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玉琢手 文 / 獨孤紅
夥計給俊逸白衣客桌上又添了一壺酒。
夥計走後,俊逸白衣客從左衣袖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四角方方的小檀木盒,做得小巧玲瓏,手工異常精緻。
輕輕一按小檀木盒上的彈簧,小檀木盒開了。
小檀木盒裡放著一樣東西,是一隻手。
小檀木盒還不到半個巴掌大,裡頭放的那隻手當然不可能是只真手。
那是只玉琢成的手,潔白、晶瑩,沒一點瑕疵,五指尖尖,手形修長,看樣子像只女人的手。
雕琢這只女人手的手藝,恐怕是當世之最,一定是出自當代名匠!
因為它除了比真人的手小之外,簡直就跟真人的手一模—樣,大拇指向前直伸,其他四指彎曲著,小指指尖微微上翻,簡直就是只「栩栩如生」的動人玉手。
俊逸白衣客兩眼之中閃過了兩道奇光,跟著他微微皺起了一雙眉鋒,臉上浮現一種困惑神色。
他知道這只「玉手」極其名貴,要論它的價值,恐怕一如連城璧。
可是他從沒聽過世上有這麼一隻「玉手」,也不知道這只「玉手」的出處。
皺著眉鋒想了一會兒之後,他把盒蓋輕輕蓋上,然後把小檀木盒放在他的右手側,拿起酒壺斟了—杯酒。
他放下酒壺,拿起酒杯,剛要就唇。
竹棚子裡突然多了個人,沒人看見他是怎麼來的。
這個人是個身材瘦小的黑衣漢子,除了他穿的是人穿的衣裳,腳上穿的是人穿的鞋之外,他簡直就是一隻大馬猴。
那張臉,活脫脫的一張猴臉,兩頰之上毛茸茸的,那毛是金黃色的,看上去閃閃發亮。
兩隻手手背上也是毛,那毛也是黃色的,不知道的準會把他當成一個成了精的大馬猴。
這個人一進竹棚,一雙圓眼滴溜溜的一轉之後,停在俊逸白衣客桌上那隻小檀木盒上,一雙圓眼之中陡現凶光,望之嚇人。
他那一雙圓眼出現凶光的同時,身軀也微微閃動了一下,再看時,他已到了俊逸白衣客桌前。
俊逸白衣客跟沒有看見他一樣,仍然自斟自飲,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他站在俊逸白衣客桌前也沒說一句話,上下打量了俊逸白衣客一眼之後,伸出那毛茸茸的右手便向桌上的小檀木盒抓了過去,出手如風,極快!
俊逸白衣客卻比他還快,伸手按住了那隻小檀木盒,中指上翹,指向那只毛手的掌心。
那大馬猴一般的黑衣人一驚,忙把手縮了回去。
適時俊逸白衣客抬跟開了口道:「赫連天佐!」
那大馬猴一般的黑衣人微微一怔,陰森森地道:「不錯!」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以為只要這只檀木盒還在這兒,你就一定會折回來,用不著我去找你,果然被我料中了。」
赫連天佐道:「這只盒子是你從我懷裡摸出的?」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相信麼?」
赫連天佐道:「我不相信,可是事實不容我不信。」
俊逸白衣客笑道:「這倒是實話。」
赫連天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山還有—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兩句話,你懂麼?」
赫連天佐一雙圓眼深深盯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從我懷裡摸出這只檀木盒,只在表示你比我高明!」
俊逸白衣客搖搖頭,道:「三代以下有幾個好名者,可是我例外,我不好名,不過我好利。」
赫連天佐道:「好利又如何?」
俊逸白衣客道:「很簡單,我只要問你一句話,這隻小檀木盒裡的東西,你還想要麼?」
赫連天佐道:「我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不要,這句話你懂麼?」
俊逸白衣客笑道:「可是,這個人丟不起,這口氣嚥不下!」
赫連天佐道:「不錯,還有一點,我可以不要它,可是我不願讓人從我身上把它拿走,在這種情形下不要,這件東西我可以送給你,但必得等我把它拿回來之後。」
俊逸白衣客笑道:「閣下是個頂要面子的人,那容易,拿你懷裡那兩樣東西來換。」
赫連天佐目光一凝,道:「你要那兩樣東西?」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
赫連天佐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有能耐從我身上摸走這隻小檀木盒,為什麼不一起把那兩樣東西摸走,豈不省事?」
俊逸白衣客道:「要是你,我相信你會這樣做,可是我不願這麼做,對任何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做法,是不是?」
赫連天佐道:「你想我會把這兩樣東西,換回這隻小檀木盒裡的東西麼?」
俊逸白衣客道:「那在你,我只是給你個不吃虧的機會。要是你願意留下那兩樣東西,連這小檀木盒裡的東西一併送給我,我更是歡迎,也一定笑納。」
赫連天佐笑了,那只是毛茸茸的唇邊泛起的一絲笑意,這絲笑意好冷,陰森森還帶著驚人的殺機,說道:「玩這一套,你也該先看看人。」
突然一掌向俊逸白衣客當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要不是你赫連天佐,我還不會玩這一套呢。奪人的東西已經夠了,居然連人家的命一塊拿了去,你做的也太過了。」
右掌一抬,五指微拂,直向赫連天佐的右腕掃了過去。
赫連天佐陰陰一笑道:「你不錯啊!」
右腕一偏,仍向俊逸白衣客當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那當然,差一點兒還敢招惹你渤海二凶麼!」
五指如影附形跟了過去。
赫連天佐臉色一變,右腕又是一偏,一偏之後攻勢變了,閃電般地一連向傻逸白衣客拍出八掌,掌掌拍的是傻逸白衣客胸前要害。
俊逸白衣客道:「你已經拿走一條命了,還想連我這條命一塊兒拿去麼?那恐怕不容易!」
右掌一搖,掌影八個,一一化解了赫連天佐攻來的八掌,恰好一掌不多,一掌不少。
赫連天佐臉色又是一變,左掌一併遞出,雙掌前探,十指如鉤,帶著逼人勁氣猛然抓了過去。
俊逸白衣客雙眉一揚,也遞雙掌,往外一翻一抖,砰然一聲,赫連天佐血氣翻騰,踉蹌後退,他趁著退勢,一個翻身便要往外竄。
白影一閃,俊逸白衣客又站在他面前,道:「要走可以,把東西留下。」
赫連天佐臉色大變,一雙圓眼中凶光暴射,右掌一抬,就要探腰。
但是他不及俊逸白衣客快,他的手剛抬到腰際,俊逸白衣客一隻左掌已落在他右肩井上,他心膽欲裂,機伶一顫正待塌肩掙脫,奈何他又慢了一步,猛覺右半身一陣酸軟,軟了沒了氣。
俊逸白衣客那裡伸出了左手,道:「拿來吧!」
赫連天佐沒動。
俊逸白衣客道:「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你這身功力,任你選。」
赫連天佐機伶暴顫道:「你留我一身功力……」
俊逸白衣客道:「以後還可以找機會把東西奪回去,可是?」
赫連天佐道:「你要怕,就現在……」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要怕我也就不惹你了。」
右掌像靈蛇一般地探進了赫連天佐懷裡,一閃而回,左手往外一抖道:「走吧!」
赫連天佐幾個踉蹌之後一閃便沒了影兒。
俊逸白衣客攤開了右掌,右掌裡有一個小小的革囊,一把黃絲繩兒紮著口,革囊鼓鼓的。
他解開了那把黃絲繩兒,打開了革囊,然後從革囊裡取出兩樣東西:一塊折疊著的羊皮,一把純金打造的鑰匙。
再打開那塊折疊著的羊皮一看,他剎時怔住了!
那塊折疊著的羊皮,上面並沒有畫著山川形勢。
也就是說,那塊羊皮不是一張地圖。
那塊羊皮上寫著幾行字跡幾句話:
「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徒招殺身之禍!
奉贈純金鑰匙—把,應知足,也應知止。
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
俊逸白衣客皺了眉,唇邊泛起了—絲苦笑。
你爭我奪,白爭了一場。
羊皮不是地圖,那把鑰匙也不是開啟黃金城大門的鑰匙。
不過從這句話裡可以看出兩件事來。
第一,世上確有這麼一座黃金城。
第二,黃金城也確有引人垂涎的大批財富。
這個面如淡金的黃衣人確是來自黃金城,可是他是不是病西施所說的那個人呢?
如果是同一個人,怎麼他身上帶的全是「假東西」,怎麼他是個男的?
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另一個帶著「真東西」的人又在何處?
心念轉動著,俊逸白衣客回身走回了座頭,坐下來又想了半天,然後他把那張羊皮跟那把金鑰匙放進懷裡。
他目光落在那隻小檀木盒上,伸手拿起了它,突然,他覺得它輕了不少。
他忙按彈簧掀開了盒蓋,盒蓋開處,他怔住了。
盒子裡空室如也,那只「玉手」已然不翼而飛了。
這是誰?
他不用四下看,因為這時候竹棚子裡的「酒客」早已走光了,偌大一個竹棚子裡就只剩他一個人。
什麼時候丟的?
也用不著想,一定是剛才他離座攔赫連天佐那一轉眼工夫。
誰能在這一轉眼工夫中,絲毫沒驚動他,把這小檀木盒裡的那只「玉手」拿了去?
放眼當今,具此功力的恐怕挑不出幾個。
那人從什麼地方得手?
沒別處,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那撐開的窗戶上。
他一步跨到窗戶邊,用不著四下看,那人早走遠了。
他往窗戶外地上一看,要換個常人絕看不見,他就不同了,他馬上就看見地上有一雙淺淺的腳印。沒錯,那人是從這兒下的手,探身進來伸手打開盒蓋拿走了那隻玉手,還把盒蓋又蓋上了。
相當的從容,也足證此人有極其快速的身手。
看那雙腳印,不太大,像是女人的腳印,可是說它是女人的腳印,卻又比一般的女人腳印大了些。
這會是誰?
突然,他把空盒子揣進懷裡,往桌上丟下一塊碎銀,轉身走了出去。
口口口
竹棚子的左邊,是一片空曠的草地,難以看見什麼。
竹棚子的右邊,是一片枝頭剛抽嫩芽的柳林,一株柳樹的一把柳條上,掛著一個白白的東西。
柳條青青,那東西是白的,相當的顯眼。
那是一隻手。
那是一隻真人的手,不是那只「玉手」,血還順著指尖往下滴!
俊逸白衣客站在兩三丈外皺了眉。
他沒往前去,因為他不知道這隻手是不是一個餌,在這隻手的附近是不是有足以致人於死的陷阱、埋伏。
站在兩三丈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出,掛在柳條上的那隻手,是只男人手,不是只女人手。
指節很粗,手背上還長著長長的寒毛。
女人的手不是這樣兒的!
女人的手白皙細嫩,指頭尖尖,根根似玉。
這隻手跟那雙腳印,應該不是一個人的。
那雙腳印要是男人的腳印,那麼這個男人的個子一定不大。
而看這隻手,卻應是從一個個子不小的男人腕上砍下的。
看著看著,突然他又發覺柳林裡十幾丈處,另有—個白白的東西掛在柳條上隨風搖蕩著。
他有過人的目力,馬上就看出那是另一隻手,眼前這只是左手,十幾丈外那一隻卻是右手。
而且看形狀、大小,跟前這一隻跟十幾丈外那一隻,應該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他略一遲疑,騰空而起,掠上了—株柳樹梢。
這是他的經驗與歷練,無論有什麼陷阱與埋伏,絕不會設在柳樹梢上。
他一個起落便到了那第二隻手附近的—株柳樹梢上。
剛站穩,他又看見十幾丈外一株柳樹梢上掛著另一樣東西。
那是顆人頭,凸准隆鼻,四十上下,長相兇惡,死相猙獰。
這顆人頭是齊頸而斷,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什麼利器砍斷,而且是—下砍斷的。
還在滴血,顯然剛砍下不久。
這是什麼意思,引他往圈套裡鑽?
他雙眉—揚,立即提一口氣又掠了過去。
他知道,離這顆人頭不遠處—定還有別的。
果然,他剛近那顆人頭便發現十幾丈外有一條腿。
這條腿不是掛在柳條上,已經出了柳林,橫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看見了腿,他也看見了腳,看得他一怔。
那隻腳很小,比男人的小,比女人的大,分明就是竹棚窗外地上留下腳印的那雙腳。
一個大男人家,怎麼長著這麼一雙腳。
再往前去,又是一條腿。
最後是個沒腿沒頭,只帶著兩條斷臂的軀體,被一柄長劍穿胸刺過,硬生生地釘在—塊峭壁上,離地足有十丈高低,慘不忍睹。
有什麼深仇大恨?
殺了一個人還肢解了他的身體,分了他的屍。
殺人那人的心腸,該是天地間第一等狠毒的!
俊逸白衣客眉宇間浮現—股懍人的冷肅之氣。
這地方在一處山腳下,山勢成半圓,跟個谷地似的,別說人了,連一隻飛鳥也看不見。
這人是誰?
殺他的又是誰?
很顯然的,這人從竹棚裡竊止了那隻玉手,剛竊得那隻玉手,便遭了毒手,恐怕那隻玉手也落進了殺他那人手中。
突然,他有所驚覺,霍地一個大旋身。
眼前,近十丈處,站著—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頭上戴著一頂大帽,帽沿兒壓得好低,把整張臉都擋住了,給人看不出他的長相,甚至無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只覺他全身透著一種涼意,真似是從冰窖裡來的。
俊逸白衣客雙眉一揚,便待發作。
那大帽黑衣人卻先開了口,語氣十分柔和。
「年輕人,不可再找那隻玉手了,那是個不祥之物。」
年輕人,他既然稱俊逸白衣客為年輕人,想來他是個不年輕的老人。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知道我在找那隻玉手?」
那大帽黑衣人道:「我眼見他拿著那隻玉手從竹棚後跑出,又眼見你追出竹棚,循著這些肢體來到此處,我怎會不知道你是來找那隻玉手的!」
俊逸白衣客道:「這麼說,這個人是閣下殺的?」
大帽黑衣客搖頭說道:「人命關天的事,你怎麼好亂指,這個人不是我殺的,那殺他之人已經走了,那隻玉手是不祥之物,我是怕你再招殺身之禍,所以現身勸你。」
俊逸白衣客道:「萍水相逢,緣僅一面,閣下竟如此關注,足見熱心腸,令人好生感激,我並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我根本不知道那隻玉手的出處……」
大帽黑衣客道:「你只要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它的出處就無關緊要了,不說也罷。」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可曾看見那行兇之人?」
大帽黑衣客道:「你既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又何必問那行兇之人?」
俊逸白衣客揚了揚眉道:「我可以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可是我不能不管一個活生生的人這麼慘死……」
大帽黑衣客笑道:「年輕人,你是個少見的寬懷大度的人,這個人偷走了本該屬於你的玉手,你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替他出頭報仇雪恨,甚是難得啊,只是我可以告訴你,論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他死有餘事。」
俊逸白衣客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知道他是誰?」
黑衣客道:「我當然知道,其實又何止我知道,普天之下,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年輕人,他就是那到處欠人情債,而使世間紅粉對他人不屑一顧的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猛然一怔道:「閣下怎麼說,他就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他就是那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怎麼知道他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是他親口說的,可惜李三郎三個字並未能嚇住那個人……」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這麼說親,他的確是該死。」
一抱拳,道:「多謝閣下,那隻玉手本不是我的東西,得失無關緊要,告辭了!」
說著,他邁步要走。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了一件奇事,這件奇事使他心神震顫,幾乎脫口叫出聲來。
他發現他的兩條腿沒一點力氣,舉不起來了。
也就在這時候,那大帽黑衣客突然笑了起來:「是時候了,你們都出來吧!」
隨著這話聲.他身側一連地出現了好幾個人。
有雲夢世家的少主金少秋、總管葛元。
還有玉樓雙嬌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
俊逸白衣客剎時全明白了。
奈何已經遲了……
金少秋望著他直笑,但笑得森冷,冷得跟冰窖裡吹出來的一陣風似的,能讓人機伶寒顫:「還神氣不?」
俊逸白衣客也笑了,他笑得泰然安詳:「雲夢世家金少主整個人居然動用了這麼多人,可真讓人想不到啊!」
金少秋冰冷說道:「現在你想到了吧。」
俊逸白衣客道:「那當然,到了這節骨眼兒我要還想不到,豈不成了傻子,只是我不懂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尤大姑娘笑吟吟地望著他道:「你這個人不傻,可卻愛裝傻。」
「是啊。」尤二姑娘道:「挺聰明個人兒,幹嘛這麼糟蹋自己呀。」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二姑娘說的是,我是不該這麼糟蹋自己,好吧,我把東西拿出來。」
他想拍手往懷裡操,可是他有這意思,手卻抬不起來!
只因為這當兒他發現連他的胳膊也酸軟無力了。
他苦笑一聲道:「好厲害的毒,只怕這是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的傑作?」
尤大姑娘嬌笑一聲道:「你錯了,我們尤家擅用毒,但我姐妹遠沒有這麼高的道行,是這位。」
她抬起水蔥般玉指,指了指那位大帽黑衣客。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望著大帽黑在客道:「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恕我眼拙,這位是……」
尤大姑娘道:「他是我外公的兒子,我娘的哥哥,你說他是誰?」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四川唐家的唐大爺,怪不得能讓人中毒在不知不覺中,我認栽了,東西在我懷裡,麻煩哪位自己來拿吧。」
葛元跨步就要上。
尤大姑娘嬌笑一聲,伸手攔住了葛元,道:「雞毛蒜皮小事,怎麼好勞動葛大總管的大駕啊,還是讓我來吧。」
她扭動腰肢就要走向俊逸白衣客。
金少秋伸手一攔道:「大姑娘何等身份,還是讓葛元去拿吧。」
尤大姑娘媚眼兒一瞟,望著金少秋嬌笑說道:「金少主,難道你還不放心我麼?」
金少秋淡然一笑道:「大姑娘是不是也不放心葛元?」
尤大姑娘「哎喲」一聲道:「金少主,你怎麼好這麼說呀,別忘了,咱們現在是站在一條線兒上啊。」
金少秋道:「既是這樣,誰還會不放心誰麼?」
俊逸白衣客忽然歎了門氣道:「可惜東西只有一樣,要不然一家分一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大帽黑衣客忽然一笑說道:「你可真不愧是老鷹犬東門長青的徒弟啊,他的那一套你全學來了,你放心,雲夢世家家大業大,是不會看上你懷裡的東西的……」
俊逸白衣客忽然說道:「金少主,小心跟我一樣啊!」
金少秋臉色—變。
大帽黑衣客道:「香琴,你去拿吧。」
俊逸白衣客一歎說道:「糟了,遲了!」
金少秋臉色大變,兩眼暴射寒芒,厲聲說道:「唐大鵬,你敢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對付我!」
顯然,他已經發現他也中毒了。
唐大鵬跟沒聽見似的,尤大姑娘尤香琴看也不看金少秋一眼,笑吟嶺地風擺楊柳般走向俊逸白衣客。
葛元跟他身後那四個黑衣人都沒動,也都一般地臉色煞白,神態怕人,顯然,他五個也動不了了。
俊逸白衣客歎道:「人心啊,人心,金少主,不必這樣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得這麼一次教訓未嘗不是福,以後別再隨便跟人談合作了。」
金少秋的臉色由煞白變為鐵青。
這當兒尤香琴已到了俊逸白衣客眼前,笑吟吟地把一隻玉手探人俊逸白衣客懷中,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你還替別人操的什麼心。」
唐大鵬輕咳一聲道:「香琴,留著他,我還有用他之處。」
尤香琴那隻玉手已經摸著了俊逸白衣客懷裡的東西,她把一根水蔥般玉指抵在俊逸白衣客心窩上,她只輕輕一點,俊逸白衣客就要把命留在這兒了。
唐大鵬這句話算是救了俊逸白衣客一命,尤香琴笑吟吟地把手從他懷裡抽了出來,她手裡多了個小革囊。
金少秋兩眼都要噴出火來了,奈何他只有眼睜的看著,這當兒他一點兒也不顯俊了,那股子瀟酒勁兒也沒了。
唐大鵬手一伸,道:「老鷹犬狡猾了半輩子,他的這個徒弟大有青出於藍之勢,不能不防,香琴,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尤香琴可沒把東西遞出去,水靈靈的眸子一轉,道:「讓我來吧,舅舅,我看不也一樣麼?」
她解開了紮在革囊口上那根繩兒。
俊逸白衣客忽然笑了:「金少主,親娘舅跟外甥女兒之間都這樣兒,你還有什麼好氣的?」
大帽沿兒挺大,遮住了唐大鵬大半張臉,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只聽他冰冷說道:「你要是想挑撥我們這一家人,那你可就打錯了算盤。」
這當兒,尤香琴已匆匆一瞥看過了革囊裡的東西,道:「一張地圖、一把鑰匙,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話落,她就把那小革囊揣進了懷裡,道:「舅舅,謝謝您了!」
轉望乃妹道:「妹妹,咱們走吧。」
顯然這位尤大姑娘也防著她這位親娘舅了,要不然她不會匆匆一瞥,根本就沒把東西拿出來仔細看,要不然她不會忙不迭地把革囊藏進了懷裡,而且尤大姑娘是個聰明人兒,她想一句話扣著唐大鵬趕快走。
尤二姑娘哪能不懂,她沖唐大鵬盈盈一禮道:「舅舅,我們走了,多虧了您幫忙,有空您請常到我們那兒坐坐去。」
她說完了話,姐妹倆攜起手來就要走。
俊逸白衣客適時說道:「我不信二位姑娘走得了。」
唐大鵬乾咳一聲道:「香琴,等等。」
尤香琴往後撤退一步道:「舅舅,您還有什麼事兒麼?」
唐大鵬道:「他一句話提醒了我,武林中已經知道這件事兒的人不少,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們好不容易把東西弄到了手,不能讓別人在路上截了去,我看我還是護送你們倆一程吧。」
俊逸白衣客道:「對,畢竟是親娘舅。」
尤香琴嬌笑—聲,道:「謝謝您的好意,不用了,我們倆武功雖然不怎麼樣,可是施毒的本領是得自我娘的親傳,除了不如您之外,可不稍遜任何人,有了這誰也不敢近我們倆的!」
轉過臉去一扯乃妹道:「咱們走吧,妹妹。」
姐妹倆又要走。
只聽唐大鵬道:「你們倆畢竟年輕不懂事,—山另有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我要是不護送你們一程,萬一東西在半路上丟了,叫我怎麼對得起我那位妹妹,走吧,我送你們。」
允香琴眉鋒剛皺,旋即望著唐大鵬身後,一臉驚喜色道:「不用了,舅舅,我娘來了。」
唐大鵬忙扭頭往後望去,眼前哪裡有人,他明白了,忙轉回頭來,尤香琴姐妹卻已雙雙走出了兩丈外。
兩道冷電般寒芒在他帽沿陰影下一閃而逝,他冷哼一聲道:「大膽的丫頭,竟然騙我。」
他向著尤香琴姐妹揚了揚手。
唐大鵬這一揚手,奇事倏生。
尤香琴蛆妹看見身前有條蛇似的,驚叫一聲硬生生地收住了身法,而且腳下後移,一步連一步地退了回來。
金少秋跟葛元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也不禁為之動容,道:「好厲害的毒啊!」
葛元脫口說道:「這是什麼毒?」
俊逸白衣客道:「毒中之最,只有擅毒的人才覺察得出來,咱們都是中了他的『無影之毒』!」
金少秋口齒啟動了—下道:「這種毒有救麼?」
俊逸白衣客道:「有,只是解鈐還得系鈐人。」
金少秋道:「要是他不給咱們解毒,咱們就得永遠在這兒麼?」
俊逸白衣客道:「只怕是這樣。」
金少秋臉色大變,還待再說。
俊逸白衣客已接著說道:「不過我相信他會給我解毒的!」
金少秋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你看著好了。」
說話間尤氏姐妹已退到近前,姐妹倆花容變色,尤香琴道:「舅舅……」
唐大鵬怒聲說道:「不要叫我,你們倆眼裡還有我這個舅舅麼?」
尤香琴笑了,笑得好嬌媚道:「舅舅,我是逗著您玩兒的。」
唐大鵬冷哼一聲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們倆眼裡既然沒我這個舅舅,我又何必再把你們當成我的外甥女兒,把東西給我。」
尤香琴臉上嬌媚笑意不減,道:「喲,舅舅,您怎麼跟外甥女兒開起玩笑來了。」
唐大鵬道:「誰跟你開玩笑,我哪有工夫!」
他伸左手抓住了尤香琴白皙晶瑩的右腕,外甥女兒都這麼大了,他卻三不管地把右手仲進尤香琴懷裡摸出了那個小革囊,然後把尤香琴的手一甩,騰身飛掠而去。
尤香琴不笑了,一張嬌靨鐵青。
俊逸白衣客笑道:「這可真是少見的好娘舅啊。」
尤香琴一雙妙目之中倏現殺機,望著俊逸白衣客冰冷說道:「他說他還有用你之處?」
俊逸白衣客道:「尤大姑娘,現在什麼也沒有那個小革囊裡的東西來得重要了,別想殺我了,趕快為自己想想吧,要想奪回那個小革囊只有一個辦法,回去稟知令堂去,而且要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尤香琴妙目殺機倏斂,道:「妹妹,咱們走。」
她當先縱躍如飛而去。
望著尤氏姐妹那遠去的身影,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道:「好險,要真死在她們倆手裡那才冤呢。」
金少秋突然說道:「你不是說唐大鵬會給咱們解藥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這麼說了麼?」
金少秋道:「你剛才明明說……」
俊逸白衣客道:「我記得我說他會給我解藥。」
金少秋一怔道:「他會給你解藥,為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葛元道:「可是唐大鵬已經走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見。」
葛元道:「那你怎麼說……」
俊逸白衣客道:「他還會折回來的。」
葛元—怔,訝然說道:「他還會折回來,為什麼?」
俊逸白在客道:「等他折回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目光忽然往遠處一凝,道:「他已經折回來了,比我想像中的要快。」
金少秋、葛元聞言忙轉眼望去,空蕩、寂靜,哪裡有一個人影,金少秋不禁問道:「在哪兒……」
俊逸白衣客道:「你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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