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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文 / 獨孤紅

    進了後院,在小鳳的前導之下,花玉燕扶著李雁秋登上了座落在後院東的沈月華的繡樓!

    她三人這裡上了樓,那裡香閨垂簾掀動,姑娘沈月華已裊裊迎了出來,她一襲晚妝,頭髮似乎匆忙間剛梳過。但梳得並不像往日那麼整齊。

    幾天不見,她憔悴得令人心酸,嬌靨上,也帶著一絲楚楚可憐的病容,那非關病酒,不是悲秋。

    她一眼望見了花玉燕,也一眼望見了李雁秋,她的驚駭不下於小鳳,但是她沒有以玉手掩口,只是脫口一聲輕呼,嬌軀半退,怔在了那兒,也沒說話。

    花玉燕淡然一笑,道:「妹妹,恕我事先沒做得你的同意,便冒昧地替你帶來了一位客人……。」

    沈月華倏地走過神來,她很平靜,平靜得出奇,目光很快地由李雁秋臉上移開,望著花玉燕輕輕地叫了聲;「花姐!」

    花玉燕笑了笑,輕輕一推李雁秋,道:「憊夜進人鏢局,入人閨閣,已屬唐突孟浪,別站在這兒發呆再失禮,快去見見主人!」

    李雁秋有著極度的不安與窘迫,還有著一份莫明其所以的歉疚,他遲疑著拱起雙手:「沈姑娘……」

    「不敢當!」沈月華平淡地截了口,但嬌靨上那蒼白而憔翠的臉色中,卻有了一絲酡紅與光采,也難掩她心中的激動,她一邊抬皓腕肅客人座,一邊轉注小鳳吩咐道:「小鳳,給大姑娘,李爺沏茶!」

    小鳳答應著走了,花玉燕拉著李雁秋坐了下去。

    座落處,是姑娘沈月華繡樓上的小小客廳,陳設十分雅致,坐定,三人間有著一剎那的靜默,但這靜默立刻又被花玉燕打破了,她望著沈月華道:「妹妹,上半夜的事,你知道了?」

    沈月華微微頷首,道:「我聽說了一些,局裡今夜戒備特別緊,剛才爹跟兩位叔叔還到這兒來過,而且在後院加派了八位鏢師!」

    花玉燕道:「那麼我再詳細地為妹妹說一遍……」接著她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又道:「所以我帶他到妹妹這兒療傷,歇息,我認為妹妹這兒很夠安全,他們不會往這兒來……」

    沈月華聽花玉燕說完李雁秋逃亡經過後,說道:「華姐沒料錯,剛才滿城搜查李爺,除了鏢局,這附近沒有一處被放過。」

    花玉燕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妹妹別勉強,也別因為他是我帶來的,願不願意讓他在這兒待兩天,全在妹妹……」

    這時候,小鳳捧了香茗走了過來,沈月華沒理花玉燕的話,卻望著小鳳道:「小鳳,把房裡收拾收拾,請李爺先進去歇息!」

    小鳳一怔,旋即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花玉燕猛笑一喜,道:「謝謝你,妹妹!」

    沈月華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道:「我該謝謝華姐……」

    李雁秋激動地道:「沈姑娘……」

    沈月華美目轉注,淡然截了口,道:「李爺,我這座小樓上,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我的,一個是小鳳的,我只有讓你在我房裡委曲幾天,只要你不嫌……」

    李雁秋忙道:「姑娘,我怎麼能……」

    花玉燕一旁截口說道:「事急從權,華妹妹一個姑娘家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李雁秋還待再說!

    花玉燕已然又道:「我華妹妹不是世俗女子,你該也不是人間俗丈夫!」

    李雁秋默然不語,但心裡的感受,卻難以言喻。

    花玉燕嫣然一笑,道:「孩子總不能老在你懷裡,抱出來吧!」

    李雁秋遲疑了一下,解開衣裳,雙手抱出了孩子。

    花玉燕伸出了手。

    花玉燕雙手抱過了孩子,埋怨地道:「你也真是,制穴過久,孩子怎麼吃得消?」

    抬手拍開了孩子的穴道。

    怪了,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不但沒驚怕而哭鬧,竟還揮動著小手去抓,花玉燕笑道:「看見了麼?你行麼?這孩子跟我有緣!」

    李雁秋默默地沒說話,看著自己孩子的平靜,他心中有種異樣感受。

    沈月華展顏笑道:「這孩子好可愛,華姐,讓我抱抱。」

    於是,她兩位這個抱一抱,那一個逗一逗,孩子咧著小嘴兒直笑,還呀呀地直說那令人難懂的話!

    李雁秋也打心底裡笑了。

    前半夜的那一切,廝殺,仇怨,逃亡,躲避,在這小樓內,已然雲霧散,絕不復存在了。

    小鳳走了出來,目光也被孩子的可愛吸引住了。

    當她拍著逗孩子的時候,沈月華道:「小鳳,讓廚房煮點東西來,就說我餓了!」

    小鳳答應了一聲,又下樓而去!

    這裡,沈月華轉注李雁秋,道:「李爺,請房裡歇歇吧廣李雁秋遲疑著應聲站起,由沈月華陪著往香閨走去!

    才走了兩步,李雁秋突然轉過了身,目注花王燕道:「姑娘,假如你如今還願意……」

    花玉燕含笑說道:「我一直等著你張口!」

    李雁秋一陣激動,道:「姑娘,話我不多說了。」

    花玉燕道:「你放心,我會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的照顧!」

    話說完才覺得有多麼不妥,剎時間她臉好紅。

    李雁秋沒留意,雙目微濕,向著孩子深深望了一眼,然後才轉身向房門行去,背後,又響起了花玉燕話聲:「我會告訴孩子他的爹是誰,是個怎麼樣的人的!」

    李雁秋猛然又是一陣激動,道;「多謝姑娘!」

    進了房,幽香襲人,姑娘沈月華的香閨,陳設不見華麗,但見雅致,片刻前不知道怎麼樣,片刻後的如今,小鳳把它收拾得乾淨!

    沈月華雖然有點羞澀,緊張,但到底她還是落落大方地擺了玉手道;「李爺,別嫌贓,請躺下歇歇吧I」

    望著那張床,那繡花枕,那錦被那紗帳,李雁秋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受,他也有點遲疑!

    但終於他咬了牙,一句話沒說,走了過去。

    身在床上,頭在繡花枕上,李雁秋的心跳得厲害!

    他可不知道姑娘的心顫抖得更厲害,你不見替他位被子的那雙玉手把被子帶得直動。

    本難怪,對任何一位女兒家,自己的床讓個大男人睡,這卻是絕不可能,絕不允許的。

    尤其是姑娘沈月華,她冰清玉潔,自視更高。

    而,畢竟,這一位是李慕凡!

    姑娘替他拉被子,李雁秋極度不安地閉上了眼,因之,他也不知道姑娘那雙包含了太多東西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凝注了一瞬,然後輕輕滑過!

    李雁秋沒說話,姑娘也不需要他說。

    安置好李雁秋後,姑娘悄悄地退出去。

    本來此時此地,這情景,這感受,李雁秋他絕不該睡著的,但,也許是他失血過多,也許是他身心過度疲乏沒多久,他竟然渾渾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雁秋猛然醒來,那是因為他覺得臉上的傷口一陣奇癢!

    睜開了眼,他心頭為之一震。

    姑娘沈月華斜著嬌軀坐在床邊,正給他洗擦傷口上藥!

    李雁秋一陣激動,道:「姑娘,你……」

    沈月華嫣然而笑。收回了玉手,道:「你醒了。」

    李雁秋報然強笑,道:「不知不覺睡著了,姑娘!什麼時候了?」

    沈月華道:「五更,天快亮了!」

    李雁秋「哦!」地一聲,道:「我這一覺竟……姑娘一夜沒……」

    沈月華柔婉笑道:「我熬夜慣了,不覺得什麼?」

    李雁秋說不出的歉疚,還有說不出的……激動地道:「姑娘,李慕凡是鏢局行的……」

    沈月華道:「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雁秋道:「可是……」

    沈月華道:「難道我知道還不夠麼?」

    李雁秋難言感受,暗暗一歎,道:「姑娘,你給予我的太多了……」

    沈月華神情忽然有點異樣,嬌靨微酡,道:「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了……」

    李雁秋心弦一抖,道:「姑娘,我這張臉……」

    沈月華道:「不礙事,過兩天就會好了!」

    李雁秋道:「我是說……」

    沈月華截口說道:「李爺,你看沈月華是個怎麼樣的女子?」

    李雁秋只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道:「姑娘,李慕凡一介江湖。」

    沈月華道:「我也是個江湖女子。」

    李雁秋道:「可是在江湖上,李慕凡只有盜名……」

    沈月華道:「我不說過麼?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雁秋道:「姑娘,你讓我這一輩子……」住口不言,旋又改口說道:「姑娘,花姑娘呢?」

    沈月華道:「走了!」

    李雁秋雙目一睜,也身欲起,道:「走了?」

    「是的!」沈月華道:「四更左右帶著孩子走了!」

    李雁秋忙道:「她,她上哪兒去了?」

    沈月華柔婉一笑,道:「別著急,也別擔心,把孩子交給她,我敢說比讓孩子的生身娘帶都好,我跟她相交雖然沒多久,但只有我瞭解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人間的奇女子,江湖上愧煞鬚眉的巾幗……」

    李雁秋這時候聽不下那麼多,忙道:「姑娘,我是問……」

    沈月華道:「她走的時候留了話,『邵陽湖』畔有個『柳村』,你要是想看孩子,日後可以到那兒去找她……」

    李雁秋道:「翻陽湖畔,『柳村』……」

    沈月華微頷螓首,道:「是的!」

    李雁秋道:「她是那兒的人麼?」

    沈月華搖頭說道:「不是,她的家在『賀蘭山』下!」

    李雁秋道:「那她怎麼……」

    沈月華微一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日後到那兒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她跟孩子的!」

    李雁秋道:「謝謝姑娘!」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緩緩躺了下去!

    沈月華嫣然一笑,又道;「恐怕你現在還不知道她是誰?」

    李雁秋道:「我聽她說過,她是四川巴家……」

    沈月華道:「那是以前,近年來,她在江湖上博得一個美號……」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道:「你可認得這個?」

    那是一朵鐵製但塗了紅漆的紅花!

    李雁秋神情一震。道:「姑娘,這是……」

    沈月華道:「這是她的信物,江湖上的宵小,怕它怕得要死,見了這朵紅花無不膽破魂飛,望風逃竄!」

    李雁秋失聲說道:「姑娘,她,她是玉羅剎,『一丈紅』……」

    沈月華微頷蟀首,笑道:一是的,她就是大名滿江湖的女盜玉羅剎,『一丈紅』嚴玉華!」

    李雁秋怔住了,良久始哺哺說道:「花玉燕,嚴玉華……我早該想到了……」

    沈月華道:「你把孩子交給了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李雁秋道:「我放心了,姑娘,只是她為什麼,……」

    沈月華微微一笑,道;「她為什麼冒險闖內城救你,為什麼以一個孤傲高潔的女兒身,願意替你帶孩子,是麼?』」

    李雁秋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道:「這恐怕只有等你日後見著她,當面問她了!」

    李雁秋沒有說話,他又有了說不出的感受!

    沈月華也沒多說,突然轉向房門,喚道:「小鳳,把銀耳湯端來!」

    外面,傳來了小鳳一聲答應,轉眼間小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湯行了進來。

    李雁秋忙仰身坐起,沈月華接過了銀耳湯,道:「一夜折騰,你也該餓了,趁熱喝了吧!」

    另一雙玉手就要去拿銀匙!

    李雁秋忙道:「我自己來!」

    沈月華嫣然一笑,收回後把碗遞了過去!

    李雁秋伸手接過了,眼望小鳳不安地道:「鳳姑娘,讓你受累了,謝謝你!」

    小鳳美目略一眨動,似笑非笑地道:「我不要緊,倒看你日後怎麼謝我們姑娘了!」

    沈月華靨一紅,不到半夜工夫,她精神好多了,臉色也有了紅潤,她忙道。「小鳳,給李爺擰熱手巾來!」http://210.29.4.4/book/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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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210.29.4.4/book/club她支開了小鳳,這裡李雁秋心神震動,忙低頭拿起銀匙!

    天很快地亮了!

    天亮後沒多久——

    一陣登登快捷的樓響驚動了小樓上的這三位!

    李雁秋目中閃起了寒芒。

    沈月華睜著美目凝了神。

    房外,響起了小鳳的問話。

    「誰呀!這麼早……,嗅!是大爺,您早!」

    隨著一個清朗話聲帶笑說道:「小風,你也早,姑娘起來了麼?」

    小鳳道:「起來了,正在房裡梳妝呢!」

    那清朗話聲「哦!」了一聲,只聽小鳳發急道:「大爺,您怎麼能往房裡去,姑娘正在梳妝呢!」

    那清朗話聲笑道:「偏你每次攔我,自己兄妹有什麼關係?」

    沈月華徽皺眉鋒,忙道:「是大哥麼?」

    房外那清朗話聲應道:「是我,小妹,我能……」

    沈月華忙截口說道:「大哥請坐坐,我就出來!」

    說著,她站起行了出去!

    房外,那小客廳裡,卓立著一個廿多歲年輕人,一身長袍,外罩皮襖,眼神十足,唇紅齒白長得十分英俊。

    他一見沈月華出房,忙迎上兩步含笑說道:「小妹你早!」

    沈月華忙道:「大哥早,請坐!」皓腕一擺肅了客。

    英俊年輕漢子一搖頭,笑道:「不坐了,小妹,你今兒氣色好多了!」沈月華微微一笑,道:「是麼,我自己倒不覺得,大哥這麼早有事兒麼?」

    英俊年輕漢子笑了笑,道:「剛才大爺對我說你這兩天很煩悶,要我陪你出去打獵,所以我就飛一般地來了。」

    沈月華道:「這是我爹的意思麼?」

    英俊年輕漢子臉一紅,搓著手笑道:「小妹,你知道,這也是我的意思……」

    沈月華笑了笑,道:「這不就是了麼?只是大哥,我這兩天人不合適,不能出去,你一個人去打行麼?」

    英俊年輕漢子眉鋒一皺,道:「一個人兒去,那多沒意思,小妹今兒個咱們上西郊,昨晚個韓六幾個去了一趟,打回來十幾雙兔子,還有……」

    沈月華道:「大哥,你知道我是最喜歡打獵的,可是我人不合適…」

    「小妹!」英俊年輕漢子道;「整天悶在屋裡哪能合適,出去跑跑也就……」

    沈月華搖頭說道:「大哥不知道,我混身發懶,懶得不願下樓一步。」

    英俊年輕漢子凝目說道:「那……小妹怎不找大夫來看看?」

    沈月華搖頭說道:「怕是著了點涼,過兩天就好了,不礙事,何必……」

    英俊年輕漢子道:「那怎麼行,不合適就得看,就得吃藥,我去……」

    沈月華忙道:「大哥,謝謝你,真不礙事,要不然我早張羅了!」

    英俊年輕漢子吶吶說道:「那,小妹……」

    沈月華道:「大哥還是一人去吧,你興致勃勃的、又是一番好意,偏我掃興,真對不起……」

    「什麼話,小妹,」英俊年輕漢子道:「自己兄妹於什麼客氣,不去就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這樣吧,乾脆我陪小妹下下棋……」

    沈月華微一搖頭歉然苦笑,道:「大哥,我這兩天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英俊年輕漢子呆了一呆,道:「那……小妹,你怎麼辦?」

    沈月華道:「我陪大哥坐著聊一會兒……」

    英俊年輕漢子一搖頭,道:「別了,小妹,你要是真不合適,還是回房裡躺一會兒吧,我不打擾了,想吃什麼待會兒我讓廚房……」

    沈月華感激地道:「謝謝你,大哥,別為我張羅了,我要是想吃什麼,我會讓小鳳到廚房裡說一聲的。」

    英俊年輕漢子忍住了失望,但他臉上仍流露出一絲絲,他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也好,那!小妹,我走了,你歇著吧l」

    說著,他轉身下樓走了。

    沈月華不安地跟到了樓梯口。

    「大哥走好,我不送了!」

    那英俊年輕漢子想是沒聽見,沒聽他答話。

    沈月華在樓梯口呆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回了房。

    李雁秋的傷只是臉上的刀創與疲累失血,經過這半夜的歇息,臉上的傷固然還沒好,但體力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沈月華進房的時候,他正站在床前,沈月華目光凝注,訝然說道:「你怎麼起來了!」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躺不住,剛才是……」

    沈月華道:「我二叔羅大奎的兒子羅曉陽,我叫他大哥!」

    李雁秋道:「是位英雄俊彥!」

    沈月華笑道:「那是你……」微愕接道:「你見過他?」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聽見了他的談吐,由簾縫裡也看見了他的人品!」

    沈月華「哦,」地一聲道:「我這位大哥人品是不錯,所學也馬馬虎虎!」

    李雁秋含笑說道:「『那是姑娘替他謙虛,以我看,放眼江湖,像這樣的人品,像他那身所學,還真挑不出幾個……」

    沈月華道;「當著我,你總不好把他貶得太厲害……」

    李雁秋道:「『姑娘,我句句實話…---」

    沈月華笑了笑道:「就算是吧,能得你的誇讚,他該不虛此生了!」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那是姑娘把我看得太高……」頓了頓改口接道:「姑娘,我已經好了……」

    沈月華搖頭說道:「不行,你得再歇息幾天!」

    李雁秋道:「我看我已不礙事了,姑娘看看我不是挺好麼?」

    沈月華美目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李雁秋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我已經可以下床,也不覺得再有什麼,所以我想我……我該走了……」

    沈月華臉色微變,道:「你現在就要走?」

    李雁秋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微一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走,華姐把你交給了我,我不能在你沒完全復原以前讓你走!」

    李雁秋道:「姑娘,我自己知道,我已經不礙事了!」

    沈月華沉默了一下,揚眉說道:「我知道,你是見我大哥登樓,擔心被人發現,給我添麻煩,對不?」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姑娘,可以這麼說,這也是原因之一。」

    沈月華凝目說道:「我不懂!」

    李雁秋道:「姑娘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家,而且是名滿江湖三英瞟局沈局主的千金,姑娘該為令尊的聲名想想,我也得為姑娘的名節想想……」

    沈月華微頷臻首,道:「這我明白,只是,既然你擔心我的名節,當初你就不該到我這兒來,我自己要怕什麼名節,昨夜我就不會點頭.更不會讓你睡在我的房裡,躺在我的床上!」

    李雁秋呆了一呆,忍住激動,道:「那是姑娘的好意……」

    沈月華道:「我不否認這是我的好意,可是我不認為這跟名節有關!」

    李雁秋訝然說道。「『姑娘這話……」

    沈月華道:「誠如你這才所說,我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兒家,讓一個大男人進了自己的房,躺在自己的床上療傷而不避嫌,你就該知道一個女兒家的打算!」

    李雁秋心弦猛震,道:「姑娘,我明白,我也很感激,只是,姑娘,放眼天下,範圍小到『北京城』裡,有不少強過我……」

    沈月華道:「你何不直指我那位大哥羅曉陽?」

    李雁秋臉上一熱,毅然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淡淡說道:「我承認,他自小跟我青梅竹馬,由稚齡至今,他愛我,照顧我,可以說無微不至,在三位老人家的心目中,早已默許我倆是最理想的一對,可是感情一事絲毫無法勉強,我由來把他當成我的大哥。」

    李雁秋道;「姑娘,婚姻講究一個門當戶對,羅少使對姑娘,確是再適當不過,而我只是一個江湖草莽。四海飄泊,到處為家,江湖同道還仇視我,地方官府緝拿我……」

    沈月華道:「這些我都考慮過,而且不止三思!」

    李雁秋道:「姑娘,李慕凡只有感激,可是姑娘不能不為令尊的半生英名及沈家的家聲著想廣沈月華道:「這些你說的已經太晚了,事我已經做了,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拋下一切跟你走,天涯海角,那兒我都去!」

    李雁秋心頭暗震,猛然一陣激動,剛一張嘴,沈月華神色忽轉幽怨,已然說道:「除非你嫌我……」

    李雁秋忙道:「姑娘,那怎麼會,我……」

    沈月華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雁秋悲慘強笑,道:「姑娘李慕凡是個有了孩子的人,而且我的……我不配!」

    沈月華道:「你是這樣想的麼?」

    李雁秋咬牙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月華淒婉一笑道:「你是把沈月華看成了世俗女子!」

    李雁秋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他默然了,沒有說話。

    沈月華軒了軒黛眉,要說話,可是李雁秋有意地搶了先,他道:「姑娘,不瞞你說,我還有大事在身,不能多作耽擱!」

    沈月華道:「你有什麼大事?」

    李雁秋道:「姑娘我只能說這麼多!」

    李雁道:「姑娘,我受人之托……」

    沈月華道:「我問是什麼大事?」

    沈月華還待再說,突然,樓梯上傳來了,一陣登登然雜亂的步履聲,沈月華臉色微變,神情一緊,急道;「你躺下歇會兒,我出去看看是誰!」

    說著,她掀簾行了出去!

    南出房門,樓上已然一先一後地登上了兩個人!

    前面一個,是個身材魁偉的老者,灰髮灰髯,長眉細目,臉色紅潤,兩眼開合之間精芒四射,威嚴奪人!

    後面一個,是個身材略矮,但看上去挺壯實的老者,年紀近五十,膚色略嫌黝黑,濃眉大眼,頗見威猛!

    沈月華定了定神,忙迎上去盈盈見禮。

    「爹,二叔!」

    敢情,這兩位一位是「鐵掌金刀」沈桐春,一位是沈桐春叩頭把兄弟,三英鏢局的二局主羅大奎。

    沈桐春持著鬍子,含笑點頭。

    羅大奎則目光炯炯,咧著嘴豪笑說道;「月華,聽你大哥說,你人不合適,連打獵都做得去,所以二叔及你爹來看看,要緊麼?」

    沈月華忙道:「謝謝二叔,不礙事,大概是受了點涼!」

    羅大奎道:「這樣拖著總不是辦法,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沈月華忙道:「不用了,二叔,歇兩大出出汗也就好了!」

    沈桐春上得樓來,一直沒說話,此時突然說道:「二弟,來咱們坐坐!」

    當先走過去坐了下來。

    羅大奎跟在後面坐了下去。

    坐定,沈桐春道:「月華,叫小鳳給我跟你叔沏壺茶來!」

    沈月華答應著尚未說話,裡面已傳出小鳳脆生生話聲。

    「來了,老爺子!」

    隨著話聲,小鳳已端著茶行了出來。

    羅大奎笑道:「這丫頭的確出了名的機靈!」

    小鳳近前笑道:「您的大嗓門兒震得樓直幌,小鳳那能不知道誰來了。」

    羅大奎哈哈大知,豪情畢露。

    笑聲中,小鳳把茶送到了他的面前,然後退立沈月華身後,沈桐春喝了一口茶,抬眼凝住,突然說道:「月華,你真的那兒不合適麼?」

    沈月華微微一驚,忙道:「也沒什麼,爹,大概是……」

    沈桐春笑了笑,道:「月華,你娘過世得早,我從小把你帶大,知女莫若父,我還能看不出來?你二叔不是外人,小鳳又是你的貼身丫頭,平日好像跟姐妹一樣,你有什麼心事別瞞著,放在心裡會憋壞人……」

    沈月華神情微震,臉上一紅,忙道:「爹,瞧您,我那有什麼心事…」

    沈桐春搖頭輕歎道:「月華,爹明白,你不小了,爹一天到晚老是忙著局裡的生意,很難得見著你,咱爺兒倆也從未能一起好好談過,因之爹也忽略了你的……」

    沈月華紅了臉,嬌羞地唉聲說道:「爹您這是想到那兒去了!」

    沈桐春道:「難道爹說得不對!」

    沈月華道:「本來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羅大奎哈哈笑道:「大哥,瞧月華臉皮兒有多嫩,女孩子家……」

    沈月華目光移注,忙道:「二叔,怎麼您也來了!」

    羅大奎帶笑忙道:「好,好,好,二叔不說,二叔不說,行麼?」

    沈月華皺眉而笑……

    沈桐春一歎說道:「月華,這麼說,你沒有什麼心事?」

    沈月華道:「爹,您真是……本來就沒有嘛!」

    沈桐春一歎說道:「月華,爹不怪你,女孩子家沒有幾個願將心裡的事告訴自己的爹的,只怪你娘過世太早……」

    沈月華一張嬌靨好紅,嚷聲叫道:「爹……」

    沈桐春忙點頭說道:「好,好,好,爹也不說,就算你沒有心事,就算你沒有心事,行麼?」

    沈月華道:「本來就沒有嘛,還算就……」

    沈桐春神色一整,道:「那麼,月華說正經的,你這兩天懶得出門也好,這兩天京錢吃緊得很,鬧得滿城風雨,『侍衛營』的到處搜索拿人,百姓沒一個敢隨便出門,大街上難得見到人影。」

    沈月華瞪著美目道:「爹,又是那兒鬧了飛賊?」

    沈桐春搖頭說道:「比飛賊還嚴重,還厲害……」

    沈月華「哦!」地一聲道:「爹,那是……」

    沈桐春揚了揚眉,道:「李慕凡到京裡來了!」

    沈月華吁了一口氣,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原來又是李嘉凡,那有什麼值得他們這麼大驚小怪的,李慕凡不是每年都來麼?」

    沈桐春搖頭說道:』『你那兒知道,今年跟往年不同,今年亂子鬧得大了,李慕凡已經被拿著,可是又被他跑了……」

    沈月華美目一睜,哦地一聲。

    沈桐春接著說道:「如今消息傳遍了外城,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想不到的事兒太以驚駭了,京裡首屈一指的老字號,大招牌『樂家老鋪』被官家封了門,樂老掌櫃的竟會是當年名江湖的『神手華陀』樂南極,那個姓文的管家,竟會是威震南七北六的『活報應追魂手』,他二位英雄一世,縱橫半生,到頭來卻落個私通大盜,窩藏匪類罪名,因為拒捕慘遭毒手……」

    沈月華脫口一聲驚呼,玉手掩上了檀口I

    沈桐春歎了口氣,接道:「你知道『七狼』尋仇,連袂找上晏家,那怪只怪晏二老來糊塗,把個風塵女人弄進了門,誰知那竟是禍根,那女人原來是『七狼』的人,晏二卻死把著不肯放,多虧了李慕凡仗義伸手,把這場滅門禍事攬了下來,誰知……唉,說來令人痛心發指,出賣了李嘉凡的竟是樂南極的女兒,動手害李慕凡的竟是晏二的徒弟在『查緝營』裡當差的楊九,晏二自己卻也被人害了……」

    沈月華失聲說道:「竟有這種事……」

    羅大奎冷哼說道:「怎麼沒有,這年頭人心太壞,這種事屢見不鮮,聽人說和郡王的福晉還是格格的時候,跟李慕凡好過。」

    沈桐春變色驚喝道:「二弟!」

    羅大奎大眼一瞪,道:「我怕什麼?大不了賠上這斗大一顆腦袋。如今這年頭連個有血性敢說話的都沒有,怎不令人心寒齒冷,大哥,這在我的心裡憋了好久了,當初那女的死也非嫁李慕凡不可,事隔不到幾年,她不但變心背盟他嫁,而且還扇著和郡王拿李慕凡,你說這成什麼世界?」

    沈桐春白了臉,道:「二弟,你怎麼……」

    羅大奎道:「我怎麼,李慕凡雖是咱們鏢局行的冤家對頭,可是像這種以怨報德,恩將仇報,陰狠,卑鄙的手法我看不慣,像這種沒良心的冷血人,我也最為痛恨!」

    沈桐春發了急,一拍桌子,喝道:「二弟,你少說兩句好不好?」

    羅大奎叫道:「大哥,你怎麼這麼怕事……」

    「我怕事。」沈桐春鬚髮皆動,道:「二弟,你我都是一個人麼?」

    羅大奎一震剎時平靜了不少,但旋即他揚起濃眉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沈桐春剛一聲:「二弟!」

    沈月華突然說道:「我說句公道話,爹太多慮,二叔您太激動!」

    沈桐克一怔叫道:「月華,我太多慮?」

    沈月華道:「可不是麼?關著門在家裡說話,您還怕誰聽見您,剛才不是說麼,這兒沒一個外人?

    沈桐春呆了一呆,搖頭說道:「好吧,我太多慮,那些替官家當差的,正愁拿不著個人交差銷案,誰要嚷嚷誰就嚷嚷吧!」

    羅大奎眼一睜,道:「我就不信他們能……」

    「二叔!」沈月華含笑截口,道:「說著說著您就又來了,您剛說過,這種事在如今這世上多得很,就憑您一人,能管得了麼羅大奎賭氣地道:「我管不了,但說說出出氣總可以!」

    沈月華道:「是非只因多開口,二叔,您既然管不了,說又與事何補,有什麼用?人能因您的口誅指伐一個個躺下去,您何必為自己招禍……」

    羅大奎道:「你二叔不怕!」

    沈桐春插口說道:「月華,你二叔就是這種脾氣,別理他!」

    沈月華淡淡一笑道:「在爹跟二叔的話裡,似乎很替李慕凡不平!」

    羅大奎猛一點頭,道:「那當然,這是事實!」

    沈月華道:「在爹跟二叔的眼裡,李慕凡似乎是個英雄……」

    沈桐春道:「我不否認他是個英雄奇豪,可是我絕忘不了他是咱們鏢局行的大冤家,大對頭!」

    羅大奎一拍大腿,道:「這話我聽來很順耳,很稱心!」

    可是這話聽在沈月華耳裡,她心裡就別有感受,又是一番滋味,她微微地笑笑,道:「那您二位就不該為李慕凡不平……」

    「不,」羅大奎搖頭說道:「對樂家那個不爭氣,敗壞家風,等於害了她爹娘的閨女,還有晏二那老婆,那徒弟,我……」

    沈月華道說道:「您該感謝他們!」

    羅大奎目光一凝,道:「怎麼說,月華!」

    沈月華截口道:「她三個不是替鏢局裡整倒了那冤家對頭麼?」

    羅大奎冷哼搖頭,道:「那種手法……」

    沈月華道:「二叔,對李慕凡這種人,是不該擇手段的。」

    羅大奎眼一睜,道:「誰說的?」

    沈月華笑了笑,還想再說,沈侗春已然攔過話頭,道:「好了,好了,月華,別跟你二叔抬槓了,一句話,樂家那閨女真是令人髮指不齒,李慕凡這個人也該……」

    沈月華搖頭說道:「爹,您這話我不敢苟同,您想想看,李慕凡他該麼,他劫過咱們三英鏢局的縹麼?」

    「劫過!」沈桐春臉上變了色,道:「當然劫過,你忘了?他還拔過三英的鏢旗!」

    沈月華道:「爹,我沒忘但是您總該想想,他劫的那趟鏢,是什麼,而咱們『三英鏢局』保的是什麼?」

    沈桐春道;「那我不管,反正他劫過咱們的鏢,拔過三英的鏢旗;就等於打三英的瞼的,要三英的命,你說咱們吃的什麼飯,上門的生意能往外推麼,何況那趟鏢我不能不保,那樁生意不能不接。」

    沈月華淡淡道:「那您就不該怪李慕凡!」

    「為什麼?」桐春氣虎虎地拍了桌子,道:「我不該怪他,我還該感激他?」

    沈月華道:「事實上……」

    羅大奎一旁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月華你就少說兩句吧……」

    轉望沈桐春,道:「大哥,為個李慕凡,幹什麼跟月華拍桌子?

    你是來看她的,還是來跟她生氣的?」

    沈桐春怒態稍斂,指著沈月華道:「你聽聽,她竟幫李慕凡說話……」

    沈月華道:「爹,自小您教我的是什麼?」

    沈桐春呆了一呆,怒氣又起,大聲說道:「我教你明理尚義,可沒教你……」

    沈月華道;「難道我說的不是理,使的不是義?」

    沈桐春勃然色變,猛然抬手又拍桌子,但他手揚起,卻沒拍下去,目光一凝,寒著臉道:「月華,你很同情李慕凡?」

    羅大奎忙遞眼色,沈月華她視苦無睹,道:「爹,您要聽真的,還是要聽假的!」

    沈桐春叫道:「廢話!」

    沈月華道:「那麼我告訴您,我不但同情他,而且對他十分敬佩!」

    砰然一聲,沈桐春的手落了下去,茶杯一跳,熱茶灑了一桌子,緊接著,「叭!」地一聲,茶杯落地,一隻景德細瓷茶杯,摔得粉碎,羅大奎濃眉一揚,道:「大哥,你這是……」

    「反了,反了!」沈桐春太原壓聲叫道:「這丫頭,……二弟,你聽聽,這像話麼,這就是我沈桐春的女兒,她敬重李慕凡,她,她……」霍地轉望沈月華道:「你怎麼不找李慕凡去?」

    沈月華花容一變,道:「爹,請您冷靜,這話您不該說……」

    沈桐春大叫道:「我為什麼不該說,你還敢強嘴!你不是這意思麼?」

    羅大奎忙勸道;「大哥……」

    沈月華神色木然,啞聲說道:「爹,您太……假如李慕凡要我,我會跟他走!」

    羅大奎一怔,沈桐春霍地站起,雙目暴睜威態嚇人。

    「你,你怎麼說……」

    沈月華道:「我以為您聽清楚了!」

    沈桐春大叫說道:「你這敗壞門風,不孝的……」

    一張臉煞白,飛起一掌摑了過去!

    沈月華木然坐在那兒沒動。

    羅大奎飛快伸手,住了沈桐春那一掌,他自己被震得身形一幌,但他連忙欺身上前,雙手按住了沈桐春:「大哥,你歇歇氣坐下!」

    沈桐春一掙扎,但他到底還是坐下了下去,鬚髮俱動,身形顫抖,指著沈月華道:「二弟,你聽聽,你聽聽,這像什麼話,我作了什麼孽,管出這種女兒……」忽地悲歎一聲,道:「怪只怪你大嫂死得早,我以往太嬌慣她了……」

    羅大奎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由小看她長大,自己的女兒你還不知道,月華說的是氣話,你以為她會當真!」

    沈桐春冷哼一聲,氣虎虎地擺手說道:「二弟,你坐下讓我好好問問她!」

    羅大奎忙道:「大哥,還問什麼?你爺兒倆又問得什麼氣,走吧,前面歇歇去,我陪你……」

    沈桐春一搖頭,道:「不,二弟,你別管、我今兒個非問她個清楚不可!」

    羅大奎遲疑了一下,忙道:「好,好,好,你問,你問!」

    問了開去,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羅大奎那裡甫坐定,沈桐春那裡瞪著沈月華開了口。

    「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大奎忙道:「月華,別氣你爹了!」

    沈月華淡淡說道:「二叔您是位真英雄,鐵錚錚的漢子,您總不會認為我說了該說的話是錯。」

    羅大奎濃眉微皺,但他想點頭!

    沈桐春臉色一變,道:「二弟,你聽聽,她還……」

    霍地轉注沈月華,道:「你說,『七狼』封街跟李慕凡在『六福客棧』對面的那一天,你上那兒去了?」

    小鳳小嘴兒一張,她想說話,但沈桐春瞪了一眼:「小鳳,我沒問你,你敢多嘴我就先打……」

    沈月華道:「您別難為小鳳,那一天我去了『六福客棧』!」

    羅大奎臉色一變,沈桐春尖聲叫道:「你去了『六福客棧』……」

    沈月華點頭說道:「是的!」

    沈桐春道:「你去『六福客棧』幹什麼?」

    沈月華道:「我想去幫幫他,可是事先我不知道他就是……」

    沈桐春身形一抖,道:「你想幫他?」

    羅大奎忙道:「大哥,你沒聽見麼,月華事先不知道他是李慕凡!」

    沈桐春氣虎虎地道:「是誰也一樣,一個沒出嫁的姑娘,憑什麼去幫一個不認識的大男人,這像什麼話?我沈家的家規不是這樣……」

    轉注沈月華,道:「後來你知道他就是李慕幾了?」

    沈月華道:「是的,後來我知道了!」

    沈桐春道:「你知道了怎麼樣?」

    沈月華道:「沒有怎麼樣!」

    沈桐春道:「這麼說,你見過他了?」

    沈月華道:「是的。」

    沈桐春道:「你就從那天回來後,人就不合適了?」

    沈月華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不錯,可以這麼說。」

    沈桐春道:「你承認你心裡有事了?」

    沈月華道:「我承認!」

    沈桐春身形一出,喝道:「你這……」旋即他忍了忍,道:「你說,你心裡有什麼事,為什麼?」

    沈月華沒說話!

    沈桐春道:「你說啊,為什麼不說?」

    沈月華木然說道:「您真要問!」

    沈桐春拍桌子叫道:「廢話!」

    沈月華道:「那麼我告訴您,原先我傷心,我氣他,我恨他!」

    沈桐春道:「為什麼?」

    沈月華道:「因為我知道了他就是李慕凡!」

    沈桐春道:「那麼,後來呢?」

    沈月華遲疑了一下,那只是一下子,旋即她毅然說道:「後來我發覺我不該傷心,也不該氣他,恨他……」

    沈桐春的話聲忽然起了顫抖,道:「還有呢?」

    羅大奎的臉色有點白,適時他突然說道:「好了,大哥,我看你還是……」

    沈桐春一揮手,沉聲說道:「二弟,別打岔,讓她說。」

    羅大奎道:「大哥,你這是何苦?」

    沈桐春沒答理,緊緊地逼視著沈月華,道:「你說。」

    沈月華貝齒一咬,就要坦白直認,而——

    墓地,她那房裡傳了一聲輕響!

    沈月華為之一驚住口!

    沈桐春霍地抬眼,小鳳白著臉,強笑忙道:「老爺子,怕是……」

    沈桐春倏地收回目光,逼視沈月華,道:「你說,那是什麼?」

    沈月華木然呆坐,沒開口。

    沈桐春鬚髮暴張,咬牙說道:「丫頭,你要敢……二弟,看看去。」

    羅大奎笑道:「大哥,你也太,怎麼會?大概是……」

    沈桐春道:「二弟,你不去我去!」

    羅大奎忙道:「好,好,好,你別動,我去!」

    站起來往姑娘房門行去!

    小鳳大驚,她想攔,沈桐春厲聲喝道;「小鳳,你想死!」

    小鳳嬌軀一顫,沒敢再動!

    說話間羅大奎已走近了房間,伸手要去垂簾。

    沈月華突然說道:「二叔,別看了,那是李慕凡!」

    沈桐春霍地站起,而羅大奎手只一頓,他仍然掀簾行了進去,但,旋即他又轉了出來,臉上掛著一臉的強笑,:「大哥,偏你大驚小怪疑心自己的女兒,是風,月華沒把窗戶關好……」

    沈月華怔住了,美目中閃起異采!

    小鳳瞪大了,一雙美目……。

    沈桐春呆了一呆,道:「那她說是李……」

    羅大奎笑道:「我不剛說過麼?由頭至尾都是你逼她說氣話!」

    沈桐春怒態稍斂,但他旋即一聲冷哼,道:「無論怎麼說,她到底是對李慕凡……這是我沈家的家法所難容,丫頭,我告訴你,從今起你死了這條心,更不許你出大門一步,要不然我……」

    羅大奎插口說道:「好了,好了,大哥,根本沒的事,不許出去就不出去不就行了!」

    沈桐春砰然坐了下去,抬眼凝注沈月華,道:「你也不想想,姑不論李慕凡是咱鏢局行的冤家對頭,他卻是個同道仇視,官家懸賞緝拿的飛賊大盜,而且也跟和郡王的福晉……你想想,像他這種人怎麼能……」跺腳一歎接道:「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反正,還是那句話,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從今也不許出大門一步!」

    站起來下樓而去!

    羅大奎跟著站了起來,他神色難以言喻地伸手遞給沈月華一物,一句話沒說,跟著下了樓!

    那是一張折疊好的素箋!

    沈月華一震動容,旋即她哺哺說道:「二叔,謝謝您,我永遠感激……」

    小風一陣風般撲進了房裡,轉眼間她又撲了出來,近前急急說道:「姑娘,他走了,由窗戶走的!」

    沈月華木然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突然,梯樓又一陣登登連響!

    小鳳臉色剛變,樓上已撲上了那位「玉面諸葛」羅曉陽,他高揚著一雙劍眉,臉顯得也有點蒼白,上樓便問:「小妹,我爹呢?」

    沈月華道。「剛跟我爹往前面去了。」

    羅曉陽目光一凝,道:「小妹,你……」遲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沈月華道:「大哥,別問我,待會兒二叔也許會告訴你。」

    羅曉陽道:「我知道,我不是說這……」

    沈月華微愕說道:「你知道了,那你是說……」

    「小妹!」羅曉陽神色一整,道:「剛才有個人從你房裡的窗戶出去,可巧被我碰上……」

    小鳳脫口一聲驚呼,連忙以手掩住了!

    沈月華一震,旋即淡然說道:「是麼,大哥?」

    羅曉陽道:「是的,小妹!」

    沈月華失色的香唇邊浮起了一絲淒慘笑意,道:「那也好,你知道他是誰麼?」

    羅曉陽道:「我知道,小妹,他臉上帶著傷,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沈月華道:「那麼,你把他怎麼樣了?」

    羅曉陽揚了揚眉,道:「小妹,你知道家學淵源,我這身所學還不算太俗,固然,我仍雖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如今沒有太多的力量動手,也不適宜動手……」

    沈月華臉色微變,道:「你把他……」

    羅曉陽見沈月華驚駭的樣子,搖頭說道:「不!小妹!」他頓了頓,接道:「我讓他走了,井告誡看見的人不許聲張!」

    沈月華一怔,道:「真的,大哥?」

    羅曉陽道:「小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月華突然之間聲音略顯得有點啞,道:「那為什麼,大哥?」

    羅曉陽揚起了眉,道:「不為什麼,小妹!」

    沈月華道:「不能說麼,大哥!」

    羅曉陽遲疑了一下,道:「小妹,因為他無力動手,而且又是從你房裡出來的!」

    沈月華嬌軀顫,美國微濕,道:「大哥,你令人敬佩,我謝謝你,你跟二叔一樣地讓我感激,也讓我慚愧……」

    羅曉陽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強,道:「是麼,小妹?」

    沈月華道:「是的,大哥!」

    羅曉陽道:「多少年來的期待,雖然是這麼幾句,我也知足了。」

    沈月華美目熱淚一湧,道:「大哥,我……」

    羅曉陽有意地截口說道:「小妹,我爹也知道他……」

    沈月華微頷峰首,道:「這就是二叔背著爹給我的!」

    隨手把素遞了過去!

    羅曉陽沒接,道:「小妹,你留著吧,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沈月華收回素箋,悲笑搖頭道:「大哥,連我也不知道。」

    羅曉陽遲疑了一下,陡揚雙眉,道:「小妹我很替你擔心!」

    沈月華道:「大哥替我擔心什麼!」

    羅曉陽道:「他,要沒人照顧他,我擔心他出不了『北京城』,縱然出得去,他也會倒在路上……」

    沈月華大驚,霍地站起,但旋即她又像脫了力,頹然坐了下去,顫抖嬌軀,啞聲說道:「大哥,對你跟二叔,我永遠感激,但我能這麼做麼?」

    羅曉陽道:「小妹,那要看你的決心了!」

    沈月華嬌靨上泛起了一絲異樣神情,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大哥,我知道了!」

    羅曉陽聲音忽然間變得沙啞了,道:「小妹,無論在那兒你要多保重!」

    頭一低,轉身下樓走了。

    沈月華呆坐在那兒沒動,嘴裡哺哺說道:「謝謝你,大哥!」

    她那雙美目濕了……

    瀟湘子掃瞄,aim-9OCR,瀟湘書院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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