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八 章 文 / 獨孤紅
一瞬間,一陣急促馬蹄聲由「二龍莊」內傳出。
緊接著,狄映雪騎著一匹棗紅駿馬,拉著一黑、一白兩匹高頭健馬,疾如閃電飄風般飛馳而出。
狄仁傑兄弟不等狄映雪馳近,便自齊齊一聲輕喝,身形突然飄起,迎著來勢,半空中各一個盤旋,便自輕飄飄地落在白、黑兩匹駿馬上,一抖韁繩,齊向仲孫玉諸人馳來。
身法之高,看得請人無不暗暗點頭,齊聲喝采。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馳近仲孫玉諸人,歉然一笑,說道:「老朽為恐耽擱時間,情急之餘,乃至獻醜,比之諸位無殊班門弄斧,倒令各位見笑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說道:「好說,好說,莊主一莊之主,如此輕離,豈不……」
狄仁傑一笑說道:「老朽兄弟身受柳少俠之再生大德,若非日前少俠一再曉諭,早就隨侍身後,今日諸位駕臨,老朽一門焉能不附驥尾,再則,那無名孤島乃是老朽世代所居原土,由此至彼,老朽自有捷徑,也好為各位帶路,如果能日夜不歇地兼程趕往,老朽敢擔保,不出兩天咱們便能棄馬登舟。」
諸人聞言不由齊齊為之一喜。
仲孫玉一聲:「如此,有勞大莊主啦。」
微一揮手:「走!」
甘餘匹健馬揚起一陣塵土,飛馳而去,轉瞬不見。
請人心急柳含煙安危,自是披星戴月,櫛風沐雨,馬不停蹄,暫且不提。
容筆者掉過筆頭,略略為各位敘述一下徐振飛祖孫怎樣地與仲孫玉諸人聯袂來此,及柳含煙此去情形。
原來徐振飛祖孫二人自那日灑淚離開柳含煙後,便毫不停滯地日夜趕往川中。
這日日薄崦嵫,黃昏時分,方始抵達「千面神君」齊振天所居的「飛雲莊」前。
老遠地,徐振飛祖孫二人便已看到「飛雲莊」氣勢莊嚴雄偉的門前兩邊分站八名一身黑色勁裝的抱刀大漢,神情肅穆,狀至威猛,令人一見便會對這位素似神龍的神秘奇人,生出一種敬慕之心。
離莊門十餘丈外,正負手佇立一位身材高大的錦袍老者,雙目凝注銜日遠山,不時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喟然長歎,好似有著一份極為沉重的心事。
徐振飛人目斯情,他雖然未能有幸見過齊振天之面,但這「千面神君」四字,他卻是如雷貫耳,仰慕已久,故而絲毫不敢怠慢地拉過雲姑輕聲說道:「雲兒,你且在此稍等一下,爺爺先過去請那老先生代咱們通報一聲。」
隨即,神情恭謹異常地向著錦袍老人立身處急步走去。
方走兩步,錦袍老人已有所覺,但即頭也不回地輕喝一聲:「什麼人?」
喝聲入耳,徐振飛一震住步,不由地暗忖道:「此人好靈敏的聽覺,我此時離他怕不有卅餘丈?下人如此,『千面神君』其人可知……」
提高聲調,恭謹地說道:「小老兒徐振飛率小孫女有要事欲謁見貴莊莊主,尚煩請代為通報一聲。」
錦袍老人輕「哦」地一聲,緩緩轉過身形,一張色如重棗般不怒而威的臉上,深蹙雙眉下的一對民目,射出兩道冷電般光芒,在徐振飛面上一掃即斂地說道:「徐老丈請上一步說話。」
徐振飛吃他那如電目光看得心中一凜,不由地暗道一聲:「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隨即恭謹一聲:「徐振飛遵命。」
急步走至錦袍老人面前,方一躬身。
錦袍老者雙臂閃電般探出,一扶徐振飛雙臂,微笑說道:「老丈偌大年紀不必多禮,但不知徐老丈要見敝莊莊主有何教言?」
徐振飛躬身不下,只得站直身形恭聲說道:「尊駕此言怕不太以折煞小老兒?小老兒祖孫此來,乃是受命貴莊主一位故友,前來請求收留。」
錦袍老者輕哦地一聲說道:『「徐老丈是否可以先行說出那位要老丈前來敝莊的朋友他高姓大名?」
徐振飛聞言頓感為難,略一遲疑,囁儒說道:「這一下小老兒斗膽恕難從命,小老兒來時,貴莊主故友曾一再囑咐非遇貴莊主本人,不得說出他的姓名。」
錦袍老者哦地一聲,挑眉說道:「竟還有這種事情,老朽不知,尚請見諒。」
微微一頓,一笑又道:「老朽即是齊振天,老丈但說無妨。」
「啊!」徐振飛心神狂震之餘脫口一聲驚呼,忙自躬身說道:「小老兒不知是神君在此,該死,該死,不敬之罪,尚望神君諒宥。」
錦袍老者扶起徐振飛微笑說道:「老丈言重啦,若論年紀齊振天應對老丈執晚輩之禮,何言不敬?老丈萬萬不可如此。」
此言一出,徐振飛心中陡起一陣激動,敬佩欲絕地暗忖道:「人言『千面神君』義薄雲天,威震宇內,今日一見,果然絲毫不爽,但這如此盛名,對人仍是這般謙沖的氣度,亦非一般欺世盜名之輩可比……」
齊振天突然微笑說道:「徐老丈尚未說出齊振天那位故友姓名呢。」
徐振飛一怔,急道:「神君的那位故友姓柳……」
錦袍老者不經意地輕道一聲:「嗅,姓柳,叫……」
神情一震,神色大變,一把抓住徐振飛雙臂目射神光地喝道:「什麼?他姓柳?他叫什麼?快說。」
徐振飛雙臂陡地如同上了兩道鐵箍,痛徹心脾,不由地輕哼一聲,同時也被「千面神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駭得瞪目張口,不知所云。
「放手!」
突然一聲嬌叱,一條纖小人影捷如鷹隼般疾掠而來,人未到一股勁風已向齊振天襲去。
齊振天、徐振飛二人同時被這聲嬌叱驚醒,齊振天歉然一笑,鬆手飄身後退。
來人一擊未中,嬌叱一聲,方待再襲撲上。
「雲站不得無禮,還不退後。」
徐振飛驚魂南定,看清來人,心中大急,脫口一聲暴喝。
雲姑聞聲,硬生生地將嬌軀剎住,退至乃祖身邊,挑眉瞪目,面布寒霜,狠狠地注視著齊振天。
徐振飛喝退雲枯,忙地跨進兩步,向齊振天躬身說道:
「小孫女年幼無知,失禮冒犯,尚望神君海涵。」
雲姑聞言一震,暗忖道:「好險,原來這錦袍老人就是『千面神君』,既是『千面神君』怎地這麼不講理……」
齊振天頗感窘迫地歉然一笑道:「徐老丈萬萬不可如此說,令孫女此舉乃是理所當然,倒是齊振天心念故友,感情激動之餘未克自持,失態冒犯,尚望老丈諒宥才是。」
話聲一頓,徐振飛尚未說話,齊振天便自向著雲姑微一欠身,說道:「姑娘受驚啦。」
俏姑娘此時方深悔自己孟浪,一見這位名震八方的奇人竟向自己欠身致歉,心中又是恐慌,又是敬佩,一時嬌靨飛紅,秦首倏垂,不知所措。
徐振飛睹狀,白眉一軒,輕喝一聲:「丫頭,還不快向神君……」
齊振天哈哈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可再復如此,似這般她賂罪,我道歉,何時方了,倒是煩老大快將齊振天那位故友大名示下才好。」
徐振飛聞言,白了乃孫一眼,轉向齊振天恭聲說道:
「小老兒謹代孫女謝過神君大量不罪之德。」
微微一頓,恭聲又道:「神君那位故友自稱柳不肖。」
齊振天臉上陡地升起一片失望神色,長歎一聲無力地說道:「柳不肖,柳不肖,這麼說來不是他了,本來麼!身墮百丈深淵,縱是大羅金仙也是難逃一劫,我……」
徐振飛目睹齊振天失望神色,人耳一聲「身墮百丈深淵」,腦際靈光一閃,脫口說道:
「稟神君,那自稱柳不肖的人即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的。」
「什麼?」齊振天目中異采頓現,急道:「徐老丈,賢祖孫可是來自北邙附近?」
徐振飛一怔說道:「小老兒來自『百家村』卻不知是否在『北邙』附近,不過『百家村』前那條大河確是由北方流下。」
齊振天聞言雙眉頓蹙,略一思忖,突然軒眉問道:「徐老丈,那柳不肖他的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徐振飛毫不猶豫,隨口說道:「柳相公看來最多不過甘上下,神君若問長相,俊美絕倫,舉世無雙,譽之人中祥麟毫不為過,身著一襲黑色儒服,舉止溫文灑脫,若非他後來無意中顯露,小老兒簡直就瞧不出他還是一位身懷武技之人呢!」
齊振天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徐振飛話聲方落,他便自突然揚起了一陣震天長笑,笑聲一落,含淚鳳目中神光暴射,神色激動欣喜異常地揮舞雙臂狂呼道:「是他,是他,除了他誰有資格被稱為人中祥麟,舉世無雙?」
神態一斂,仰首長笑,哺哺說道:「蒼天有眼,神靈有知,我那拜弟竟然大難未死,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話聲之後,哪裡還是說話?簡直就是哭泣。
突然,這位名滿字內的一代奇人,竟然以一雙顫抖手掌覆面低聲飲泣起來。
這種心念故人,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看得徐振飛祖孫二人也自為之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半晌,齊振天神情方始漸漸趨於平靜,鬆開雙手,一抹淚痕,歉然一笑說道:「『齊振天又是一次感情激動,未能自持,徐老丈萬勿見笑。」
徐振飛聞言,舉袖拭去眼淚,面色一莊,肅然說道:
「神君說哪裡話來,這種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徐振飛敬佩猶恐未及,何敢……」
齊振天突然說道:「徐老丈,且恕齊振天打個盆兒,老丈適才可是說過齊振天那位故友,是賢祖孫由水中救起?」
徐振飛一怔說道:「不錯,柳相公確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不過救人於溺乃屬……」
「老丈。」齊振天突然面色一莊,肅然說道:「由此時起,賢祖孫也即是齊振天的大恩人,請先受齊振天一拜。」
隨即,一掖錦袍竟要行下跪拜大禮。
徐振飛一怔,不由又驚又急,忙不迭地跨進一步,就要攙扶,口中連道:「神君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老兒祖孫了。」
齊振天有心一拜,徐振飛豈能阻攔得了,但覺攙扶在齊振天雙臂上一雙手掌一震,不由虎口一鬆,再欲躲閃已是不及,正好吃齊振天拜個正著。
徐振飛不由急得老臉通紅,青筋崩起,頓足說道:「神君,你這是……」
齊振天拂衣而起,哈哈一笑,說道:「老丈,你可知道賢祖孫救起的到底是何人麼?」
徐振飛一怔,詫聲說道:「這個小老兒自然知道,柳不肖,柳相公難道有錯?」
齊振天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柳不肖,一點不錯,但是老丈你卻不知道柳不肖即是齊振天情逾手足的拜弟,柳不肖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實姓該叫柳含煙。」
此言一出,徐振飛祖孫二人神情為之一震,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神君說他即是柳含煙柳少俠?」
齊振天方自微笑頷首。
「哎呀!」徐振飛悔恨萬分地一聲輕呼,連連頓足恨聲說道:「糊塗,糊塗!該死,該死!徐振飛真個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恩人當前,竟然當面錯過,哎,哎,這真是從何說起,怎不令人愧悔無及、抱憾終生。」
俏姑娘更是喜不自勝,摟著乃祖手臂泫然欲泣,只是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齊振天睹狀一怔,大惑不解地詫聲說道:「徐老丈,齊振天拜弟分明是賢祖孫所救,怎地老丈卻說我那拜弟是
話猶未完,徐振飛便自一聲長歎,說道:「神君有所不知,小老兒原居洞庭,為避仇家川中三虎,方始運遷『百家村』隱姓埋名,度那打魚生涯,為了小老兒唯一的孫女,日夜擔心川中三虎尋上門來……」
「好啦!」齊振天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必再往下講,後來必是我那拜弟知道內情,告訴老丈川中三虎已為名叫柳含煙者所擊斃,可是……」
徐振飛將頭連點地說道:「對,對極!神君推測不差,當時小老兒卻不知柳相公即是恩人柳少俠,卻當面錯過了。」
齊振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樁亭兒齊振天知之甚詳,也即因為這樁事兒,齊振天方始有幸結識我那拜弟。」
話鋒一頓,突然「哎呀」一聲急道:「老朽倒險些忘了請問老丈,我那拜弟此時是否仍在貴材?」
徐振飛聞言雙眉頓蹙,忙道:「不是神君下問,小老兒也險些忘了,柳少俠在吩咐小老兒祖孫趕來川中投奔神君後,獨自一人過河往對岸『二龍莊』去了。」
齊振天一怔說道:「他到』二龍莊』去做什麼?難道徐振飛雙眉蹙得更深,喟然一歎,將那日情形概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又道:「小老兒雖然明知『二龍莊』幾個跳樑小丑不值柳少俠一擊,但是那些東西生性殘酷毒辣,什麼卑鄙手段都施得出來,小老兒祖孫雖然有意陪同柳少俠一齊渡河,但是柳少快執意不允所請,實在令人擔心,唉!」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沉吟片刻,方始說道:「這點賢祖孫儘管放心,『二龍莊』諸人必然奈何他不得,老朽唯一擔心的是他是否已離『二龍莊』另往他處。」
徐振飛道:「柳少俠臨渡河之際,小孫女;曾問及他今後行止……」
「他怎麼說?」齊振天急道。
徐振飛一歎接道:「柳少俠說『二龍莊』之事一了,他便浪跡江湖,到處為家,不過他又說他本身瑣事一了必趕來『飛雲莊』探望神君。」
齊振大聞言,心知自己這位拜弟如今除了為師門復仇之外,已是心情冷淡,萬念俱灰,不由一聲長歎,默然無言。
徐振飛人目斯情,心中一動,語帶慰勸地道:「神君不必憂慮,小老兒以為只要跑越『二龍莊』就是問不出柳少快去處,也許能問出柳少俠所去方向。」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猛一點頭,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一頓,又道:「賢祖孫可願意再跑一趟?」
徐振飛肅然說道:「這事小老兒祖孫自當效帶路之勞,神君儘管吩咐。」
齊振天微微一笑,突然轉身向莊門口神情肅然,仁立不動的八名抱刀大漢輕喝道:「趙彬,傳諭四家速來此地見我。」
左首一名抱刀大漢應聲而出,向著齊振天遙一躬身,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匕目睹抱刀大漢矯捷身法,心中一震,不由暗忖道:』『單看這把守莊門的健兒身法,自己已是自歎不如,神君自己又不知如何啦。」
思忖方了,四條人影自莊門內疾射而出,十餘丈距離,一閃而至。
人影斂處,四名天藍勁裝,狀至威猛的中年大漢已自一字排列地向齊振天神情恭謹地齊一躬身,轟雷般說道:「四豪參見莊主。」
齊振天微一揮手,沉聲說道:「你四人拿我名柬,即刻趕往華山聽松谷,請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速速趕來『飛雲莊』,就說我有重大要事相商,不得有誤。」
四豪齊一躬身,轟雷般一聲暴喝,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衷心又是一陣欽佩。
齊振天目注四豪進莊,轉身笑道:「老朽已差四豪連夜趕往華山請來幾位友好一同前去,最晚後日一早便到,賢祖孫長途奔波,想必累甚,請進莊容老朽聊表寸心。」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有何表示,伸手拉著徐振飛手臂便往莊內走去。
徐振飛一念之善,平空被這位自己仰慕已久的奇人敬若上賓,心中哪得不喜?
此時一隻手臂更是動彈不得,暗忖一聲:「徐振飛何來如此天大造化。」
只得任齊振天拉著向莊內走去。
日昇日落,倏忽已是一天過去。
這日一早,齊振天正陪著徐振飛祖孫二人在大廳內品茗談天。
突然一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而人,向著齊振天微一躬身,說道:「稟莊主,四豪已請得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到來。」
三人聞言,霍然站起,齊振天更是哈哈大笑說道:「徐老哥,我說得如何,我說他們最遲今早必到,果不其然
話猶未完,廳外已自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老弟,到底有什麼大大要事,竟要四位兄弟連夜傳你老哥哥來此?」
話聲方落,廳內已跨進為首滿面風塵的四豪,向著徐振飛一躬身,退立一旁。
緊接著一身灰衣的仲孫玉已帶著三位風華絕代,但卻花容憔。淬已極的姑娘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跨進廳門。
齊振天迎上前去與仲孫玉緊握一陣手,不慌不忙地微笑說道:「老哥哥,多日不見可把小弟想壞了,先別問我什麼大事,待小弟與老哥哥、三位妹子介紹兩位大恩人再說!」
仲孫玉四人懷著一肚子疑問,滿腔焦急,以為什麼天大要事相商,進門來便想問個究竟,不想齊振天卻不慌不忙地先後為他們介紹什麼兩位大思人,聞言方自齊齊一怔。
齊振天已自哈哈大笑道:「不要空自發怔,我讓你們拜見準保沒錯,稍時我若說出原因,你們準會以為單單拜見還嫌不夠呢。」
徐振飛祖孫驚急交集之際,方自一聲:「神君!」
齊振天已自急步上前將他二人分按在居中兩張太師椅上。
「徐老哥,賢祖孫先坐好。」
轉身對仲孫玉肅然說道:「老哥哥,你先來。」
仲孫玉儘管當時大惑不解.一時弄不清他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但目睹齊振天肅然神色卻知他必有道理,暗忖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老兒此時還有心情搞得什麼鬼。」毫不猶豫上前拜倒。
徐振飛祖孫卻被齊振天在旁分別按在椅上,儘管心中如何驚急,但卻絲毫動彈不得,生生受了仲孫玉一禮。
仲孫玉方自站起身形,齊振天肅然又遭:「三位妹子,該你們啦。」
三位姑娘互望一眼,齊邁蓮步上前,三個婀娜嬌軀一矮,齊齊拜倒。
三位姑娘拜完站起,齊振天方自鬆開雙掌。
徐振飛祖孫忙地站起身形,不勝窘迫地齊呼一聲:「神君,你……」
齊振天微一搖手,笑道:「徐老哥此時暫勿多言,有話咱們稍時再說。」
一眼看見三位姑娘秀髮上分別簪定三朵雪白小花,微微一笑,說道:「三位妹子且請將頭上三朵勞什子摘下。」
三位姑娘聞言又是一怔,六道目光齊向仲孫玉望去。
仲孫玉微一頷首,蹙眉說道:「你們姐妹且把它拿下,我倒要看看這老兒搞的什麼鬼。」
三位姑娘互視一眼,嬌靨上淒容一現即隱,分別將秀髮上白花取下。
齊振天聽若未聞,見著無睹,微微一笑,說道:「現在且容齊振天為雙方介紹一下,然後再行坐下詳談。」
隨即一指徐振飛祖孫說道:「這是徐振飛老哥賢祖孫,也算是你我諸人的救命大恩人。」
仲孫玉四人聞言方自一怔,齊振天一指仲孫玉四人對徐振飛祖孫說道:「這四位是名震宇內的華山神醫『賽華陀』仲孫玉大俠,這是仲孫大俠掌珠仲孫姑娘,王姑娘,陸姑娘,今後彼此均是一家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話聲方落,徐振飛已自急步而出,滿面慚色,恭謹地向著仲孫玉躬身說道:「小老兒早就仰慕仲孫大俠大名,只恨福淺,今日得睹仲孫大使仙顏,徐振飛三生有幸。」
仲孫玉忙上前攙扶說道:「徐老哥不可聽這老兒滿口胡扯,仲孫玉山野閒人,浪得虛名,慚愧之至。」
俏姑娘雲姑自仲孫玉等跨進廳門之際,目睹三位姑娘的絕代風華便自慚形穢,早就想趨前攀談,此時正好找著機會,忙地碎步趨前,微一襝衽說道:「小女子徐紫雲見過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
仲孫玉正自與徐振飛攀談,尚未來得及還禮答話。
仲孫雙成已自輕舉柔荑,拉過雲姑,微笑說道:「仲孫雙成托大,喊姑娘一聲妹妹啦,雲妹妹,你剛才沒聽齊大哥說過?今後咱們已是一家人了,況且妹妹又是我們的大恩人,不可再行客氣。」
話猶未完,齊振天已一笑接口說道:「大妹子,好個『大恩人』,但是你可知道這恩從何來麼?」
仲孫雙成嬌靨一紅,頗感窘迫地方自微微一笑。
王寒梅已自輕蹙雙眉地勉強笑著說道:「大哥,你也真是的,虧你還有心清說笑,到底是什麼天大之事要相商,你快說罷。」
齊振天聞言並不在意,一笑說道:「二妹子先別責罵大哥,稍時我非要你雀躍三尺,喜極而泣不可,大家先坐下來談話。」
三女齊齊白了齊振天一眼,拉著俏姑娘,一付無可奈何地神色,依言坐下。
齊振天眼光一掃傍坐在仲孫玉及三女身邊的徐振飛祖孫,突然說道:「徐老哥,你爺兒倆最好坐得離他們遠一點,否則我一說出這樁天大的事兒,他們一下熱鬧起來,你爺兒倆可是消受不起。」
徐振飛祖孫心知齊振天有意取笑,各自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齊振天目光一掃滿面企望神色,將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靜待下文的仲孫玉四人,強忍笑意,輕咳一聲,說道:「我本來預備大張筵席地為各位洗塵,但因為這樁事兒太以重大,太以突然,太以震撼人心,所以……」
「哎呀!」王寒梅深蹙黛眉突然說道:「大哥,我求求你快點說好不好,別淨太以,太以的啦!人家都快急死啦。」
齊振天大笑說道:「人家都快急死了,關二妹子你什麼事?」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肅然說道:「這樁事兒我說出後萬請老哥哥及三位妹子保持冷靜,匆過份激動……」
「大哥!」仲孫雙成又是蹙眉一聲嬌呼。
齊振天輕注仲孫雙成一眼,強忍一腔激動,熱淚盈眶語出驚人地接道:「含煙大難未死,已被……」
「什麼?」
「啊!」
仲孫玉四人以及屋內四豪神情無不大震,身形霍地齊齊站起。
齊振天兩行熱淚突然奪眶而出,聲音嘶啞地接道:「救起合煙的即是徐老哥賢祖孫。」
「啊!」
仲孫玉拉著徐振飛神情激動,雙臂顫抖,面部抽搐,鬚髮皆動,卻是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更是喜極而泣地抱頭痛哭失聲。
大廳中煩時一片啼噓、啼哭之聲。
齊振天頓足說道:「叫你們千萬冷靜,不要激動你們偏不聽,這樣天大喜訊,哭個怎地,真是……」
說著,聲音突然哽咽,自己也自低聲飲位起來。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也自被感動得熱淚泅流,手足無措,做聲不得。
半晌,諸人方始漸趨平靜地收淚分開。
陸菱艷妙目含淚,突然問道:「大哥,這消息不會不確吧?」
齊振天聞言心知這三個妹子自柳含煙投崖自絕後,心中悲痛無可言喻,若非自己與仲孫玉看得緊,她們在痛不欲生
的情況下,非得自絕殉情不可,此時乍聞這如在夢中的天大喜訊,狂喜之餘唯恐消息不確,受不了這失望打擊。帶淚一笑說道:「似這般天大之事,大哥我還能騙你們不成,況且救起含煙的徐老哥祖孫就在面前。」
請人早就知道似這般大事,齊振天不敢於開玩笑地欺騙自己,但相信之餘,下意識地又恐不真,聞言無異吃了一顆定心丸,思忖前情,悲從中來,掩面又是一陣痛哭。收淚之後,拉著徐振飛祖孫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仲孫玉更是滿面感激,神情肅然地說道:「老弟說得對,徐老哥賢祖孫無異是我們的救命大恩人,如此大恩仲孫玉等不敢言謝,日後賢祖孫若有差遣,仲孫玉等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另一方面,三女也是愁淒之容盡掃,將俏姑娘奉若神明一般,彼此間親熱得如同一體,不可或分。
徐振飛身為江湖人,自然知道這些名震宇內的仁俠之士,一言既出,絕無更改,要他把頭獻上也絕無問題,想想自己出身,不過江湖中的二流角色,平素連看都別想看到這些個奇人之面,今日不但平空結識了這多高人,而且對他更是敬禮有加,視為恩人,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感激,更是惶恐,仲孫玉話聲一落,他神色激動地顫聲說道:「徐振飛一介漁夫,能得親睹諸位仙顏已屬畢生榮幸,天大福緣,況且救人於溺也是做人之本份,諸位如此豈不折煞徐振飛祖孫。」
仲孫玉請人尚未說話,齊振天目光一掃諸人,突然一笑說道:「如何?我說如今你們嫌拜見不夠,不差罷?」
仲孫玉此時已是心胸開朗已極,聞言不由笑罵道:「都是你這老兒故弄玄虛,害得我們至今方才恍悟,你還不快將含煙遇救的經過說出來大家聽聽。」
齊振天狀頗得意地哈哈一笑,接著就將柳含煙遇救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
「我邀你們來此之目的,就是偕往『二龍莊』一探究竟。」
話聲方落,三女已自霍地站起,滿面焦慮,思念地齊聲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快走罷,還等什麼?越耽擱不是越……」
「且慢」仲孫玉突然抬手說道:「老弟,就憑這,就能斷定他是含煙麼?」
三女神情一震,又復坐下。
齊振天毫不猶豫地挑眉說道:「老哥哥,不是小弟說你,你平素智慧如海,今日怎地卻糟懂如此,請想『百家村』對面那條河雖然不知發源何處,但卻是由北方流下,再者,除了含煙外,放眼宇內誰還能稱得上俊美絕倫,舉世無雙?三者那書生是一襲黑色儒服,並曾問及徐老哥『北郵』離『百家村』多遠!四者,他自稱柳不肖,這不肖一字因何而起,你也該知道,他不讓徐老哥到別處去,卻單單選上我這『飛雲莊』,並說是我生死故友,綜此以上數點,難道還不足夠證明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柳含煙即是柳……」
話未說完,仲孫玉便自失笑說道:「好啦,好啦,夠了,夠了,還是數你老兒厲害,老哥哥歎服,行了罷。」
至此,三女方始暗呼一口大氣地掩口嬌笑起來。
一天愁雲盡掃,代之而起的是一片祥和,歡愉。
倏地,仲孫玉一蹙雙眉,埋怨地說道:「這孩子也真是,既是如此,怎麼著也應該讓我們知道一下啊。」
齊振天一笑說道:「老哥哥不必空自埋怨,此刻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王寒梅突然輕哼一聲,挑眉說道:「他倒好,害得我姐妹終日以淚洗面,簡直痛不欲生,他卻要什麼浪跡江湖,到處為家,好嘛,就讓他去好啦。」
此言一出,俏姑娘雲姑嬌軀突然微微一顫。
諸人俱為王寒梅一句話兒說得一怔,均未注意到雲姑那一變即隱的異樣神色,只有徐振飛腹中雪亮,面對一位如此天仙化人般絕代紅妝,卻不由替自己愛孫暗暗擔憂。
齊振天焉有不知王寒梅心意,微微一笑說道:「好啦!
二妹子,想想你片刻之前的心情神態吧。」
王寒梅嬌靨一紅,螓首倏垂。
齊振天深注二女一眼,神色一黯,一歎又道:「其實,這也難怪他會說出這種話兒來,造物弄人使他鑄下無窮遺恨,自絕未死,遭此打擊,換個誰也會萬念俱灰,心情冷淡,在此情況下,縱是超人,也往往會形成孤僻,幾近失去理智,也原因此,我才連夜差四豪請得你們來,咱們必須在他未登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
「大哥,不要說啦!」陸菱艷突然失聲叫道。
齊振天神情一震,倏然住口,不由暗責自己失言,弄得大家方寸又亂。
大廳中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之後
仲孫玉突然軒眉說道:「老弟,你的話說得委實不差,而且這話也不能不說,不是你提醒,連我都險些忽略了此點,咱們必須在他登上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爹!」仲孫雙成突然說道:「柳伯母臨終前不是說過,非找到『玄玄真經』不克報此血仇麼?成兒以為煙弟在未找到真經以前,不致貿然採取行動。」
「傻丫頭。」仲孫玉頓足說道:「虧你自負智慧過人,你難道未聽到齊大哥適才分析你煙弟此時的心理麼?」
仲孫雙成一怔之後不由大急,櫻口一張,尚未說話。
仲孫玉已自轉向齊振天莊容說道:「老弟,事不宜遲,遲恐有變,依老哥哥之意,咱們還是即刻啟程才好。」
齊振天略一思忖,轉向四豪,沉聲說道:「傳諭下去,通知四豪八傑隨行,多帶乾糧,即刻啟程。」
四豪齊一躬身,沉雷般一聲:「是!」
轉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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