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司馬唯我 文 / 獨孤紅
距離,一尺一寸地縮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雙方距離已是不足五丈。
群豪瞪目握拳,緊張得幾乎忘卻呼吸,掌心冷汗越來越多。
荒野中空氣一片死寂,寂靜得幾乎可以聽出彼此心跳之聲,但這死寂的空氣,卻隱隱令人有一種窒息之感。
地幽一判仍然一步一步地迫近。
柳含煙依然垂手佇立,未見絲毫動靜。
仲孫玉在驚駭緊張中,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心神猛震,臉色大變地脫口遙呼道:「賢任小心,這是蝕骨屍毒蛤蟆功!」
此言一出,除仲孫雙成、王寒梅年幼識淺不知此人為誰外,其餘群豪年長識深者,莫不恍悟這黑袍老人為誰,也自不由地心神大震,臉色倏變,更是替柳含煙擔心。
二女雖然茫然無知但聞言之後卻己深知,此必為一種極為厲害的歹毒功力,更是急得芳心如焚,六神無主地泫然欲泣。
藍九卿神情一震,臉色一變即隱,陰鷙目光中異采更盛,瞼上得意獰笑更濃。
但群豪正自提心吊膽地全神貫注在場中,誰也未曾發覺藍九卿神情有異。
地幽一判呼聲入耳,身形不禁為之一窒,但旋即又邁步如前,神色益發地陰狠,猙獰可怖。
柳含煙入耳一聽蝕骨屍毒蛤蟆功,心中也自一震,突然想起下山以前師父曾對自己說過,南荒古森林中蟄居著一位老怪物「恨地無環鬼見愁」司馬唯我,具有這種歹毒陰辣,霸道無倫的邪異功力。這種邪異功力,放眼宇內只有他老人家昔年仗以成名的無名神掌,才是它的唯一剋星。
昔年不知有多少正派俠士,黑道巨擘,喪生在這種歹毒功力之下,想不到這一向蟄居南荒古森林中的老怪物會在此時此地出現,而且托身在地幽幫中,竟以這種陰狠歹毒的功力,來對付……
思忖至此,心中怒火一冒,殺機頓起,已決定以師門嚴戒勿輕用的無名神掌應敵。
笑意一斂,冠玉般俊面已自布上一層寒霜,雙目厲射的神光中,充滿了殺機怒火,一雙手掌也自緩緩提起。
地幽一判不知自己平生唯一得意的絕學,卻在此地遇上了剋星,仍然凶態不改地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距離,一尺一寸縮短。
時間,一分∼秒過去。
雙方距離已是不足一丈。
突然,地幽一判揚起一聲刺耳難聽,如鬼哭狼嚎般淒厲笑聲,身形一頓之後,繼而一閃,疾逾閃電,形若鬼魁般向柳含煙撲去。
身至半途,雙臂倏揚,揮出兩片夾帶陣陣中人欲嘔刺鼻屍臭,聲勢駭人,凌厲絕倫的烏雲排山勁氣,猛向柳含煙當胸撞去。
就在柳含煙一雙手掌凝足無名掌力緩緩提至胸前之際,夾帶陣陣屍臭的凌厲勁氣已自迫體。
柳含煙突然揚起一聲怒喝,雙掌平舉,猛地向外一推。
兩片勁氣甫接,「轟!」一聲震天聲音起處,罡風勁氣四下激揚,走石飛砂,彌空飄揚,石破天驚,泣鬼驚神,風雲色變,草木含悲。
站得近的藍九卿首當其衝,一個身形吃四溢罡風震得暴退出去十餘步,方始拿檢站穩,臉上神色霍然大變,雙目中更是流露出一種驚駭欲絕的失神淡光。
群豪更是心膽欲裂地竭盡目力,向如重霧般滿彌塵土,飛沙走石中望去,希望能盡早看到雙方勝負結果。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心念個郎吉凶,更是心如火焚頓忘自身安危地欲衝出一探究竟。
若不是仲孫玉,千面神君兩人在此情況下猶能持一分超人冷靜,一把一個予以強行拖住,兩女縱不為四溢罡風勁氣波及,也必會遭為柳含煙神奇掌力所震散的彌天毒氣所傷。
須臾,一切歸於靜止,恍若重霧般的彌天塵土也自漸漸淡散而去。
群豪目睹場中情勢,心中又是一震莫不驚然動容。
柳含煙神態安詳,瀟灑不改地閉目垂手,但是安詳神態中,臉色微顯蒼白、凝重。
黑袍老人略帶頹廢地佇立在一丈外,一襲黑袍殘缺破裂,面如死灰,神情黯淡,雙臂無力下垂,胸腑間起伏劇烈,一頭白髮零亂散披,嘴角上微掛些許血漬,使得原本就極為怕人的神態,更形猙獰可怖!
在場群豪均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黑袍老人在這一掌上是落了下風,不但被掌力震退,而且所受內什也頗為不輕。
柳含煙之所以玉面微見蒼白,只不過是真力耗費過多所致,並無大礙,只須稍作調息即可復原。
這是什麼掌力,能使得南荒老怪恨地無環鬼見愁司馬唯我,睥睨宇內的獨門絕學蝕屍毒蛤蝗功黯然失色?
諸人難掩心中欲絕驚喜,方自不約而同引起此一疑問。
黑袍老人全身倏起一陣顫抖,醜臉上泛起一陣抽搐,口中南南自語道:「震天神掌!震天神掌2除此而外,尚有何人能破老夫神功?……」
突然身形一震,雙目倏張,目光黯淡,但卻仍是凶態未改地厲聲道:「小鬼!一尊死鬼是你什麼人?」
藍九卿聞言,心中一震。
他先前三句「震天神掌」地哺哺自語.柳含煙已是悉數入耳,心中方自暗忖一聲:怎地又是震天神掌,難道我……
聞言星目倏張,劍眉雙挑地冷然說道:「司馬唯我,你看走了眼啦。少爺自己都不知此種神掌究系何名,更無此殊榮為仙俠之徒!」
至此,藍九卿心中頓然一鬆。
地幽一判人耳一聲「司馬唯我」倏感心頭一震,柳含煙話完之後,他又不由自主一怔,將一雙無神怪眼瞪得圓圓地,凝注在柳含煙微見蒼白的俊面上,訝然欲絕的暗忖道:這小鬼怎知老夫姓名?難道這小鬼不是一尊死鬼之徒,剛才那神力千鈞的一掌,不是震天神掌?不!老夫神功睥睨宇內,別的功力絕然無法破的諸人旁觀者清,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四眉齊揚,雙雙嬌呼道:「老鬼別在那兒瞎想啦,一點兒不錯,你面前書生是一代仙俠一尊的唯一傳人!」
此言一出,地幽一判司馬唯我與旁立藍九卿俱感心中猛地一震。
柳含煙本人也是極為訝異地,脫口一聲:「什麼?」
仲孫玉肅然揚聲說道:「賢侄,成兒與每姑娘之話不錯,你委實是一尊前輩門下廣』千面神君也自朗聲說道:「小老弟,你確是一尊前輩門下,此事已經三生、五老丐八位仙快證實,只是你自己不自知罷了!」
柳含煙到此時才發覺自己這位義兄也已不遠千里地趕來此間,神情極為激動地一聲:「老哥哥……」
突然覺得嗓中似有塊什麼東西堵在那兒似的,話兒再也說不下去,繼而倏覺星目一酸,兩眶熱淚順腮流下。
是喜?是悲?是恨?是仇?
四者俱是!
一時心中百味皆陳,諸念紛至沓來,閃電掠過。
就在這剎那間,他自己承認他確實是有著作夢也未料到的深厚福緣,天大榮寵!他是一代仙俠,宇內共尊的蓋世奇人一尊之徒。
恩師何以自號「再世生」,何以說與三生、五老丐,交稱莫逆,他老人家為何落得容毀、肢殘……
諸多疑問,就在這剎那間,經過他那超人智慧的思忖已是全部迎刃而解,俱已瞭然。
突然一聲刺耳難聽,聲如鬼哭狼嚎的悲淒怪笑將他從因過分驚喜,過分刺激而陷人狀似癡呆的沉思中驚醒。
淚眼模糊向地幽一判望去。
地幽一判笑聲一落,深深地盯了柳含煙一眼,陰側惻地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鬼!冥後正愁找不到你那老鬼師父,一清昔年舊債,老的不出小的也好,眼下之事,老夫暫且放下,七月十五之夕,老夫再向爾這小鬼一索殺徒血債,老夫去也!」
話聲甫落,身形已如鬼魁般飄起,半空中破袖微揮,已向北邙電射而去。
柳含煙聞言心中一震,訝然欲絕地方待欲問,已是不及,司馬唯我身形一閃而逝。
只得暗暗一歎,將心中甫自產生的這個新疑問置諸腦後,滿面笑容地大步向馬上群豪走去。
藍九卿略一沉吟,也自飄身跟上。
諸人此刻已將柳含煙視為神人,一見他向這邊走來,忙不迭地紛紛下馬,眉宇間神情恭謹異常地肅立佇候。
慧覺大師更是率著四大護法大步迎上,不等柳含煙開口,便自合士肅然說道:「老衲慧覺,小施主可還記得?」
柳含煙昔日在少林群英大會上便對慧覺大師極具好感,且極為敬仰這位佛門高僧,見狀聞言忙不迭地卻步躬身答禮,恭聲說道:「大師一代高僧,德高望重,少林拜別於念今天,無時無刻不在仰望思念中。」
這種尊老敬賢,謙沖有禮,虛懷若谷的舉止看得群豪暗暗心折,益發地敬佩不已。
慧覺大師一雙慈目神光湛湛深注柳含煙,無限感激地又道:「小施主一代奇材,技比天人.正義凜然,俠肝義膽,為公忘私,為天下蒼生,及各派盛衰,出個入死,捨己忘我,這種慈悲胸懷,老衲立身佛門,愧歎不如!」
柳含煙微顯蒼白的俊面上,吃這位佛門高僧幾句話兒說得陡感一熱,紅暈頓起,頗感窘迫地一笑說道:「大師謬獎,晚輩汗顏愧不敢當,除魔衛道,人人有責,晚輩忝為武林一份,稍盡綿薄,自屬應當,些微末技,自愧愚拙,示得家師一二,實在貽笑大方!」
此言一出,群家不禁又是一陣暗自點頭!
藍九卿冷眼旁觀,一目瞭然,慧覺大mi之話,更是句句如利刃般刺在他心上。
他口雖不言,但是異樣神色卻難掩飾心中的老大不是味兒。
慧覺大師面色一莊,肅然說道:「小施主莫要過謙,如此絕技,這般神功,如果貽笑大方,天下豈能言武?」
微微一頓,輕誦一聲佛號又道:「老衲應對一尊前輩執晚輩之禮,故與小施主應該是平輩論交,小施主不如不嫌高攀,今後稱呼請將『晚輩』二字免去!」
柳含煙忠厚謙沖,知書達禮,慧覺大師身為一派掌門至尊,年高德劭,當他祖父綽綽有餘,聞言哪敢八命,劍眉微蹙,雙手連搖,方自一聲:「大師,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啦!」仲孫玉突然一笑說道:「賢侄,這樁事兒對你我來說,均是極感辣手,我稱你一聲賢侄,老和尚要與你平輩論交,對一尊前輩我又是應執晚輩之禮,成兒她姐兒倆又一聲聲煙弟弟,這等糊塗帳算到何時方休?」
仲孫雙成、王寒梅心喜個郎無恙,神技震退頑凶,復見群豪甚至連這少林一代掌門的佛門高僧都對他推崇備至,方自心中暗甜的欣喜無比,聞言不由大急,王寒梅忙不迭地向著仲孫雙成遞過一個眼色。
仲孫雙成冰雪聰明,玲瓏心巧,哪得不懂,故而未等其父把話說完,便自忙不迭地嬌聲插口說道:「爹也真是的,這點事情都弄不清楚,各交各的不就行了嘛?」
仲孫玉聞言一怔,旋即瞭然,微微一笑,方待取笑愛女幾句,千面神君齊振天已自隨聲附和地笑說道:「對!成姑娘說得委實對極,老朽舉雙手贊成。」
柳含煙方自心中一鬆,仲孫玉已自狀至歡愉地哈哈大笑道:「對!對!咱們各交各的,兩不吃虧……」
一眼瞥見柳含煙身後藍九卿怔了一怔,轉向柳含煙笑說道:「賢侄,你看咱們盡顧說笑,到冷落了貴友啦!快為我們介紹介紹吧!」
柳含煙聞言一怔,隨即恍悟藍九卿如今正如同自己一般乃是一身喬裝,仲孫玉自然是看不出來,方自窘迫失笑地一聲:「這位是……」
藍九卿突然跨前一步,向著諸人微一拱手,接口說道:「在下藍狂濤,一介末學後進,尚望各位多指教!」
柳含煙問言一怔,他胸無半點城府,為人又是它心仁厚,再也不會想到藍九卿是別有用心仍用化名,只道他是此時此地當著武林群豪之面,又與仲孫玉父女之間有著一段不算光榮的過節,故而不願讓人識出他的真面目。
以柳含煙本意,原是想藉此機會向仲孫玉父女表白藍九卿已是幡然海改,消除雙方誤會,聞得藍九卿自報化名,自是不便再予點破,微微一笑,將諸人逐一為藍九卿介紹介一番。
藍九卿喬裝神妙,自己掩飾得天衣無縫,加以又是與諸人極為敬仰而且關係極為密切的柳含煙連袂而來,諸人自是不疑有他,甚至連他恨之入骨,曾與他分別有過數面之緣的仲孫玉父女也茫然無覺地未曾看出眼前這名青衫朽生藍狂濤即是那淫徒,風流郎君藍九卿喬裝,別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慧覺大師不愧佛門得道高僧,端的法眼犀利,神目如電,就在柳含煙為藍九卿介紹的剎那之間,這位少林掌門已自看出,眼前這位青衫書生目光閃爍,邪而不正,不類正派人士。
但是當著柳含煙之面,他卻不便說出,只是微與寒暄,略於應付了事。
俟柳含煙為藍九卿引見自己拜見,一代奇人千面神君齊振天之際,這些彫蟲小技化裝術,在這位既號千面神君的奇人面前,無異班門弄斧,自然難逃過他一雙如電神目。
齊振天深深地望了藍九卿一眼,心在口快地微笑說道:「藍少俠這張人皮面具裝作的頗為巧妙,只是侵藥日子過久,皮質稍硬,難派大用,老朽這裡正有一副尚稱堪用的面具,就送與少俠罷廣』隨即探懷摸出一白色絲囊微笑遞過。
藍九卿聞言心中方自一震,陡感一緊,聽完話後,倏又心中一鬆,忙不迭地稱謝接過,表面上雖然笑容可掬,但是心中卻暗暗地起了異樣變化。
諸人聞言,雖難俱感一怔,但因是柳含煙朋友,又有柳含煙在旁說笑,遂也並未在意,更是未動疑心。
引見完畢,慧覺大師以盟主身份也自—一為柳含煙、藍九卿二人介紹各門派群豪。
面對武當、邛崍、紫虛、無為,柳含煙神態自然、從容、安詳,毫無一絲敵視意味。
反觀紫虛、無為二道卻是神色傲慢,一副無奈敵視態度!充分表現心胸狹窄,毫無度量,完全不似一派宗師風度。
柳含煙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仍是躬身施禮而去。
這麼一來,無形中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
群豪中,稍微懂得一點事故者,無不暗讚柳含煙不愧一代仙俠門下,胸襟坦闊,氣度超人。
反之,對紫虛、無為二道則無不嗤之以鼻。
在慧覺大師前導下,柳含煙、藍九卿兩人又復來至一撥道俗俱有的一派人士之前。
這派人士中一位高年全真已自急步迎前,向著柳含煙微一稽首說道:「貧道玄風,久仰柳施主俠名,今日有幸目睹施主絕世風采,不愧人中祥麟,蓋代奇才!」
柳含煙俊面陡感一熱,忙自躬身還禮道:「道長謬獎,晚輩殊不敢……」
「噹」字尚未出口,猛地憶起「玄風」二字,心中突然一動,神情大震,雙眉軒處,脫口說道:「道長可是終南一派掌門無情劍前輩?」
這高年全真正是終南掌門無情劍玄風道長,聞言一怔,點頭詫聲說道:「不敢!貧道正是無情劍玄風,柳施主有何見教?」
柳含煙目中神光湛湛,面色莊嚴肅穆,凝注無情劍說道:「晚輩欲告道長幾句話兒,祈道長能以無比冷靜,超人理智應付之,因為此時此地不宜衝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玄風道長聞言,心中莫名其妙地倏感一震,一看柳含煙神色凝重異常,雖然不知是何等樣事兒,但卻隱隱地體會到事必關己,而且極為嚴重。
訝然欲絕地忙自點頭說道:「這一點貧道自忖尚能做到,施主勿慮,但請放心直說!」
此時,仲孫玉父女等人以及其他各派群豪發覺事情有異,也自紛紛圍靠攏過來,一探究竟。
柳含煙日中神光一掃諸人,最後移注在玄風面上,突然神光一斂,神色一黯地歎說道:「終南山上,貴派門下悉數已遭地幽幫毒手。」
群豪聞言,各自心頭猛震,突然揚起數聲驚呼。
玄風道長更是心神狂震,臉色慘變,全身顫抖,心膽俱裂地一把抓住柳畝煙的腕脈,嘶聲暴喝道:「什麼?本派防衛森嚴,何以會致如此,你快說!」
柳含煙心知對方猝聞惡耗,心神震撼之餘,理智全失,遂自毫不在意地任他抓住腕脈,又自接道:「玄雲道長臨歸道山之前,曾命晚輩浪跡江湖,遇著道長面稟此事!」
群豪聞言,又是一震。
柳含煙喝然一聲長歎,接著就將是由終南所見一字不漏地悉數說出。
說完,又是一聲長歎,無限惋惜同情地說道:「道長不可過分悲傷,人死不能復生,徒自悲傷於事無補,更是最傷真元,道長高人,諒必自知,為今之計只有同心協力,共報血海大仇才是正理!」
玄風道長心情激動地靜聽柳含煙給述目睹慘絕人表的終南現場之餘,雙目盡赤,鬚髮皆張,全身迭,三陣陣顫抖,滿口鋼牙咬得格格亂響,怒極!恨極!
顯然這位得道全真已將地幽幫恨到極點,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將群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群豪靜聽至終也是禁不住地悲憤填膺,殺機狂熾.扼腕歎息不已。
半晌,玄風方自一聲滿含悲憤的淒然長歎,手掌一鬆,神態一斂,雙目合起,兩串仇淚無言垂下。
須臾,方始無限歉疚地說道:「貧道乍聞惡耗,以致理智全失,失態冒犯之處,尚望柳施主海涵,柳施主對我終南一派,大思不敢言謝,日後若有差遣,但憑施主一紙通知,終南無不全力以赴!」
柳含煙拱手說道:「些許小事,自屬我武林中人本份,掌門人對勿掛在胸懷!」
「哼!」武當紫虛突然輕哼一聲,冷冷說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貧道斷不會以一個凶頑之徒當作恩人看待!」
話聲輕微,似在自言自語,但甚為明顯地他是有意說給柳含煙與玄風聽的,不但兩人聽得清清楚楚,就是仲孫玉父女諸人也悉數入耳,不由地臉色一變,怒目相視。
柳含煙怒火向上一冒,微又強自捺下,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他忍得住,但仲孫雙成、王寒梅一見個郎無端受辱,可是忍不住了。
四眉一挑,面布寒霜地齊聲問道:「紫虛道長,這凶頑之徒,你指的是哪個,可否說出來聽聽?」
紫虛老道目睹柳含煙轉身走去,對他那有意挑釁不理不睬,正感沒趣,聞言一雙老眼一翻,冷然說道:「貧道指的是誰,你知我知,彼此心照不宣,貧道不願多費口舌!」
二女怒火向上一冒,方待再次出言相叱。
「老雜毛!」藍九卿突然冷冰冰地說道:「小心你那張狗嘴,你可是嫌命太長,少爺一樣可以替我那柳兄超度你!」
二女間言不由一樂,頓時對這位青衫書生有了些好感。
紫虛老道有生以來,何曾受過這般大辱?聞言大怒,臉色一變,厲聲說道:「小鬼是何人門下,怎地如此沒教養,膽敢辱罵道爺!」
藍九卿冷哼一聲,陰陰一笑,說道:「少爺是何人門下,老雜毛你還不配問,說出來恐怕你雜毛禁受不起,至於說沒教養嘛!像你老雜毛這般寡廉鮮恥,恩將仇報之輩,比少爺高明不到哪兒去!」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間言大樂,險些脫口嬌呼一聲;罵得好!
群豪除邛崍、雪山兩派外,均是不齒紫虛為人,均採取旁觀態度,都希望這位青衫書生能出手將紫虛老道懲治一番。
柳含煙一見藍九卿出頭,恐怕將事態弄大,雙方誤會越來越深,以致不可收抬,忙不迭地,飄身過來,方自一聲:「藍兄……」
紫虛老道已自鬚髮俱張,雙目凶芒厲射地咬牙狠聲道:「好,好,好,你這小鬼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看來道爺今日要出手替你那無知的師門管教你啦!」
柳含煙聞言也是氣他不過,但為免誤會深陷,只得強自按捺,他深知紫虛這幾句話必將觸怒藍九卿,方自又是一聲:「藍兄藍九卿自中凶光一閃,大聲說道:「柳兄,似這般以怨報德,恩將仇報的豬狗不如之輩,留在世上無殊多增加一份禍害,你還猶豫作甚!」
話聲一落,轉向紫虛老道目射凶光陰惻惻地說道:「老雜毛,不是少爺輕視你,武當劈柴劍法實在不值一笑,我看你還是省點老力氣吧!」
紫虛老道吃他目中犀利凶光看得心中一懍,突然憶起藍九卿自馬車中與柳含煙擊斃地幽幫徒眾之功力,及自車中電射而出,飄身落地時之身法,不由地打心底冒走一絲寒意。
但是當著天下各門派群豪面前,眾目睽睽下,自己身為一派掌門,吃對方一個年輕後生左一句老雜毛,右一句老雜毛,叫得心中怒火高漲,殺機狂熾,若就此嚥下這*怨氣,不但自己半世英名掃地,即是武當一派在武林中也別想再抬起頭來。
略一思忖,將心一橫,色厲內荏,怒笑連聲地道:「好,好,好!本道爺今日倒要看看小鬼你有什麼驚人之處,膽敢如此狂妄!」
「錚」地一聲,已將一柄長劍抄在掌中,一指藍九卿,厲聲喝道:「小鬼,還不速取出兵刃領死!」
「兵刃?」藍九卿目射凶芒地凝注紫虛老道片刻,突然仰天一陣狂笑,笑聲一落,滿面輕蔑不屑地曬然說道:「與你這老雜毛動手本就降低少爺身份,還須要兵刃?那真是天大的笑話,少爺一雙向掌已是綽綽有餘!」
此言一出,連群豪都覺得這年輕青衫書生的確是太狂了點兒。
只有柳含煙深知藍九卿一身傳自六神通的功力比自己雖然差得多,但對待如紫虛之一干,確是綽綽有餘。
為恐藍九卿惱怒之餘動了真火,出手傷了紫虛,事態必然擴大至不可收拾,方待再次勸阻。
藍九卿已自微顯不悅地說道:「小弟性情,柳兄當已深知,小弟不願吾見無端受辱,難道柳兄願意坐視小弟受人欺凌而無動於衷麼?」
此言一出,柳含煙頓時為之結舌,略一思忖,方始無奈地道:「既是如此,小弟自亦不便攔阻,不過雙方動手過招,點到為止,這一點藍兄必須答應小弟!」
藍九卿沉吟片刻,方頗為勉強地點頭說道:「這一點小弟或可從命,不過希望老雜毛最好不要迫小弟太甚!」
至此,柳含煙方始將心微寬地默然退至一旁。
饒是如此,也自不敢大意地,功力暗蓄雙臂,預備必要時出手排解。
這邊有了決定,對方也有了動靜。
仲孫玉父女、王寒梅、千面神君諸人均是甚為不滿紫虛為人作風,有心讓這青衫書生藍狂濤煞煞他的驕狂暴戾昏庸冥頑之氣,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卻是冷眼旁觀,袖手不前。
慧覺大師身為武林盟主,雖然想法與諸人相同,但他究竟不能坐視雙方動手,釀出流血事件,只得高宣一聲佛號,大步上前,向紫虛合十說道:「紫虛道友,不是老衲多嘴,以事認事,此事實是道友理虧,不該無理招惹柳施主。柳施主為顧大局,忍氣吞聲,道友就該知足緘口,怎地又是這般意氣用事地欲動干戈?此時此地,我等只應同心戮力,共殲強仇,不應該再做出令親痛仇快之事,得放手處便放手,能饒人處即饒人!請道友看在老鈉薄面,放過這一遭兒罷!」
若是慧覺大師不說前面一些話兒,單請紫虛看他薄面,放下此事,以慧覺大師在武林中之德高望重,又是各門派所共推盟主,紫虛外硬中軟,色厲內荏之下,或可嚥下這口氣去。
無奈慧覺大師前面一些微帶責備的話兒,使得身為一代掌門的紫虛老道,聽來頗為刺耳,不大受用,當在天下群豪面前,眾目睽睽下,紫虛豈肯示弱又豈能任人數落?
慧覺大師話聲一落,紫虛便已羞惱成怒的變色佛然道:「大師身為各派公推盟主,有所令諭貧道自療遵從,無奈此乃敝派與這個小施主間私事,事關貧道半世英名,武當一派百年毀譽,非同小可,抗命之處,尚祈海涵!」
少林四大護法聞言,臉色齊齊一變,一齊大步走了過來。
慧覺大師兩道白眉一軒,目中神光一閃,強忍怒氣,方待再次勸阻。
紫虛老道臉色一沉,突然說道:「大師再欲多言,便是視我武當如同無物!」
慧覺大師一襲袈裟倏地無風自動,顯然心中已是怒極。
片刻,方始低誦一聲佛號,寶相莊嚴地肅然說道:「善哉!善哉!老衲一片慈悲,苦口婆心,無奈道友沉溺魔道已執迷不悟,老衲多此一舉。」
話聲一落,向著紫虛老道又一合十,轉身退後。
四大護法,雖然怒極,但無掌門令諭,卻是未敢有所行動。
此刻一見掌門退後,也自狠狠瞧了紫虛一眼,轉身跟在慧覺大師身後退去。
一時,場中僅只剩下藍九卿與掌握長劍的紫虛老道相峙對立。
藍九卿身後兩丈處站著暗蓄真力,預備排解的柳含煙。
紫虛老道身邊一丈處一字並肩站著虎視眈眈,磨拳擦掌,躍躍欲動的武當四劍,再後,便是鄧峽一鶴無為老道為首的邛崍、雪山二派高手。
顯然,邛崍、雪山二派已暗地準備,隨時為武當後盾了。
紫虛老道狡黠目光一掃眼前情勢,不由地心中微微一寒,心知自己一方又是處於劣勢,此時縱有退卻之心,但已勢成騎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故示大方地向著藍九卿朗聲說道:「貧道身為一派掌門,與你這後生晚輩動手過招已屬有失身份,如個你既不用兵刃,貧道自亦不願獨用……」
話聲至此,單臂不經意地往後一拋,「刷!」地一聲,一柄長劍已自入鞘,動作迅捷利落,倒也不愧一代劍術高手。
劍一歸鞘,單掌立胸,又自接口說道:「小施主,放膽進招罷!」
話聲一落,便將一身功力凝足雙臂,預備只要對方撲上咱己便予以殺著凌厲的全力一擊。
但是奇怪,片刻之後,卻是不但未見對方動手,連一句話也未聽對方回答。
不由地訝然欲絕地軒眉說道:「怎麼?小施主敢是膽怯了麼?或者是吝於賜教?」
滿面輕鬆,正自仰首望天的藍九卿,突然一聲狂笑,甚為不屑地曬然說道:「二者俱是!所謂膽怯者,乃是恐怕少爺一時失手,斷送你半生修來不易的老命,所謂吝於賜教,實在是你以雙掌應敵,少爺更是不屑一戰,你還是拔出你那柄廢鐵的好!」
此言一出,群豪不由地暗歎眼前這位青衫書生,不但言損,而且口舌也實在犀利的可以。
紫虛老道更是氣得險些昏厥地目射凶光,厲聲說道:「好!好!好!你這小鬼實在狂妄的可以,既是如此,道爺只有從命啦!」
話聲一落,這位武當掌門人,竟也不顧有失身份,不怕落人話柄地反手一拔,「錚」地一聲龍吟響起一二,又將那柄長劍抄在掌中,一指藍九卿,厲聲又道:「小鬼,道爺也是神兵在手,你只管放心大膽進招罷,若有失閃,那是道爺學藝未精,絕不怪你就是!」
藍九卿曬然一笑,陰惻惻地道:「若有失問?少爺以為你必有失問,學藝未精,你本就是個不學無術之輩嘛!少爺與你這樣人動手,向來不先發招,雜毛,你只管握緊你那柄劍兒,先行動手罷,十招以內少爺如不讓你長劍脫手,我藍……狂濤從此武林除名!」
紫虛老道一個肺險被氣炸,鬚髮俱張,咬牙切齒地獰聲說道:「好極!好極!小鬼既如此說,怪不得道爺以大欺小,心狠手辣啦!」
說罷,右腕微震,長劍連拋五朵劍花,作勢就待撲上。
突然,一條人影捷如鷹隼般,由他身後丈外一掠而至。
人影斂處,現出武當四劍之二,閃電劍邱傑宏,向著紫虛老道微微一躬身,說道:「殺雞焉用牛刀,掌門師兄貴為∼派之尊,豈可輕易對敵,邱傑宏不才,願為掌門師兄擋此頭陣,擒此狂徒!」
紫虛見狀收劍,略一沉哼,目注神態輕鬆的藍九卿輕聲說道:「狂徒功力不凡,師弟不可大意!」
揚聲一句:「便宜了這小鬼,師弟小心!」
隨即飄身退後,長劍依然握在掌中,以防邱傑宏萬一不敵時,好飛身馳救。
顯然地,紫虛老道也知眼前這位青衫書生是個扎手人物,頗不好鬥,自己身為一派掌門,勝負之數不但關係己身半世英名,甚至影響武當百年毀譽,雖然他心中已是恨透了眼前這青衫後生,卻也只得讓自己師弟閃電劍邱傑宏一試敵鋒,然後再謀良策。掌門師兄紫虛老道一退,閃電劍邱傑宏便自臉色一沉,目射凶光地向著藍九卿厲聲說道:「我掌門師兄為一派至尊,不屑與你這小鬼動手,你有什麼驚人絕學,衝著我來好了!」
他冷眼旁觀多時,心知眼前這位面目慘白,陰森怕人的青衫書生一身功力不容輕視,自己在掌上恐怕討得不好去,故而話聲一落,便自「錚」地一聲,將一柄長劍抄在手中,凝神靜氣,功布全身地靜候對方發招。
藍九卿陰森目光一注邱傑宏,故做一怔地訝聲說道:「武當一派確實變化神速,怎地一霎眼功夫,老雜毛業已龜縮不見,換了個這麼個人來,喂!尊駕高姓大名,怎樣稱呼呀?」
邱傑宏強捺怒氣,冷然說道:「大爺邱傑宏,江湖人稱閃電劍!」
藍九卿故作驚訝地「哦」地一聲,詫聲說道:「原來是名震武林的武當四劍,在下倒真的走眼失敬了,怪不得一上來就拿出神兵,閃電劍嘛!」
微微一頓,面色突然一莊,煞有其事地道:「我說邱大劍客,尊駕還是收劍請回吧,咱們這場架打不起來了!』」
不但邱傑宏聞言一怔,即是柳含煙仲孫玉諸人,各派群豪,紫虛老道以及其他三劍聞言也自一陣愕然,均是一時弄不清他到底弄的什麼玄虛,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邱傑宏一怔之後,異想天開,癡人作夢,猶以為自己道出名號後,對方已有所震怯,忽萌退意,面上神色,難掩心中驕狂得意,方自一聲:「怎麼?莫非……」
藍九卿冷冷一笑,搖手忙道:「邱大俠客請勿誤會,在下並非畏事之人,實在是因為與爾等動手太似有失少爺身份。」
此言一出群豪不禁嘩然,俱感此人確實狂得有點兒過分。
仲孫玉、千面神君、慧覺大師諸人雖然齊齊驚然動容,但卻暗地稱快不已。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更是忍俊不住地「噗哧』兩聲,笑個花枝亂顫。
閃電劍邱傑宏吃對方嘲弄半天,此時方始恍悟,不由大為震怒,氣得七竅生煙,雙目凶光連閃,咬子切齒地大聲道:「好個該死的小鬼,是膽上長了毛?竟敢戲弄你家邱二爺,今日若不將你碎斃萬段,挫骨揚……」
武當四劍老大無影劍沐義方,突故接口說道:「老二,你哪來那麼大閒功夫,盡與小鬼在那兒磨牙作甚,趕快送他上路算了!」
邱傑宏倏然住口,方待揮劍撲上。
藍九卿已自冷笑連聲地向著沐義方揚聲說道:「尊駕莫非也覺技癢?如果嫌命長的話,不妨一併上來好啦!」
沐義方聞言,目中凶芒一閃,方要發作。
「小鬼!體要徒逞口舌之利,拿命來罷!」邱傑宏聞言更怒,趁對方一分神之際,突然揚起一聲厲叱,長劍揮起千百寒星,身形如電地飛撲面上。
把式凌厲,聲勢驚人,身形未至,絲絲劍氣,刺骨寒風,已自猛襲而去。藍九卿昂首望天,狀至悠閒地正眼也不瞧邱傑宏一下。
就在邱傑宏彌天劍氣,千百寒星即將罩向藍九卿週身大穴的剎那間。
群豪中方自揚起數聲驚呼。
藍九卿突然冷哼一聲,右臂一圈一拋,如靈蛇般閃電揮出。
「噹!」一聲清越龍吟起處,千百寒星頓斂。
邱傑宏一柄冷虹長劍吃他這輕描淡寫的一指,點得向右斜飛數尺,虎口一陣猛震地險些把持不住,一個身形也自心膽欲裂地暴退一丈,嚇出一身冷汗,怔立當地,作聲不得。
「啊!」群豪又是數聲驚呼。
顯然地,諸人對於這不知來歷的青衫書生輕描淡寫擊退名震武林的武當四劍的一指,已是深為震撼,這青衫書生的一身奇奧功力,竟遠較諸人想像的為高。
藍九卿得理不讓人,面露得色地冷冷一笑,曬然說道:「邱大劍客,少爺說得如何?是否太似輕……」
「住口!」邱傑宏與其他三劍幾乎同時一聲暴喝。
沐義方更是震怒異常地,與其他二劍一起飄身上前,目注藍九卿,沉聲說道:「老二且退,容大……」
「哥」字尚未出口,邱傑宏已自雙目凶光厲射地凝注藍九卿,咬牙切齒地狠聲道:「小鬼!二太爺今日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拿命來罷!」
「罷」字方出,長劍揮處,一片凌厲欲絕的寒星,彌天刺骨的絲絲劍氣,身形閃處,又自恍如一道冷虹般二次撲上。
難怪他恨不得一劍將對方刺個透明窟窿,名震武林的武當四劍如何能丟得起這個人嘛?
沐義方等三劍阻攔不及,焦慮欲絕士匕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錚!」幾乎同時地,方各將一柄長劍抄在手中。
群豪又是數聲驚呼。
「拍!」一聲清脆異響,邱傑宏一聲問哼,一個身形如飛暴退,回至原處。
長劍斜垂,面如死灰,雙目仇怒之火欲噴,一絲鮮血順嘴角兒流下,左面上並且顯出五道指痕宛然的掌印。
顯然地,邱傑宏是遭青衫書生重施故技,二次迫回,這一次並且較上一次多吃了一記耳光。
邱傑宏殺機狂熾,羞惱欲絕;一股衝動以後,頓忘利害,倏地一聲冷喝:「小鬼果然好俊的功夫;你且再試試你二太爺這第三劍!」
長劍一振,方待三次撲上。
沐義方突然一把將邱傑宏拉住,輕喝道:「老二不可造次,咱們以四象劍陣取他!」
隨即一注藍九卿陰陰笑說道:「尊駕功力果然高明,沐某等確實佩服的緊,不過沐某等心猶未付,意欲再行領教尊駕絕學!」
藍九卿人耳話聲,心中瞭然,目中凶光一閃地冷笑說道:「聽尊駕話意,好像四位大劍客,欲對在下聯手賜教。」
沐義方臉上一熱,隨即邪笑連連,陰側惻地道:「好說,好說,在下四兄弟正是欲以閒來無事,強自謅成的一套難登大雅的小小陣法候教!」
此言一出,群豪不禁又是一陣嘩然,對於成名多年的武當四劍此時此地竟為一句話兒的意氣用事,四劍聯手用那套威震武林的四象劍陣,對付一位藉藉無名的年輕後生,頗為不滿。
但是群豪知道這是四劍走頭無路,迫不得已的一種狗急跳牆作法,若是單打獨鬥,一個也別想討得好去,不得不把壓箱底兒的四象劍陣拿出應敵,以圖扳回一點顏面,不屑之餘,更暗暗為這位青衫書生擔心不已。
因為他們知道,這青衫書生雖然武學高絕,深不可測,但是武當四劍的四象劍陣卻是威力絕倫,太似厲害,連其他各門派的絕頂高手都會為之側目,雖然比不上少林十八羅漢陣法,但是詭異毒辣確是無人敢惹。
仲孫玉愛屋及烏,更是忙不迭地走近柳含煙悄聲說道:「賢任,四劍四象劍陣詭異辛辣,威力無倫,堪稱一絕,你這位朋友功力雖佳,恐難應付得了,賢侄不可大意!」
柳含煙聞言微笑說道:「多謝前輩關注,小侄省得,稍時如果必要,小侄再行助他一臂之力便是!」
仲孫玉頗為寬心地微一頷首,轉身而去。
其實,柳含煙此時只有預作相助,而不能先行予以提醒,他深知藍九卿秉性驕狂自負,加以適才已二挫邱傑宏,更是不可一世地暗中得意非凡,此時自己若加以提醒,不但會被他視為大驚小怪,說不定還會以為自己是輕視他而招致他不快,與其如此,不如稍時必要時再行出手解圍。
在場群豪無一不是明眼人,無一不知仲孫玉是在暗中提醒柳含煙照顧藍九卿。
既然有這位技絕天人的蓋世奇村立於身後,又有老謀深算的賽華倫仲孫玉的加意提醒,縱或這青衫書生有驚,卻是必無險。
群豪心情微鬆,暗地各人吁了一口大氣。
慧覺大師、千面神君、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也不例外。
群豪既然入目瞭然,武當掌門紫虛老道,自然也肚中雪亮,就在仲孫王甫自轉身走回之際,他便自軒眉冷笑揚聲說道:「四位師弟全神對敵,不可浮躁,如有人妄圖半途插手,自有本座應付!」
言下大有「你們放心對敵,別的一切有我作主」之概!
他也不想想,自己到底能在人家手下走完幾招?方始命大不死,又做此皮厚狂言,真個令人啼笑皆非,卑視噁心。
他話聲甫落,仲孫玉心火向上冒了一冒,又強自捺下,依然走回。
柳含煙將口數張,欲言又止地將已到口邊之話,又數次吞回肚中。
藍九卿背著柳含煙,自然猶不知身後發生何事,冷冷一笑,便自語帶諷譏地道:「老雜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猶敢在此厚顏大言不慚,武當一派的口舌功力確實令人佩服!」
紫虛老道一張老臉被藍九卿這幾句尖損刻薄的話兒,氣得成了豬肝色,他心中已是將這青衫書生恨之人骨,把他和柳含煙列為在背芒刺,但是恨儘管恨,他卻頗有自知之明,二劍閃電劍邱傑宏一身功力在武當一派之內已屬一流好手,僅差他自己不到一籌,竟會吃人兩次輕描淡寫的一擊而退,眼前四象劍陣已給予他莫大希望,故而他在聞言之後,只是強捺心中殺機怒火,陰陰一笑說道;「小鬼,道爺如今不擬與爾鬥口,你也不用過分得意猖狂,稍時道爺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藍九卿突然揚起一聲狂笑,細眉連軒地道:「好,好,好,少爺倒要領教領教四個不成氣候的東西,不值一笑的小小陣法,到底有何驚人之處!」
一頓,雙目凶光連間地獰聲義道:「咱們先君子後小人,少爺把話說在前面,爾等那套不成氣候地小小陣法若能困得住少爺,少爺立刻將這顆大好頭顱奉上,如果少爺萬一僥倖,四個狗東西連同你這老雜毛在內一個也休想生離此地,少爺言盡於此,爾等有膽只管動手好啦!」
話聲一落,隨即將雙手往後一負,冷漠面色中微掛一絲不屑冷笑,冷冷地注定四劍,靜待動手。
一番豪氣於雲的話兒,再加上他這副若無其事的安詳神態,聽得在場群豪悚然動容,暗暗心折。
但均卻以為他把話兒說得委實過滿了一點,四象劍陣既屬威震武林,自然有它的道理存在。
武當四劍各具一身絕高武學.也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諸人在心折動容之餘,卻也不免心中頓緊,更是為他擔心。
「擺陣!」無影劍沐義方突然揚起一聲暴喝。
喝聲方落,四劍身形閃電,按金、木、水、火分站四處,長劍平舉,各挽劍訣,面色凝重肅穆,默然而立,將一個藍九卿圈圍在正中央上。
藍九卿身為一代魔頭六神通門下唯一衣缽傳人,一身武學兼六人之長,自是堪稱罕絕奇高,對於天文地理,九宮八卦,大小陣法,雖然談不上樣樣精通,但無一樣不曾涉及過,焉有不識之理?
入目四人所佈陣式,所站方位,加上四人凝重神色,起手劍式也自不由地心中一震,面色微微一變。
顯然地,他此刻身入陣中,雖然陣勢尚未發動,他卻已是看出武當四劍這套陣法,委實深具絕倫威大,而且陣法奧妙,詭異難破。
儘管他此刻心中已是微生悔意,但話已出口,追之不及,但他工於心計,城府極深,表面上神色依舊地安詳自如,不屑曬然。
勢成騎虎,箭已在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剎那間他已是心中一橫,銀牙暗咬,包定誓死一拼的決心,那股天生的驕狂之氣,卻支使他絕不向身後柳含煙傳音,請他一旁掠陣,必要時插手一助!
他並不知道柳含煙站在他身後的目的,就是在必要時欲插手助他一臂。
如今他既知此陣不易應付,他只得採取以靜制動的對策,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只要四劍中哪一個敢先必出手,他施以全力一擊,傷一個算一個。
半晌過去,雙方五人仍是對峙局面,誰也未動一下。
場中雖然群豪數十,但均屏息凝神,ˍ二百道目光霎一下地凝注場中五人。
空氣寂靜若死,靜得可以聽見彼此心頭劇跳,靜得令人窒息。
突然,沐義方冷冷說道:「藍朋友請亮兵刃,四象劍陣即將發動!」
藍九卿雙眉一揚,冷冷說道:「四位大劍客眼睛敢是俱已瞎了麼?難道未看出少爺身上未帶兵刃?哼!對付爾等這套不成氣候的陣法還要少爺一動兵刃,真是天大的笑話!」
四人聞言,無名怒火齊往上一冒,但隨即以為對方是有意激起自己四人胸中怒氣,使得心頭浮躁,無法盡展陣法奧妙,遂又忙自斂神靜氣,捺下激怒!
但是當著天下群豪,對付這麼一個藉藉無名的年輕後生,搬出四人聯手的四象劍陣已屬有點過分,如果對方再以空手應敵,自己四人實在無法出手。
如果說自己四人也一樣地八掌對付對方,所謂劍陣豈不失去功用?
不由地四人俱已陷入為難之間。
紫虛老道冷眼旁觀,暗罵一聲:好狂妄的小鬼,你且得意罷,這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道爺心狠手辣!
雙目凶光一閃,冷笑一聲,狡黠陰險地道:「四位師弟,人各有志,勉強不得,藍施主功力高絕,技比天人,這套陣法想必難不住他,既然藍施主有諭,四位師弟當知恭敬不如從命!」
好陰狠的紫虛,這幾句話兒分明暗示:既然對方自恃功力不肯動用兵刃,那是再好不過,你們還不快些動手?
掌門人既有令諭,四劍當然不敢違背,更何況四劍之所以作難,並非為了武林道義不屑為,而是當著群豪,怕落人話柄,激起公憤而不敢為。
聞言心中大喜,各自暗忖一聲:小鬼,你此番是死定了!
面色一莊,煞有其事地肅然一聲:「藍朋友既有令諭,武當四劍只好恭敬不如從……」
「且慢。」仲孫玉老謀深算,神目如電,早已洞悉紫虛老道卑鄙陰謀,一聲斷喝,飛身掠至愛女身旁,說道:「成兒,將煙弟弟送你那柄摧心劍給我!」
仲孫雙成冰雪聰明,當然知道其父用意,心中正感不恥武當行為,聞言忙依言將摧心劍連鞘摘下,遞與其父。
仲孫玉接過摧心劍,微一提氣,身形拔起,一掠十丈地落在藍九卿面前,眼注紫虛老道,冷然說道:「漢方比武,無論雙方功力如何,但求公平,武當四劍成名多年,四人聯手以威力歹毒的四象劍陣對付一名年輕朋友已屬過分,若再以四柄百煉精鋼對付一雙向掌更屬不當,仲孫玉看不過去,僅以一柄神兵借與這位藍朋友,以便雙方公平一搏,掌門人不知可有意見?」
一番話兒聽得群家無不暗自點頭,齊齊讚佩仲孫玉不愧蓋世奇人,一代神醫。
紫虛老道雖然此則心中已是恨他多事不過,但當著天下群豪又恐激起公憤,招致眾怒,同時他身為一派掌門自也不便落人話柄,聞言老臉陡地一熱,頗為窘迫地乾笑一聲說道:「對極,對極!仲孫大使高見貧道毫無異議,雙方動手過過招,本就應求公平,貧道適才所說話兒,只不過是看不慣這位年輕朋友過於狂妄罷了!」
說完,又是一聲於笑,神色之間,頗顯窘迫。
慧黨大師諸人聞言又是一陣不恥噁心。
仲孫玉冷哼一聲,懶得再與他答話,轉過身形將摧心劍遞給藍九卿,輕身說道:「這是一柄千古神兵,四象劍陣詭異歹毒,威力絕倫,藍朋友不可過於輕敵!」
物歸原主,藍九卿心情不問可知,目睹自己被人奪去的師門重寶,面具內神色陡變,變得怕人,雙目異采,殺機一門即隱,他心中滿腔仇火已為這柄摧心劍勾起仇恨!他恨不得……
但是表面上他卻是一副深為感激的神色,微微一笑,一聲:「多謝前輩關注,晚輩省得!」伸手接過長劍。
仲孫玉微微一笑,一掠而退。
藍九卿強捺心中激動,一按機簧,「錚!」一聲,清越龍吟響處,一道紫色冰冷長虹脫鞘而出c群豪心中一震,不禁暗呼一聲:好劍!
紫虛老道連同武當四劍入目此劍不由心中各自猛地齊震,齊倒抽一口冷氣但是勢成騎虎.箭已在弦,為半世英名,武當毀譽,卻是不得不硬起頭皮地拚死一戰,摧心劍甫一出鞘,藍九卿立刻勾起心中隱痛,萬丈豪情.仇恨、羞愧、殺機同時俱來。
突然仰大一聲歷嘯,嘯聲一落.雙目凶光厲射,細後連軒,咬牙切齒地獰聲道:「武當四劍聽著,神兵出鞘,此地即是爾等葬身之地,爾等速速發招領死罷!」
一聲使人寒慄的嘶聲狂笑聲中,左鞘右劍地,摧心劍緩緩舉起,高過於頂倏然而止,神色猙獰可飾地默然佇立。
這一副過近瘋狂的失常神態看得群豪莫不齊齊色變,暗暗心驚,各自暗道一聲:「這書生好重的殺氣!」
慧黨大師卻是低誦佛號不止。
藍九卿這種失常神態,恐怕除了柳含煙肚中雪亮外,此刻再無第一二人知曉,入目斯情,宅心仁厚,胸襟坦闊的他,不禁暗感一絲歉疚,萬般悔恨。
武當四劍更是打心底冒起一絲寒意,目睹這神兵在手,如虎添翼的藍姓書生,不敢怠慢,各自將一身修為提至頂點!
突然,休義方大聲軒眉高呼:「兩儀之後!」
藍九卿聞言一怔,群豪也是一陣愕然。
但是慧覺大師、齊振天、仲孫玉、柳含煙四人已知劍陣即將發動。
果然,沐義方呼聲甫落,閃電劍邱傑宏也自一聲高呼:「八卦之先!」
緊接著,摩雲劍劉毓秦:「四象劍陣!』
風雷劍呂裕生:「威力無邊!」
藍九卿被這幾聲高呼,聽得方自一怔,一疏神之間。
「刷」地一聲,沐義方劍挽四朵劍花,寒星千百,劍氣絲絲,詭異歹毒地,已自一劍分心刺到。
劍刃破風之聲人耳,藍九卿翟然驚覺,一見對方長劍遞到,不屑地冷哼一聲,不躲不閃,右臂向上斜劃,摧心劍帶起一道刺骨冷虹,直襲沐義方執劍右臂。
招式方至半途,猛覺身邊一片凌厲劍氣迫上命門要穴,心中一驚,顧不得再攻沐義方,左掌劍鞘由下上挑疾點沐義方右掌腕脈,左足撐地,身形向右疾滑,摧心劍一招長橋臥波反削身後劍氣。
招式方出,風雷劍呂義生便自悄然發動,長劍抖起一蓬劍花疾刺他命門要穴。
迎面摩雲劍劉毓秦也自長劍幻起彌天劍氣地飛撲面至。
一時藍九卿四面受敵,但見千百寒星,彌天劍氣一時飛舞而至,險些迫得他透不過氣來。
迫得他閃電連演六招絕學,方始迫得四劍撤退身形。
饒是如此,他已是臉色大變,心神震感了。
方自暗喘一口大氣,數聲厲叱響處,四棲長劍又已自四面八方分別刺到,凌厲詭異,劍氣迫人,劍身元到,不但重壓陣陣,而且劍氣觸膚生痛,至此他始深信四象劍陣果然威力無倫,詭異難防,輕敵之念頓除,代之而起的是十成功勺,與萬分警惕。
雖然如此,仍嫌晚上半步,他如今已是先機盡失,處於被動地位,一招一式儘是封架護身,而無還手回攻之力。
不到片刻他更是手忙腳亂,處處捉襟見肘。
藍九卿平素暴戾成性,何等驕狂,何等自大,又何曾遭遇過這般窘困?
羞惱之餘,心中不由地怒火高漲,殺機狂熾。
高手過招,急躁不得,尤其是絕頂高手。
藍九卿盛怒之下,已犯武家大忌,故而他越是恨怒,越H急躁,處境也就越來越惡劣。
卅招不到他已險象環生地雙目盡赤,跡近瘋狂。
武當四劍既能名震武林,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人目斯情,心中狂喜,各自獰笑一聲,手上一緊,攻勢更形凌厲。
藍九卿處境也就越發陷於惡劣。
這樣下去,不出十招,這一代魔頭六神通門下唯一愛徒必喪生武當四劍威力絕倫,歹毒陰狠的四象劍陣之中。
群豪縱有救援之心,但無救援之力,誰也不敢輕攫四象劍陣銳鋒,誰也不願無端樹此強敵。
「嗤!」一聲,裂帛響處,藍九卿右臂袍袖已被呂裕生掌中長劍劃破一道裂口,藍九卿右臂肌膚吃刺身劍氣微微掃中,一縷鮮血順臂而下。
藍九卿自是殺紅了眼,靈智俱失,倏感臂上一疼,心知已受創傷,殺機一冒頓忘所以,就待猛撲呂裕生。
劉毓秦獰笑一聲悄然跟追,掌中長劍抖起一朵劍花疾襲藍九卿腦後玉枕穴。
藍九卿靈智已失,感覺遲鈍無異常人,猶自未覺地揮劍徑刺呂裕生。
群豪心中一緊,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方要出口驚呼。
驀地
「阿彌陀佛!」一聲響若洪鐘的蒼勁佛號,震得群豪耳際嗡嗡作響。
顯然這位佛門高僧不忍之餘,已將佛門獅子吼暗暗滲入一聲佛號中。
四劍聞聲心神一震,攻勢也不由地為之一滯。
藍九卿卻是一震之後,腦中為之一猩,剎那間靈智盡復。
猛覺腦後一縷破風聲,劍氣刺肌生寒,心中一驚,身形閃電前飄,一劍迫退呂裕生,倏轉身形,推心劍如靈蛇冷虹般,疾逾閃電地徑襲暗施偷襲的摩雲劍劉毓秦。
倏憶適才險狀,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他已恨透了四劍,尤其是傷了他的呂裕生及暗施偷襲的劉毓秦。
這一劍他是叫足真力,絕招倏出,揮起滿天劍影,陣陣異嘯,存心不讓對方逃出劍下。
無奈劉毓秦一身功力也自高絕,容得藍九卿冷虹般長劍近身,獰笑一聲,閃身拋脫,長劍已如靈蛇般反奔藍九卿面門攻至。
哪知藍九卿這一招只是誘敵虎招,對方甫一閃身變招,他便冷哼一聲,劍化浩海騰蚊,由上下撩,疾削劉毓秦執劍右臂,招如閃電,只不過剎那功夫,俟劉毓秦瞿然驚覺,欲再閃身躲避之際,刺耳森冷劍氣已經迫體,一時嚇得心膽欲裂,匆忙中忘卻藍九卿掌中乃是一柄千古神兵,反手一劍,即欲硬磕對方劍身。
「噹」地一聲金鐵交鳴,劉毓秦一柄長劍只剩三分之二,僅能擋得藍九卿的凌厲劍勢略略一緩,趁此千載難逢良機,硬生生地將一個身形向左橫移出一尺,方始保全一隻右臂。
饒是如此,右臂近肘處仍吃藍九卿如虹劍氣微微地掃上一下,立刻衣破皮裂,一縷鮮血隨即湧出,順臂流下,輕哼一聲身形暴退五尺。
這一連串變化,不過一剎那.藍九卿方待如影附形跟追斃敵。
沐義方、邱傑宏、呂裕生三人,已是各揚起一聲厲叱,身形疾閃,招出如電地三柄長劍,幾乎同時向他身後三處大穴遞到。
藍九卿自救要緊,無暇再攻劉毓秦,冷哼一聲,倏轉身形,摧心劍一招流星劃空,疾削三人掌中長劍,迫得三人撤招抽身,冷笑一聲,劍走橫勢一揮,身形疾旋,飛襲身後劉毓秦攻來的一劍。
五十招過去,雙方竟然秋色平分,誰也未佔得一絲便宜。
在四象劍陣走完卅招的,藍九卿算是與四劍動過手之人中,堪稱第一人。
當四劍眼見一個藉藉無名的年輕後生,竟能在自己精心研創威力絕倫的四象劍陣中走完五十招,依然毫無敗狀,當著天下各門派群豪,這個臉如何丟得起?
心念方轉,沐義方突然撮口一聲尖嘯,猛地攻出一劍,身形趁勢暴退。
武當四劍聯手已是數十寒暑,沐義方這一聲尖嘯的用意,其他三劍焉有不知之理,也各自猛攻一劍,趁勢身形暴退。
如此來,藍九卿反而被弄得一陣愕然,陰鷙目光掃處,四劍各捧長劍,面色凝重異常地木然仁立。
心知四人均自在暗運功力,瞬間之後必定是殺著倏出,最凌厲的一招即將來臨。
顧不得再行攻敵,他已試過四象劍陣厲害,驕狂自大之心盡除,遂也不敢怠慢地緊握著摧心劍,暗中凝足全身真力,以便稍時應付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群豪瞭然,悚然動容,休日心驚之餘,更是屏息靜氣地全神凝注場中,等待著雙方之間最厲害的一招殺著。
武當掌門紫虛老道一張老臉上泛起一絲難為人見的冷酷殘忍笑意。
場中,此時漸漸地已有了動靜,一種極為緩慢的動作。
武當四劍四柄百煉精鋼漸漸地泛起一陣顫動,由輕微而慢慢明顯,最後顫抖得竟像遭電擊一般,劇烈異常。
緊接著,四柄劍身上隱隱透出一縷極其輕微而極為尖銳的嘯聲。
嘯聲越來越大,漸至高昂尖銳的幾乎令人無法忍受。
藍九卿斂神靜氣,暗蓄功力地佇立中央,先見四劍這奇突動作已感詫異,及至後來簡直是詫異欲絕。
微一怔神之間,猛覺陣陣強勁無倫的無形勁力,一層層地迫上身上,緊接著,那刺耳難聽的尖銳嘯聲,聽得他血氣狂翻,頭腦欲裂,漸漸地四肢竟突然一陣麻痺,幾乎癱瘓倒下。
不由大駭,除一邊忙不迭地運功相拒外,另一方面已將師門歹毒霸道的陰煞屍氣凝定在一隻左掌上。
心念轉處,便已暗中決定,只要對方攻勢一發,自己便不惜暴露身份地施出師門絕學推心奪魄劍法凌厲三絕招之一心魔亂舞應敵。
顯然這位年輕梟雄已恨透了武當國劍,存心不讓四劍全身而退。
但是若以他隱藏在心坎深處的原來目的來說,他是迫不得已的。
群豪看得悚然動容,暗暗心驚,功力稍差的已是禁不住地紛紛掩耳後退。
紫虛老道老臉上冷酷殘忍笑意越來越濃。
仲孫玉心驚之餘,腦中靈光電閃,猛地憶起一事,不由大駭,突然脫口一聲驚呼:「賢侄,快,這是……。」
紫虛突然一陣寒慄的得意狂笑。
話猶未完,四劍突然各自一聲淒厲長嘯,身形電閃,長劍狂揮,彌天劍氣,暴盛尖嘯,千百寒星組成一個網形地疾射向中央藍九卿罩去。
藍九卿睹狀心中狂震,暗一咬牙,正要不惜身份暴露,施展心魔亂舞與陰煞屍氣應敵。
驀地,一聲聲若龍吟的震天長嘯響自場外,一縷黑煙疾逾閃電般向彌天劍氣,千百寒星中投去。
群豪連驚呼都未來得及,倏聽幾聲悶響處
劍氣消失;
尖嘯歇止!
寒星隕斂!
一切頓時斂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武當四劍面如死灰,神色懊喪,手中空空,怔然果立四處。
藍九卿執劍木然佇立,夷然無傷,雙目異采連連,嘴角上泛起陣陣令人難以會意的抽搐。
藍九卿身側,赫然仁立著一身黑衣的柳含煙。
雙掌分執四柄長劍,冷漠神色配上他那丰神如玉,俊美絕倫的風度、長像,儼然天神,令人打心底裡泛起萬般敬愛。
半晌,群豪中方選次揚聲數聲驚呼,才喘了一口大氣。
無可否認地,先前這些各門派的頂尖兒高手們是為柳含煙這絕世身法,曠古絕今的神功絕學震懾的呆住了!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更是喜得心頭狂跳,兩張小嘴兒再也合不攏來。
半晌,柳含煙方始滿含憂慮的黯然一歎,目注沐義方柔聲說道:「誰是誰非,一切均已成過去,不必再提,這場比武,就此打住,四位請回罷!」
側顧藍九卿勉強一笑說道:「藍兄,恕小弟插手,咱們也走吧!」
話聲一落,也不等雙方有何表示,逕自飄然退出場中,將四柄長劍雙手遞給慧覺大師,請他轉交武當四劍。
藍九卿目睹柳含煙飄然離去,也自將摧心劍歸鞘,一言不發地大步走至仲孫玉面前,雙手遞過長劍、強忍心中激動地道:「多謝仲孫前輩借劍!」
仲孫玉微微一笑,連稱不敢地雙手接過。
一天戰雲剎那間雲消霧散。
一場糾紛也自如此收場。
慧覺大師雙手捧著三柄長劍,一柄斷劍,大步走至場中,雙掌合十,高宣一聲佛號,肅容說道:「戰雲消弭,糾紛滅除,今後大家即應以同心戮力,去殲強仇為念,勿再興起內江,使親痛仇快,四位施主兵刀在此,請來取回罷!」
武當四劍正在心灰意冷,神色黯然,內心羞怒莫名之際,聞言更形窘迫,縱是萬般不願,但是慧覺大師身為各派公推盟主,卻也不便違拗,互看一眼後,各自原來極為難看的神色中,泛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表情,然後硬著頭皮,甚為勉強地緩步走了過來。
慧覺大師深為瞭解四劍此際心情,微微一笑,只當未見般將三柄長劍,一柄斷劍雙手遞過。
沐義方瞼部肌肉,泛起一陣輕微抽搐,神色木然地待伸手去接。
「且慢!」紫虛老道突然暴起一聲怒喝,沐義方聞聲收手,群豪也自一怔。
慧覺大師任了怔,明知故問地詫聲道:「紫虛道友,這是何意?」
「這是何意?」紫虛老道突然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陰笑,冷冷說道:「道友身為各派公推盟主,不能主持公道,不但袖手旁觀,任憑這兩個後生在此逞狂撒野,恃技欺人,如今反而出面將此四柄長劍交我武當,貧道斗膽,倒要請教道友是何用意?」
此言一出群豪不由一陣大嘩。
慧覺大師未料這位武當掌門竟是這麼一個顛倒是非,不分黑白,強詞奪理之人,聞言不由心中有氣,但為顧全大局,免再又起糾紛,遂自捺下怒火,高宣一聲佛號,微笑道:「紫虛道友何出此言?柳、藍二位小施主若比之貴派四劍無異該屬後輩末進,年輕晚輩,貴派四劍成名多年竟不顧身份,不但聯手對付藍小施主,且濫施四象劍陣辣手絕招,若非二位小施主各具一身超凡功力,勢難倖免,道友不思管束門下,竟對老衲興師問罪,此種行徑,豈不今天下英雄恥笑,再則老衲代二位小施主還劍,旨在息事寧人,以免再起內訌,道友無端阻攔,敢莫……」
話聲至此,群豪望紫虛已是數聲嘲笑。
紫虛老道更是剎那間臉色數變,陣紅陣白,羞惱成怒,冷笑連聲地接口說道:「既是如此,此四柄長劍,武當已無意取回,就煩道友權代保管吧!」
此言一出,群豪又是一陣嘩然。
武當四劍也狠狠地盯了遠處柳、藍兩人一眼,憤然走回紫虛身邊。
如此一來,事情頓時陷入僵局,局面頓成尷尬。
慧覺大師身為素執武林牛耳的少林一派至尊,又為各派公推之盟主,德高望重,一向受人敬服,這沖尷尬場面尚屬首遇。
即使他涵養再好,也難再忍,臉色倏沉,白眉軒處,薄怒說道:「依道長高見應當如何?」
紫虛老道冷哼一聲,說道:「大師貴為武林盟主,貧道不敢如何,只不過深黨武林之中太無正義,趨強棄弱罷了!」
慧覺大師忍無可忍,怒極而笑,一陣洪鐘似的悲憤大笑過後,目射神光地挑眉說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老衲不欲多言,四劍兵刃要與不要但憑道長,老衲不敢勉強……」
隨即將四柄長劍插於地面,轉身方待離去。
「大師且慢!」一直未曾開口的邛崍掌門邛崍一鶴突然揚聲說道。
慧覺大師一怔轉身,合十問道:「無為道友喚回貧衲不知有何教言?」
無為老道一聲乾笑,稽首說道:「豈敢!貧道為使各派團結一心,倒有個淺薄建議在此,不知可為大師採納否?」
慧覺大師雖心知無為老道與武當諸人均系一丘之貉,斷不會說出真的有利團結的話兒來,但對方既是依禮而來,自己也不便失禮,只得耐著性子說道:「道長有何高見,但說無妨,只要有利各門派團結,老衲無不視同金科玉律!」
無為老道陰鷙目光極其神秘狡黠地遙遙一注柳、藍兩人,乾笑一聲說道:「金科玉律,貧道愧不敢當,不過這些許淺見的確能使各門派團結一心,至少武當、雪山、與敝派俯首聽命,絕對再無異言……」
一頓,臉也一變,一指柳、藍兩人狠聲接道:「只要大師即刻下令,將此二人請出我們這支隊伍之外!」
此言一出,群豪又是一陣大嘩,稍微正派一點的門派莫不憤然變色。
千面神君、仲孫玉父女、王寒梅、柳、藍兩人更是勃然色變。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年輕氣盛,更是氣得粉面慘白,柳眉倒挑,各自嬌叱一聲,就要挺身撲出。
千面神君、仲孫玉兩人雖然也氣憤不過,但到底較兩女冷靜得多,見狀連忙各攔一個,齊聲功道:「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慧覺大師自有道理!」
另一方面,柳含煙自強忍怒火地攔住藍九卿勸說道:「藍兄稍安勿躁,看慧覺大師怎樣答覆他們,再做打算!」
與此同時,紫虛老道更是隨聲附和,冷然說道:「無為道長之見極對,貧道深有同感!」
慧覺大師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小人氣度,為顧全大局,卻仍強忍真火地合十肅然說道:「無為道友身為一派掌門,通達事理,深明大義,怎地說出這般孩童一樣話來?柳、藍二施主出生人死,捨己忘身,無非為的是各門派血海大仇,各門派感恩猶恐未及,更何況地幽幫高手如雲,不少昔年黑道巨臂魔頭側身其中,柳、藍二位施主功參造化,技比天人,無殊群魔剋星,我們更不應……」
一番話兒尚未說完,無為老道已自冷笑接口:「大師視他二人為神,貧道等卻看不出他二人有何驚人之處。只要各門派團結一致,相信一樣可以不必假他人之手也可共殲大仇,大師若是執意不允所請,則邛崍一派先請退出!」
群豪聞言方自一震。
紫虛老道也自冷笑說道:「武當勢與邛崍一派共同進退!」
接著,雪山、天山也紛起相應,一齊表示願與前者共進共退。
整個局面頓時混亂的不可收拾。
慧覺大師人目斯情悲憤欲絕,一襲袈裟無風自動,神色激動的老臉上泛起陣陣抽搐。
突然高宣一聲佛號,震懾得全場為之一靜。
慧覺大師語氣平和地說道:「幾位掌門不必如此,柳、藍二位小施主乃是武林救星,老衲不願作此違心之事……」
少林四大護法忍無可忍,齊齊怒叱一聲,聯袂向武當、邛崍諸人撲去。
「回去!」慧覺大師一聲怒喝,四大擴法聞聲硬生生地剎住身形,飄然落在武當、邛崍眾人面前十丈處,齊齊怒目而視。
慧覺大師怒態一斂,喟然一歎,面對各門派群豪合十躬身,聲音微帶顫抖地道:「老衲無德無能,無以領袖群倫,有負各位厚望,實感疚愧不安,現謹辭去盟主—……」
「大師且慢!」柳含煙突然一聲朗喝,身形閃電掠出。
慧覺大師方自一怔住口,柳含煙已自飄落慧覺大師身側,躬身說道:「大師,大仇未殲,邪魔未除,當此之際各門派不可無首,大師德高望重,身繫天下武林盛衰安危,豈可輕言離去?祈大師一本慈悲胸懷,以字內武林,天下蒼生為念!」
話聲一落,轉身面對群豪強忍萬般悲傷地一揖,朗聲說道:「只要各門派能團結一致,共殲大仇,安寧天下武林,在下二人末學後進,微不足道,願如武當、邛崍二派掌門之命!」
此言一出,慧覺大師心中一震,先呼不可。
接著,千面神君、仲孫玉父女、王寒梅、終南、峨嵋……等各派掌門也自神情震撼地先後掠出,紛紛勸阻。
仲孫雙成首先柳眉雙剔地,嬌聲說道:「煙弟,忍耐要有個限度,這種小人,還與他談什麼忍讓?」
王寒梅接著說道:「依我看哪!乾脆放開手把這批不知進退的東西狠狠地揍上一頓!」
仲孫玉也自莊容道:「賢侄,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做固然是為大局著想,但是這批東西豈是能講信用之輩,這麼一來,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使親痛仇快麼!」
千面神君齊振天卻是憤形於色說道:「老二,這批東西委實也太不像話啦,為大局著想你且再忍一時,一俟此事完了,老哥哥陪你跑一趟,再找他們徹底算算帳!」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到處都是慰勸之聲與聲言相助之聲。
世間到底還有正義二字在,對於這些意見,柳含煙感激之餘,但以苦笑對之。
半晌,方始一歎說道:「多謝諸位前輩好意,然奈……」
話猶未完,群豪中突然有人接口憤聲說道:「少俠心意我們知道,不要緊,我們沒有武當、邛崍幾派一樣可以誅滅強仇!」
「對,對,少了他們不見得我們仇就報不成!」
一時又是一陣紛議。
柳含煙感動得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眼見心上人以一個年紀輕輕的人兒能獲得天下群豪之如此敬佩愛戴,芳心中悲憤之餘自也欣喜甜蜜無比。
如此情勢使得柳含煙左右為難,簡直是為難極了。
走嘛,實在有負眾望,不走嘛,武當等數派人士勢必如言退出。
如此一來,敵人未滅,先起內訌地自亂陣腳,後果委實堪虞。
腦中一時百念俱集,五味雜陳,左右為難,猶豫不決。
思忖片刻,決定忍氣吞聲,成全大局,暗一咬唇,揚聲說道:「在下心意已決,違命之處,尚望諸位前……」
「輩」字尚未出口,突然挑眉說道:「諸位前輩快請準備,半里外似有數人向此處奔來,身法快捷,功力極高,不知是敵是友!」
話聲甫落,群豪方自一怔。
「娃兒好俊的天聽神術,不愧是窮酸高足!」突地一個輕微話聲遙空傳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在場群豪莫不悉數人目。
話聲人耳,柳含煙已知來人為誰,心中方自一震。
群豪也是方自一喜。
慧覺大師已自帶喜容地道:「阿彌陀佛,八位老神仙轉來的正是時候,此事好辦啦!」
反觀武當,邛崍諸人則是聞聲神色倏變,默然垂首。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方自嬌呼一聲:「師父!」
一聲震天長笑,一陣微風颯然。
除柳含煙外,群豪但覺眼前一花。
場中已微笑站立著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
諸人尚未來得及見禮,柳含煙已自用身上前,一揖至地,恭謹異常地說道:「晚輩柳含煙見過諸位師伯!」
查仁一笑說道:「娃兒!你可知你即是那窮酸之徒?」
柳含煙躬身說道:「晚輩適才已聽得諸位前輩明告!」
瘋丐查義突然怪叫道:「娃兒,柳冒咽,你這小子真的該打,說什麼身陷雙重危厄,害得我們八個老不死的幾乎將北邱整塊皮翻起,而你卻好好地在此陪著大夥兒聊天!」
群豪入耳一聲「柳冒煙」忍俊不住,轟然一聲大笑。
柳含煙星目注處,已看清這位叫化子師怕正是昔日救過自己一次,並且傳言梅妹妹已經脫險的那位瘋癲叫化,聞言一怔,詫聲說道:「前輩此話……」
查義一對怪眼方自一瞪。
仲孫雙成已自嬌笑一聲,將路雁傳書示警的話兒細細說了一遍。
柳含煙入耳一聲「路雁妹妹」心中不由一跳,俊面也陡感一熱。
他顯然未料到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也和路雁認識,而且惺惺相借,好得難捨難分,窘迫之下,星目不由地向二女偷偷瞥去。
兩女神色安詳,一樣地說笑自如,心中方自一鬆,碰巧仲孫雙成敘述完畢,一雙妙目也自帶著調侃意味地膘了過來。
柳含煙俊面陡感一熱,慌忙別過頭去,趁勢向八位仙俠躬身說道:「為晚輩安危累得八位師伯勞神,心中委實難安,晚輩這裡先謝過!」
瘋丐查義突然說道:「不用謝啦!只要你這娃兒日後對這兩個丫頭好一點兒,老要飯的就是跑斷兩條腿也是心甘情願!」
柳含煙作夢也未料到這位風塵異人的叫化子師伯會瘋癲到如此地步,聞言一張冠玉般俊面登時紅似八月丹楓,窘迫異常,不知所措。
當著群豪來上這麼一手兒,兩女雖然是紅透耳根地嬌羞欲滴,但各自芳心深處,卻是甜賽糖蜜,兩顆螓首低垂至胸,再也抬不起頭來。
一個金童,兩個玉女,八位仙俠睹狀大樂,倏地又是一陣歡愉地震天長笑。
慧覺大師、仲孫玉、千面神君諸人,除武當、邛崍、雪山幾派人士外,群豪莫不隨聲大笑。
半晌,柳含煙方始斂神靜氣,一掃窘態地向著三生躬身說道:「昔日嵩山之上,晚輩愚頑,多有失禮,尚析三位師伯海涵。」
一瓢道長袍袖微拂,一笑說道:「昔日少林之事乃是人之常情,若換你師伯我,我也會拂袖而去。」
柳含煙方欲再次謝過,胖丐查仁已自乾笑一聲,頗顯窘迫地道:「娃兒,昔日甬道之內,你要飯師伯奪自你手中的兩件異寶,師伯已經代你分送這兩個丫頭啦,你可還有意見?」
柳含煙微微一笑說道:「師伯處理得極對,晚輩原先也正有此意!」
瘋丐查義突然怪叫說道:「娃兒,你那窮酸師父失蹤多年,我們幾個老不死先前還以為窮酸已經歸位了呢!想不到他竟改名隱姓做起隱士來啦,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想都快想死啦……」
話猶未完,胖丐查仁已自「拍」地一聲,給了自己一巴掌,怪叫說道:「老要飯真的老糊塗啦,連這樁大事兒都險些忘了,娃兒,快把窮酸隱居處說出來聽聽,此間事了,我們八個老不死就要聯袂造訪!」
柳含煙聞言,頓感為難,方一遲疑一瓢道長已自笑罵道:「老不死的,你真是越老越糊塗啦,你也不想想,窮酸隱名埋姓的隱居多年,自然有他的道理,在此時此地你卻要這娃兒當眾說出窮酸隱居所在,你老不死的到底安的什麼心!」
胖丐查仁聞言一怔,旋即頗為窘迫地失笑說道:「老要飯的今兒個倒是怎麼啦?一糊塗再糊塗,真是……」
「好啦!好啦!」一瓢道長拂髯一笑,隨又喟然一歎說道:「老不死的莫要過於自責,心念故友此乃人之常情,貧道若非適才靈光一閃,也是險些脫口問出呢!」
微微一頓泅然一歎,又道:「此事你我八人暫且忍耐一時,好在窮酸已有下落,將來不怕沒有把臂言歡之期,眼前正事要緊,老不死的快將咱們北邙所見說出來讓大家聽聽罷!」
群豪入耳此言,頓時靜得鴉雀無聲,聚精會神地靜待查仁說出北邱所見。
胖丐查仁怪眼一瞪,佯怒說道:「老牛鼻子你是誠心要老要飯的好看,這種丟人事兒你也是身臨其境,卻要我要飯的說出,你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話鋒一頓,老臉一紅,頗顯扭怩地又道:「好吧!說吧!反正咱們八個老不死的一個臉上也光彩不了!」
話聲再頓,臉色一怔,神色頗為沉重地說道:「我們八人自半月前,心急柳娃兒安危,聯袂趕往北邙後,不到半里,便已發覺前面有一身穿青色儒服的娃兒向北邙飛馳,我們有此發現,當然是疑念頓起,銜尾急迫……」
王寒梅突然嬌聲說道:「依你八位老人家一身超凡人聖的功力,這人必難以逃脫!」
「丫頭你少插嘴好不好,追上了,追上個屁!」查仁老臉一紅,佯怒說道。
話聲一落,轉向群豪又復接道:「一路之上,我們八個老不死的可說已將一身功力施展至絕頂,卻仍然把人追丟了!」
最後的一句話兒,聲音極其輕微,好像生似怕人聽到似的。
可是群豪已是悉數入耳。
這確是一樁震撼人心,難以令人置信之事。
群豪中迭地揚起數聲輕微驚呼。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更是芳心一震,齊齊嬌呼:「什麼?這……」
王寒梅妙目一轉,挑眉笑道:「師父,您老人家別是開玩笑吧!」
查仁怪眼一瞪,佯怒喝道:「丫頭,你可是與你牛鼻子師叔一個鼻孔出氣,成心要我老人家好看?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誰願意隨便說出來開玩笑?真是!」
王寒梅丁香暗吐,頓時閉口。
一瓢道長一笑說道:「老不死的,你說你的,貧道可未曾招惹你,怎地又把我拉上啦?」
查仁怪眼一翻,狠狠地盯了一瓢一眼,冷哼一聲,轉過頭來,面對群豪說:「那娃兒一身功力的是驚人,除柳娃兒外,這是老要飯的生平所見的第二個奇村……」
柳含煙陡感俊面一熱。
仲孫雙成、王寒梅兩女則是倏感心中一甜,旋又頗為不服地瓊鼻一皺,輕哼一聲。
查仁瞪了兩女一眼,哼地一聲接道:「那娃兒想是已知我們八個老不死的在後追趕,有意戲弄似地,始終兩下裡保持了個百丈距離,及至進人北邱山區,他身形卻閃電般一閃不見!……」
群豪又自揚起數聲輕微驚呼。
王寒梅雙眉挑處,櫻口方張,吃查仁一眼瞪得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兒,吞回腹中。
查仁轉過目光,一掃群豪,一歎接道:「我們八個老不死的當然大為不服,分頭搜北邙,卻仍是未見那娃兒一絲人影,不但未見那娃兒一絲人影,即連地幽幫徒眾一個鬼影也未看見,更氣人的是我們八個老不死的幾乎找遍每一個角落,翻開了每一寸地皮,也未找到那班魔崽子築巢何處!」
此言一出,儘管群豪各自訝然欲絕,滿腹疑問,但卻無一敢出聲相詢。
查仁目光一掃群豪,又道:「我們八個老不死的,幾乎跑斷了十六條老腿,徒勞無功,一無所獲,正自滿懷失望地欲趕回之際,突然看見那昔年稱霸南荒的鬼見愁司馬唯我老魔自我等身外一百丈處疾掠而過,俟我等趕往之時,那老賊卻又不知鑽人哪個洞中似地不見蹤跡,我們八個老不死的空自守株待兔地等了半天仍是枉然,這才滿懷失望,一腔怒火地聯袂折回!完了,就是這麼回事兒!」
說完,又是一聲頗為窘迫黠然的苦笑。
群豪這才吁了一口大氣,不由地齊為不見冥府總舵一事暗暗納悶不已,無形中忽略了那八位仙俠追丟了的功力驚人的青衫書生。
王寒梅忍了半天,這才嬌笑說道:「師父,你老人家知道那司馬唯我老兒,適才曾到這邊來過?」
「什麼?」查仁神情一震,一聲斷喝,其他七位仙俠也自聞言一震,險些驚喝出聲。
緊接著,查仁又自忙道:「那老魔可曾傷人?」
王寒梅纖纖玉手一指那輛馬車,及巫大剛、車把式屍身揚眉嬌笑說道:「您老人家別那麼緊張嘛?喏!他們不但平白地賠上了兩條性命,司馬唯我本人也被我煙哥一掌震跑啦!」
俏姑娘得意之餘,竟口不擇言,一聲「煙哥哥」脫口而出,瞿然驚覺已是不及,直羞得嬌靨飛紅,螓首倏垂,一時再也抬不起來。
柳含煙被梅妹妹嬌聲一句「煙哥哥」叫得心中一甜一蕩,卻是萬般受用,無比舒服。
八位仙俠聞言齊感心中一震,顧不得再問馬車何來,更顧不得再去注意那些兒女私情,十四道犀利目光齊齊凝注柳含煙冠玉般俊面,查仁更是莊容問道:「娃兒,司馬老魔功力通玄,一身歹毒功力足可脾睨宇內,尤以他那蝕骨屍毒蛤蟆功歹毒絕世,霸道無倫,舉世無人敢輕攫其鋒,娃兒你是用什麼掌力將他震退的?」
柳含煙淡淡一笑,躬身答道:「晚輩用的是震天神掌!」
「什麼?」八人心神猛震之後各自大喜,查但更是驚喜異常地瞪口說道:「怎麼窮酸連這威震宇內的壓箱底兒功力都傳給你了麼?好極了!難怪司馬老兒要鎩羽鼠竄啦?」
語聲微頓,面色一莊,肅然又道:「娃兒,這震天神掌你已得了窮酸幾成功力?此事非同小可,此時此地不准謙虛。」
柳含煙聞言一怔,肅然說道:「晚輩不敢妄自菲薄,單論這項震天神掌,晚輩已得家師九成功力。」
查仁聞言一喜,吁了口氣說道:「這樣你要飯師伯就放心啦!別的不論,單就這九成功力,威震宇內的震天神掌已足可使群魔喪膽,地幽幫灰飛煙滅了。」
至此,微微一頓,略一沉吟,突然目射神光,嚴肅異常地沉聲又遭:「娃兒,此次中元赴宴之際,你化子師怕要分配一項極為艱巨的任務給你,你可願意承擔?」
群豪一見查仁那副嚴肅莊重神態,話聲入耳,不由齊感心中一震,心知此事必然真的艱巨,非同小可,不由下意識地頓時緊張起來。
尤其是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各自一顆芳心更是緊張的怦怦亂跳,兩對妙目睜得圓圓地凝注自己師父,霎也不霎。
柳含煙卻是毫不猶豫地莊容說道:「只要晚輩能力所及,師伯但請吩咐!」
查仁目注柳含煙,頗為安慰地一笑,倏又凝重異常地道:「這樁任務除娃兒你外,連我們八個老不死的都無法勝任,因為唯有你那師門神功坎離真氣及適才所提曠古絕學,威震宇內的震天神掌,才是一切歹毒霸道魔功之剋星!」
柳含煙聞言心知這項任務既艱且巨,而且必然地驚險重重,但他一身俠骨,萬丈豪情,為除魔衛道,寧靜武林,縱是千鈞重擔,刀山油鍋,他也要闖上一闖,大任當前,毫不畏縮,故而聞言僅是淡淡一笑,肅容說道:「師伯但請吩咐,為宇內武林,天下蒼生,含煙無不全力一赴,縱是腦漿塗地,埋骨北邙,亦在所不惜!」
話聲不大,豪氣萬丈卻已干雲。
聽得群豪無不悚然動容,肅然起敬。
仲孫玉父女、千面神君、王寒梅等諸人心情緊張之餘,均以能與這位快肝義膽的蓋代奇材攀上交情而深感無比驕傲。
八位仙俠也暗暗點頭讚歎不已。
「壯哉!」查仁突然一聲大呼,白眉連軒地向三生道:「老牛鼻子們,你們可曾看出,這娃兒活脫脫就是窮酸昔年化身,簡直無一不肖!」
話聲微頓,目中神光一掃諸人,最後落在柳含煙神情恭謹的冠玉般俊面上,凝重異常地沉聲說道:「娃兒,你要飯師怕要你在七月十五之夜,獨擋地幽冥後與那鬼見愁司馬唯我,你可有此膽量!」
「啊!」群豪中突然揚起數聲驚呼。
仲孫玉、千面神君、慧覺大師請人俱是心胸大震,瞪目怔立,不知所措。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方自掩口一聲嬌呼,但卻被柳含煙一陣直透雲表的龍吟長笑掩蓋。
笑聲一落,柳含煙含笑,挑眉,瀟灑異常,神態安詳、從容地躬身朗聲說道:「晚輩敬遵師伯諭令!」
群豪心神又是陡感一震。
查仁白眉軒處,目射神光地凝注在柳含煙氣定神閒,安詳自如的冠玉般俊面上,半晌方始又將目中神光移注在仲孫玉、千面神君面上,最後一注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目中神光又突然一致,神色一轉,黠然地一歎,說道:「你們兩個丫頭不必如此,要飯師父若無幾成把握也斷不會使柳娃兒去冒此奇險,同時司馬老怪那蝕骨屍毒蛤蟆功霸道異常,歹毒無論,足可脾脫字內,我們八個老不死的若是有一點兒辦法,也不會讓柳娃兒獨當一面,只因他那師門震天神掌,乃是群魔剋星,這也是事出無奈啊!」
兩女聞言陡感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王寒梅螓首方垂,突又將頭抬起,嬌聲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只管分配任務,可知道適才此地還有人將這唯一能當大任的人兒視為濁世庸才,要把他驅逐我們之外呢?」
群豪聞言心中不由齊為之一緊,暗道:這姑娘好厲害,這下可有樂子瞧啦!
果然不出諸人所料,八位仙俠聞言不由一怔,查仁更是臉色一變地沉聲說道:「丫頭,此話可當真?」
「師伯,您老人家千萬不可動怒,梅姑娘是說著玩兒的。」
柳含煙宅心仁厚,胸襟坦闊,不願武當、邛崍諸人為自己而備受八位仙俠叱責,適才攔阻王寒梅未及,更感懊悔,聞言忙不迭地搶先解釋,意圖將此事就此帶過。
哪知他話聲方落,王寒梅尚未來得及說話,仲孫雙成已是粉面含煞地挑眉說道:「煙弟弟,不是姐姐多嘴,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替這般人掩蓋什麼?」
八位仙俠此時已知確有其事,方自齊齊臉色一沉,查仁已是鬚髮皆張地怒聲問道:「娃兒,是什麼人如此大膽?你且說出來讓師伯聽聽!」
柳含煙聞言頓感為難,說了不好,不說也不是,不由地面上泛起猶豫之色,深蹙雙眉,不知所措。
八位仙俠俱知這位百年難見奇材,宅心仁厚,胸襟坦闊,故而並未在意,更是心知問他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查仁無奈只得含怒轉向慧覺喝道:「慧覺你身為各派公推盟主,該不會隱瞞不說罷!」
慧黨大師雖為一派掌門至尊,德高望重,一向受人崇敬,但對這八位仙俠卻是極為敬畏,聞言面色一莊,眉宇間泛起一股悲憤神色,合十躬身說道:「阿彌陀佛,慧覺不敢,但是當著三生前輩,慧覺卻不便直言!」
此言不啻已經說明此事即是武當所為。
八位仙俠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查仁目中神光暴射,一往十餘丈外神色大變,垂首位立的武當紫虛、邛崍無為諸人,冷哼一聲,轉向三生冷然說道:「老雜毛這是你們掌門做的好事,老不死無權過問,你看著辦吧!」
三生齊感臉上一熱,更為震怒,六道利刃般的冷冰目光齊向紫虛射去。
三生中一葉道長性情暴躁,震怒之餘,濃眉軒處,神態威猛地暴喝道:「紫虛!過來!」
紫虛老道雖然貴為一派掌門至尊,具有無上權威旭對這三位師叔,尤其是一葉道長卻是一向敬畏極甚。
聞言神情一震,面如死灰地帶著武當四劍如待罪羔羊般,戰戰兢兢地垂首慌忙走了過來。
在場群豪睹狀無不暗暗稱快,嗤之以鼻。
五老丐,更是神色憤然目射凌厲神光地注定五人。
一葉道長無限憤怒地,看了垂首位立在面前的五人一眼,冷冷地說道:「紫虛,此事可是真的?」
紫虛老道微一點頭,聲音微帶顫抖地道:「此事雖然是真,但虧理不盡在我……」
「住口!」一葉道長一聲怒喝,氣得臉色發白,身形顫抖地道:「本門不幸,出此掌門,貽羞已是太甚,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還不與我面向祖師神位跪下!」
紫虛雖然一向敬畏一葉極甚,但從未見過一葉這般聲色嚴厲地對待過自己,心知自己今日這樁禍是闖大了,震驚之餘不敢違拗,也顧不得當著天下群豪有失自己身份,只得依言面向武當跪下。
他這一跪,武當四劍也自「撲通」連聲地齊齊跪倒。
一葉道長神色一轉肅穆,向著武當深一稽首,悲聲說道:「本門不幸出此愚頑之徒,使我派百年清譽毀於一旦,一葉天膽,謹代祖師執行家法,僭越掌門之罪,一葉願一身受之!」
隨即,轉過身形,濃眉一挑,揚掌就要向紫虛劈去。
三生位列仙俠,功力通玄,若是這含怒出手的一掌下去,紫虛老道豈有僥倖之理。
閉目一歎,垂首待斃。
群豪一見,心神大震,方自齊齊一聲驚呼。
五老丐站得較遠,出手阻止不及,方自閉目一歎。
一瓢、一幻二道長各自一震,一聲「住手」方至唇邊,一條黑影捷如閃電,往一葉道長與紫虛之間一落。
「砰」地一聲大震,一葉道長的掌力,倏被一股強勁絕倫的罡風撞得向外一斜,整個兒劈在地上,砂石飛揚,地面俱裂,距離紫虛一顆頭顱僅差半尺,險極!
饒是如此,紫虛老道與武當四劍也被震得身形連翻兩三丈外,死裡逃生,爬起身形,驚魂未定,滿頭灰土,狼狽不堪地愕然而立。
一葉道長目光注處竟是柳含煙,不由一愕,佛然說道:「柳娃兒,你這是何意,執行家法,你難道……」
原來適才那條捷如閃電的人影,正是心中不忍,出手相救的柳含煙。
他此刻一聽一葉話聲,已知這位仙俠已感不悅,不等他把話說完,恭身肅容說道:「師叔執行家法,含煙本不應失禮勸阻,不過此事由含煙而起,紫虛道長若受懲罰,含煙勢必無地自容,何況紫虛道長只是受人蠱惑,一時意氣用事而已,冒犯之處,尚祈師叔體諒下情,多多海涵!」
一葉道長雙眉一軒,方要再說。
一瓢、一幻兩道長,查仁等五老丐已自松下心神,長吁一口大氣,慌忙過來相勸。
胖丐查仁更是不悅地沉聲道:「老雜毛,你敢是有心要做給我老要飯的看麼?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收起你那討厭的牛脾氣,老要飯的兄弟五人立刻與你劃地絕交!」
瘋丐查義更是瘋態畢露地叫道:「算了罷!老雜毛,這麼大把年紀還那麼大火氣作甚?小心氣沖頂門,中風歸位呀!」
一葉道長此時再也不好發作,心知如果自己執意行事,不但使柳含煙無地自容,師兄師弟不快,即連這極為難惹的老丐也非得罪上不可。
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狠狠地盯了瘋丐一眼,轉向紫虛等五人喝道:「今日若非看在柳小施主及你諸位師伯為你講情份上,我就是甘冒大罪也要將你誅斃掌下,還不快與我上前向柳小施主陪罪,及謝過諸位師伯!」
紫虛哪敢怠慢?縱使他心中萬般不願,也只得硬著頭皮率領武當四劍急步走至柳含煙面前,強忍一腔仇恨,神情木然地方欲稽首陪罪。
柳含煙身為年輕後輩,雖然按輩份來說他與紫虛平輩相論,已是綽綽有餘,但紫虛到底是一派之尊,他豈能受此一禮?
急步迎上,躬身說道:「掌門人斷斷不可折煞在下,為在下愚頑使得掌門人備受虛驚,心中已至感不安!」
紫虛本就沒有願意陪罪的念頭,聞言睹狀正中下懷,只是極其輕微地一稽首,一言不發,轉身向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走去。
柳含煙一怔之後,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轉身向諸人走去。
仲孫玉、千面神君請人,冷眼旁觀,紫虛一副口服心不眼淚射仇恨光芒的神態悉數入耳,口雖不言,暗地裡卻為武當百年清譽,後世前途,深為惋惜不已。
柳含煙走回請人身側,心中突然一動,頓時想起這半天為何未聽藍九卿說話,一雙星目不由地向藍九卿適才立身處望去。
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震,突地轉身向仲孫玉問道:「前輩,你老人家可曾看見藍少俠?」
「沒有呀O怎麼……」
這一句話兒聲音不高,但諸人均已悉數入耳中。
一怔之後,不由地與仲孫玉同時向藍九卿適才立身處望去。
一望之下,不由也是齊感一愕。
藍九卿就在這不到盞茶功夫中,已不見蹤跡了。
仲孫玉微蹙雙眉,惑然不解地接道:「老夫適才正以全神貫注在場中,是以並未發覺藍少俠何時……」
「噫!」柳含煙一見藍九卿不辭而別,心中正感大惑不解,一雙星目也自述迷茫地呆注藍九卿立身處因惆悵而發怔,此刻突然輕「噫!」一聲,身形震電般向適才藍九卿立身處飄去。
俯身拾起一物,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震地怔住了!
一時說不上是歉然,惆悵……
諸人人目斯情,不知發生何事,互一相覷,齊齊搶撲過來,往柳含煙手中一望之下不由齊感默然。
原來,柳含煙手中拿著的是一片綠葉,綠葉之上卻用針刺成幾句極其細小的蠅頭小字,寫得是:
「此處盡多能人異士,小弟留此無用,就此別過,他日有緣,再謀後會!知名不具」
字裡行間,甚為明顯地流露著一股嫉妒意味。
諸人無一不是胸中雪亮,心知是八位仙俠對柳含煙的過分推崇引起了他的不快,並非單為武當、邛崍諸人。
心中儘管俱是對他這種心思,如此地不辭而別頗表不滿,但是當著柳含煙也不便說出。
柳含煙宅心仁厚,胸襟坦闊,猶以為自己粗心大意將藍九卿冷落一旁,加以武當、邛崍諸人的無端排斥,以致引起他心中不快,對於一個回頭浪子,知過向善之人,委實是一個很大的刺激。
悵惆之餘,心中更感無限愧疚,萬般不安。
這種心思,卻從深蹙劍眉,黯然神色中流露無遺。
千面神君齊振天眼見拜弟如此,無限讚佩之餘,心中至為不忍,語帶慰勸地笑道:「煙弟,不可如此,俗話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生聚散無定,況且這僅是小別,日後若是有緣,定能再事重會!」
話鋒微頓,倏地面色一莊,又道:「不怕煙弟你不愛聽,依愚兄一雙未花老眼看來,此子頗不似正派人士,日後不是邪魔必為梟雄,與這種人交往,絕不可過於大意,也不可不處處提防,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哥哥心直口快,煙弟你要多擔待!」
諸人心知齊振天言出有因,神目不差,聞言不由地各自心中,怦然一震。
柳含煙雖然明知自己這位拜見是一番好意,但卻堅信藍九卿是個金石不換的回頭浪子,不可多得的問善邪魔,加以相處數日並未發現藍九卿有什麼居心叵測之處,使得他心中信念,更形牢不可破。
儘管他對自己這位拜兄的幾句推心置腹的話兒頗不以為然,但卻深為他這位拜見的古道熱腸而感激。
表面上只是勉強地微微一笑,也未再說什麼。
此際,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與慧覺大師請人已發覺這邊情形有異,都懷著一顆不解心情,大步地走了過來。
查仁首先軒眉詫聲問道:「柳娃兒,什麼事兒使得你這般憂愁?說出來讓我們幾個老不死的聽聽!」
柳含煙略一遲疑,劍眉微剔地苦笑道:「晚輩因一位朋友突然不辭而別,正自心中……」
「阿彌陀佛!」慧覺大師突然高宣一聲佛號,白眉微挑地說道:「小施主,莫非是指那位藍小施主麼?」
柳含煙道:「正是晚輩那位藍兄弟,莫非大師見他離去麼?」
慧覺大師做一搖頭歎道:「老衲倒不是曾經看見藍小施主離去,只是為我們又喪失一位生力軍而深感遺憾罷了!」
話聲方落,倏聞一聲極其輕微的冷哼傳入耳中。
怔了一怔,目射神光地往發聲處看去。
邛崍一鶴無為老道面色冷峻,仰首位上。
顯然,這聲冷哼就是這位老道所發。
慧覺大師真火向上一冒,倏又強自忍下,故作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
無奈在場諸人均是內家絕頂高手,這聲冷哼豈能瞞得過諸人,尤其是八位仙俠?
查仁雙目神光一閃,沉聲問道:「小雜毛,你無端冷哼怎地?」
無為老道吃查仁利刃般目光看得心中一凜,忙自稽首說道:「晚輩不過因為藍朋友當著八位前輩不辭而別,而深感憤慨,失禮之處,查老前輩海涵!」
查仁臉色稍霧地冷哼一聲,轉過頭來。
王寒梅嬌聲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千萬別聽他鬼話連篇,適才煽動武當、雪山群豪,企圖排斥梅兒煙哥哥及藍少俠的就是這位邛崍掌門!」
此言一出,群豪心中頓感一樂,但也不由地齊為無為老道捏了一把冷汗。
無為老道更是神色大變地垂首默然仁立,顯似內心惶慌已極。
查仁聞言大怒,白眉一挑,目射神光地厲聲說道:「怪不得那姓藍的小娃兒會不辭而別,原來是你這雜毛在此弄鬼!無為!你以為老要飯的殺不得你麼?」
無為聞言神情一震,俯首顫聲懾嚅說道:「晚輩不敢,晚輩一時糊塗,老前輩萬請息怒!」
群豪不由一怔地,二女聞言,瓊鼻一皺,極為不屑地冷哼說道:「真是軟骨頭!」
無為臉色一變,將頭倏抬,一觸及八位仙俠冷電般目光後,心中一懍,倏又將頭垂下。
查仁怒氣稍減地冷哼一聲說道:「如今老要飯的五兄弟與三生作主,要將柳娃兒留下,無為你可有異見?」
無為老道哪敢再多說一句,聞言忙不迭地連聲說道:「晚輩不敢,晚輩不敢!」
查仁冷哼一聲,冷淡說道:「諒你也不敢!」
話聲一落,目中神光如電一掃群豪,沉聲說道:「我們八個老不死的作主,從今日起,任何人不得無端生事,若有什麼私怨,俟此間事完後你們愛到哪兒解決,就去哪兒解決,不過在地幽幫未滅之前卻要團結一致,同心戮力,共殲強仇,若要有那一個敢故意生事,休怪我們八個老不死的翻臉無情、言盡於此,誰有意見,趕快提出,莫要到時怪我們八個老不死的以大欺小!」
老叫化也是絕到了頂點兒。
請想放眼宇內有何人敢與這八位仙俠公然為敵?那才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自然,毫無問題地,必然絕然地,百分之百地,群豪無一人敢出上一口大氣,鴉雀無聲,相顧失色。
相反地,慧覺大師、仲孫玉父女、千面卻君、王寒梅……各正派人士卻是無不暗感心喜地稱頌不已。
因為,有這八位仙快作主,各門派今後勢必團結一致,同心戮力,殲滅強仇指日可待。
「無量壽佛!」一瓢道長突然白眉雙挑地肅然朗聲說道:「願七月十五無夕地幽幫破滅,群魔授首,魍魑絕跡,宇內一片祥和,永靜我大好武林!」
其聲鏗鏘,聲震長空,直透雲表,餘音縈繞歷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