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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文 / 獨孤紅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睹狀大驚,救援不及,一聲驚呼尚未出口。

    狄一風已自大喝一聲,飛身撲過,人未至,遙空一指點向狄映雪右臂麻穴。

    就在狄映雪右臂一軟,無力下垂之際,狄一風身形掠至,雙掌倏出,一把扣住狄映雪一雙皓腕,顫聲說道:「映雪妹妹,錯咎在我,你不能……」

    「放開我!」狄映雪突然嘶聲狂呼,猛一掙扎。

    狄一風雙掌緊緊扣住狄映雪雙腕,哪敢讓她掙開。

    狄映雪掙扎無效,伏首又是一陣痛哭。

    狄一風縱然有心慰勸,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而且他一雙手掌也不敢放鬆一點。

    狄映雪倏止哭泣,突然抬起蓬亂螓首,瞪著一雙赤紅妙目,怒聲說道:「一風哥,雖然我已是你的妻子,但你卻不能這麼對待我,你要是再不放開,我便嚼舌自絕。」

    狄一風聞言睹狀,心中不由一懍,黯然說道:「雪妹,就是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忍讓你尋死,何況錯咎在我,你如堅欲自絕,我也不願獨生,讓我先你而去罷。」

    說完,淒然一笑,鬆開右手,疾向自己頂門抬去。

    「一風哥!」狄映雪一聲狂呼,右掌一揮,硬向狄一風右臂撞去。

    狄一風一條右臂竟吃狄映雪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擊,撞得向後一蕩,狄映雪玉手倏伸,趁勢反而扣住狄一風右腕。

    秋一風苦笑流淚說道:「雪妹,你這是何苦,我死有餘辜,你又何必攔我?」

    狄映雪道:「你不能死。」

    秋一風道:「雪妹尚且能死,何況我狄一風?」

    狄映雪感動得流淚說道:「一風哥,你難道不想為自己的妻子報仇麼?」

    「想!而且我要誓除這一對狗男女!」狄一風猛一點頭,咬牙狠聲說道:「但是,雪妹妹要認清一點,你是失身於我,藍九卿卻未佔得一絲便宜,你之所以痛心者,乃在於藍九卿之卑鄙無恥及無望與柳少俠締結連理,使你一顆深愛柳少俠的心付諸東流而已,如今大錯既已鑄成,尋死於事無補,反使親病仇快,你既已承認是我狄一風的妻子,你我二人更是不必尋死,雖然我狄一風自知與柳少俠相差無殊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辱沒委屈了雪妹,但我此生願竭力做一個好丈夫,這固然是我的本份,但未嘗不無彌補我心中引為終生的歉疚,何況你我一死,不能看見,更不能使那一對狗男女伏誅你我自己手下,我拙於言辭,但句句出自肺腑,但請雪妹三思。」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神色連變,心中百味俱陳,垂首默然,做聲不得。

    狄一風心中一急,面色一整,軒眉又說道:「雪妹放心,設若我秋一風日後有負雪妹,叫我死……」

    「風哥!」狄映雪一聲悲呼,玉手倏抬,輕輕地堵住了狄一風的嘴,黯然說道:「你不必發誓,我們自小一塊兒長大,難道我還不知你的為人?不過……」

    狄一風淒然一笑,說道:「雪妹,你也不要說了,我知道你仍愛著柳少俠,只要你能答應我不死,我狄一風不會介意這點,承蒙雪妹委身相許,秋一風已感畢生榮寵,更何況我得來不義,滿腹歉疚。」

    狄映雪入耳此言,嬌軀一顫,流淚說道:「風哥,你,這是何苦,憑你的人材……」

    「雪妹!」秋一風突然沉聲說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兒來?

    我……」

    「風哥!」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不要說啦,我今生今世已是你的妻子,我答應你就是了。」

    狄一風神情一震,忽地躍起,又忽地跪下,激動異常地流淚道:「雪妹,我既難受又高興,不知說些什麼好,我……」

    狄映雪苦笑道:「什麼都不要說,我都明白,我想過了我該活下去,為了親人也為了仇人,我自知福薄比不上幾位姐姐,我雖然深愛柳少俠的一顆心不比她們任何一人為差,但我卻不配,風哥,這幾句話兒希望你不要見怪,我也不一定配得上你,只是造物弄人,叫我說什麼?」

    狄一風忙道:「雪妹,在這種情形下,對我來說,我已感到天大的滿足,我怎會見怪,又怎能見怪,我也更不敢見怪。」

    話鋒微頓,肅然又道:「事到如今,雪妹也不必多說,狄一風有自知之明,配與不配,盡在心中。」

    狄映雪黯然一歎,默然無言。

    半晌方始突然說道:「風哥,事已至今,我也不願多說什麼,也無他求,只是有一個願望,希你能成全我。」

    狄一風點頭,忙道:「雪妹請說,狄一風無不唯命是從。」

    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我們已是夫妻,還談什麼命不命的……」

    面上一陣抽搐,一歎接道:「這件事足令一般人難堪欲絕,但我想你不致於此,我希望你能讓我半年後到黃山偷偷地再看他一眼,然後我們再找個隱密處終了此生,我不願再見任何人。」

    狄一風微一點頭,肅然說道:「雪妹說得不錯,這件事的確能令一般人難堪,但我狄一風並不介意,而且我認為這是應該的,我不但處之泰然,甚至對雪妹這種至情至聖的做法深感欣慰與敬愛,因為我深信雪妹有一天會以這種深情對我。」

    狄映雪神情一震,感激得失聲痛哭,半晌方始收淚,拉著狄一風緩緩站起,一歎說道:

    「得夫如此,狄映雪夫復何求?我們走吧。」

    狄一風一怔說道:「雪妹,我們上哪兒去?」

    狄映雪道:「藍九卿與雲姑那一對卑鄙陰狠的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

    「對!」狄一風目射神光,劍眉雙挑地狠聲說道:「這兩個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們也絕不能讓他們逃出手去,我要誓把他們兩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雪妹,走。」

    「慢點!」狄映雪突然說道:「雪妹,怎麼?」狄一風一怔問道。

    狄映雪微一搖頭,神情痛苦地說道:「風哥,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要對你說一句話兒。」

    狄一風訝然說道:「什麼話兒?雪妹請說。」

    狄映雪淡淡說道:「我想告訴你,我們只找藍九卿,但要放過雲姑。」

    狄一風大感意外,訝然欲絕地道:「雪妹是說放過雲姑?

    為什麼?難道她……」

    狄映雪一揮手道:「雲姑雖然這樣害我,雖然我恨她,但我卻不能殺她,因為我相信她本性善良,終必有一天她會悔悟的,而且徐爺爺待我又是那麼好,我不忍讓徐爺爺傷心。」

    狄一風望著秋映雪隱透聖潔光輝的嬌靨,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雪妹,和你一比,我覺得自己恍如滄海一粟,太渺小了,雲站設若知道你這片用心,豈不愧煞!好!我依你。」

    狄映雪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為徐爺爺著想,何必一定要她知道,我們走吧。」

    纖纖玉手,扶著狄一風肩頭,不勝嬌弱地緩緩離去。

    漸去漸遠,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中。

    陸菱艷隱身暗處,一直望著二人背影消失,方始緩步悵然出林。

    嬌靨淚痕未乾,仰望昏暗鉤月,迷茫夜色,哺哺說道:「不錯!她得夫如此,夫復何求!而他得妻如此,還要何求?看來

    不是她無福,而是含煙無福……」

    「白雲蒼狗,世間的變化太大啦,造物弄人,一些不差。」

    「這到底是喜劇呢?還是悲劇?兩者都是、兩者又都不是!拆散了這一面,卻成全另外的一對……」

    「雪妹妹太偉大啦,她能寬恕了雲姑,假如是我,我能麼「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我應該將它永埋心中麼……不!我要為他們作證,證明他們是無辜的!的確,他們是無辜的,這是天意,這是冥冥中的安排……」

    「唉!他們走了,我也該走了,我祝福他們二位白首偕老、後福無窮。」

    「我要趁這幾個月的時間,找那藍九卿替他們出這口氣,不能再讓這該死的畜牲留在世上,繼續作孽,我非要將他除去不可……」

    又是一聲輕歎起處,陸菱艷身形已渺,夜空中仍繚繞著這聲令人鼻酸的長歎。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已泛魚肚閂

    晨曦由一片淡淡的雲層中透射而出

    大地上的萬物也自漸漸地浴在這一片柔和的晨曦中。

    汴梁城郊,六出玲瓏的鐵塔之中,緩步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一襲藍色儒衫,舉止頗為瀟灑,然而神情卻顯得有點陰狠狡黠。

    女的身著一襲大紅緊身衣褲,舉止輕佻放蕩、神情妖媚冶蕩。

    這一男一女正是那一代色魔風流郎君藍九卿,與那蛇蠍心腸的雲姑。

    雲姑一臉不高興神色地走在前面。

    藍九卿卻是一副嬉皮笑臉地緊跟在後。

    但聞藍九卿嘿嘿一笑,道:「雲站幹什麼生那麼大氣嘛,下次……」

    雲姑倏然轉身,挑眉說道:「下次?你還想下次?人海茫茫,好不容易地鬼使神差讓那兩個丫頭撞人我們手中,我又費盡心思地將陸丫頭騙了出來,你卻輕而易舉地讓一個不知名的年輕後生將人救去,虧你還是技出陰山門下,怎麼這般沒用!如今可好,那兩個丫頭必已醒悟,還談什麼下次。」

    一仰首,氣呼呼地疾步走去。

    藍九卿望著她那如風擺柳般的扭晃腰肢,搖頭一笑,說道:「雲妹,我看你大概是氣昏了頭了,不錯,這一回我得而復失,我雖不承認栽在那小於手中,但我在你面前認輸就是,但是你不要忘了,跑了這兩個丫頭,還有另兩個丫頭,咱們照樣換湯不換藥地對付另外兩個,你急些什麼呢?」

    雲姑冷哼一聲,憤然說道:「我豈不知道還有另兩個丫頭,但是我問你,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你上哪兒去找她們?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們?」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問得好,那麼我也要問問你,在我們未碰上這兩個丫頭以前,你能預先想像到我們會在這汴梁城內的『相國寺』中碰上她們麼?」

    雲姑一怔,道:「這,這……」

    「這什麼?」藍九卿一笑說道:「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既然有了一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能擔保就不會再有第二次麼?」

    雲姑冷哼一聲,道:「對啦!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你敢擔保就必會有第二次麼?」

    藍九卿道:「機會均等,一半一半,在事情未發生前,誰也無法未卜先知,不過我有一個預感,第二次很快地就會發生在我們眼前。」

    「預感?虧你說得出口!我再問你,設若在我們尚未遇到那兩個丫頭之前,人家已經先行會合,你又將如何?」

    藍九卿聞言不由一怔,暗忖道:「好厲害的一張小嘴兒!」

    半晌方始窘迫一笑,說道:「那算我們倒霉,她們時運亨通雲姑聞言哭笑不得,只恨得牙癢癢地,跺足,說道:「你這死鬼真是,真是,我真拿你沒辦法,我恨死你啦!」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是麼?不過我好像記得昨夜在那鐵塔之內,你還說愛死了我呢。」

    「死鬼!你,你再說。」雲始倏然轉身,嬌靨飛紅,無限嬌羞跺足道:「人家都快氣死了,你還有心在這兒裝瘋說笑。」

    「人家?」藍九卿哈哈一笑,道:「既是人家,吹皺一池春水,干你何事?」

    雲始又急又氣,啼笑皆非,櫻口數張,卻是無言以對。

    藍九卿心知玩笑該適可而止了,微微一笑道:「雲妹,玩笑歸玩笑,正經是正經,設若真的那幾個丫頭時運亨通,我們一時確也無可奈何,不過我另有一著殺手在後,我有把握半年之後,黃山絕頂把她們一網打盡,使你稱心快意。」

    雲姑冷哼一聲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

    藍九卿雙臂一攤,雙肩一聳,一副無可奈何地神態說道:

    「信不信由你,何不拭目以待半年之後?」

    雲姑沉吟半晌方始說道:「什麼殺手,你且說說看?」

    藍九卿道:「你既不信,還說它做甚。」

    「死鬼!」雲姑媚眼一瞪說道:「你倒是拿喬兒了啊!快說吧,我都快急死啦。」

    「怎麼又急了?」藍九卿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上來。」

    雲姑聞言猶以為他又在弄什麼玄虛,但卻又心急知道他到底有何錦囊妙計,能使自己稱心快意,半信半疑之下,只得扭動著腰肢,依育走了過來。

    藍九卿得意一笑,附在雲姑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這幾句話兒只聽得雲姑神色剎那數變,竟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暗暗一懍,忖道:

    「此人真個陰狠毒辣,舉世難覓,也虧得碰上這麼一個外表俊俏、內裡陰毒的人兒,否則單憑自己還真難以如願。」

    不由雀躍地嬌笑說道:「死鬼,既有如此妙計,你為何不早說,害得我空自著急氣恨了大半天?」

    藍九卿聞言苦笑說道:「我的觀音菩薩,你什麼時候又容得我開口了呢?」

    雲姑嬌笑一聲,媚眼一膘,無限妖媚地嬌聲道:「你這個人兒真是既令人受極又令人恨極,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兒。」

    藍九卿嘿嘿一笑,揚眉說道:「我的玩藝兒多得很,日後你慢慢地就能體驗得到……」

    話鋒一頓,一笑又道:「說真的,雲妹,你看我這著棋兒下得怎麼樣?」

    雲姑笑道:「陰狠毒辣,舉世無匹。」

    藍九卿道:「好啊,你居然不識好人心,這還不全是為了使你稱心如意。」

    雲姑媚笑說道:「怎麼?你敢是認為我形容得過火?」

    藍九卿獰笑說道:「過火?我還嫌不夠呢。半年之後我要使那黃山絕頂,頃刻之間變為人間地獄、羅剎屠場,這不過是易如反掌吹灰,到那時,宇內唯我獨尊,咱們兩個大可縱橫宇內、脾脫武林。」

    雲姑心中暗自一懍,揚眉嬌笑說道:「好毒!毒得令人可怕。」

    「毒麼?」藍九卿得意一笑,揚眉道:「一半由於你,一半為了我,我早說過,咱們兩個,一個蛇蠍淫娃,一個狠心書生,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雲姑笑道:「看來你對我瞭解得蠻深的。」

    『哪個自然!」藍九卿得意一笑道:「有道是:『不近其人,不知其心。』我們兩個卻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雲姑淡淡一笑,突然說道:「你適才說我們如願以償之後,要和我聯袂攜手縱橫字內,這可是言出由衷的話兒?」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你難道不相信?」

    雲姑嬌笑一聲道:「到了那時,燕瘦環肥,俯拾皆是,你還要我麼?」

    藍九卿倏覺臉上一熱,乾笑一聲,忙道:「雲姑說得不錯,到那時,我更可為所欲為,不過我敢說,放眼宇內再找不出像你這般……」

    雲姑一笑接道:「你就為了這一點麼?」

    藍九卿雙眉一軒,莊容說道:「雲妹,實不相瞞,藍九卿名號『風流書生』,卻也更是不折不扣、舉世皆知的色魔,但自長安見著雲妹之後,我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以前我從未和女人結伴過三天,這也許就是所謂緣份吧。」

    雲姑不愧心智深沉;儘管她此時心中已為這句誠懇溢於言表的話兒所感動,但表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只是嬌笑依然地揚眉說道:「真的麼?」

    藍九卿毅然說道:「日後我若有負雲妹,叫我死……」

    雲姑咯咯一笑道:「你又何必這麼認真?我相信你不會負我就是,我問你,假如我愛上了別人,棄你而去呢?」

    藍九卿神情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地狠聲說道:「那很簡單,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手刃掌下,然後我再做劍自刎。」

    藍九卿雖然淫邪好色,對往日那些難以數計的女人棄若敝展,不料獨對這天生淫娃的雲站卻動了真情。

    雲姑雖然是有心相試,聞言見狀,心中倍感安慰之餘,卻也不由泛起一絲寒意。

    咯咯一笑,媚眼流波地嬌聲說道:「別老是這副吃人神態好不好?怪怕人的,我哪捨得離開你這冤家,我是逗著你玩兒的。」

    藍九卿凶態一斂,雙眉一軒,方待說話。

    雲姑已自笑容一斂地蹙眉說道:「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不知怎地,我老是害怕,總覺得像我們這種姻緣結合,難以久長」

    藍九卿一怔,失笑說道:「雲妹怎會有這樣荒謬想法?只要我倆永愛不渝,我倒覺得我們定能白首偕老,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力量能分開我們。」

    雲姑蕩態盡掃,幽幽說道:「你難道忘了那張簽兒的最後兩句了麼?」

    藍九卿心中一震,半晌方始強笑道:「雲妹妹今兒是怎麼啦?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荒謬無憑的東西,怎能信以為真?看來我實在不該讓你進去抽什麼簽兒。」

    雲姑默然半晌,突然面上淒容盡掃,妖媚盡復地嬌笑說道:「曹阿瞞在橫溯賦詩時說得好:『人生幾何,對酒當歌。』今朝有酒今朝醉,過完一天是一天,談這些徒亂人意干甚,咱們還是改變個話題吧。」

    藍九卿勉強一笑,並未說話。

    雲姑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卿哥,半年之後,黃山絕頂你要安排你那著妙計之際,有一件事兒可要先行注意。」

    藍九卿道:「什麼事兒?」

    雲姑道:「卿哥不是預備要將那些人不分正邪地一網打盡麼?」

    藍九卿點頭道:「這個自然,我是一個也不放過,有道是: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又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了你我今後,只好委屈他們一點兒啦。」

    雲姑揚眉說道:「卿哥當真是一個都不放過?」

    藍九卿呆了一呆,道:「怎麼?雲妹莫非認為不妥?」

    雲姑一笑說道:「豈止不妥,我看你簡直是有些糊塗。」

    藍九卿又是一呆,方待說話。

    雲姑細眉一軒,又道:「你可忘了我爺爺也跟他們在一起。」

    藍九卿一怔失笑道:「雲妹說我糊塗,我看你倒是真的有些糊塗,你想我會把你爺爺也算在內麼?」

    雲姑呆了一呆,道:「你雖然不會把我爺爺也算在內,但屆時黃山絕頂,正邪雲集,我想不出有什麼法兒能使他老人家單單倖免。」

    藍九卿輕笑一聲,搖頭道:「我看雲妹你今日委實有失常態,你往日那超人智慧何處去了?不錯,屆時誠如雲妹所說正邪雲集,而我這條計兒又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只要登上黃山絕頂,就是飛鳥也難逃劫數,要說有哪一個想倖免於難,那無異是癡人說夢,但是我既然想出這招兒絕計,我自然有使你爺爺置身其外的萬全之策。」

    雲姑思忖半晌,仍自蹙眉說道:「我仍是想不出你這萬全之策是怎樣地萬全,又是怎樣地使我爺爺置身事外。」

    藍九卿道:「想來不易,但說穿了不值一文錢,那就是在你爺爺尚未登黃山之前就把他請了過來。」

    雲姑茫然說道:「請到哪裡?」

    藍九卿道:「當然是請到我們的隱身之處。」

    「怎麼?」雲姑訝然說道:「難道我們屆時也要身臨其境?」

    藍九卿點頭獰笑說道:「這個自然!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慘號連聲、血肉模糊地在我們面前倒下去。」

    雲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強笑說道:「『你以為我們可以隱身何處?」

    藍九卿得意笑道:「黃山絕頂我前後攀登已不下百次,這個地方就在離他們不到百丈之處,隱密c極、神鬼難察,放眼宇內除了我監九卿外,敢誇絕無第ˍ二人知曉。」

    雲姑蹙眉說道:「你就這麼自信?」

    藍九卿點頭說道:「當然。」

    「安全麼?」

    「絕對安全。」

    雲姑下意識地輕吁一口大氣,道:「那我就放心啦。」

    藍九卿揚眉笑道:「雲妹怎地如此膽小,難道說我還會謀人不顧己?」

    雲妹道:「你且莫笑我膽小,先問問你自己那條陰狠歹毒、舉世無匹的計兒罷,不只是我,放眼宇內恐怕沒有一人能入耳此計不心驚膽顫的。」

    藍幾卿獰笑一聲道:「你難道忘了我適才說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雲姑由衷地點頭說道:「不錯!無毒不文大,看來我這『蛇蠍』二字望塵難及。」

    藍九卿道:「豈敢,我倒以為是『物以類聚』,不是冤家不聚頭。」

    「好比喻!」雲姑輕哼一聲道:「這時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藍九卿笑道:「你不是說過,找點兒輕鬆的談談麼?」

    雲姑道:「話題令人心涼膽顫、不寒而慄,這叫輕鬆?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認為是。」

    藍九卿嘿嘿一笑,方待說話。

    雲姑一擺手,蹙眉說道:「好了!現在你且說說你預備如何地將我爺爺請了過來?」

    藍九卿道:「你大概以為你爺爺和他們寸步不離,深感困惑。」

    雲姑點頭說道:「不錯,讓你猜中了,你少賣弄了,快點兒說吧。」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豈敢,在女諸葛面前我豈敢班門並斧,夫子門前賣文?」

    雲姑雙眉一軒,道:「你大概是成心讓我不理你?」

    藍九卿一笑忙道:「玩笑歸玩笑,這件事兒要在那四個丫頭未會合你爺爺和那仲孫玉之前必先辦妥。」

    「我明白!」雲姑嬌笑說道:「你敢是又想故技重施,不過這次對像卻是我爺爺。」

    藍九卿呆了一呆,點頭說道:「不錯,確是故技重施,由你把你爺爺引過來。」

    雲姑搖頭道:「不成,這條計兒對我爺爺行不通。」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見得?」

    雲姑蹙眉說道:「縱使我爺爺能跟我走,但那只能蒙騙他一時,俟他發覺我跟你在一起,進一步發覺我們的用心後,他不但會一怒而去,甚至會把我擊斃掌下。」

    藍九卿道:「這個我早想到了,屆時只怕要委屈你爺爺一會兒啦」

    雲姑自然明白他這「委屈」二字做何解釋,微一搖頭,道:

    「仍是不妥,事後呢,你總不能讓我爺爺永遠昏迷不醒呀?」

    藍九卿道:「這也容易,事後木已成舟,事情既已經發生,諒他不會再怎麼樣,就是會怎麼樣,為了你,我願意向他老人家長跪請罪。」

    「設若我爺爺真的對你下手呢?」

    藍九卿一笑說道:「你又槽懂了;我難道不會躲麼?」

    雲姑沉吟半晌,依然蹙眉說道:「雖然如此,我仍覺不甚妥當,但也只好如此啦!可是你別忘了和我爺爺在一起的是足智多謀的仲孫玉,他那一雙眼睛直能洞察別人肺腑。」

    藍九卿揚眉一笑,說道:「雲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區區一個糟老頭子,何足懼哉,屆時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雲姑仍不放心地將一雙媚眼深注藍九卿一眼,道:「你有萬全把握麼?」

    藍九卿道:「放眼寰宇,除f那幾個老鬼及柳含煙使我頗感束手外,其他的人見著藍九卿無不望風逃竄、魂飛魄散。」

    他這句話兒說得不錯,事實確是如此。

    雲姑卻雙眉一揚,冷冷說道:「你最好先別以此自滿,昨夜那事應該已使你提高警惕、減少驕傲。」

    藍九卿倏感臉上一熱,頓時默然,半晌,方自頗為窘迫地一笑,說道:「昨夜之事,那是因為……」

    至此倏然住口,他怎能說出自己昨夜那禽獸不如的行為。

    雲姑將一雙媚目凝注藍九卿片刻,突然微微一笑,說道:

    「卿哥,你可不許瞞我,昨夜你面對那麼一個嬌靨絕倫的美人胎兒、溫香軟玉在抱,你真的未動心麼?」

    藍九卿半晌方始強笑說道:「雲妹說哪裡話來,你難道忘了我適才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話兒麼?

    我已誠意做雲妹裙下之臣,你又何必吃此毫無道理的飛醋?

    再說那丫頭又是你心中極厭恨的人兒……」

    雲姑突然妙目一紅,幽幽說道:「我已不顧一切地將我整個人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今後的行為,不管我在身邊與否,但憑良心,我也不敢過於奢望什麼,只希望能和你白首偕老,過這一輩子。」

    一番話兒聽得藍九卿居然又慚愧又感動滿面地,一把摟過雲姑嬌軀,無限愛憐地說道:

    「雲妹,藍九卿素性淫蕩無德無能,竟蒙你如此垂愛,我還有什麼可說,一俟黃山事了,我便即收斂往情,做一個平凡的人兒,遠離江湖,找個風景佳幽的隱密之處,陪著你恩愛度此一生。」

    一個惡行滿身、罪孽深重的一代色魔,想不到被這孽緣結合的雲姑,一番出自肺腑的真誠之言,感動得竟有悔改之意,這不謂不算奇跡,不謂不是天意。

    可惜他不是即刻放下屠刀、馬上偕同雲姑遠離江湖,如果是,那真可能就此消彌災劫、後福無窮。

    其實,每個女人只要她是出自真心的愛上一個人,並且已有了夫妻關係,都會如此,因為她已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自己心愛的人兒身上,更何況雲站原是一個性本善,有靈性的女人!如今的一切作為,只不過是魔障纏身,靈智蒙蔽,迷茫一時罷啦。

    雲姑自然被藍九卿這句出自肺腑的真心語所感動,將一個如綿的嬌軀,緊緊地依偎在藍九卿懷中,芳心中感到無限地甜蜜、滿足與安慰。

    這一雙頃刻之間刀乎判若兩人的人兒,沉醉在愛的甜蜜裡,半晌雲姑方始緩緩地將嬌軀挪離藍九卿懷中,突然嬌靨一紅,無限嬌羞地道:「卿哥,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你,你可不許笑我。」

    藍九卿一怔說道:「什麼事兒?雲妹,你且說說看。」

    雲姑道:「你可不許笑我啊。」

    藍九卿忙道:「這個自然,雲妹也該知道我不會。」

    雲姑輕咬一下朱唇,櫻口一張,但突然嬌靨一紅,垂下螓首。

    半晌方始欲言又止,無限嬌羞地抬起螓首,附在藍九卿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兒。

    話完,又突然嚶嚀一聲,埋首在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呆了半晌,方始驚喜欲絕連搖雲姑嬌軀,失聲呼道:「雲妹,真的,雲妹,雲妹,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突然臉色一黯,輕歎一聲,哺哺地說道:「看來黃山事了我一定要洗手改過,遠離武林是非了,為了雲妹,也為了我們未來的孩子……」——

    坐擁書城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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