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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七 章 文 / 獨孤紅

    「二龍莊」籠罩在一片暮靄萬道霞光中。

    這是柳含煙離去的第三個黃昏。

    一抹血紅的夕陽餘暉裡,「二龍莊」莊門內飄然走出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三個人兒來。

    走在前面的兩位老者,一個慈眉善目,舉止瀟灑,一個環目虯鬚,顧盼生威。

    二位老者身後,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紅衣姑娘。

    前面兩位老者,四眉輕蹙,面帶薄愁,神情顯得頗為悶悶不樂。

    後面的紅衣姑娘卻是黛眉深鎖,花容微顯憔淬,一雙秋水般明眸,此時也是微顯紅腫,生似經過連日頻灑珠淚,哭泣所致。

    這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不用說,就是「二龍莊」大、二莊主狄仁傑、狄英傑兄弟,與狄仁傑唯一掌上明珠狄映雪啦。

    狄仁傑兄弟一出莊門便徑向河邊走去。

    三人在河邊一片蘆葦前停下腳步。

    狄仁傑目注落日餘暉,遠山近水,突然長吁一口大氣,無限感慨地說道:「老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整整三年多,

    未曾仁立河邊,欣賞這天然美景啦!三日前你我仍是如同半死人一般,不想閉門家中坐,奇福天上來,三日後的今天,你我兄弟竟然能仁立河邊國注美景,耳聽漁唱,此情此景,我卻有些置身夢中之感,我如今簡直就不敢想像這三年來嚙心刺骨的痛苦日子是怎麼過的?這都是那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柳少俠所賜,蒼天有眼,不折奇才,真是武林之福啦。」

    狄英傑喟然一歎,說道:「大哥這番話兒令小弟心中感慨頗多。白雲蒼狗,變幻莫測,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小弟如今是相信命運啦,你我兄弟多年沉痾,群醫束手,不想經柳少俠盞茶運功,便自痊癒,三年不見天日的痛苦日子這是你我命中一劫,時來運轉,天降救星,也是你我兄弟前生修來,柳少俠方將武林魔劫平除,如今大難不死,又得為自身恩怨奔波跋涉,這些不都是命……」

    「叔叔,求求你不要說了,好不!」二老身後狄映雪花容慘淡地突然頓足呼道。

    狄英傑一怔,倏然住口。

    狄仁傑雙眉微挑,轉過身來,暗暗一歎:「孩子,柳含煙蓋代奇才,情殺H孽極為深重,你這是何苦啦?」

    面上卻是無限慈祥地柔聲說道:「雪兒,你往日剛強自負,一向視男人如草芥,這些日來為何自苦如此?爹爹知你這些日來心情欠佳,別人言語無法人耳,但是你要知道,某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可強求,能得到的不必枉自憂慮,不能得到的憂慮空自枉然,於事無補,徒自損傷身體,何苦來哉,爹爹是過來人,無論哪一方面所經歷的,比起你來可以說只多不少,遇上這樣事情,唯有以理智冷靜自己的激動情感,聽其自然,這樣說不定……」

    狄映雪慘淡花窖升起一抹嬌羞,神情悲淒地方自一聲:

    「爹……」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雪兒,不必強辯,你數日來舉止,神情的失常,瞞不過爹爹一雙老眼,但是爹爹深知你性情,絕不從旁勸你一句,但是你可知道爹爹口雖不言,目睹你一天比一天惟伴的神情,心中是多麼的痛苦、擔憂麼?孩子,凡事看得淡泊,達觀一點兒,為你自己,為你這年老的爹爹,多保重一點兒,柳含煙百代難覓奇才,人中祥麟,吉人天相,爹爹敢斷言他此去驚在所必有,但卻絕無危險,你放心好啦。」

    狄映雪妙目含淚,神情無限歉疚地一注乃父,方欲開口。

    狄仁傑面色一莊,突然挑眉說道:「雪兒,別人不知,你總應該知道,爹爹一雙老眼鑒人可曾有過差錯?況且他又是武林一尊老神仙之後人,一身武學已是深奧博大,幾達巔峰,那怪人雖然功力上高過他一點,柳少俠制敵不能,但自保卻是綽綽有餘,何況那怪人又是被人深鎖洞中,無形中已吃了大虧,再則,柳少俠說得好,那怪人此時咱們難辨善惡,如果他也是善良的仁俠之輩,柳少使不但無驚無險,不打不相識地與他交上朋友,甚至還會為武林添一位除魔衛道

    的支柱呢,你還如此這般地憂慮什麼……」

    話聲至此,目光不經意地一掃河心,一怔住口,倏又遙指河心一歎說道:「你們看,適才猶是漁歌晚唱,為這山水漁村之黃昏平添無限恬靜,令人塵念俱消,但就在這兩句話兒不到的功夫中,十餘艘漁船卻已走得無影無蹤,這定是字文俊這東西橫逞淫威所致,真是……」

    狄英傑濃眉微軒,突然說道:「大哥,這樣下去『百家村』對你我兄弟之仇恨何時方消,咱們是否應該找個機會約他們來解釋一番?」

    狄仁傑略一思忖,倏地點頭說道:「二弟主意甚好,只是這般人平素善良膽小,『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此時咱們約他如何行得,他們如何有膽前來,再說宇文俊這東西淫威施虐,三年來不知如何蠻橫殘酷,他們又怎能信得過咱們呢?」

    此言一出,狄英傑不由默然啞口,沉吟半刻,方始一整臉色地軒眉說道:「這點大哥尚請放心,如果必要,由小弟過河請他們過來好啦。」

    狄仁傑凝注乃弟片刻,方始搖頭失笑說道:「不妥,不妥……」

    狄英傑一怔,插口說道:「小弟過河有何不妥?難道大哥是擔心小弟會遭他們襲擊,不能勝任?」

    狄仁傑先一搖頭,又一點頭笑道:「這樁事兒,說來簡單,其實做起來卻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二弟會遭襲擊,這並非大哥所擔心的,只是擔心二弟無法勝任,徒使『百家村』對咱仇恨更深,以致不可收拾。」

    狄英傑雙眉一軒,說道:「大哥,你也太輕視小弟啦,這些小事……」

    「小事?」狄仁傑面色一莊,凝重異常地道:「二弟,你不可過於輕視這樁事兒,事關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如我想得不差,『百家村』眾漁民在宇文俊淫威橫施之下,過著三年多敢怒而下敢言的生活,心中積恨已深,恐怕恨不得啖我之肉,寢我之皮,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足能令他們每個人神智瘋狂,咱們若無超人一等的忍耐功夫,與之詳加解釋,恐難……」

    話猶未完,狄英傑已自挑眉說道:「這點請大哥放心,為兩村之間仇恨化解,自此而後能和睦相處,無論他們對小弟如何,小弟絕以多方忍耐就是。」

    狄仁傑略一思忖,毅然說道:「既是如此,大哥就放心啦,二弟你去得啦,不過你要切記一點,無論他們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就是群起動手,二弟你也要竭力忍耐,更不准還手。」

    狄英傑濃眉一軒,猛一點頭。

    「小弟省得,縱使斧鉞加身,小弟也必加以忍耐就是了。」

    狄仁傑聞言頗表欣慰地微一點頭。

    狄映雪突然挑眉說道:「爹,您的意思雪兒不敢苟同,忍耐總有個限度,您適才說過,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已使他們理智漸呈瘋狂之人,還談什麼忍耐,設若他們不理會咱們一番心意,對叔叔群起圍攻,叔叔也真的不還手,那叔叔焉能還有命在,況且……」

    「況且什麼?」狄仁傑沉聲說道:「雪兒,你年紀還小,尚無法領略到冤冤相報之可怕,如果雙方仇恨加深,他們一時雖然奈何咱們不得。但總有一天『二龍莊』會落個覆滅結果,導致流血慘劇,不說別的,就拿柳少俠這次來莊裡問罪來說,若非他事先瞭解是非,知道此事全系宇文俊一手造成,如今咱們『二龍莊』怕不早成平地,狄氏一族怕不早遭慘報,不錯,忍耐是應有個限度,但是你應該想一想,這三年多來人家是怎麼忍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難道我們就忍不得麼,況且爹爹只是要你叔叔不准還手而已,並非不讓他出手招架,甚至忍耐退回,你還擔心什麼?」

    一番話兒說得狄映雪頓時嬌靨飛紅,啞口無言。

    狄英傑也是驚然動容。

    狄仁傑目光一掃二人,微微一笑,又道:「『寧可天下人負我,我絕不負任何人。』爹爹為人處事向來如此,別人不知,你跟叔叔應該知之甚詳,此事其疚在我,理曲之人,除了忍耐外,是沒有其他機會的。」

    此言一出,狄映雪不由得默然垂下螓首,因為她知道乃父就是這麼一個脾氣,違拗不得,否則。事情他寧願自己做。

    突然,一陣急促蹄聲劃破黃昏寂靜空氣,遙空傳來。

    狄仁傑三人一怔,齊齊向蹄聲傳來處望去。

    十餘條黑點疾如脫弩之矢般向「二龍莊」飛馳而來。

    狄仁傑國注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騎,沉聲說道:「雪兒,是何人出獵,此時方……」

    話猶未完,一怔之後,輕「噫」一聲,又道:「這十餘匹健騎不是本莊所有,二弟,雪兒,咱們迎上去。」

    話聲一落,迎著十餘健馬緩步走去。

    與此同時,狄英傑、狄映雪二人也自看清這遠方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馬,不是本莊所有,詫異之餘,互望一眼,隨著狄仁傑身後走去。

    轉瞬間,十餘匹健馬已自馳近百丈以內,三人俱已看清,整整十九匹。

    這十九匹健馬上坐著三位老者,四位絕色少女,一十二位一色大藍勁裝的中年精壯大漢。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在距莊門十丈齊齊駐足。

    這十餘匹健馬也自由三位老者領先,四位少女居中,十二名天藍勁裝大漢殿後地在距離狄仁傑三人廿丈餘處控韁,在十丈處齊齊勒住坐騎,飄身下馬。

    狄仁傑三人何等人物?就在這甫一人目的剎那間,已看清眼下這十九人俱是身懷一流功力,尤其三位老者中,左右二人,及四位少女中最美的三位,十二名勁裝大漢,更是列宇內一流高手有餘。

    這十九人是何來路,來意如何?狄仁傑三人方自暗中一陣詫異。

    倏聽那位身著錦袍,面如重棗,狀至威猛的老者說道:

    「徐老哥,就是此處麼?」

    居中一位白髮老者,聞言忙欠身說道:「正是此處,對岸原是小老兒居處『百家村』。」

    錦袍老者聞言,轉過頭來向著狄仁傑三人及三人身後深注一眼,冷哼一聲,說道:「這『二龍莊』居然還完好無恙,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隨即轉顧左側那位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說道:「老哥哥,地頭兒到了,眼前情形你也看到了,咱們怎麼辦,先聽聽你的高見再說。」

    灰衣老者正自目射神光地凝注在「二龍莊」上,聞言收回目光輕注那錦袍老人一眼,略一沉吟,挑眉說道:「若以愚兄淺見,咱們先問人,再行事,先禮後兵如何?」

    錦袍老者聞言倏地一聲洪鐘般大笑,國射神光地挑眉說道:「好個『先禮後兵』,我是唯命是從,咱們就這麼辦,我來權充一下先鋒,問問去。」

    話聲一落,向著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大步向狄仁傑三人立身處走來。

    狄仁傑三人先前正自詫異間,吃錦袍老者目中神光看得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齊齊暗道一聲:「好深厚的內功!」

    再一聽對方二人話意,人目十九人那付面帶煞氣的神色,心中立即瞭然,對方來意不善。

    尤其狄英傑性情急躁,人目對方一付目中無人的神態,加上一句「先禮後兵」,心中早已微生怒意。此時一見錦袍老人大步走來,冷哼一聲,跨步迎出。

    狄仁傑未料乃弟會有此一著,攔阻不及,只得示意愛女暗做預備,緊跟狄英傑身後走去。

    狄英傑走出兩丈,倏然駐足,凝注錦袍老人,冷冷喝道:「來人請止步答話。」

    錦袍老人聽若未聞,視若無睹,一直到狄英傑身前一丈餘處方始停下腳步,目射神光地冷望了狄英傑三人,微一拱手,說道:「請問尊駕,三位可是『二龍莊』人氏?」

    狄英傑強忍怒氣,還禮說道:「不錯,我們三人俱是『二龍莊』人氏,尊駕等蒞臨敝莊不知有何教言?」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好說,請問貴莊莊主此時可在莊內?」

    狄英傑一怔說逍:「尊駕等欲找敝莊主不知有何貴幹?」

    錦袍老者說道:「老朽欲向貴莊主打聽一人。」

    「尊駕等欲打聽人?」

    錦袍老者不答反問,挑眉說道:「貴莊主此時是否在?」

    「在。」

    「那麼,煩請通報一聲,老朽等特來拜望。」

    「尊駕高姓大名?」

    「只要見到貴莊主,老朽自會道出。」

    「如此恕老朽難為尊駕通報。」

    錦袍老者臉色倏地一變,沉聲說道。「怎麼,尊駕以為老朽等見不了貴莊主?」

    狄英傑冷冷一笑,說道:「很抱歉,這是敝莊規矩,凡欲求見敝莊主者,不論何人,均須先行報出大名。」

    「老朽若是在未見貴莊主之前不願說呢?」

    「老朽適才說過,恕難通報。」

    「尊駕膽大得委實令人佩眼。」

    「豈敢,何謂膽大?此乃本莊規矩,若論膽大也不過彼此、彼此而已。」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簿怒說道:「尊駕當真不為老朽等通報?」

    狄英傑冷冷一笑,挑眉說道:「老朽對敝莊之事瞭若指掌,有甚教言告訴老朽也一樣。」

    錦袍老者倏地一聲狂笑說道:「老朽也有此意,不過「不過什麼?」『

    錦袍老者目中神光暴射地沉聲接道:「茲事體大,只怕尊駕擔當不起。」

    狄英傑聞言,也自突然揚起一聲長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可笑,可笑,說出這句話兒的尊駕可說是第一人,只要尊駕說出來意,天大的事兒,老朽亦能擔當。」

    「此話當真?」

    「老朽沒有時間與尊駕說笑。」

    「老朽等可是依禮而來,尊駕口齒之間最好客氣一點,否則,若是惹怒老朽……」

    狄英傑雙眉一挑,沉聲說道:「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錦袍老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片刻之間,老夫等要將你『二龍莊』夷為平地。」

    狄英傑臉色一變,怒極而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

    「尊駕真是徵得可以,難道不怕問了舌頭。」

    錦袍老者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你若不信,何妨試試?」

    狄英傑氣得渾身顫抖,怒笑說道:「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尊駕有什麼驚人絕學,敢無端跑來二龍莊尋釁撒野。」

    「對極!尊駕最好試試,免得以後再如此這般地狂妄自大,不懂禮數。」

    言語上的不合,促使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突然,一個銀鈴般聲音冷冷說道:「大哥,你還與他嚕嗦什麼,這種人收拾了算啦。」

    狄英傑雙目精光厲射,向著發話的一位風華絕代的紫衣少女深注一眼,冷冷說道:「姑娘若是有興,老朽先行領教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嬌靨一變,轉顧身旁一位年紀稍長的綵衣少女,嬌聲說道:「姐姐,你看這老東西是否可惡該殺?」

    綵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凡是『二龍莊』人俱是該殺,何況這老東西。」

    紫衣少女聞言一笑,高聲說道:「大哥,這頭一陣讓與小妹如何,小妹手癢得很呢。」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尚未開口。

    突然一聲嬌叱,一團紅影自狄英傑身後疾掠而出。

    紅影在狄英傑身旁一落,戟指紫衣少女,怒聲說道:

    「丫頭不必賣狂,正好姑娘也是手癢,我叔叔不屑與你動手,姑娘教訓你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喲」地一盧,嬌笑說道:「想不到『二龍莊』上竟會有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姑娘,叫我如何忍心下手嘛。」

    狄映雪陡感嬌靨一熱,跺足說道:「你究竟是打不打,若是再這般輕薄,莫怪姑娘要出口傷人啦。」

    紫衣少女一聲嬌笑,方欲撲出。

    身旁綵衣少女突然一把拉住她,悄聲說道:「妹妹,我看此女滿臉正氣,一派天真,不似『二龍莊』一丘之貉,妹妹不可傷了她。」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這還用姐姐囑咐?不知怎地,妹妹一人眼之後競莫名其妙地對她極為喜愛。」

    話聲甫落,另外一位黑衣少女忙自說道:「姐姐說得不錯,這位姑娘乃是莊主千金,名叫「俏羅剎」狄映雪,『二龍莊』內數她最好。」

    『俏羅剎』狄映雪?一好美的名字兒,人如其名艷裡帶俏,你二位放心,我不傷她就是。」

    嬌軀一閃,便自撲出,與錦袍老者並肩而立。

    狄氏三人目睹紫衣少女輕盈靈妙的絕世身法,心中不由齊齊一震,霍然色變。

    狄映雪尚未開口,紫衣少女便自妙目流波地輕注她一眼,嬌笑說道:「姑娘可是人稱『俏羅剎』的莊主千金秋映雪姑娘麼?」

    狄映雪目睹紫衣少女絕代風華,自慚形穢之餘,方自暗道一聲:「好美。」

    聞言與乃父叔三人棋感一怔。

    狄映雪一怔之後,更是詫聲說道:「不錯,我就是狄映雪,姑娘因何知道賤名?」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俏羅剎』人如其名,不僅貌羞花月,美艷絕倫,即是文武兩途也堪稱一絕,哪個不知,誰個不曉。」

    狄映雪一時弄不清她是諷譏挖苦,抑或是由衷讚美,直羞得嬌靨上紅霞陡起,螓首倏垂,做聲不得。

    紫衣少女人目狄映雪一付嬌羞欲滴的模樣兒,心中更是愛極,一時妙目輕射柔光,嬌靨堆起微笑,竟也看呆了。

    狄英傑與錦袍老者正自劍拔弩張之際,人目斯情,竟也鬥志全消地互相對立,誰也不願先行發話出來,打破這一美好恬靜的氣氛。

    狄仁傑自始至終均是冷眼旁觀,他除了知道諸人是有為而來,而且來意不善,但他更已看出諸人俱是滿面正氣,一個個神清氣定,不似邪惡之輩,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鬆,有心上前說明自己身份,問明對方來意,但雙方已把話兒說僵,同時也找不出適當的插嘴機會,此時一見雙方情況,雖然也不願大煞風景,但他知道良機不再,轉瞬即失,只得硬著頭皮,輕咳一聲,大步而出。

    一聲輕咳聲音雖不大,但紫衣少女以及狄映雪二女,已是一個瞿然驚醒,一個倏然抬頭。

    錦袍老人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向走了過來的狄仁傑望去。

    至此,錦袍老者方始看清了狄仁傑的面貌,心中微微一震,方自由衷地暗道一聲:「慈眉善目,風骨清奇,氣度不凡,不遜我老哥哥分毫,怎地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惡之輩,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

    狄仁傑在乃弟身邊倏然駐足,遙向錦袍老者一揖,說道:「適才舍弟失禮,言語之上多有冒犯,老朽在此謹致歉意。」

    錦施老者一見人家如此謙沖,依禮而來,自也不便怠慢,忙自還利說道:「豈敢,倒是老朽言語之中未加檢點,冒犯令弟啦」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貴客蒞臨,『二龍莊』生輝不少,不知可否賜告大名及來意。」

    錦袍老者一怔;挑眉說道:「此點尚請尊駕諒有,』老朽在未見著貴莊主之前,斷不會說出姓名及來意。」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敝莊有兩位莊主,不知貴客要哪一位出迎?」

    錦袍老者道:「老朽等正有事請教,出迎二字殊不敢當,如果方便,老朽等願意一見貴莊二位莊主。」

    狄仁傑道:「貴客難道真的非見敝莊主不可麼?」

    錦袍老人微生不悅地說道:「這話老朽適已說過多遍,此事體大,老朽無暇說笑,尚請速為通報。」

    狄仁傑微微一笑,挑後說道:「既是貴客堅意如此,老朽不敢違拗,老朽狄仁傑,舍弟狄英傑,忝為敝莊大二莊主,恭迎多時啦。」

    此言一出,不僅錦袍老者與紫衣少女齊齊色變,即是他們身後另外十七人也自悚然動容。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凝注狄仁傑,頭也不回地高聲說道:「徐老弟,這兩位果真是『二龍莊』大二莊主麼?」

    白髮老者雙眉一蹙,高聲說道:「小老兒祖孫從未見過他們兩個莊主,不過這位紅衣姑娘確是莊主千金不假。」

    話聲方落,錦袍老者尚未開口,狄英傑已自怒聲說道:

    「狄英傑兄弟雖然不才,但卻不屑做出這等冒名頂替之事,話已說出,信不信任由你等。」

    狄映雪此時方始看清那白髮老者面貌,輕「噫」一聲,嬌聲說道:「你老人家不就是對岸『百家村』裡的人麼?你

    沒見過我爹爹,我倒是常看見你呢。」

    狄仁傑也自微笑說道:「老朽兄弟正是本莊大、二莊主,貴客不必動疑,有何教言,請速賜知,老朽兄弟知無不言。」

    至此,錦袍老人方始相信面前這兩位葛衣老人即是「二龍莊」大、二莊主不誤。

    雙眉一挑,目中神光一閃。一笑說道:「請恕老朽眼拙,二位莊主站立面前多時,老朽竟然有眼無珠,茫然不知,委實失禮太甚。」。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又遭:「既是二位莊主俱在,這樁事兒就好辦多啦,老朽首先欲向二位莊主打聽一人,尚望二位據實相告。」

    狄仁傑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這個自然,貴客自管請講,只要老朽兄弟知道此人,老朽兄弟定當奉告。」

    錦袍老者霎一霎眼,道:「此人不但二位莊主必然知曉,即是宇內也無人不知,更何況數日前他曾由對岸渡河拜莊,為數百漁民向莊主討取公道。」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立即瞭然,心中俱感一震,霍然色變。

    狄仁傑臉色一變即隱,故作不知地強笑問道:「這句話兒玄妙得令人難懂,貴客可否把話說得明白點?」

    錦袍老者人目三人神色,定知他是明知故問,當下冷冷一笑,軒眉說道:「老朽等欲找的就是那自稱柳不肖的年輕書生,二位莊主不知知曉也否?」

    狄仁傑略一思忖,故作恍然地輕「啊」一聲,笑說道:

    「老朽以為貴客要找哪一位,原來是找柳不肖,不錯,他數日前確實到過敝……」

    錦袍老者神情一震,跨進一步,急道:「如今他可還在?」

    狄仁傑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嬌聲說道:「柳不肖在與不在,此時不便奉告,你們找他有何事?」

    「雪兒!」狄仁傑一聲輕喝。

    接著又遭:「此事不許你插嘴,還不與為父退後。」

    狄映雪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自有道理,只得住口退後。

    狄仁傑轉向錦袍老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柳不肖在敞莊只停留片刻,便自行色匆匆地離去……」

    一十九人齊齊一聲輕歎,錦袍老者更是迫不及待地忙又問道:「那柳不肖他,他可曾說出要到哪兒去,二位莊主可

    「爹爹!」狄映雪突然一聲嬌呼。

    狄仁傑頭也不回,淡淡一笑道:「不錯,老朽兄弟二人確實知道他上哪兒去啦,不過,在貴客未說明找他的理由之前,老朽兄弟不便奉告,這是他臨行之時特別吩咐,老朽兄弟不敢違拗,尚望見諒是幸。」

    錦袍老者聞言,略一思忖,遂毅然說道:「實不相瞞,老朽等找那柳不肖是為了要證明一樁事兒。」

    狄仁傑一笑說道:「如此貴客不必找他,柳不肖正是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

    「什麼?」一十九人齊齊一聲歡呼,錦袍老者、灰衣老者、白髮老者神情大震之餘,身形激動得猛起顫抖,連同紫衣少女在內的四位絕色姑娘更是軀嬌顫抖,喜極而泣,與那十二名勁裝大漢齊齊飄前,連馬兒也顧不得要啦。

    一陣因過份激動,訝異,而導致的沉寂過後。

    錦袍老者一雙神目含淚地大笑說道:「喂!你們可都聽見啦,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我的猜測不錯罷!除了他還會有誰會把徐老弟祖孫薦到我那兒去,柳不肖,也虧他想得出這個名字兒,哈、哈……」

    說完,又是一陣狀至歡愉的震天長笑,笑至中途,突然住口,雙目神光暴射地凝注狄仁傑說道:「大莊主,快說,他到哪兒去啦?」

    狄仁傑三人人目斯情,一陣訝疑之後,已然知道來人是友非敵,雖然如此,但仍是未敢貿然大意。

    狄仁傑略一思忖,肅然說道:「老朽雖然明知各位均是急欲找他,但在未知各位來歷之前,卻是恕難奉告柳少俠去處,此點……」

    話猶未完,錦袍老者已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閃身一把扣住狄仁傑右掌脈門,沉聲說道:「狄莊主,此不是兒戲事,尚請莊主萬勿自誤。」

    「二弟,雪兒,住手!」狄仁傑突然揚起一聲斷喝,喝退飛身撲救的乃弟、愛女,目注錦袍老者神色自若地淡淡一聲,說道:「貴客怎地如此性急?各位若是不說出來歷,就是老朽等三人血濺當場,也斷不會說出柳少俠去處。」

    錦袍老者尚未說話,神情清奇,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已自跨進一步,軒眉說道:「老弟,你且放開狄莊主,愚兄有話兒說。」

    錦袍老者聞言,深注狄仁傑一眼,鬆開手掌,飄身退後。

    灰衣老人向著狄仁傑微一拱手說道:「老朽華山仲孫玉見過狄莊主。」

    「什麼?」狄仁傑神情一震,瞪口說道:「尊駕是神醫賽華陀仲孫先生?」

    灰衣老人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不錯,老朽正是華山仲孫玉,神醫二字卻是愧不敢當。」

    「哎呀!」狄仁傑驚喜激動之餘,不由頓足說道:「仲孫大俠,你為何不早說!害得狄仁傑斗膽失禮冒犯如此,該死,該死。」

    說完,隨即滿面羞愧地向著灰衣老人一揖至地,站直身形,一注錦袍老人,又遭:「不知這位是……」

    灰衣老人阻攔狄仁傑施禮不及,一笑說道:「老朽索性給大莊主三位—一介紹好啦。」

    一指錦袍老者,說道:「這位是四川『飛雲莊』『千面神君』齊振天。」

    狄氏三人神情一震,方自齊齊一聲:「啊!」

    灰衣老者依次指著幾位絕色姑娘說道:「這位是『雲裳紫鳳』王寒梅,這位是『天涯一鳳』陸菱艷。這個是老朽小女『飛天綵鳳』仲孫雙成,一十二位健兒乃是神君門下四豪八傑。至於徐振飛老弟祖孫女乃莊主近鄰,老朽不多此一舉啦。」

    這一連串的介紹,一連串突如其來的過份驚喜,一連串每一位慕名已久恨未識劑的高人,將狄氏三人震撼得瞪目張口,神情激動得呆住啦。

    半晌,狄氏三人方始漸漸定下神來。

    狄仁傑兄弟連稱該死地忙著向仲孫玉,齊振天諸人見禮,傾訴心中仰慕之意。

    「俏羅剎」狄映雪卻是嬌軀一閃,如乳燕歸巢般撲至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絕代紅粉面前,一雙柔荑齊出,分別抓住三大玉手,連連搖晃,喜極而泣,神情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玉與齊振天請人也自為之感染,但暗暗地卻也為之詫異不已,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這狄氏三人對自己的仰慕之心有多麼深厚。

    一旦乍逢,豈能不像久旱之逢甘霖般欣喜欲狂?

    尤其訝疑的,是徐振飛祖孫二人,原先意料中的是「二龍莊」一副殘破淒涼景象,縱有餘生者,問明原由也該是一場慘絕無比的殊死搏鬥。

    而人目不但「二龍莊」完好無恙,兩個莊主仍舊還在,而且問明來意之後,竟然如異路乍逢親人般,流露出感人肺腑的真情。

    詫疑之餘,徐振飛祖孫二人腦中疑雲陡起。

    徐振飛略一思忖,輕咳一聲,提高了聲調,說道:「諸位先別把臂言歡,容狄莊主說出柳少俠去向後,彼此再行歡敘未遲。」

    一語驚醒夢中人,此時諸人除年輕的一輩少女外,無一不是多經歷練的老江湖,聞言一般感人熱浪倏止,代之而來的是一瞬間的如死寂靜。

    狄英傑微帶薄怒地輕注徐振飛一眼,轉向諸人微一拱手,說道:「這位徐朋友的話兒委實不差,老朽也自知自身這種欣喜欲狂的神態足以啟人疑竇,既是如此,不妨請各位在此稍站片刻,俟老朽說完柳少俠含怒蒞臨本莊後的一番情形之後,再請進莊內,容老朽一盡地主之誼,聊表仰慕寸心。」

    微微一頓,一聲長歎,接著就將柳含煙自被字文俊騙進「二龍莊」,至乍聞「玄玄真經」之後匆匆離去,除了隱下愛女對柳含煙的一番愛慕私情外,其餘是一字不漏地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

    說完,又是喟然一聲長歎,感激、憂慮之情盡出。

    諸人於靜聽中,神色為之剎那數變,及至聞得柳含煙不顧一切地毅然趕往滄海中無名孤島,也不由齊齊為之擔憂不

    已!擔憂之餘方始恍悟「二龍莊」為何還能完好無恙。

    尤其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雲姑諸女,乍聞心上人又自隻身涉險地趕往無名孤島,而且由狄仁傑話中得知那怪人一身功力竟較諸「一尊」猶高出半籌,震駭之餘更是心急如焚,憂形於色。

    仲孫雙成首先說道:「爹,煙弟既然隻身涉險,我們不要再耽擱啦,趕快去罷,咱們馬快,說不定還能在煙弟未上船以前趕上他也未可知。」

    仲孫玉此時也是眉鋒深蹙,聞言歎說道:「含煙也真是,既然有此驚人發現,好歹得與咱們商量,怎地如此貿然

    齊振天突然說道:「老哥哥,不要在此於事無補地空自埋怨了,你還是快快想出個妥當的主意罷。」

    仲孫玉苦笑一聲,說道:「愚兄此時方寸已亂,除了依成兒之言兼程趕去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王寒梅道:「師伯,您看要不要跟侄女兒五位師尊聯絡一下」』仲孫玉搖頭說道:「那更來不及啦,即算此時啟程,能否趕上他猶未可知。」

    雲姑突然說道:「狄莊主,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柳少俠一起去呢?」

    狄仁傑一怔,苦笑說道:「姑娘這句話兒問得好,老朽這點些微末功,比起柳少俠來何異天壤?不說柳少俠臨行一再曉諭老朽二人此事乃屬他個人師門恩怨,絕不容第三者插手,就是柳少俠未曾曉諭。老朽縱有追趕之心,也無追趕之力啊。」

    此言一出,雲姑自知情急失言,不由赧然垂首。

    仲孫雙成無限幽怨地說道:「煙弟他怎麼還是一腔顧人不顧己的老脾氣。」

    陸菱艷勉強一笑說道:「姐姐,你看罷,他這人將來吃虧也非得吃在這上面不可。」

    「哎呀!」王寒梅愁聚眉鋒地突然嬌聲說道:「你二位就少說兩句吧,咱們已耽擱了三天路程啦,快走吧。」

    仲孫玉略一思忖,突然向著狄仁傑拱手說道:「多謝大莊主相告之德,如今時間急迫,仲孫玉等未能久留,你我來日再行歡敘,告辭。」

    這種事情,狄仁傑自是不便強留,只得還禮一聲:「諸位走好,狄仁傑不遠送啦。」

    仲孫玉諸人各自一聲珍重,飄身上馬。

    突然

    「各位且慢!」狄仁傑倏地揚起一聲斷喝。

    諸人聞言不由一齊拉住韁繩,仲孫玉更是詫聲喝道:

    「怎麼?狄莊主還有什麼教言?」

    「不敢當!」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請各位稍候片刻,只是片刻。」

    轉向狄映雪又遭:「雪兒,速去莊內將為父及你叔叔,你自己的三匹坐騎牽來,順便傳諭狄龍一聲,自此時起莊主一職由他暫代,一直至咱們回來為止。」

    「爹爹!」狄映雪驚喜之餘,不由忘形一聲嬌呼。

    狄仁傑雙眉一挑,笑罵說道:「不要多囉嗦啦,還不快去。」

    狄映雪突然撲前一把抱住乃父,在乃父老臉上輕吻一下,悄悄一聲:「爹,您真好。」

    鬆開乃父,轉注十餘丈外諸女,揚臂嬌呼道:「四位姐姐,等等我啦。」

    嬌軀一閃,疾若閃電地飛撲進莊。

    狄仁傑望著愛女背影,伸手一摸老臉,不由搖頭一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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