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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千鈞一髮 文 / 獨孤紅

    今天,風突然大了起來,天上也積了不少的烏雲。

    山雨欲來風滿樓,要是天上有烏雲,風似乎就是雨的前兆。

    笑褒姒頂著風,砂粒子打在臉上,打得她嬌嫩的肌膚生疼。

    風刮得她裙腳飛揚,衣袂狂飄,她不能不以手按著衣裙。

    突然間,包著一頭秀髮的那塊紗巾被風吹掉了,笑褒姒抬手就去抓,可是遲了一點兒,紗巾一翻滾就隨著風遠去了。

    笑褒姒好生煩惱,可是她又沒辦法,只有眼睜睜地望著那塊紗巾隨風遠揚。

    轉過身又往前走,風吹散了她—頭秀髮,髮梢兒在風中飛舞,她像那要乘風歸去的仙女!

    剛走沒幾步,身後突然響起個低沉而充滿魅力的話聲:「這紗巾可是姑娘的?」

    笑褒姒一驚轉身。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好俊、好俊的一個人,笑褒姒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就是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比眼前這個他也要遜色三分。

    欣長的身材,一襲青衫,瀟灑、飄逸,說他像臨風的玉樹都有點俗。

    尤其他那雙眼,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任何女兒家,只要接觸到他那雙目光,都會難以自禁。

    他望著笑褒姒,手裡拿著一塊紗巾,正是笑褒姒剛才被風刮走的那塊。

    笑褒姒也驚訝於他的俊,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眼,微一點頭道:「是的,謝謝。」

    「別客氣,」青衫客把紗巾遞了過來,道:「我是無意中撿到的,在這麼大的風裡沒塊包頭的紗巾可不行,姑娘快把頭髮包起來吧。」

    笑褒姒再稱謝接過。

    她接過了那塊紗巾,青衫客沒多說一句話,飛身往前馳去,風吹起了他的衣袂,看他那飛馳的姿態,瀟灑極了。

    笑褒姒有著一剎那間的錯愕,她想:這個人真怪,怎麼就走了?

    可是她一轉念又這麼想:這位青衫客是位典型的君子,不跟個姑娘家多說少道亂搭訕,不是君子是什麼?

    換個任何人,任何男人,在這種地方碰上這麼一位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美姑娘,縱不會有什麼邪念,也會藉故搭訕,多聊幾句,甚至陪她走段路的。

    尤其,以青衫客適才欺到她身後,她猶茫然無覺的那種高絕身手,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要是動了邪念,她是不容易逃出他的手去的。

    這不是類型的君子是什麼!

    這位青衫客,跟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是兩個完全不同典型的人,都是女兒家傾心的對象。

    風似乎比剛才小了些,可是雨點兒卻飄落了下來。

    笑褒姒急了,加速身法往前馳去。

    雨點兒相當大,只要滴在衣裳上就會濕一片。

    就在這時候,笑褒姒看見前面有座小山,山下有個洞,她一喜,飛身趕了過去,一頭撲進了洞裡。

    一道閃電,一聲霹靂,雨傾盆落下。

    雨往洞裡濺,笑褒姒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響起個低沉而又充滿魅力的話聲:「雨好大啊!」

    笑褒姒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她怔住了,跟前站著的正是剛才那位青衫客,她脫口叫道:「是你!」

    青衫客倏然一笑,長得醜的人笑起來像哭,長得俊的笑起來就是笑,而且比不笑的時候還俊:「又碰見姑娘了,真巧啊。」

    可不,真巧,雨下的是時候,人也趕巧了。

    笑褒姒定了定神道:「你也是來避雨的?」

    青衫客點了點頭,微微皺了皺眉鋒道:「這場雨真討厭,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時候下,硬把人給耽擱在這兒。」

    笑褒姒道:「就是嘛,在這荒山野地的,幸虧有這麼一個地方,要不然不淋成落湯雞才怪。」

    青衫客忽然眉鋒舒展,看了她一眼道:「其實我不該埋怨這場雨,反之我倒應該感謝它,要不是它,我怎麼能再次碰見姑娘。」

    笑褒姒聽得心頭一跳,她沒接話,轉眼望向洞外。

    只聽青衫客又道:「看樣子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姑娘可願坐下歇歇?」

    不錯,笑褒姒也看出來了,這場雨過一會兒也許會小點兒,但絕停不了,老站著也不是辦法。

    她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好在洞裡很乾燥,也很乾淨。

    青衫客也坐了下來,就坐在她身邊,望著洞外傾盆的雨勢,道:「姑娘有沒有覺得,在悠閒的心情下,坐在這種地方看雨,是一種享受?」

    青衫客轉過頭來目光一凝道:「姑娘有事兒?」

    笑褒姒道:「趕路的人,都有事兒,你不也有事兒麼?」

    青衫客笑道:「姑娘說的是,沒事兒誰出來跑個什麼勁兒,姑娘要到哪兒去?」

    笑褒姒道:「飛龍堡。」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姑娘是飛龍堡潘家的人。」

    笑褒姒道:「你誤會了,我只是要從飛龍堡過!」

    青衫客道:「這麼說,姑娘還要到別處去?」

    笑褒姒道:「也許。」

    青衫客道:「也許?」

    笑褒姒道:「我到飛龍堡一帶找個人,他要是不在那兒,我還得到別處找他去。」

    青衫客道:「原來如此,姑娘找的這個人是……」

    笑褒擬道:「我的未婚夫婿。」

    青衫客微微一怔,道:「原來姑娘是已經訂過親的人,但不知哪位福緣深厚,令人羨煞的鬚眉男兒是當今武林中的哪一位?」

    笑褒姒道:「你怎麼知道他非是武林中人不可?」

    青衫客道:「我只是這麼的猜想,姑娘是武林中人,所找的如意郎君自也應該是武林中的人。」

    笑褒姒一笑搖頭道:「只能說他是半個武林人。」

    青衫客訝然說道:「半個武林人?姑娘這話……」

    笑褒姒道:「我提個人,也許你知道,名捕東門長青。」

    青衫客道:「東門長青我怎麼不知道,當代名捕,近百年來也只有他一個配稱這個捕字,其他的都是糟蹋公糧混飯吃,姑娘跟我提他……」

    笑褒姒道:「我的未婚夫婿,就是東門名捕的唯一傳人。」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呀。」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麼?」

    青衫客道:「我何止知道,我對東門名捕的這位愛徒,可以說有相當的瞭解!」

    笑褒姒道:「是麼?」

    青衫客遲疑了一下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笑褒姒道:「什麼話?」

    青衫客道:「姑娘這門親事,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

    笑褒姒道:「不是的,我自己認識他的。」

    青衫客道:「姑娘跟他認識沒多久吧?」

    笑褒姒道:「不惜,說起來這該委諸緣份,我認識他才不過一天。」

    青衫客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只不過一天,那就難怪了!」

    笑褒姒轉頭凝目道:「怎麼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口齒啟動了一下道:「這話我本不該說,可是我又不能不說,婚姻大事,非同兒戲,尤其關係一個姑娘家的一輩子,姑娘自問對他瞭解得夠麼?」

    笑褒姒道:「他很風流,到處留情,說得那個一點,他害過不少的女兒家,是不?」

    青衫客怔了一怔道:「姑娘知道……」

    笑褒姒道:「我對他瞭解得夠麼?」

    青衫客怔怔地道:「我生平頭一次碰見姑娘這麼一個女兒家。」

    笑褒姒淺淺一笑道:「這是緣份,是天意,我明知道他是這麼個人,可是我不克自拔,也願意受。」

    青衫客一整臉色道:「姑娘,恕我直說一句,莫怪交淺言深,這不是情……」

    笑褒姒道:「便是孽又如何,也許我前輩子欠他的。」

    青衫客呆了一呆道:「他令人羨煞,也令人妒煞。」

    笑褒姒道:「承蒙看重,謝謝你。」

    青衫客忽然目光一凝道:「姑娘當真這麼輕看自己的一生?」

    「誰說的?」笑褒姒道:「我不以為這是輕看自己的一生。」

    青衫客道:「姑娘現在是閉著眼說話,我這個旁觀者卻不忍眼看著姑娘毀了自己一生。」

    笑褒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道:「我對姑娘一見傾心,自信還不至於委屈姑娘,假如……」

    笑褒姒截口說道:「謝謝你,我承認,單憑你的外貌,你確是每個女兒家夢寐以求的對象,要是我先碰見你,也許我會像喜歡他似的喜歡上你,奈何我們無緣,我先碰見了他。」

    青衫客道:「姑娘,他會害了你,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笑褒姒搖頭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把心交給了他,今生今世不再作他想,你要是願意,請候我來生。」

    青衫客道:「姑娘,他究竟有什麼好?」

    笑褒姒道:「在別人眼裡,他也許遠不如你,可是在我眼裡,任何人比不上他。」

    青衫客道:「真是這樣麼?姑娘。」

    笑褒姒一點頭道:「真的。」

    青衫客猛吸一口氣道:「我有個辦法,讓姑娘非嫁我不可。」

    笑褒姒一個嬌軀突然平射後退,落在洞深處,道:「他風流成性,但對我始終保持君子風度,你自詡正經,卻是一肚子的邪惡。」

    青衫客站了起來道:「姑娘,我這是為你好。」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謝了!」

    青衫客道:「姑娘,這個洞沒有其他的出口。」

    笑褒姒道:「我知道,我要從眼前這個洞口出去,再不就是你從跟前這個洞口出去。」

    青衫客搖頭說道:「姑娘,你出不去,你也沒辦法把我趕出去。」

    他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飛起一掌攻了過去。

    青衫客抬掌硬接,砰然—聲,笑褒姒被震得血氣浮動往後退了兩步,青衫客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怎麼樣,姑娘?」

    笑褒姒臉色一變道:「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也別想碰我,你再敢逼過來,我就自斷心脈……」

    她一指抵在自己心窩上!

    青衫客停了步,道:「姑娘,你要是就此香消玉殞,可就永遠見不著他了。」

    笑褒姒冰冷說道:「我要是不死,又有什麼臉見他。」

    青衫客雙眉一揚道:「我不信你是這麼個貞節烈女。」

    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美目寒芒暴射道:「你看看我是不是。」

    玉指一揚朝著心口點下。

    眼看她就要點中自己的心窩,而就在這時候,她忽覺手肘像被什麼東西叮了一下,先是一疼,繼而一陣酸麻,一隻手臂頓時無力垂下。

    她大驚失色,便待再嚼舌,可是忽然間她怔住了。

    沒想到,眼前那青衫客已經不見了。

    當她轉身再看,身後也沒有那青衫客的蹤影。

    她怔住了。

    她大惑不解。

    青衫客既然有辦法制住她,為什麼會輕易放過了她,這是什麼道理?

    轉回來看看洞外,雨小了些,可是還在下。

    青衫客想必已成了落湯雞!

    口口口

    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

    片刻之前還是烏雲密佈,大雨如注,如今卻碧空如洗,艷陽高懸,一點點兒風都沒有,顯得好悶熱。

    笑褒姒好生懊惱,她懊惱的不是悶熱的天氣,而是腳上那雙繡花鞋都沾上了泥污。

    她到了大車集。

    大車集是個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地方,因為左近有座飛龍堡,所以它很熱鬧,雖不大,但「五臟俱全」。

    笑褒姒剛到大車集,迎面飛來一點白光,「叭」地一聲落在她腳下,是個小紙團。

    她怔了—怔,抬眼看,四下都是人,卻不知道這個小紙團是誰扔過來的。

    她俯身拾起了這個小紙團,打開看,赫然是一幅地圖,右上角三個字「大車集」。

    敢情是大車集的地圖。

    這是幹什麼?誰扔的,難道還怕她迷路不成?

    仔細再看,地圖上畫著一個一個的箭頭,最後一個箭頭指處,是個小圓圈兒,圈兒前畫有一對石獅子。

    頭一個箭頭的所在處,是個路口,笑褒姒發現,這頭一個箭頭所在的路口,正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

    她明白了,很顯然的,扔這個紙團的人,是讓她順著這些箭頭所指,到最後一個箭頭所指處去。

    只是,她不明白扔紙團那人讓她到那兒去幹什麼。

    她揉了紙團邁步往集裡行去。

    她本不想去,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走著走著就走上了那些箭頭所指的路。

    兩扇大紅門,一對石獅子。

    這恐怕是大車集首屈一指的大戶,也該是大車集唯一的大戶。

    事實上笑褒姒一路所經,沒見著第二家像這樣的。

    她打量眼前這座大宅,很氣派,只是裡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打量了一陣之後,走上石階舉手敲了門,門一碰就開了,敢情裡頭沒上栓,是虛掩著的。

    她推開了門,揚聲問道:「裡頭有人麼?」

    她問了兩三聲,裡頭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是座空宅。

    她走了進去,隨手又掩上了門。

    好大的院子,每一幢建築無不美輪美奐,只是看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心裡好生詫異,四下看著,踏著青石小徑緩步走著。

    突然,一聲女子輕笑從後院方向傳了過來,銀鈴也似的,很清晰。

    這聲輕笑能讓每一個鬚眉男兒心跳,笑褒姒是個粉紅女兒身,卻也禁不住嬌靨一陣熱。

    她加快步履行了過去。

    過一處拱門,進了後院,森森林木中,飛簷狼牙,花間幽徑旁,畫廊縱橫,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凝神再聽,珠落玉盤般陣陣輕笑起自水榭旁一間精舍裡,聲聲輕笑內還夾帶著鬚眉男兒的話聲。

    這話聲,聽得她芳心一陣猛跳,她飛身掠了過去。

    精舍門沒關,但她不能正對著門。

    東邊一扇窗戶開著,她隱身花間,看得清清楚楚。

    他,東門長青的徒弟,她的心上人,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有酒,也有菜。

    他腿上,左邊是一個綠衣麗人,右邊是一個紫衣絕色,他的一雙手,左擁綠、右抱紫,但不妨礙吃喝,只因為那兩個—個餵酒,一個喂菜。

    他的臉,不住往兩張粉臉上蹭,兩個如綿嬌軀,則不住在他身上揉。

    剎時間,她明白是誰讓她來的了。

    必是那位青衫客。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這位的那副「下流」相。

    初時,她很氣,也很傷心,恨不得掉頭而去。

    而片刻之後,她不氣了,也不傷心了。

    他親口告訴過她,他是這麼個人,東門長青也曾給她忠告,她自己願意,就該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忽然,他說了話:「我聽見有人!」

    綠衣麗人跟著也開了口:「我的好人,放寬你的心,糟老頭子回家見他的黃臉婆去了,十天半月也回不來,偌大一個家只我們姐妹倆,如今都在你懷裡,哪還有人?」

    他道:「二姨太……」

    「唔,」綠衣麗人身子扭了一下,嬌聲說道:「又忘了,不許你這麼叫我,叫我……」

    她把一張粉臉埋在他耳邊,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只看見他在她粉頰上親了一下。

    笑褒姒走了過去,繞到前頭從大門走進了精舍。

    那兩個驚叫站起。

    他也直了眼。

    綠衣麗人的衣襟都開了,一片酥胸跟一塊猩紅的兜肚都露了出來,可是她沒掩,她只顧瞪著笑褒姒:「你,你是誰?」

    笑褒姒含笑指他,道:「問他。」

    她走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邊。

    綠衣麗人轉望他:「她是誰?」

    「笑褒姒!」他定過了神,笑了笑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她姓葉,叫……叫什麼來著?」

    笑褒姒道:「葉秋吟。」

    「對了,」他道:「葉秋吟,葉姑娘。」

    綠衣麗人道:「你認識她?」

    他道:「見過一面。」

    綠衣麗人道:「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來幹什麼?」

    他指指笑褒姒道:「我的二奶奶,這你就要問她了。」

    綠衣麗人轉望笑褒姒。

    笑褒姒不等問便道:「我來看看,他是怎麼個風流法。」

    他飛快地在兩張粉臉上各親了一下,笑問道:「就是這樣,夠麼?你要是願意在這兒多坐會兒,還能看到更精彩的。」

    笑褒姒笑笑說道:「我拭目以待,別讓我有虛此行。」

    「好,」他大笑說道:「沒想到笑褒姒是這麼個女中英傑,你看著吧。」

    他低頭喝了一口酒,然後把臉湊向紫衣麗人。

    紫衣麗人臉—紅忙躲了開去,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

    他把一口酒嚥了下去,道:「人家都不怕,你又怕什麼,沒聽說麼,別讓有虛此行?」

    他又要去喝酒,紫衣麗人擰身躲開了。

    他哈哈大笑。

    綠衣麗人望著笑褒姒道:「你真能坐在這兒看?」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現在不是在這兒坐著麼?」

    綠衣麗人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笑褒姒也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綠衣麗人臉一紅道:「我……」

    笑褒姒道:「別讓我失望,你們繼續喝你們的酒吧。」

    他笑道:「聽見了麼?二奶奶,人家是女中豪傑,你們倆也別讓人家瞧扁了,來吧,先給我來口酒。」

    綠衣麗人沒動,顯然她也害臊。

    幸虧她還知道害臊。

    他道:「你不餵我是不,那好,我來餵你。」

    他低頭要去喝酒,綠衣麗人也紅著臉擰身躲開了。

    他沖笑褒姒聳聳肩,一攤手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恐怕你要有虛此行了。」

    笑褒姒道:「真掃興,是不?」

    他一點頭道:「的確。」

    他抓起面前杯,一仰而干,沒再說話。

    笑褒姒也沒再開口。

    那兩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後對望一眼,一聲沒吭地行了出去。

    笑褒姒跟他對坐著,精舍裡卻陷進了一片靜寂之中。

    良久,良久,他突然抬眼問道:「你碰見我師父了?」

    笑褒姒道:「是的,那天你走後沒多久,我就碰見了老人家。」

    他道:「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可惜……」

    笑褒姒道:「可惜什麼?」

    他道:「可惜我不是他老人家的好徒弟。」

    笑褒姒道:「這是小疵。」

    他道:「一塊玉上要是有點小疵,足以影響這塊玉的價值。」

    笑褒姒道:「那你為什麼不把這點小疵去掉。」

    他微一搖頭道:「難,我也沒這個打算。」

    笑褒姒道:「有理由麼?」

    他道:「有,我不是個知足的人,生性如此,其奈如何?」

    笑褒姒道:「怪得很。」

    他道:「什麼怪得很?」

    笑褒姒道:「居然有人願意受這個。」

    他笑笑搖了搖頭:「太傻了,傻得可笑,傻得可憐。」

    笑褒姒道:「我倒不覺得。」

    他忽然一凝目光道:「你還不改初衷麼?」

    笑褒姒道:「我這個人很怪,我不輕易產生情愫,可是我一旦產生情愫,也就不會輕易更改。」

    他道:「真要這樣的話,你這一輩子完了。」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我不是這麼想,我認為你不是你所表現的這種人,要是,你有的是機會,而且我也心甘情願,你絕不會不犯我。」

    他道:「他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

    笑褒姒笑笑說道:「足證你不亂留情。」

    他雙眉忽地一聳道:「你非要我犯你不可?」

    笑褒姒道:「那倒不是,我希望你我之間有情愛而不越禮,要是你非這樣才肯要我,我也願意把自己交給你。」

    他忽然站了起來。

    笑褒姒坐著沒動,一動設動,一雙美目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臉上。

    他走到了笑褒姒跟前,一雙星目也盯在笑褒姒那吹彈欲破的嬌靨上。

    笑褒姒沒動。

    他伸出了手,摸上笑褒姒一頭秀髮,然後順著笑褒姒的一頭秀髮往下移,滑著笑褒姒的嬌靨,停在笑褒姒的領口。

    他手停了,但手指開始動了,他解開笑褒姒領口的頭一個扣子,然後兩顆、三顆。

    當他的手解開了笑褒姒第三顆扣子時,笑褒姒仍然沒動一動,就跟她半點兒也不知道似的。

    而,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久久沒動。

    笑褒姒抬起了頭,道:「怎麼,又不忍了?」

    他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笑褒姒道:「什麼事?」

    他通:「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笑褒姒道:「我不瞞你,你看看這個。」

    她把那張揉成一團的地圖遞了過去。

    他接過去打開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哪兒來的?」

    笑褒姒道:「別人給我的,我剛才進大車集的時候,這顆紙團從別處飛來落在我面前。」

    他雙眉微揚道:「有這種事,這是哪個多管閒事的。」

    笑褒姒道:「我並不在乎,你用不著怪人家!」

    他道:「你知道是誰麼?」

    笑褒姒道:「我猜著了,可不知道對不對?」

    他道:「誰?」

    笑褒姒毫不隱瞞地把碰見青衫客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他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他,我跟我師父到處找他找不到,卻不料讓你碰上了。」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

    他道:「知道,當然知道,他知道我,我焉能不知道他,其實我又何止知道他!」

    笑褒姒道:「他是誰?」

    他道:「李三郎。」

    笑褒姒神情一震,道:「他就是李三郎?」

    他道:「不錯,他就是李清狂李三郎,我師父跟我找了他多年了,每回眼看他就要落網了,卻不料都讓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逃出了手,老天爺很幫他忙。」

    笑褒姒道:「他要是李三郎的話,李三郎不過是個輕狂的登徒子而已,不值得世人這麼崇拜他。」

    他道:「你以為李三郎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就是這麼個人,怪的是武林中的一些個女人都喜歡他這種調調兒,迷他迷得不得了。」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你比他也毫不遜色啊。」

    他道:「你吃醋了。」

    笑褒姒道:「吃醋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目光一凝道:「你見過李三郎,是不是?」

    笑褒姒道:「他要確是李三郎的話,我的確見過他了。」

    他道:「你是個女人,而且是武林中的女人,是不是?」

    笑褒姒忽然笑了,道:「葉秋吟不是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我要是對他動了心,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他吐了一口氣道:「我倒希望你對他動了心。」

    笑褒姒「哦」地一聲道:「為什麼?」

    他道:「這樣你就不會再來纏我了,也免得你有朝一日毀在我手裡。」

    笑褒姒道:「我真連剛才那兩位都不如麼?」

    他搖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們不能跟你比,她們隨便慣了,跟誰都可以,根本不懂什麼叫名節,也不在乎什麼名節不名節,你不同,你是個好姑娘,所以我怕我有一天會毀了你,我最清楚我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永遠不會因一而足。」

    笑褒姒道:「要是我願意受怎麼辦?」

    他目光一凝道:「你怎麼是這樣一個人?」

    笑褒姒道:「我也不知道,你瞭解你自己,我卻不瞭解我自己,我要看看自己的跟光有沒有錯。」

    他道:「要是這樣的話,你下的賭注未免太大了!」

    笑褒姒道:「或許,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什麼損失,再說,我認為下的賭注越大,贏的也越大,是不是?」

    他道:「你要是輸了呢?」

    笑褒姒道:「我一非賭徒,二非郎中,但是我有把握必贏。」

    他看了看笑褒姻,搖了搖頭道:「你是我生平僅遇的一個怪人!」

    他抓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而干,然後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邁步往外行去。

    笑褒姒道:「慢著。」

    他停步凝目。

    笑褒姒道:「你幹什麼去?」

    他道:「不幹什麼,這個地方我待膩了,要走了,我剛不跟你說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會因一而足的。」

    笑褒姒道:「我剛才聽得很清楚,你走吧,希望你很快地能找到下一個留情的地方。」

    他道:「這個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找到的!」

    他邁步要走,但忽又停步問道:「你不走麼?」

    笑褒姒倏然一笑道:「至少你現在已經開始關心我了,你走你的,我會在你離開一個留情地方之前找到你。」

    他道:「你為什麼非要找我不可?」

    笑褒姒道:「你不點頭,我絕不罷休!」

    他道:「我可以點頭,但那是害了你。」

    笑褒姒道:「你這麼想,我不這麼想。」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個女人家跟男人交往,男人絕不會吃什麼虧,你要是不及時勒馬回頭,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笑褒姒嬌靨上帶著笑意站了起來。

    笑褒姒遙遙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到了大門口又退了回來,站在門裡沒動。

    笑褒姒到了他身邊道:「你怎麼不走了?」

    他道:「我得要你再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抬手往臉上—摸,他馬上又變了一個人,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伸手拉著笑褒姒的柔荑行了出去。

    出了大宅院,笑褒姒馬上就明白了。

    街上有人,街上自然有人,本不足為奇。

    可是這幾個人卻不是一般的行人。

    有唐三姑母女三個。

    有霸刀南宮秋冷。

    有大黃蜂司馬常。

    有千手千眼黃不空那個鄉巴佬。

    有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有雲夢世家的金少秋。

    還有衡山世家的魯少華。

    笑褒姒眉鋒一皺,低低說道:「這些人都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道:「過去向問就知道了,反正有一場熱鬧好看。」

    唐三姑母女跟那些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都站在一座小院子之前,那家小院子門口停放著一輛極其華麗的雙套馬車,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小院子那關著的兩扇紅門上。他跟笑褒姒從這座大宅院出來,誰也沒留意。

    他拉著笑褒姒沒找別人,單找上那個鄉巴佬打扮的千手千眼黃不空。

    黃不空這當兒正靠在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閉目養神,只有他沒盯著那兩扇紅門看,只有他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這位東門長青的傳人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到了柳樹下,白衣客輕咳了一聲道:「老人家,對不起,打聽一下。」

    黃不空睜開了眼,兩眼往上一翻,神情微微一震,「喲」地一聲挺腰站起,望著笑褒姒道:「這不是笑褒姒葉姑娘麼?」

    笑褒姒含笑說:「正是葉秋吟,黃老人家,幸會。」

    黃不空一拱手忙道:「幸會,幸會……」

    目光一掠白衣客道:「葉姑娘,這位是……」

    笑褒姒道:「黃老,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黃不空老眼一睜忙道:「哎呀呀,葉姑娘什麼時候訂了親,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恭喜、恭喜,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到時候可別忘了知會我一聲,我是准人到禮到。」

    黃不空這一嚷嚷,馬上驚動了遠近,大夥兒都把目光投射了過來,尤家姐妹又是那瞥異樣目光,還帶著驚喜,病西施那兩個胖親親可不同了,臉上變色,馬上就要撲過來,幸好病西施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倆。

    笑褒姒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落落大方,含笑說道:「先謝謝黃老,黃老放心。到時候絕忘不了黃老。」

    黃不空笑得呵呵地:「那就好,那就好。」

    沖白衣客一拱手道:「老漢請教……」

    白衣客道:「不敢,黃老不認得我,我認得黃老,我久仰黃老這『千手千眼』的大名,今天能瞻仰黃老的風采,至感榮幸……」

    黃不空道:「慚愧、慚愧,羞哉羞哉,說什麼『千手千眼』,三隻手,三隻手!」

    他呵呵笑了兩聲!話沒再說下去,似乎是靜等著白衣客說話。

    白衣客沒奈何,只得說道:「我複姓聞人,單名一個俊字。」

    黃不空拇指一插道:「好、好、好名字,聞人老弟這大號跟聞人老弟這個人,可算是相得益彰!」

    聞人俊道:「黃老誇獎了。」

    黃不空忽然滿臉堆笑,目光一凝,神秘兮兮地道:「二位敢莫也是為這件事來的麼?」

    聞人俊道:「我二人正要請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不空怔了一怔道:「怎麼,二位不知道?」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二人從這兒路過,看見這麼多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聚集在這兒,所以停下來問問。」

    黃不空狐疑地掃了兩個人一眼,老臉上馬上又堆起了笑意,道:「看來二位是真不知道了,要是換個人絕不會告訴二位,錯非是二位咱自己人,我也絕不會說……」

    話鋒微頓,一指停在小院子門口那輛馬車,壓低了嗓門兒道:「二位看見那輛馬車了麼,二位可認得出那輛馬車是誰的?」

    笑褒姒道:「我看出了點兒,不知道對不對。」

    黃不空道:「葉姑娘請說說看。」

    笑褒姒道:「我看像是飄香小築羅綺香的油壁香車。」

    黃不空輕擊一掌道:「葉姑娘好眼力,正是羅綺香的油壁香車,羅綺香跟她的夫婿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剛進去。」

    笑褒姒呆了一呆道:「羅綺香什麼時候嫁給皇甫玉了?」

    黃不空道:「這就不知道了,反正羅綺香說皇甫玉是她的夫婿,這應該假不了。」

    聞人俊道:「黃老,羅締香、皇甫玉夫婦倆剛進去,這些人一個個站在外頭虎視眈耽,又是為了什麼?」

    黃不空一咧嘴道:「老弟台想想,當今武林之中有什麼事兒能引起這些煞星的興趣?」

    聞人俊一呆道:「難不成是那黃金城……」

    黃不空又拍了一下巴掌道:「對極了,就是這回事兒。」

    聞人俊訝然說道:「這我就不懂了,這回事兒跟他夫婦有什麼關係?」

    黃不空道:「關係大著呢,傳說中的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就在他兩個身上。」

    聞人俊又復一怔道:「這是誰說的,那兩樣東西不是落在東門長青師徒手裡了麼?」

    黃不空道:「是啊!我原也聽說那兩樣東西落在老鷹犬師徒手裡,可是皇甫玉卻親口傳言那兩樣東西在他夫婦身上,老弟台請想,這種事誰不是寧信其真,不信其假。」

    聞人俊皺了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整個武林都知道這兩樣東西落在了東門長青師徒手裡,怎麼……不對吧,黃老,東西要是真在他夫婦手裡,他夫婦豈會親口傳言,我看這裡頭一定有蹊蹺。」

    黃不空道:「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大伙都來了,誰又願意落人後著,我剛不說了麼,這種事誰都寧信其真,不信其假,即使有幾分懷疑,也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聞人俊道:「這麼說,黃老也是來……」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黃不空赧然一笑道:「老弟台,我剛不說了麼,大夥兒都來了,誰願意落人後著,除了那些一點把握沒有不敢來的之外,我看是差不多都到齊了。」

    聞人俊道:「這我就又不懂了,大家的目的既是在那兩樣東西,那兩樣東西是在皇甫玉跟羅綺香夫婦身上,大家為什麼不衝進去,怎麼站在門口傻等,難道那院子裡有什麼埋伏不成?」

    黃不空瞇著眼瞟了聞人俊一下,道:「老弟台是武林中人麼?」

    聞人俊道:「勉強算得上。」

    黃不空道:「老弟台大概是剛進江湖不久吧?」

    聞人俊一點頭道:「不錯,黃老說著了,我剛進江湖還不到半年。」

    黃不空道:「那就難怪了,老弟台,那小院子不是龍潭虎穴,也沒什麼厲害埋伏,倒是那院牆外頭有不少厲害埋伏。」

    聞人俊特意向小院子前打量了幾眼,道:「我怎麼看不出院子外頭有什麼厲害埋伏。」

    黃不空失笑說道:「老弟台畢竟是初入江湖,你看,這一個個不都是厲害埋伏了?」

    聞人俊滿臉霧水,道:「黃老這話……」

    黃不空搖頭說道:「老弟台怎麼點都點不透,這一個個站在小院子外,誰都怕誰先進院子去,要是有哪一個先動一動,其他的人饒得了他麼?這些人誰也不會讓誰先進去,這不就是院子外的厲害埋伏麼?」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多謝黃老指教,真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這倒好,這一來倒幫了皇甫玉、羅綺香夫婦的忙,只要他兩個不出來,誰也別想進去。」

    黃不空道:「話是不錯,只是他夫婦不會一輩子不出來,這些人也不會永遠這麼僵著,總有一個沉不住氣的,老弟台看吧,只要有一個沉不住氣,這台戲就熱鬧了。」

    忽聽笑褒姒道:「黃老說得不錯,金少秋沉不住氣了。」

    黃不空連忙轉眼望去,的確,金少秋跟他的人原站在小院子東,此刻已經腳下移動往那兩扇紅門行去,走得很緩慢,金少秋在前,葛元緊跟在後,四個黑衣漢子則在金少秋跟葛元的兩側。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金少秋仗他雲夢世家的威名,想在這兒討得便宜去恐怕不容易,眼前沒有一個是省油燈!」

    這句話剛說完,耳聽霸刀南宮秋冷一聲冷喝:「站住!」

    只見他飛身撲了過去,疾勢若電,掌中刀閃出一片森冷寒芒,向著金少秋當頭罩下。

    金少秋兩側頭一名黑衣漢子,佩刀雙揚迎了上去。

    只聽「噹」地一聲金鐵交鳴聲,南宮秋冷掌中刀閃出那片寒芒一散復聚,人也同時落地。

    金少秋兩側,那頭一名黑衣漢子雖然奮力擋住了南宮秋冷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沒有受傷,但兩隻握刀右臂下垂,似乎一時很難再抬起來。

    金少秋停了步。

    南宮秋冷一刀擋了雲夢世家的人。

    其他的人沒一個動的,似乎非等著雙方死一個不可。

    只聽南宮秋冷冰冷說道:「給我退回去。」

    金少秋眉騰殺機,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

    他衣袖一揮,一片黃光飛向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揚刀揮了出去。

    金少秋跟他的人配合得很好,就在南宮秋冷揚刀揮出的那一剎那間,四名黑衣漢子前面兩名跟後兩名忽然換位,換上來的後兩名停也沒停,揮刀向南宮秋冷攻去。

    這一著狠辣兼而有之,南宮秋冷要顧那片黃光就顧不得兩把刀,要顧兩把刀就顧不得那片黃光。

    這一著還真有效,逼得南宮秋冷不得不馬上抽身飄退。

    南宮秋冷一退,金少秋帶著一聲長笑領著葛元撲向那兩扇紅門。

    笑褒姒道:「大黃蜂要動了!」

    果然,沒見司馬常作勢,他已連人帶劍射向金少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一連三劍逼得金少秋連連後退,根本沒還手的機會。

    此刻南宮秋冷一退又進,他揚刀攻向金少秋,霸刀跟大黃蜂聯手,威力誰敢輕視。

    兩名黑衣漢子掠到,要擋南宮秋冷,卻被南宮秋冷一刀傷了兩個,一起抱著胳膊退後。

    這一來金少秋更不敢輕攖銳鋒了,立即帶著他的人退回東邊原處。

    雲夢世家的人雖然退了,可是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卻沒有退回去,一個抱刀,一個橫劍,站在小院子門前兩三丈處一動不動。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他兩個想打鬼主意了!」

    聞人俊道:「這不就是機會,他兩個還等什麼?」

    黃不空道:「老弟台啊,裡頭那兩位也不是好惹的,他倆要一下攻不進去,後頭又來個乘人之危的怎麼辦,至少他倆得震住外頭這些人,確定外頭這些人沒人敢動了,他倆才能往裡攻。」

    聞人俊搖頭說道:「要是這樣的話,恐怕這希望不大。」

    黃不空道:「可說的就是啊,要不他兩個還會傻站在那兒!」

    忽聽站在院西的魯少華高聲叫道:「少秋兄,眼前情勢頗費周章,以小弟之見,咱兩家與其各自為政,不如暫時聯手,不知少秋兄意下如何?」

    黃不空眉鋒一皺道:「好主意。」

    金少秋剛才好不容易挨近了兩扇紅門,卻又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聯手逼退,心中正自羞恨懊惱,把司馬常跟南宮秋冷恨得牙癢癢的,聞言立即應道:「好啊,少華兄既有這話,小弟焉有不從命的道理,少華兄請從西邊發動,小弟也同時從東邊發動,且看看這兩個半人半鬼的東西怎麼攔咱們。」

    魯少華朗笑一聲道:「好極了,小弟這邊這就發動。」

    話落,他揚手就要下令。

    只聽病西施怪叫說道:「動吧,哪個敢先動,我就讓他嘗嘗我的銷魂萬點梅花帳!」

    這句話嚇人,魯少華手舉起來了,但卻舉在那兒一時沒有動。

    這情景夠窘的。黃不空咧嘴一笑道:「病西施功德無量。」

    笑褒姒道:「只怕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

    忽聽唐三姑說道:「似這般你攔我、我攔你要到什麼時候,咱們在這兒拚命,說不定正主兒早施個金蟬脫殼從後頭溜走了。以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大家先聯手把東西奪到手,然後彼此間再劃出道兒決雌雄,你們諸位意下如何?」

    病西施呷呷笑道:「好主意,只要別人同意,本姑娘沒有意見。」

    唐三姑望著司馬常跟南宮秋冷道:「西施姑娘沒有意見,二位怎麼說?」

    司馬常道:「南宮霸刀,你說話吧,咱們倆是同進同退,你說行咱就行,你說不行咱就不行。」

    南宮秋冷道:「唐三姑,東西奪過來之後由誰掌管?」

    唐三姑道:「誰也不掌管,這樣才公平,咱們先把那兩個放倒,誰也不許存私心先動東四,誰先動東西咱們就聯手殺他,只要放倒了裡頭那兩個,東西就算進了咱們大家的手,然後咱們劃出道兒來決雌雄,到最後誰能不死,東西自然就是誰的。」

    南宮秋冷一點頭:「這樣很公平,我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唐三姑再問金少秋跟魯少華,他兩個也齊聲稱好。

    唐三姑最後望向黃不空,冷冷說道:「黃老兒,你三個呢?」

    黃不空目光一掠聞人俊跟笑褒姒道:「二位的意思如何?」

    聞人俊道:「黃老,我二人不是來奪寶的,我們是來看熱鬧的。」

    黃不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向唐三姑高聲說道:「毒婆娘,這兩位是從這兒路過看熱鬧的,老漢我則是來開眼界的,你聽清楚了麼?」

    唐三姑冰冷說道:「聽清楚了,我說的話你也豎起耳朵來聽清楚,你那套老奸巨猾少在我面前耍,你既然不參加,少時你就少動歪腦筋,要不然我們這些人會聯手對你,少不得把你那身老骨頭砍成肉醬。」

    黃不空沖聞人俊、笑褒姒一咧嘴道:「好厲害,這婆娘出了名的潑!」

    只聽唐三姑道:「現在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為免夜長夢多,變生肘腋,咱們這就發動吧。」

    她話聲方落,兩扇紅門忽然開了,「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灑脫異常地偕同清麗絕俗的羅綺香雙雙走了出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美婢,是小蓉。

    大夥兒都為之一怔。

    黃不空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忽然揚聲叫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皇甫兄,皇甫兄,你好啊。」

    他從黃不空身邊擦過,快步走了過去。

    笑褒姒微微一愕,旋即一絲笑意浮上嬌靨。

    皇甫玉一雙銳利目光投注過來道:「恕我眼拙,尊駕是……」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怎麼把小弟忘記了,真是新人進了房,媒人擲過牆啊!」

    皇甫玉、羅綺香微微一怔,目中雙閃異采!

    皇甫玉「哦」了兩聲道:「原來是……」

    聞人俊接口說道:「小弟聞人俊!」

    「對,我想起來了。」皇甫玉道:「原來是聞人俊。」

    這時候聞人俊已然走近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居然視若無睹,直向南宮秋冷身上撞去!

    南宮秋冷、司馬常雙雙冷哼一聲,刀劍齊揮,疾若閃電,只見兩片光芒捲向聞人俊前胸。

    笑褒姒明知聞人俊身負絕學,但她也知道霸刀跟大黃蜂都是當今一等一的老手,一等一的大凶人,她不禁也暗為聞人俊捏一把冷汗。

    黃不空也一樣,他一聲要糟還沒喊出口,只見聞人俊身軀一閃,白影電閃,再看時,南宮秋冷那一刀,司馬常那一劍已同時落空,聞人俊卻已到了二人背後。

    黃不空直了眼。

    在場的人都看傻了。

    聞人俊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向著皇甫玉、羅綺香拱手笑道:「賢兄嫂久違了,飄香小築一別,至今已快三月了,賢兄嫂可好?」

    皇甫玉迎上來抓住了聞人俊的手,激動地道:「聞人兄,你想煞我們倆了。」

    壓低話聲道:「老爺子、清狂兄,小弟沒有看錯你。」

    忽然兩眼寒芒暴閃,道:「聞人兄,小心。」

    原來南宮秋冷、司馬常一招落空,兩個人都怔住了,在他倆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能這麼輕鬆躲過他二人這致命一擊的,就拿東門長青來說吧,東門長青或許能躲過他二人聯手的致命—擊,但似乎不可能躲得這麼輕鬆,這麼瀟灑。

    所以說「似乎不可能」,是因為他兩個從沒聯手對東門長青做過致命—擊,東門長青也始終沒給他二人這種機會。

    就因為這,驚住了這兩個—等一的大凶人!

    此刻他二人定過神來,不信邪,不服氣,帶著羞惱轉身又聯手做致命一擊。

    聞人俊灑脫一笑道:「多謝皇甫兄,我省得。」

    他身軀一轉已到了馬車旁,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又落了空。

    在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落空的同時,聞人俊已抬手從車轅上拔下長鞭,抖手一揮,脆響聲中,長鞭倏化靈蛇,帶著—陣銳嘯跟一陣勁風疾襲南宮秋冷以及司馬常二人。

    聞人俊出手極快,時間也捏的准,根本不給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撤兵刃變招的機會,逼得他二人為免被鞭梢兒擊中,只得飄身後退。

    他兩個退,聞人俊進,抖手啪、啪、啪一連又是三鞭,逼得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連連後退,到這當兒還沒找到出手的機會。

    笑褒姒看得好不驚喜!

    黃不空驚歎說道:「這位老弟台這身功夫是從哪兒學來的?」

    在場這些有數的高手沒一個不暗中駭然的。

    聞人俊一連幾鞭逼退了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自己才不過進了兩步,此刻垂鞭轉身,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望著皇甫玉跟羅綺香含笑說道:「賢兄嫂何時離開飄香小築的,到這兒來是……」

    皇甫玉定過神來道:「聞人兄,小弟算是開了眼界了。」

    聞人俊道:「皇甫兄誇獎了!」

    司馬常神色淒厲猙獰,連人帶劍化為—道長虹撲了過來。

    聞人俊腦後像是長了眼,冷然—笑,霍地轉過身去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他抖手一鞭揮了出去,鞭梢兒似電迎向那道森白的長虹。

    鞭梢兒跟那道長虹相接,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鞭梢兒揚起,長虹倏斂,司馬常踉蹌暴退,胸前衣裳破了一道大口子,他臉色都白了。

    聞人俊—收長鞭,冰冷說道:「司馬常,你要再敢過來,我下一鞭就取你一對眼珠子,你要自信能躲開,那自然另當別論。」

    他轉回了身,道:「二位都是武林中人,自該知道武林中的醜惡,雖不見得怕,但卻犯不著,飄香小築人間仙境,攜酒賞花,吟詩作畫,人生難得幾回,何等逍遙自在,何必跑到江湖上來跟這班鬼怪魑魍周旋,二位的好意我感激,現在請二位把東西交給我,上車回飄香小築去吧。」

    皇甫玉道:「聞人兄,這是我跟香妹的一點心意。」

    聞人俊道:「我心領了,現在二位都不是一個人了,彼此都應該為對方多想想,實在不應該冒這個險!」

    皇甫玉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聽聞人兄的。」

    聞人俊道:「那麼請把那無中生有的東西交給我吧。」

    皇甫玉道:「這麼一來,豈不是反而給聞人兄惹了麻煩。」

    聞人俊道:「我原來就有麻煩,這麻煩也原本就是我的,想免除這麻煩不可能,想增加這麻煩也不容易!」

    皇甫玉忽然壓低話聲道:「清狂兄,我們倆身上什麼也沒有……」

    聞人俊道:「那麼咱們就演一齣戲給他們看看,嫂夫人身上可有羅帕?」

    羅綺香道:「有,怎麼?」

    聞人俊道:「那就行了,稍時請把羅帕折起來交給我。」

    他話落揮手,一把扣住了皇甫玉的腕脈,一笑揚聲說道:「嫂夫人,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人?」

    黃不空為之一怔,道:「哎喲,老弟台他怎麼……」

    笑褒姒明白聞人俊的用心,她含笑說道「黃老,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強奪不如智取,是不是?」

    黃不空兩眼異采疾閃,點頭說道:「說的是,說的是,二位高明,二位簡直太高明了。」

    說話間,只見羅綺香遞給了聞人俊一方折疊著的羅帕。

    聞人俊伸手接過來,用一根手指頭翻開羅帕的一角看了看,然後把那方折疊著的羅帕藏入懷中,笑道:「我跟他們不一樣,咱們總是朋友,我只要東西不傷人,嫂夫人跟小蓉請上車吧。」

    羅綺香很聽話,當即帶著小蓉登上了馬車。

    只聽皇甫玉道:「咱們還是朋友麼?」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我可是一番好意,眼前這麼多人虎視眈眈,賢伉儷能走得了麼?現在不同了,現在賢伉儷可以安心回飄香小築了,我可以擔保,現在他們連看也不會再看賢伉儷—眼了;我等於給賢伉儷解了圍,該感謝我才對,請上車吧。」

    他—只手扣著皇甫玉的腕脈,把皇甫玉「送」上了車轅,皇甫玉剛落在車轅上,他一聲:「皇甫兄,你要坐穩。」

    他鬆了皇甫玉,一掌拍在馬身上。

    套車馬—疼,昂首一聲長嘶,撥開四蹄拉著馬車奔去,皇甫玉忙抓韁繩,聞人俊哈哈大笑。

    馬車疾馳而去,果然沒人再看馬車一眼,大夥兒的目光都盯在聞人俊—個人身上,但一時卻沒一個敢動。

    聞人俊一丟馬鞭,聳肩笑道:「你們這是何苦來哉,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東西拿到手了,往後你們該多學著點兒。」

    他邁步往回走。

    眼前這些人不由都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笑道:「你們哪個認為自己有把握,就過來搶吧。」

    病西施探手入懷。

    聞人俊自言自語地又道:「我身上可帶有風吹不滅的火啊,你們怕不怕?」

    病西施臉色一變,手又從懷裡抽了出來,揚起來要拍兩個華服胖漢。

    聞人俊接著又道:「武林中儘是些怪事,眼珠子怕碰到還有可說,怎麼連肚臍也怕人碰。」

    病西施臉色大變,收手厲聲叫道:「哼,姓聞人的……」

    聞人俊腳下頓了一頓,轉頭過去剛要說話。

    只聽黃不空一聲怪笑道:「聞人老弟,往這邊看吧,這邊要緊。」

    聞人俊轉過臉來一看,神情不由一震。

    笑褒姒嬌靨煞白,黃不空一手隔著笑褒姒的衣袖,扣住了笑褒姒的右腕脈,一手伸在笑褒姒背後,笑嘻嘻的,聞人俊雙肩一揚道:「黃老,你這算什麼?」

    病西施「呷」地一聲道:「這叫蝗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醜婆娘,」黃不空笑道:「這該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兩個華服胖漢怒喝一聲道:「老鬼,你敢說我的老婆丑!」

    雙雙挺著大肚子走了過去。

    黃不空毫不在意,道:「聞人老弟,幫我擋一擋,你的未婚嬌妻落在他倆手裡,可不如落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兒手裡啊。」

    聞人俊抬手一指兩個華服胖漢,冷然喝道:「你兩個給我回去。」

    兩個華服胖漢充耳不聞。

    聞人俊道:「病西施,你還要不要他們倆了?」

    病西施一咧嘴道:「好吧,姓聞人的,算你狠,親親,給我回來。」

    兩個華服胖漢還真聽她的,馬上轉身走了回去。

    黃不空笑了,道:「對了,聞人老弟啊,你真是個明白人!」

    聞人俊冰冷說道:「黃不空,你剛才還葉姑娘長,葉姑娘短的,我也敬你是個長者,沒想到你是個見利忘義,翻臉不認人的小人。」

    黃不空道:「哎呀呀,聞人老弟,你這不是指著鼻子罵自己麼?對皇甫玉小倆口,你那算是一番好意,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成了歹意了,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說的好,各人有各人的一套,強奪不如用智取,算是她提醒我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留神我把你碎屍萬段……」

    黃不空「哈」地一聲道:「別衝著我發狠了,說吧,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

    只聽尤香琴道:「要是我,我就要東西,有了這兩樣東西,要什麼樣的老婆沒有。」

    黃不空道:「說的是啊,尤大姑娘你頭一個就想補缺,不過,怕只怕人家看不上你啊。」

    尤香琴嬌靨飛紅,羞怒叱道:「老狗,你嚼什麼舌頭。」

    黃不空笑道:「總不會是你尤大姑娘的香舌。」

    病西施呷呷大笑:「好啊,黃老鬼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別人老心不老了,尤大姑娘的香舌輪不到你了,下輩子吧。」

    尤香琴的嬌靨由紅轉白,厲叱一聲:「該死的老狗!」

    她向著黃不空揚起了玉手。

    聞人俊揚手劈出一掌,—陣狂風從尤香琴身前掠過,他道:「尤大姑娘,等我解決了這件事後,你再找他算帳不遲!」

    尤香琴沒說話,可也沒再揚手。

    聞人俊望著黃不空冰冷說道:「黃不空,我把東西給你,你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哼哼一笑道:「老弟台,我可是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我由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聞人俊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麼信得過你……」

    只聽病西施怪笑說道:「這樣吧,我來做個中間人,你們倆把人跟東西都交給我……」

    她這是沒話找話,瞎扯談,自然沒人理她。

    聞人俊冷然說他的:「你可以先閉住葉姑娘的穴道……」

    黃不空道:「老弟台,你不該跟我來這—套。」

    聞人俊道:「那麼,以你之見呢?」

    黃不空道:「自然是老弟台你先把東西扔過來,我再放你的未婚嬌妻。」

    聞人俊道:「我把東西給你,你護得住,走得了麼?」

    黃不空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何勞老弟台你操心?」

    聞人俊道:「東西我可以給你,可是你這個條件……」

    目光忽然一凝道「黃不空,這樣好不,我把東西往你身後扔,你去接東西,同時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道:「這個麼,讓我想想……」

    聞人俊道:「你不用想了,在我扔東西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往你那方面靠近,在距離上你不必擔心會讓別人搶了去,可是在我把東西扔出手之後,我就要顧葉姑娘了,要是有人追你,你可是要自己應付。」

    黃不空道:「那當然,我剛才不說過麼,護東西跟脫身,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聞人俊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黃不空遲疑了一下,微—點頭道:「好吧,算我勉強答應了。」

    聞人俊兩眼忽現威稜,直逼黃不空道:「黃不空,我已作最大讓步,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敢食言背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黃不空暗暗一懍,道:「這什麼話,我沒答應便罷,既然答應了,焉有食言背信之理。」

    聞人俊道:「你不會那是最好不過,我要扔東西了,你要接好了。」

    他探懷摸出了那塊折疊著的香羅帕。

    黃不空道:「慢著,老弟台,我要的可不是一方羅帕啊!」

    聞人俊冷冷—笑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看。」

    他另一隻手翻動著那方羅帕,果然,有—角羊皮,一把金光閃閃的鑰匙,這,每個人都看見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你看清楚了麼?」

    黃不空神情忽然間變得有點激動,道:「看清楚了,你扔吧。」

    聞人俊揚手要扔!

    魯少華、金少秋、唐三姑母女、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還有病西施三個,身子都往前一動。

    聞人俊道:「黃不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聞人俊,你太囉嗦了,快扔吧。」

    聞人俊陡揚雙眉沉喝說道:「好,給你。」

    他揚手振腕,香羅帕化為一道白光電射離手,掠過黃不空頭頂往後飛去。

    黃不空鬆了笑褒姒,一個翻身竄了出去,他輕功身法不弱,人比脫弩之矢還快。

    魯少華、金少秋、南宮秋冷、司馬常、唐三姑母女、病西施三個,什麼都不顧了,飛身撲了過去。

    黃不空接住了那個香羅帕,停也沒停,落地又起,飛射而去。

    後頭那些人跟一群獵犬追獵物似的,在後急追,一轉眼工夫就全沒了影兒。

    聞人俊收回目光道:「你看看,跟著我有什麼好處。」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不是有你救我麼?」

    她深深看了聞人俊一眼道:「就是黃不空殺了我,我心也是甜的,至少你關心我了!」

    聞人俊微一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關心你,我從不關心任何人,剛才是我請你幫我忙,你要不幫我的忙,你不會為黃不空所制,所以在道義上我應該把你從黃不空手上救下來。」

    笑褒姒道:「究竟是什麼,我自己心裡明白。」

    頓了頓道:「那張羊皮跟那把鑰匙,原是你身上的吧?」

    聞人俊道:「不錯,你比他們都聰明。」

    笑褒姒微—搖頭道:「只能說因為我知道你是誰,他們不知道!」

    聞人俊沒說話。笑褒姒又道:「這一下黃不空慘了,捧著兩樣假東西成了眾矢之的。」

    聞人俊道:「人不該這麼貪,是不,他要不這麼貪,我也不會這樣整他了。」

    笑褒姒笑了,道:「這些貪婪的人,是該有個人懲治懲治。」

    聞人俊沒說話。

    口口口

    黃不空在前狂奔,魯少華等在後急追。

    黃不空的輕功很好,魯少華等的腳程也不錯!

    頓飯工夫之內,雙方的距離不即不離。

    頓飯工夫之後,距離漸漸地拉近了。

    只因為黃不空上了年紀,歲月不饒人,他的體力畢竟難跟身後那些年輕力壯的人比。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黃不空霍然一個大轉身停下來不跑了。

    司馬常跑得最快,這當兒騰身掠起,連人帶劍撲了過去。

    忽聽一聲冷叱:「回來!」

    唐三姑沖司馬常揚了揚手。

    司馬常聞聲知人,他連回頭看都沒有回頭看,橫裡一個翻滾竄出了丈餘。

    唐三姑母女趁這機會跟著掠到,就要撲向黃不空。

    半空裡響起一聲呷呷怪笑,一片雲似的東西罩向了唐三姑母女。

    唐三姑驚叫了聲:「銷魂萬點梅花帳!」

    嚇得跟什麼似的,顧不得再撲黃不空,拉著兩個女兒騰掠躲了開去。

    病西施逐退了唐三姑母女,照說該撲向黃不空了,但她卻沒有撲,只因為司馬常跟南宮秋冷並肩面對著她,身右還有衡山雲夢兩個世家的人。

    又成了誰也不敢輕動的局面!

    黃不空樂得撈著機會歇息歇息。

    突然,唐三姑開了口:「諸位,咱們照我剛才提的老辦法行事如何?」

    病西施一點頭道:「使得,使得,咱們先讓黃不空這老鬼躺下再說。」

    黃不空機伶一顫,也不歇息了,翻身要跑。

    司馬常、南宮秋冷,越過黃不空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邊兩個世家的人,唐三姑母女,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邁步逼了上來。

    黃不空臉上變了色,忙一抬手道:「諸位,諸位,咱們打個商量好不?」

    病西施道:「黃老鬼,你又要玩什麼心眼兒!」

    黃不空道:「有道是見者有份,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我也不敢獨吞,這樣吧,咱們一塊兒找黃金城去,找到了藏寶大夥兒分,怎麼樣?」

    病西施冷哼—聲道:「我願意,可不知道別人願不願意啊。」

    唐三姑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司馬常冷冷—笑道:「幾撥人當中數你母女那一撥最弱,當然你願意!」

    唐三姑臉色微紅,兩眼—瞪道:「放你的屁,西施姑娘那—撥也弱麼?」

    病西施道:「對啊,司馬常,你別在這兒臭美了,你以為你兩個聯手能嚇得了誰,本姑娘這頂帳子一撒,照樣嚇得你們兩個沒處躲。」

    司馬常臉色變了一變,他硬是沒再說話。

    黃不空忙道:「既是諸位認為這辦法可行,就請停停腳吧。」

    唐三姑母女首先停步不動。

    病西施一揮手道:「大家都停下吧,反正咱們還圍著他呢,還怕老鬼他耍什麼花樣不成。」大家都停下了,金少秋手下四個黑衣壯漢中有兩個停得慢了一點,兩個華服胖漢揚掌拍了過去,兩個黑衣壯漢硬被他倆打得踉蹌暴退。

    金少秋臉色一變,挺身越前,怒聲說道:「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左邊一名華服胖漢道:「我的親親叫你們停下,哪個不聽就得挨揍,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樣,不服氣麼?」

    金少秋勃然大怒,閃身要動。

    魯少華抬手攔住了他,一個眼色遞了過去道:「少秋兄,這是何必,這個辦法要是可行,今後需要大家同心協力的地方很多,這當兒就傷了和氣,以後還怎麼合作?」

    金少秋便把一口氣嚥了下去,沒再說話。

    黃不空看得暗暗吁了一口大氣。

    只聽南宮秋冷道:「黃老鬼,你說,那地圖跟鑰匙該放在誰身上?」

    黃不空老奸巨猾,當即說道:「既然是大家合作,放在誰身上不都是一樣。」

    司馬常冷冷一笑道:「既是這樣,那就拿過來交給我吧。」

    黃不空道:「既是合作,這兩樣東西就成了咱們大家共有的,要是他們諸位願意,我沒有意見。」

    金少秋冷冷說道:「司馬常,憑什麼交給你,你長得好看?」

    司馬常忌諱的就是這個,臉色一變剛要發作。

    唐三姑那裡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就還放在黃老鬼身上吧,難道他還能吃了不成。」

    病西施道:「說的是,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雖明知黃老鬼是在玩心眼兒,但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黃不空兩眼一睜道:「西施姑娘,你可別冤枉好人!」

    病西施一擺手道:「別在那兒忸怩作態了,姑娘我才沒有冤枉你,你是烏龜吃螢火蟲,肚子裡明白,拿出地圖來看看,黃金城究竟在哪兒吧。」

    黃不空涵養到家,臉都沒紅一下,他道:「別忙,咱們大家得起個誓,賭個咒兒,誰要是在半道上暗起不良,想獨吞……」

    金少秋冷笑說道:「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要開染坊了,你能保全一條命就該知足,誰想獨吞?只你不想獨吞就行了。」

    魯少華一點頭道:「少秋兄這話可是一針見血,正抓著了癢處,黃老兒,廢話少說,快看地圖吧。」

    黃不空沒奈何,只有緩緩打開了那個羅帕包,羅帕打開,裡頭有一張折疊著的羊皮跟一把金鑰匙。

    一剎那間,大夥兒的眼都睜大了。

    黃不空心疼地慢吞吞打開那塊羊皮。

    司馬常眼尖,一眼瞥見那塊羊皮上有個洞,是劍痕,他忙道:「不對,這是當日老鷹犬徒弟騙人的那一張假地圖。」

    這當兒黃不空已打開了那張羊皮,他一怔,念道:「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

    他還沒念完,病西施便叫道:「對,就是那一張,咱們上當了。」

    魯少華「嗯」地一聲道:「他讓黃老鬼引開了咱們,自己帶著那兩樣真的大搖大擺的走了,好小子,該殺。」

    黃不空詫聲說道:「你們怎麼說,這……」

    南宮秋冷哈哈大笑:「你自以為高明,卻差點做了人家的替死鬼,你剛才要真為這兩樣假貨而死,豈不冤枉!」

    黃不空的臉色變了。

    病西施一瞪南宮秋冷道:「你還笑得出來,上當的又不只是黃老鬼一個。」

    唐三姑突然叫道:「西施姑娘,你看那聞人俊的後生,會不會就是……」

    病西施道:「老鷹犬那個鬼徒弟。」

    唐三姑道:「對,我就是這意思,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這兩樣假東西。」

    病西施道:「我已經想到了,他跟笑褒姒那賤人在一起。」

    唐三姑忽又叫道:「那張假地圖上有毒。」

    黃不空為之一怔!

    「對,」病西施跟著叫道:「我也想起來了,這張假地圖上是有毒,那毒還是唐三姑……」

    司馬常「哦」地一聲道:「我也想起來了,那原是唐三姑暗中動手腳想對付老鷹犬那個徒弟,卻整了黃老鬼了。」

    黃不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頭轉得跟貨郎鼓似的,看歸看,他自是不敢輕易相信,他認為這些人別有用心,可是他暗中運氣一試,不由心頭大駭,沒別的,只因為他覺得一隻右手上有些異樣感覺,說脹不像脹,說麻不像麻的,他忙抬眼問道:「唐三姑,這張假地圖的毒是你下的?」

    唐三姑道:「不錯。」

    黃不空接著又問:「中了你這種毒有什麼感覺?」

    唐三姑目光一凝道:「黃老兒,你的手是不是覺得既麻又脹的!」

    黃不空臉色大變,急忙叫道:「唐三姑,快給我解藥。」

    唐三姑搖頭道:「黃老兒,唐家的毒每一種都有解藥,唯獨這種毒沒有解藥,你想活命只有—個辦法,快快砍斷你的手掌。」

    黃不空機伶暴顫,道:「唐三姑……」

    唐三姑道:「黃老兒,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黃老鬼,你號稱『干手千眼』,去了一隻手還有九百九十九隻,有什麼了不得的,幹嘛這麼捨不得。」

    黃不空跟沒聽見似的,望著唐三姑道:「唐三姑,我求求你,我願意拿東西換你的解藥,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唐三姑搖頭說:「黃老兒,你的命抓在你自己手裡,我救不了你,所以我也不敢輕易開口。」

    黃不空道:「唐三姑,難道你要我跪下求你。」

    唐三姑道:「你就是給我磕頭我也救不了你,黃老兒,不要再拖了,越拖對你越不利,再拖下去你這條胳膊就要報廢了。」

    黃不空臉色慘變,渾身俱顫。

    唐三姑又道:「黃老兒,你不要怪我,要怪你只能怪老鷹犬的那個徒弟,我恨透了他,所以我才用上了沒有解藥的毒。」

    黃不空一咬牙伸出了右手,道:「那位幫我的忙?」

    司馬常冷冷說道:「這種忙不好幫,沒刀我借你一把。」

    他一揚手,一把匕首插在黃不空腳前。

    黃不空二話沒說,彎腰拔起匕首,揚手向著右腕斬下,血光一閃,右手落地,黃不空身軀暴顫,忍著痛閉上了右臂的血脈跟穴道,然後又割下一塊衣襟包起了傷處,看唐三姑一眼,飛身騰掠而去。

    沒人再攔他,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病西施道:「唐三姑,你真沒有解藥麼?」

    唐三姑道:「西施姑娘,黃不空跟我無仇無怨。」

    病西施道:「可是他卻認為你是有解藥不給,他心裡已恨定了你了。」

    唐三姑道:「我看得出,那也只有由他了。」

    只聽魯少華道:「空忙一場,我對黃金城已經沒興趣了,就此回轉衡山,諸位日後要有空的話,請到寒舍坐坐。」

    他向著大家一抱拳,帶著他的人轉身行去。

    金少秋也一抱拳道:「人生百歲,白駒過隙,忙忙碌碌,爭爭奪奪,所為何來,到頭來又能落得什麼?我也看穿了,告辭。」

    他帶著他的人也走了。

    望著兩撥人那漸去漸遠的背影,病西施忽然咧嘴笑了:「一剎那間都大澈大悟了,難得啊,難得,黃老鬼這只爪子要真能使人心生警惕,個個抽身,那倒是沒有白砍下,只是唐三姑,你信麼?」

    唐三姑道:「我不信。」

    病四施呷呷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別讓人家著了先手,走吧。」

    她那兩個胖親親架著她飛奔而去。

    唐三姑帶著兩個女兒躡後追去。

    瀟湘子掃瞄小糊塗仙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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