉眼十幾年不見,她竟成了這麼一位大姑娘了,出落得這般標緻,簡直是亭亭玉立,真的,太極兄的福太薄了,真的,唉,晚一輩的都這麼大了,我幾人怎得不老……」
他說他的,秀姑站在那兒就不抬頭,也不過來見禮。
話鋒微頓,居中黃衣老者一雙陰鷙目光落在了陳太極臉上,他緊緊凝注,一眨不眨,半晌始道:「太極兄,我三人遠道前來探望,沒想到遲來一步,你竟先我三人而去,當年一別,只道是暫離小別,誰知也成了永訣,心中之悲痛何可支,太極兄,英靈不遠,請先受我三人一禮!」說著,他三個舉手微微一揚。
適時燕翔雲雙眉揚起,也欠身抱拳:「我代秀姑答禮了,謝謝三位!」
禮畢,燕翔雲抬手說道;「三位請外面坐!」
居中黃衣老者點了點頭,深深看了秀姑一眼,這才帶著那兩個轉身行了出去。
到了堂屋,他三個沒坐,居中黃衣老者翻腕自袖底拿出一綻銀子,往桌上一放,向著燕翔雲道:「老夫三人公事在身,未克久留,出門沒帶多少盤纏,這綻銀子略著心意,也算對故交盡點力,你拿去替老夫的太極兄料理後事,多了的送給你了!」
燕翔雲忙道:「謝謝三位,我不遠送了……」
居中黃衣老者搖頭說道:「老夫三人不能這麼走,秀姑一個姑娘家,在這地方又舉目無親,頗令老夫這長一輩的叔叔們放心不下……」
燕翔雲道:「三位的意思是……」
居中黃衣老者道:「老夫打算把她帶走,也算於是對太極兄盡點心意了!」
燕翔雲忙點頭說道:「那是最好不過,真的,秀姑一個姑娘家,不能讓她一個人住在這偏僻的漁村裡,三位的確應該把她帶走……」
居中黃衣老者道:「這偏僻漁村會辱沒了她,像秀姑這麼一位姑娘,應該到京城裡去住,穿綾羅絲緞,吃山珍海味,戴花簪釵,塗脂抹粉,好好地享受才對!」
燕翔雲點頭說道:「這是真話,像秀姑,這兒的人誰不說她該住到城裡去?那能囚在這貧苦漁村一輩子……」
居中黃衣老者擺手說道:「你不必多說了,進去告訴她一聲去吧!」
燕翔雲忙道:「是,是,我這就進去讓秀姑快點收拾去!」說著,他轉身走了進去。
外面,黃衣老者臉上泛起了一絲怕人的笑意,道:「老夫三人不能久等,不必收拾了,這些東西到了京裡一樣也用不上,京裡是應有盡有!」
燕翔雲在屋裡答應了一聲,隨聽他跟秀姑說了話,話聲很低,聽不真切。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一個人出來了,臉上堆著尷尬不安的笑容,一出來便道:「三位,秀姑她她不肯去……」
居中黃衣老者一怔,道:「怎麼,她不肯去?」
燕翔雲道:「是的,她說她捨不得她爹。」
居中黃衣老者道:「這姑娘也真是,人死不能復生,總歸是要入土的……」
燕翔雲道:「她說她打算在這兒守墓守一輩子!」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微皺,方要說話。
左邊那位突然說道:「難得她有這份孝心,大哥,我看這樣吧,咱們把太極兄的遺體一起帶走,到京裡再覓地安葬不就行了麼?」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一層,點頭微笑,道:「二弟,有你的,還是你行!」
燕翔雲忙道:「對了,還是這位的主意好,這麼一來秀姑一定肯跟三位到京裡去了,我進去再告訴她一聲去……」
忽聽身後響起秀姑話聲:「燕大哥,我出來了!」
燕翔雲忙轉過身去,可不是麼,秀姑正站在房門口,兩眼雖沒見紅,可是她的臉色卻是煞白,木然而冰冷的。
他忙道:「秀姑,你怎麼出來了?」
秀姑道:「我在屋裡聽見了,我以為該由我來謝謝他三位的好意!」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秀姑,彼此不外,我三人跟太極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當年在京裡也曾共過事,怎麼說都應該……」
秀姑截口說道:「我還沒請教三位貴姓?」
居中黃衣老者道:「我三人姓唐,是兄弟,諒必你忘了,當年在京裡……」
秀姑道:「三位原諒,當時我年紀小,我長大後,爹又絕口不提他的當年事,所以我對當年一無所知……」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那就難怪你不認得我三個了,太極兄也真是,為什麼不讓晚輩的知道……」
左側黃衣老者也道:「太極兄也真是……」
秀姑道:「爹對他自己的當年,有回只說過這麼一句……」
居中黃衣老者忙道;「他怎麼說?」
秀姑道:「他說他生平所作所為均能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唯獨當年在京裡的那一段日子,使他行為羞恥,遺恨終生!」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一變,旋即皺眉說道:「太極兄他也未免……人生在世,誰能免卻名利之心,誰不求個富貴榮華,飛黃騰達,以光耀祖先加惠後世。?老在江湖上混,能混出多大出息?像他那樣的人只該……」
秀姑道;「他老人家就是那麼固執,一點都不能變通,他要是能像別人一樣,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了!」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又復一變,他勉強一笑,還待再說。
左邊那位突然說道:「大哥,咱們不能多作停留,快把咱們的意思告訴……」
秀姑道:「三位不用說了,我剛才在屋裡已經聽見了!」
左邊黃衣老者忙道:「那你的意思怎麼樣?這麼一來,你既可以……」
秀姑道:「我明白三位的好意,可是三位的好意我只能心領!」
左邊黃衣老者一怔說道:「怎麼,秀姑,你仍不願……」
秀姑道:「三位的好意,陳家存歿均感!」
居中黃衣老者道:「秀姑,我預備把太極兄的遺禮一起……」
秀姑道:「我聽見了!」
居中黃衣老者詫異地道:「那你為什麼……」
秀姑道:「三位都聽見了,我剛才說我爹對他的當年只說過—句話……」
居中黃衣老者點頭說道:「我聽見了……」
秀姑道;「我爹既然把他當年在京裡的那段日子認為羞恥,認為終生恨事,我這做女兒怎敢再讓他老人家到京裡去?」
居中黃衣老者失笑說道;「原來是為這,秀姑,我也說過,那是太極兄他……」
秀姑道:「我道他老人家固執,不懂變通,可是我這做女兒的卻不能也不敢違背他老人家的心意!」
居中黃衣老者道:「秀姑,你怎麼能在這既偏僻又貧苦的漁村裡待一輩子?太極兄他不心疼你,我這個做叔叔的卻……」
秀姑雙目微微一揚,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在這兒長大的,我已經習慣這種平靜、安寧的生涯了,布衣蔬菜,雖然貧困了些,但我並不覺得苦,這兒的人家不只陳家這一戶;人家在這兒一住幾十年,甚至於世世代代,我為什麼住不得?」
居中黃衣老者目射陰鷙,點頭說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也讓我這做叔叔的敬佩,可是,秀姑,你要知道,你還年輕,你同一般人也不同,女兒家誰不喜歡綾羅綢緞,金裝玉飾,秀姑,京裡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秀姑搖頭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生長於貧苦,也是生來命薄,過不慣那種生活,也無福消受榮華富貴……」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一皺,道:「秀姑,你怎麼跟你爹一樣……」
秀姑道:「我是我爹的女兒!」
居中黃衣老者雙目又皺深了一分,遲疑了一下,左望說道:「二弟,你看……」
左邊黃衣老者陰笑說道:「大哥,咱們是太極兄的當年知交,總不能對不起他,更不能任他的後人一個人住在這偏僻貧苦的漁村裡,一天到晚為三餐飯發愁!」
居中黃衣老者,一點頭道:「說得是,可是秀姑她……」
左邊黃衣老者笑道,「太極兄當年口氣不也這麼硬麼,後來到了京裡之後又如何?咱們豈能聽一個晚輩的,她現在不願去,等她到了京裡待過一陣子後,她就絕不會再想這兒了!」
居中黃衣老者目中異采飛閃,笑道:「二弟,畢竟你行,你是摸透了陳家父女的脾氣,看你的了!」
左邊黃衣老者陰笑答應,閃電抬手,突然一指飛一般向秀姑酥胸點了過去。
秀姑不防有此,一驚色變,方待有所行動。
燕翔雲已然跨步上前,搖著雙手驚慌地道:「三位這是……有話好好說,請別動手……」
嘴裡是這麼說,可是他那搖動著的右手,卻有意無意地直向那名黃衣老者的腕脈撞去。
左邊黃衣老者一怔偏腕,抖手拂了過去,冷叱說道;「沒你的事,你最好一邊站著去!」
燕翔雲忙道:「這位,請別生氣,我是為雙方面好……」
他左手一沉,撞向了左邊黃衣老者的手肘曲池穴。
左邊黃衣老者這回臉上變了色,手臂一偏,撒招抽身,兩眼詫異地望著燕翔雲道:「敢情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燕翔雲愕然說道:「這位,你說什麼?我是為兩方面……」
右邊黃衣老者突然冷笑說道:「我看見了,可是我不信,讓我試試!」
跨步欺進,抖手一掌遞向燕翔雲胸口。
燕翔雲雙目一揚,道;「三位怎麼這麼不知好歹,真要打架,我這打漁的不見得比誰力氣小些!」挺掌迎了上去。
兩掌按實,只聽砰然一聲,悶哼倏起,右邊黃衣老者身形猛晃,踉蹌退後了三四步。
這一來,他三個臉上都變了色,尤其右邊那位,他簡直是驚怒交集,便連秀姑也看呆了。
燕翔雲卻道:「怎麼樣,不見得比誰差吧,我看三位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願過於……」
居中黃衣老者突然仰天大笑,聲震握宇,四壁為之晃動,屋頂塵土撲簌簌落了一大片,他道:「二弟,三弟,咱們這回可真是走眼了,沒想到這地方會隱有這等高人,我早該想到了,卻讓這位深藏不露的朋友戲弄了好一陣子,好,咱們往外面去!」偕同兩個兄弟,閃身退出了堂屋。
燕翔雲道:「秀姑,進屋去!」
秀姑定了定神,搖頭說道:「不,燕大哥,我想飽飽眼福,也要問問是他三個之中那一個對爹下的毒手!」
燕翔雲沒再說話,邁步走了出去。
秀姑跟了上去,可是她沒到院子裡去,只站在門口。
燕翔雲停身在秀姑身前三步處,抬眼一掃,道:「答我問話,你三個……」
右邊黃衣老者冷冷說道:「閣下,先報個姓名!」
燕翔雲道:「我姓燕,別的你不配問!」
右邊黃衣老者冷笑說道:「好大的口氣!」
燕翔雲道:「憑剛才那一手,難道還不夠麼?」
右邊黃衣老者變色說道:「自然不夠!」他閃身就要撲。
居中黃衣老者抬手攔住了他,道:「三弟,高人當面,豈可輕舉妄動,稍待再動不遲……」
抬眼望向燕翔雲,道:「閣下,就算你姓燕吧,你可知道老夫三人來自何處?」
燕翔雲道:「北京城裡來的,可對?」
「不錯!」居中黃衣老者點頭說道:「你可知道老夫三人是幹什麼的麼?」
燕翔雲淡然一笑道:「在北京城那個圈子裡的人跟一般百姓眼裡,你三個是御前帶刀,官同四品的大內侍衛,可是在我眼裡就不同了,在我眼裡你三人只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江湖敗類……」
秀姑喝道:「痛快,燕大哥,罵得好!」
左邊黃衣老者陰陰一笑道:「丫頭,別忘了,你那死鬼爹也是……」
秀姑冷叱說道:「你敢污蔑我爹,我打爛你的狗嘴!」她嬌軀一閃,便要動。
燕翔雲輕喝說道:「秀姑,我不許!」
秀姑還真聽他的話,沒動,但她戟指左邊黃衣老者,白著一張嬌靨道:「燕大哥,你聽聽,他……」
燕翔雲道:「我借用他們一句話,稍時再動不遲!」
當著這位燕大哥,俏秀姑似乎永遠發不起威,對這位燕大哥,她也的確心悅誠服,煞威一斂,道:「燕大哥,我聽你的!」
燕翔雲微微一笑,轉望居中黃衣老者,道:「閣下,我不願多耽擱你幾位的時間,我顯意誠懇地說幾句心裡的話,希望幾位能聽得進……」
居中黃衣老者陰陰一笑,道,「別客氣了,你說吧!」
燕翔雲道:「我告訴幾位,陳大爺的當年,我知道的不少……」
居年黃衣老者輕「哦」了一聲,道:「想必是陳太極告訴了你!」
燕翔雲點頭說道:「不錯,陳大爺是告訴了我,當年事已成過去,陳大爺他如今也已經故世了,有道是:『人死一了百了』,幾位跟他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縱有,到這時候也該一筆勾銷了……」
居中黃衣老者冷冷笑道;「天下有那麼便宜的事麼?」
燕翔雲雙目微揚,道:「幾位倘若跟他有私仇,私仇可以勾銷了,倘是奉命而來,這一趟也可以交差了,怎好再苦苦相迫……」
居中黃衣老者道:「你說老夫幾人可以交差了?」
燕翔雲道:「陳大爺已然故世,難道幾位還交不了差?」
居中黃衣老者陰笑說道:「老夫看你像個明白人;怎麼淨說些糊塗話?老夫問你一句,老夫幾人倘若就這麼回京,你讓老夫幾人拿什麼覆命,單憑這上下嘴皮碰那麼一碰,官家就相信了麼?」
燕翔雲道:「你的意思是要帶秀姑上京作證?」
居中黃衣老者笑道:「這才像個明白人!」
燕翔雲道:「幾位一定要這麼做?」
居中黃衣老者道;「不然何以覆命?」
燕翔雲道:「幾位,官家事也懂得不少,只要幾位念在跟陳大爺多年共事份上,肯高抬貴手……」
居中黃衣老者陰笑說道:「要不是念在這點情份上,老夫幾人還不會管他這個寶貝女兒呢,你要知道,老夫三人所以要帶她……」
燕翔雲截口』說道:「你既然看我像個明白人,就別再說下去!」
居中黃衣老者笑道:「怎麼,你明白?」
燕翔雲淡然一笑道:「司馬昭之心,知道的恐怕不只我一個!」
居中黃衣老者嘿嘿一笑道:「你既然知道老夫幾人的來路,竟敢伸手管……」
燕翔雲道:「閣下,別多說了,請答我一句,幾位真要帶秀姑走?」
居中黃衣老者道:「難道會是只碰碰嘴皮,說著玩玩兒不成?」
燕翔雲吸了一口氣,道:「閣下,得放手時便放手,能饒人處且饒人……」
居中黃衣老者嘿嘿笑道:「你白說了,這些話老夫幾人聽不進去!」
燕翔雲一點頭,道:「也罷,你幾人令人忍無可忍,這件事我管定了,你幾人只能放倒我,就可以把秀姑帶走!」
居中黃衣老者冷笑說道;「這才像句乾脆話!」
燕翔雲一抬手,道:「答我問話,在山上用淬毒暗器傷陳大爺的,是你幾人中的那一個?」
居中黃衣老者陰笑問道:「你想幹什麼?」
燕翔雲道:「蒙投桃之賜,敢不作還李之報?來而不往非禮,我要代陳大爺當面謝謝他!」
居中黃衣老者「哈」地一笑道:「好大的膽子,好大的口氣……」
燕翔雲淡然說道:「答我問話!」
右邊黃衣老者突然說道;「是我老夫!」
燕翔雲目光一轉,道:「四川唐家的唐三爺……」
居中黃衣老者嘿嘿笑道:「陳太極對你說的不少,就憑這一點他已死有餘辜……」
燕翔雲道:「待會兒假如我有話問你,你也照樣會說……」轉望居中黃衣老者,接道:「以陰毒真力毀人遺體的是你,唐大爺!」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一變,道:「你說什麼?」
燕翔雲淡然笑道:「別把我當成瞎子!」
居中黃衣老者突然仰天大笑,道:「好,好,好,你的確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老夫幾人這一趟真可以說沒有白來,告訴你吧,老夫唯恐陳太極他詭詐多智,所以剛才用了八成真力,暗暗給了他一下…」
燕翔雲道;「這是讓我最難忍受的一點!」
居中黃衣老者笑道;「不管你能不能忍受得了,老夫……」
燕翔雲一抬手,道;「夠了,別說了,現在聽聽我的,以淬毒暗器暗中傷人,用陰毒真氣毀人遺體,心性狠毒,其行可誅,你兩個自己動手,把幾雙手給我留下!」
居中黃衣老者道:「你說什麼?老夫沒聽清楚!」
燕翔雲道;「我再說一遍,你兩個自己動手,把幾隻手給我留下!」
居中黃衣老者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狂,笑得傲,笑得輕蔑,笑得前俯後仰。
燕翔雲臉色如常,沒在意。
秀姑眉梢兒忽地一揚,叱道:「鬼叫什麼,待會兒你哭都哭不出來!」
居中黃衣老者笑聲忽斂,陰鷙目光凝注著秀姑,道:「丫頭,你別以為他……」
燕翔雲淡然截口說道:「你聽清楚了?」
居中黃衣老者改口說道:「老夫清楚了!」
燕翔雲道:「我給你幾人片刻工夫……」
居中黃衣老者陰笑說道:「二弟,三弟,你兩個聽見了麼?」
左右兩名黃衣老者輕蔑地笑道:「全入耳了,沒漏一個字!」
居中黃衣老者道:「你兩個說說,這叫什麼?」
左邊黃衣老者道:「風大,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居中黃衣老者道:「不管是當年也好,如今也好,咱們還沒碰見那個大膽的敢對咱兄弟說這種話…」
右邊黃衣老者道:「大哥,你當他這是說話麼?」
居中黃衣老者笑道:「難道不是?你以為是……」
右邊黃衣老者道:「我以為他是放……」
秀姑沒讓他說下去,冷叱說道:「你敢有半個髒字,我打爛你那張狗嘴!」
右邊黃衣老者轉望秀姑,陰笑說道:「丫頭,現在任你,待會兒等老夫幾個放倒他後,有你的樂子受!」
秀姑嬌靨猛然一紅,眉宇間倏騰煞氣,怒叱說道;「狗東西,你敢……」
燕翔雲淡淡說道:「秀姑,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秀姑白著臉道;「燕大哥,我受不了……」
燕翔雲道:「我不會讓你受委曲的!」
居中黃衣老者「哈」地一聲道:「少說一句吧,你沒那福氣。」
他手一抬,道:「來呀,拿下了!」
兩名黑衣漢子應聲出劍,兩柄長劍,幾朵劍花,分左右向燕翔雲捲了過去,這出手一式快捷狠毒,居然不俗。
燕翔雲淡然一笑,道:「秀姑,你往後讓讓,小心血濺你一身!」
隨話往前跨了一步,他這一動,兩柄長劍忽地一沉,由上而下,分別向他兩肘捲了過來!
燕翔雲道:「彼此沒什麼深仇大恨,奈何上手就取人要害?你兩個還不配跟我動手,把劍留下,滾吧!」
雙掌忽抬疾探,沒看見那是什麼手法,什麼招式,卻只見劍花忽斂,兩柄長劍那犀利的劍尖全被他捏在拇食兩個指頭之間。
三名黃衣老者臉色一變,兩名黑衣漢子不知死活,執劍右腕猛然向下一沉,想把劍抽回去,然而,那兩柄長劍就像鑄進了生鐵裡,不但沒動一動,反而帶得他兩個身子往前一衝。
燕翔雲一笑說道:「我還沒碰見過那個不聽話的!」
他反腕一抖,兩名黑衣漢子立即悶哼撒手,抱腕暴退,燕翔雲趁勢又一抖腕,兩柄長劍轉頭倒射,「噗」地兩聲插在兩名黑衣漢子腳前,劍身不住地顫動。
秀姑看直了眼,瞪大了一雙美目,道:「燕大哥,你……」
燕翔雲笑道:「我只會這一手,再想多看就沒了!」
秀姑道:「燕大哥,你好……」
居中黃衣老者寒著臉,目光凝注,道:「你究竟是誰?」
燕翔雲淡然笑道:「善良漁民,姓燕,陳大爺的鄰居!」
居中黃衣老者道:「江湖上有句話,光棍眼裡揉不進一顆砂子……」
燕翔雲道:「我不懂!」
居中黃衣老者道:「既是高人,就不該這麼小氣!」
燕翔雲搖頭說道;「奈何我不是高人。」
右邊黃衣老者突然冷笑說道:「老夫不怕你不說!」閃身撲了過來。
燕翔雲道:「我不願為已太甚,你兄弟可別太逼人!」
右邊黃衣老者沒說話,看著撲近,探手抓了過來。
燕翔雲沒動分毫,道:「那麼我只有代勞了!」
容得那只抓他的手抓近,他左掌一翻,閃電劈了過去
只聽大叫一聲,右邊黃衣老者頭上都見了汗珠,抱著那只右胳膊踉蹌暴退,要不是他哥哥那伸手快得快,他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再看他那只右手,手還在,只是自腕以下軟軟的垂著,怕今生再也難抬起來了。
居中黃衣老者臉色大變,驚怒喝道:「姓燕的,你敢傷官家侍衛,這官司……」
燕翔雲含笑說道:「這官司我吃定了!」
居中黃衣老者道:「你明白就好,姓燕的,你……」
燕翔雲臉色微微一沉,道:「唐世民,少廢話,你們這些鷹犬在北京城裡神氣,也可以唬唬善良百姓跟尋常江湖人,我可沒把大內侍衛四個字放在眼裡,從現在起,你們找我就是!」
居中黃衣老者唐世民道:「你以為少得了麼?」
燕翔雲道:「我知道少不了,現在輪到你了,你家老三那隻手算我留下了,我不能厚他薄你!」
唐世民怒笑一聲道:「姓燕的,老夫倒要看看你……老二,放老三自己站著,咱兩個聯手合功!」
話落,他先閃身欺進,他那老二也立即鬆開了老三,掄掌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燕翔雲笑了,道:「你是不到黃河不死!」
左掌一抖,逼得唐老二身形頓了一頓,右掌閃電揮出,「叭」地一聲,唐世民的老臉上挨了一下。
這一下不輕,打得唐世民唇破血出,差點連一嘴老牙也掉了!
唐家橫行西南,身為大內侍衛尤其不可一世,何曾受過這個?老臉上那掛得住?
大內侍衛挨揍,不但唐家威名有損,便連官家的臉也丟了,這還得了。
唐世民那裡挨了一巴掌,他身子剛一晃,唐老二身子一頓再進,抖手一掌印向燕翔雲胸腹。
燕翔雲雙目微揚,道:「你幾個該先打聽打聽我下手的份量!」
他揮手撈住了唐老二的腕子,一扭一送,「叭」地一聲脆響,唐老二大叫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下震住了唐世民,他沒敢再進,煞白著一張老臉,嘴角上掛著血,往後便退。
燕翔雲淡然輕喝:「唐世民,別弱了你唐家……」
唐世民道:「姓燕的,老夫兄弟認栽了……」
燕翔雲道:「你跟誰稱老夫?改改口!」
唐世民道:「誰叫我兄弟技不如人?任你就是!」
燕翔雲微微一笑,道:「四川唐家,大內侍衛爺們低頭認栽了?」
唐世民臉色一變,沒有說話。
燕翔雲道:「像你們這樣的敗類,留著你們嫌多,可是我不願在這寧靜的漁村裡殺人,你知道該怎麼做,動手吧!」
唐世民沒說話,也沒動。
燕翔雲叫了他一聲:「唐世民。」
唐世民臉色好不難看,道:「姓燕的,我兄弟已經低頭認栽……」
燕翔雲道;「那是我還會幾手防身之技,要不然今夜倒霉遭殃的不只是我一個!」
唐世民道:「姓燕的,彼此間沒什麼深仇大恨……」
燕翔雲道:「陳老跟你唐家又有什麼深仇大恨?」
唐世民道:「你知道,我兄弟奉命行事,吃糧拿俸,身不由己……」
燕翔雲道:「那麼陳老已經故世,你兄弟的差事該可以完了,為什麼還不放過他的後人,生歹念,起淫心?」
唐世民道:「你誤會了……」
燕翔雲搖頭說道:「你們的作為我知道,你們這種人的一貫作風我也清楚,在江湖上稱敗類,橫行霸道,胡作非為,一旦供職官家,有官勢可仗,膽更大了,百姓被你們欺凌得還不夠麼?」
唐世民道:「姓燕的,提起官家,我想勸你一句……」
燕翔雲道:「我知道官勢大,從沒有人敢跟官家作對,凡是跟官家作對的人,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可是我該是例外!」
唐世民道:「姓燕的,多少年來,從沒有那一個例外……」
燕翔雲道:「你兩個兄弟斷手,一個折臂,我已經招惹上了官家,我不願虎頭蛇尾,你也可以往後看,看看我是不是唯一的例外!」
唐世民道:「姓燕的,正如你所說,我兩個兄弟一個斷手,一個折臂,我也認栽低了頭……」
燕翔雲道:「那是罪有應得,你心腸狠毒,暗用真力毀人遺體,論心論行,卻無可饒恕,可惜你不知道我的過去,要不然你就會知道這是天大的便宜!」
唐世民神色一動,道:「我想聽聽你的過去!」
燕翔雲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這世上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願讓第二個人知道我的過去,唐世民,你那點鬼心眼少在我面前賣弄!」
唐世民老臉微紅,道:「難道你的過去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燕翔雲雙眉陡地一揚,但旋即淡然一笑,道:「唐世民,我不怕激,我的過去的確不可告人!」
唐世民道:「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怎麼……」
燕翔雲道;「唐世民,你枉費心機,也別再拖延時間了,我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也沒有那麼好的耐性!」
唐世民雙眼一睜,道:「姓燕的,你真要唐某自斷……」
燕翔雲道:「像你這種人,你這樣的心性、行為,我要是饒了你,那該是我的罪惡!」
唐世民道;「姓燕的,你說的好,得放手時便放手,能饒人處且饒人……」
燕翔雲淡然一笑,道;「你也懂這句話,可惜你懂的太晚了,剛才你不是說聽不進這句話麼?跟你一樣,我如今也聽不進這句話!」
唐世民眉梢兒一揚,道:「姓燕的……」
燕翔雲淡然說道:「唐世民,要等我出了手,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唐世民目中詭異凶芒一閃,猛然挫牙點頭,道:「好,姓燕的,唐家這幾個人交給你了!」
左手往前一伸,揚右掌砍了下去,他這一掌是用足了勁兒,看情形他是咬了牙,狠了心了。
然而,就在他右掌剛要砍上右腕的當兒,他那只右掌忽地向外一翻,口中同時喝道;「二弟,三弟,走!」
他騰身先起,唐老二跟老三還真機靈,幾幾乎同時騰起,絲毫不慢不遲。
燕翔雲目中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光芒,他淡然笑道;「唐世民,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這是你不知死活,自找其禍,怪不得我!」
他一抬左手,秀姑被他推得踉蹌閃向一旁,然後他自己一偏頭,「得」地幾聲輕響,門頭上多了幾根烏芒。
最後,他搶前一步,從地上拔起一柄長劍,振腕拋了出去,月色下劍化長虹,疾取唐世民。
唐世民身手不凡,功力也高,他覺察了,可是燕翔雲這一劍太快,他連躲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那柄長劍已然射上了他的大腿。
他痛澈心脾,大叫一聲一頭栽了下來,砰然一聲摔個結實,那柄劍,貫穿了他的右大腿,血已經濕了半條腿。
唐老二、唐老三還不錯,一起折了下來,分落在唐世民身邊,瞪目蓄勢,防燕翔雲再進一步。
燕翔雲站在那兒沒動,淡然一笑道:「我言出必行,斷去你們老大一隻手,然後帶他上路,要不然我把他的命留下,你兩個看著辦吧!」
唐老三神色淒厲,大叫說道:「姓燕的,你欺人太……」
唐老二卻突然揚掌砍了下去,腿傷再加腕傷,唐世民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唐老三勃然色變,霍然轉注,道,「二哥,你……」
唐老二淒然慘笑,道:「我願意麼?別說了,幫我架著大哥,咱們走吧!」
唐老三沒再說話,轉過頭采充滿仇恨,惡狠狠地看了燕翔雲一眼,道:「姓燕的,你報個真名實姓吧!」
蒸翔雲淡然說道:「你只要記住,燕翔雲,翔雲之燕就夠了!」
唐老三道:「好吧,姓燕的!」跟唐老二架起唐世民騰身而起。
那兩個黑衣漢子自然跟著要走!
燕翔雲及時喝道:「慢著,別為這寧靜漁村留凶器,把劍帶走!」
一名黑衣漢子忙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長劍,轉身跟著跑了。
燕翔雲笑了,但是轉眼之間他那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流露自兩眼的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色采。
「燕大哥!」
是秀姑一聲帶著顫抖的喜呼,她看呆了,直到這時候她才醒了過來,定了神。
燕翔雲目中異采倏地斂去,他轉過了臉,他看見的,是秀姑那張驚喜的嬌靨,還有那包含了太多東西的一雙美目,一對眸子,他心頭一震,慌忙躲了開去,道:「秀姑,天不早了,我該……」
突然,陳太極的話聲透窗而出,接了口:「燕大哥,如果你要走你早該走,不應該留到現在惹上這一身麻煩!」
燕翔雲一怔搖頭苦笑,看了秀姑一眼,道:「進去吧!」
秀姑有點喜歡,也有點幽怨,道:「燕大哥,你先走!」
陳太極在屋裡說道:「對,走後頭,不怕你燕大哥跑了!」
燕翔雲又是一聲苦笑,轉身進了屋。
秀姑向著他那頎長的背影投過包含良多的深深一瞥,扭動腰肢,邁步跟了進去。
陳太極,他就站在臥房門口,一見燕翔雲進來,老眼凝注,劈頭便道:「燕大哥,這一回我也不說謝了!」
燕翔雲苦笑說道:「陳大爺……」
陳太極道:「燕大哥,陳太極不敢再受這稱呼!」
燕翔雲淡然一笑,道:「陳大爺,請別在稱呼上計較,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您跟秀姑及早收拾收拾吧,這兒不能再住下去了!」
陳太極微怔說道:「怎麼?燕大哥,你以為這一招沒能瞞過……」
燕翔雲道:「唐家兄弟個個狡猾多嘴,假如瞞過了他們,唐世民不會再用陰毒真力傷您,他已經知道我會武了,而且知道我所學不俗,由此他明白我不會任他向您下手……」
陳太極一點頭,道:「對,有理,那麼,燕大哥,你呢?」
燕翔雲搖頭說道:「我並不怕他們……」
陳太極道:「那麼我不便走!」
「不,陳大爺!」燕翔雲接道:「我也要離開這兒,而且要在您跟秀姑之前!」
陳太極微吁了一口氣,道:「這才是,你預備上那兒去?」
燕翔雲搖頭說道:「您原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浪跡江湖,萍飄各處,走到那兒算那兒!」
秀姑突然說道:「燕大哥,那你跟我們一起……」
燕翔雲忙搖頭說道:「秀姑,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
秀姑道:「為什麼,燕大哥,你既……」
陳太極忙拿眼色止住了他,道:「丫頭,燕大哥有燕大哥的去處,咱們有咱們的去處,燕大哥怎麼能跟咱們一起走?」
秀姑道:「為什麼不能,您不是……」
不知怎地,她突然改了口,接道:「爹,咱們上那兒去,去處在那兒,這樣東逃西躲,要躲到那一天才算到頭?」
陳太極搖頭說道:「沒辦法的事,丫頭,我也不知道,到那兒算那兒,只別讓他們找著就行了,也許咱爺兒倆要躲一輩子!」
秀姑還侍再說,陳太極已然轉向了燕翔雲道:「燕大哥,我什麼都不說了,只是我想問問……」
燕翔雲含笑截口,道:「您最好別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也有自己的秘密,我這段視為秘密的過去,不願讓第二個人知道!」
秀姑插了嘴,她用那讓燕翔雲心悸的目光望著燕翔雲道:「燕大哥,彼此不外,爹也把他的過去告訴了你……」
燕翔雲避了開去,道:「秀姑,你要跟陳大爺一樣地原諒我!」
秀姑臉色微變,還侍再說。
陳太極那裡已然又遞眼色,道:「燕大哥,有緣他日自會再相見,我不再多留你了,你請吧!」
燕翔雲感激地望了陳太極一眼,道:「那麼,陳大爺,我告別了!」躬身一禮,轉身行了出去。
秀姑急了,她抬手要叫,卻被陳太極伸手攔住了,就這一耽誤,燕翔雲已然走得沒了影,秀姑眼睜睜地望,卻再也望不見他了,她跺了腳,道:「爹,都是您,您為什麼不……」
陳太極道:「丫頭,要走的是絕留不住的!」
秀姑道:「您為什麼不讓他跟咱們一起走?」
陳太極道:「他肯麼?丫頭,沒有用的話別說……」
秀姑美目中淚光一湧,道:「沒有用的話別說,您就知道不讓我說這,也不讓我說那,您根本不知道我……我……」她嬌靨一紅,閉上了小嘴兒。
她嬌靨一紅一歎,道:「丫頭,你是爹的女兒,爹一手把你帶大,你的心事,你心裡想什麼爹還不明白?老實說,你也應該知道,爹原有這意思,我壓根兒也喜歡他,可是,丫頭……唉,你玲瓏剔透,爹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秀姑道:「我不明白!」
陳太極道:「丫頭,別跟爹賭氣……」
秀姑道:「賭氣?為他跟您賭氣?他也配,告訴您好了,沒人稀罕他,瞧他那畏畏縮縮的樣兒,我心裡就有氣,躲什麼,有什麼好躲的,誰會吃了他?怕誰沾了他?永遠瞞著,可別說,讓咱們知道咱們會害了他……」
陳太極皺眉叫道:「丫頭……」
秀姑道:「您別多說,從今後我不再提他,全當沒見過他!」
陳太極目光一凝,道:「這是你心裡的話?」
秀姑挫了挫銀牙,猛一點頭,道;「嗯,是我心裡的話!」
陳太極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聽你的,從今後再不提他,丫頭,別耽誤了,進去收拾收拾吧!」
秀姑一擰腰,繃著臉走向了屋裡去。
陳太極搖了搖頭,跟著走了進去。
屋裡,確實有一陣子靜默,可是沒多久這份靜默就被秀姑打破了,是她問她爹:「爹,您看……他到底是誰?」
「他?誰?」
「哎呀,爹,您……他,燕翔雲!」
「噢,他呀,你不是說不再提他了麼?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他?丫頭,爹不知道他是誰,可是爹敢說燕翔雲三字必不是他的真名實姓……」
「好哇,這麼久了,連個真名實姓都沒有!」
「別怪人家,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丫頭,爹也敢說,他必然是位奇人,而且是眼下江湖中的知名人物……」
驀地,院子裡有人接了口:「只怕老先生說對了!」
陳太極一驚住口。
秀姑冷喝說道:「什麼人!」
只聽院子裡那人說道;「不速之客冒昧登門,突夜訪,賢父女不必驚慌,請出來容我拜見。」
門簾掀動,陳太極當先行了出來,一眼他便看見院子裡站著個人,這人也有一個像燕翔雲一樣頎長的身材,只是他比燕翔雲矮了些,可比燕翔雲俊得多,長眉斜飛,鳳目重瞳,玉面朱唇,長袍馬掛,一條髮辮拖在身後,簡直地就是位俊美瀟灑,倜儻不群的公子哥兒,這身打扮,這像貌,到那兒都唬人。
他一怔,這時候身後來了秀姑,她低聲問道:「爹,是誰?」
陳太極低低一聲:「你自己看……」
隨又問道:「閣下是……」
俊美年輕人一欠身,道;「末學後進不速客,見過主人!」
陳太極忙答一禮,道:「不敢當,閣下……」
俊美年輕人含笑說道:「老人家,我姓華,遠道而來。」
陳太極道:「原來是……閣下蒞臨寒舍,是……」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我到這兒來是來打聽個人的,夜深人靜,這兒的人家都熄燈關門入了夢鄉,只有老人家府上亮著燈,所以我找到這兒來,唐突、冒昧之處,還請……」
陳太極道:「閣下不必客氣,閣下打聽的是……」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的話,我不知怎麼說才好,假如老人家不嫌厭煩,我想多說幾句……」
陳太極忙道:「閣下請只管說。」
俊美年輕人彬彬有禮,道:「謝謝老人家……」話鋒微頓,接道:「老人家,我在江湖上找這個人已經找了很久了,幾幾乎尋遍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直到今夜我才找到一條線索,尋得一點端倪……」
微頓又道:「半個時辰之前,我在離這兒幾十里處碰見了幾個人,這幾個人是大內侍衛,也是四川唐門中人,聽他們說是在這兒栽了跟頭,放眼江湖能傷唐門中人,敢打大內侍衛的人沒有幾個,因為這我找到了這兒來了……」
秀姑忙低低說道:「爹,他找的是……」
陳太極忙用手扯了她一下,秀姑機警地忙閉上了嘴。
俊美年輕人似乎也夠機警,他那清朗眼神掃了陳太極父女一下,微微一笑,那口牙白得令人心跳,他接著說道:「找到了老人家這兒之後,我無意竊聽窺探,可是我聽見了賢父女的談話,所以我認為老人家必然知道我所要找的那個人……」
陳太極微笑說道:「閣下說了半天,怎連個姓名都沒有?」
俊美年輕人笑了笑,道;「老人家,容我先問一句,老人家跟令嬡剛才談的那位他是何人?」
秀姑突然跨進一步,道:「你是來打聽人的,還是……」
陳太極忙叱道:「秀姑,不許這麼沒規矩,後站。」
秀姑小嘴兒一撤,道:「爹,你聽聽,他這那像是打聽人嘛。」
俊美年輕人含笑說道:「姑娘原諒,不是我打聽人沒個姓名,而是我實在不知道他如今姓什麼叫什麼,既然這樣……」
秀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知道,我既然來打聽人,當然有那人的姓名,可是那些沒有用,我知道的是他的真名實姓,他如今用的並不是他的真名實姓……」
陳太極突然說道:「閣下的意思我懂,我可以告訴閣下,剛才我父女說的那個人他叫燕翔雲,不知是不是閣下要找的人?」
俊美年輕人微一搖頭,道:「老人家,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不過這位姓燕的膽識與所學很像我要找的那個人……」
陳太極輕「哦」了一聲。
俊美年輕人飛快說道:「至於對不對,還要請老人家指點一—」一。
陳太極只覺得這位俊美年輕人不凡,不但人品好,只怕所學胸蘊也都不差,他深深地看了俊美年輕人一眼,道:「好說,閣下要我怎麼做?只要我知道……」
俊美年輕人道:「我先請教,老人家可知道這位姓燕的真名實姓?」
陳太極道:「閣下既聽見了我父女的談話,就該知道……」
俊美年輕人微微一笑,道:「那幾個大內侍衛可是他打傷的?」
陳太極沒有猶豫,當即點頭說道:「正是。」
人家既聽見了他父女說的話,他不得不直說。
俊美年輕人含笑說道;「謝謝老人家,此人原是這兒的人麼?」
陳太極搖頭說道;「不,他不是本地人。」
俊美年輕人道:「他從那兒來的?」
陳太極道:「這我不知道。」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當知道他到這兒來有多久了?」
陳太極沉吟了一下,道:「有不少日子,總有半年多了。」
俊美年輕人道:「請老人家告訴我,他長得什麼模樣?」
陳太極道:「像貌平庸,毫無驚人之處。」
俊美年輕人眉鋒微微一皺道:「這一點不對……」
陳太極道:「怎麼,難道……」
俊美年輕人立道:「老人家,我要找的那個,像貌軒昂,當世罕見。」
秀姑美目一睜,輕「哦」了一聲,道:「爹……」
陳太極忙又用手扯扯了道:「這麼說來,像貌的確不對。」
俊美年輕人道:「是的,老人家……」想了想之後,接問道:「老人家可曾發覺他有什麼不同於常人之處?」
陳太極道:「我不知道閣下何指,真要說起來,他處處跟別人不同。」
這是實話,每個人都跟別人有不同之處。
俊美年輕人笑了,他的確很動人,很容易使女兒家們動心動情,他眨了眨眼,道:「老人家,我指的是他的特徵,他的舉止,他的……」
陳太極搖頭說道:「我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特徵,他的舉止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只是他的氣度,他的談吐,他的胸蘊……」
俊美年輕人道:「都過人?」
陳太極點頭說道:「這是我個人的感覺。」
俊美年輕人笑道;「老人家說話很謹慎,這也就夠了……」話鋒微頓,接問道:「我請教,唐門中人被打傷的事,是怎麼回事?」
陳太極搖頭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個漁民……」
俊美年輕人截口說道:「老人家,一般漁民沒有那麼銳利的眼光!」
陳太極道:「閣下何指?」
俊美年輕人笑了笑道:「老人家能看出那位燕翔雲是位所學、胸蘊,甚至一切都超人的人,老人家您應該是非常人,要不然我不會一見面便自稱末學後進!」
陳太極略一沉默,忽地笑了,道;「閣下厲害……」
俊美年輕人欠身說道:「老人家誇獎。」
陳太極接著說道:「閣下很讓人生好感,為此,因為瞞不了人,索性就告訴你吧,我姓陳,叫陳太極……」
俊美年輕人輕呼說道:「老人家是追魂手?」
陳太極微一點頭,道:「不錯,閣下。」
俊美年輕人臉色一整,道:「我失敬,老人家,您也令人敬佩。」
陳太極微愕說道:「閣下這話……」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應該明白。」
陳太極呆了一呆,搖頭苦笑道:「閣下,謝謝你,陳太極只有羞慚汗顏……」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恕我說句不太恰當的話,聲色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皓首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要看後半截……」
陳太極老眼深注,激動地道:「我再謝謝閣下。」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我這是由衷之言。」
陳太極微一搖頭道:「請閣下聽我說說唐家兄弟事……」
接著,他毫不隱瞞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俊美年輕人驚喜說道:「謝謝老人家,是他了,九成九他是我所要找的人,請問老人家,他如今在……」
陳太極剛要說話,秀姑卻突然搶了先,她揚著一雙柳眉,道:「慢點,爹,讓我先問問他。」
陳太極眉鋒微皺,道:「丫頭,你……」
秀姑道:「咱們還沒弄清楚他的來路,怎麼能隨便把燕大哥的去處告訴他?我要先問問他……」
陳太極沒有說話,這是默許。
俊美年輕人適時說道:「姑娘,我跟我要找的人有頗深的淵源……」
秀姑道:「我不管你跟他有什麼淵源,我先要知道一下,這位燕翔雲,他到底是誰?」
俊美年輕人面有難色,旋即倏然一笑道:「姑娘,這你最好去問他……」
秀姑道:「怎麼,你不能說?」
俊美年輕人道,「是的,姑娘,我不能,也不敢。」
秀姑凝目說道:「你不敢?」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不知道,我對他是既敬又怕。」
秀姑道:「噢,他那麼可敬可怕麼?」
俊美年輕人道:「關於這個敬字,我以為賢父女應該已經領略到了,至於這個怕,姑娘,我要說明,他是位頂和氣的人,可是他有自然懾人之威,總之,他說的話我不敢不聽,便連猶豫都不敢猶豫。」
陳太極微微點了點頭,頗有同感。
秀姑「哦」地一聲道;「他是你的什麼人?」
俊美年輕人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我只能說跟他頗深的淵源。」
秀姑揚了揚柳眉,道:「那麼,你又是誰?」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我姓華。」
秀姑道:「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還想知道什麼?」
秀姑道:「多了,像你叫什麼?從那兒來的,找他幹什麼……」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你原諒……」
秀姑不樂了,嬌靨一繃,道:「怎麼,也不能說?」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事實如此。」
秀姑冷冷一笑,道:「那也好,不說算了,我不勉強,可是我告訴你,你也別想從我們這兒打聽出他的去處。」
姑娘她好厲害。
俊美年輕人皺了眉,道:「姑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何必……」
秀姑冷冷說道:「怪了,我碰見的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又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說出來讓我聽聽。」
俊美年輕人道:「姑娘,他不願讓人知道他是誰,不願讓人知道他的過去,假如我告訴姑娘我是誰,找他幹什麼,那就等於把他的底細都告訴了姑娘,這我不敢。」
秀姑道:「我不懂你這話……」
俊美年輕人道:「這麼說吧,姑娘只一知道我的來路,立即就會知道他的來路、他的底細,姑娘懂了麼?」
秀姑微一點頭,道:「我懂是懂了,可是那是你的事,我不管那麼多,你只想知道他的去處,就非先把自己說個清楚不可。」
俊美年輕人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可以編個假話,但賢父女跟他有這麼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我不願意這麼做!」
秀姑冷冷說道:「隨便你,我們不在乎。」
俊美年輕人皺眉說道:「姑娘,你何必跟我為難,我找他找了好久,幾幾乎跑斷了這兩條腿,如今好不容易才……」
秀姑一偏臉,道:「別跟我訴苦,那不關我的事。」
俊美年輕人舉手一揖,道:「老人家,我求求您……」
陳太極還了一禮,道:「閣下,我不敢當,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幾句話,我知道你急於找他,可是我身受他活命大恩,他又是個不願暴露自己的人,我連你的來路都不知道便洩露了他的去處,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那說不過去。」
俊美年輕人道:「我知道,我知道二位急於知道他的來路,他的底細,可是二位不該急於一時,似乎也不必知道的太多,只知道他是燕翔雲,是位奇人,應該夠了。」
秀姑道:「不夠。」
陳太極道:「閣下說的不錯,不瞞你說,我父女的確急於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他不肯,我父女只有用這辦法從閣下這兒打聽了。」
俊美年輕人苦笑說道:「老人家,我告訴您,他不叫燕翔雲,像貌也不是二位所見那樣,他是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英豪,這夠了麼?」
陳太極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我請問,他在江湖上很有名麼?」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他又何止有名?」
陳太極輕「哦」一聲道:「那麼他又為什麼不願讓人知道他的來路、他的底細?」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只因他有一段辛酸的過去,他心酸腸斷,絕不願多提。」
陳太極道:「這也是他脫離江湖,跑到這兒來過打魚生涯的原因。」
俊美年輕人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老人家。」
陳太極沉默了一下,突然點頭說道:「好吧,閣下,我不願意多打聽人家的傷心往事,也不願意再看你為難,我告訴你……」
俊美年輕人一喜,說道:「多謝老人家,我永不忘……」
秀姑一急忙道:「爹……」
陳太極搖頭說道:「丫頭,你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家,咱們受你燕大哥良多,你也該知道,有些事欲速不達,有些事也絲毫不能勉強,最好一切順其自然……」
秀姑嬌靨微酡,道:「可是咱們不知道他是……」
陳太極道;「爹這雙眼睛還不算昏花,爹看得出,眼前這位必是出身世家的少俠佳子弟,既如此,咱們何慮之有。」
俊美年輕人忙道:「謝謝老人家。」
秀姑白了她一眼,道:「你別得意,也別高興,便連我們也不知道他的去處。」
俊美年輕人一怔道:「姑娘這話……」
陳太極點頭說道:「閣下,小女說的不錯,事實的確這樣,便連我父女也不知道他現在在那兒。」
俊美年輕人忙道:「老人家,您怎……」
陳太極道:「這樣的,閣下,他傷了唐家兄弟之後,認為這兒已不能再住下去,當即就走了。」
俊美年輕人一團高興剎時化為烏有,呆了半響始道:「老人家,難道他沒有把去處告訴您?」
陳太極搖頭說道:「沒有,他只說這麼,萍飄江湖,浪跡天涯,走到那兒算那兒,便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上那兒去。」
俊美年輕人神色一轉頹廢,喃喃說道:「寒叔,您何忍,又何苦……」
陳太極目光一凝。
秀姑脫口說道:「韓叔,你叫誰?他姓韓?」
俊美年輕人一震而醒,忙點頭說道:「是的,姑娘,他姓韓……」
秀姑忙轉注乃父,道:「爹,他姓韓,您快想想看……」
陳太極搖頭說道:「丫頭,你燕大哥要是姓韓,眼前這位就不會承認了。」
薑是老的辣,俊美年輕人神情為之一震。
秀姑呆了一呆,道:「怎麼,您說燕大哥他,他不姓韓?」
陳太極點頭說道:「應該不是,可是他的姓名之中必有這麼一個字。」
俊美年輕人心頭又是一震。
秀姑霍地轉過了臉,逼視著俊美年輕人道:「是麼?」
俊美年輕人還沒有說話,突然!
一陣犬叫聲由遠處傳了過來。
俊美年輕人眉梢兒剛一揚,陳太極已然睜目說道:「有人進了村子。」
秀姑變色說道:「別是唐家兄弟那些鷹犬……」
陳太極一點頭道:「怕是……」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現在走還來得及,我願為賢父女斷後。」
陳太極搖頭說道:「彼此素昧平生,緣僅今夜一面……」
俊美年輕人道:「若按我……那位燕翔雲跟您的交情,那就不只是今夜一面,彼此不外,老人家,事不宜遲。」
陳太極遲疑了一下,目閃精先,猛一點頭,道:「好,我父女領你這份情,丫頭,進屋拿東西,咱們走。」
秀姑應聲閃動嬌驅,一陣風般撲進了屋。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臨別之前請告訴我……」
陳太極正色說道:「閣下,陳太極生平不作欺人虛言,我剛才所說沒有一句是假的,你要不信我莫可奈何!」
俊美年輕人呆了一呆,俊面微紅,道:「老人家,是我……」
陳太極搖手說道:「別客氣了,我忘了問,閣下行麼?」
俊美年輕人道:「老人家是指斷後事?」
陳太極點了點頭。
俊美年輕人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我不願吹噓,更不願妄自菲薄,比起那位燕翔雲,我自知不如,可是我有把握他們來十個,我讓他們躺下五對。」
陳太極笑了:「豪語,令人心折。」
秀姑提了兩個小包袱,一陣風般撲了出來。
陳太極深往俊美年輕人一眼,道:「援手之情,我不謝了,有緣他日再相逢,我父女走了。」拉著秀姑出門騰身而去,轉眼沒人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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