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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六九章 (2) 文 / 還珠樓主

    哈延相隔本遠,還在逡巡猶豫之際。易氏弟兄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發揮威力,光華暴漲處,金霞紅光似電弩一般飛來。如非哈延也是滿身道術,防禦得快,差點也被打中。不由心中大怒,仗著天生一雙神眼,看出敵人乘勝現身,忙將一面飛鈸朝著光華中的敵人打去。偏巧易氏弟兄見妖人雖是死亡不少,還有幾個不曾受傷的,似要乘機遁走,一時貪功心盛,把神梭光華一縮,重又合攏,打算追了過去,哈延飛鈸怎能打中。哈延知道敵人有此寶護身,無奈他何,正尋思如何出這口惡氣。猛一回頭,二鳳身遭慘死,初鳳、金須奴、慧珠三人又復逃走,料出事情不妙,想了想,還是忍氣回島為是。剛要起身,飛娘已捨了易靜,去助三鳳。同時敵人方面也有多人一擁齊上,夾攻飛娘、三鳳。心想:「難怪飛娘說峨眉派倚強凌弱,得理不讓人,真是可恨!」就這尋思晃眼工夫,三鳳已斃於飛劍之下。

    許飛娘一縱遁光,往外逃走。哈延暗道一聲:「不好!紫雲宮全體瓦解,此時不走,等待何時?」便息了交手之想,滿打算追上飛娘,一同遁出宮去。這時甄艮已隨了英瓊、輕雲、金蟬三人飛往金庭,事機瞬息。只甄兌一人,因見地上殘斷的法寶,形狀奇古,精光照人,想拾兩件回去,略微緩了一緩,不及同駕彌塵幡同去。甄兌一見落了後,不顧再拾地上法寶,一縮遁光,正要追趕,身剛飛起,恰巧哈延迎面飛來。甄兌新勝之餘,未免自驕,一眼看見對面飛來一個週身青光閃閃的妖人,哪裡肯容他遁走,一指劍光,飛上前去截堵。他卻不料哈延早防敵人暗算,用的是東方神木護身之法,尋常飛劍哪能傷他。一見有人攔阻,越覺敵人欺人太甚,絲毫不留餘地,正好想要重創他一下。劍光飛到,故意裝作不覺,卻在暗中將飛鈸朝甄兌打去。甄兌見來人只顧逃遁,劍光飛上前去毫無所覺。

    方以為成功在即,忽覺眼前青光一亮,便知不好。忙縱遁光避開,施展法寶抵禦,已是無及,竟被那青光掃著一下,立時墜落。哈延方要再下毒手,將他結果,這時恰值易鼎、易震駕神梭追殺別的妖人趕到,見甄兌受傷,忙駕神梭追將過來。因為這一日工夫俱是所向披靡,以為乃祖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妙用無窮,有勝無敗,未免恃勝而驕,哪把哈延放在心上。他們卻不知哈延雖非天癡上人最得意的門下,卻也不是尋常,這時遁走,只緣顧慮太多,並非怯敵。一見易氏弟兄追來救援,知道他們法寶厲害,再加那旁又飛來了幾個少年男女,聲勢越盛,想將受傷敵人致死,已不可能。又見易氏弟兄輕敵,上半身顯露在外,並不似適才那般的時隱時現。便揚手一連兩面飛鈸打去,滿想自己飛鈸出手迅疾,乘其不意,一下可將敵人打傷,略微出氣。然後便用本門最精妙的木公遁法,地行逃走,順神沙甬道遁出迎仙島回去。

    那易氏弟兄與他也是一般急功心意,哈延那裡打出飛鈸,這裡早將太皓鉤放出。剛把第一面飛鈸敵住,哈延的第二面飛鈸又到。若換別人,這一下不死也帶重傷。幸而防身寶物神妙,易氏弟兄又應變機警,眼前青光一晃,便知不妙,忙將頭往回一縮,神梭上的小門便自封閉,光華電轉。耳邊噹的一聲響過處,青芒飛瀉,那面飛鈸被神梭上旋光絞成粉碎。真個危機瞬息,其間不容一發,稍有些微延緩,必被打中無疑。易氏弟兄因適才敵人在用許多雷火法寶攻打,只在神梭光華之外,並未絲毫近身,沒料到敵人法寶如此神速,雖未受傷,不由勃然大怒。哈延因敵人現身有隙可擊,才將兩面飛鈸接連打出,以為必中無疑,誰知仍然無用。第一面吃一鉤寒光敵住,未分勝負,還不要去說它。第二面因為深入光華之中,眼看成功,敵人忽往現身的小門內一縮,立時光圈飛轉,將鈸絞為萬點青熒,散落如雨,轉瞬在光霞之中消滅淨盡。師門至寶,一旦化為烏有,也是又驚又悔,又惜又恨。心想:「再不見機,少時必要身敗名裂,不能逃生。」不敢再為戀戰,將手一抬,收回法寶,便往地下遁去。

    按說易鼎、易震已經獲勝,又毀了敵人一件法寶,窮寇本可不必追趕。偏生好勝心切,又見甄兌受傷,自己也險些被他打中,二人都是初次人前出手,未吃過虧,把敵人忿恨到了極處,一面又看中敵人那面飛鈸,想要人寶兩得,哪裡肯容他逃走。見敵剛一飛出殿外,便往地中遁去,正合心意。自己原是奉命對付道行本領稍次的妖人與那些宮眾,現在敵人傷亡殆盡,在眼前逃去的,只剩這一個最可惡。反正大獲勝利,使命已完,何不收個全功?決計隨後追趕,也一指神梭,穿入地中追去。這番還加了點小心,恐又遭敵人暗算,並不探頭現身,只從梭上圓門旋光中,覷準敵人前面那一道疾如流星的青光,跟蹤追逐不捨。

    哈延起初只想遁回島去,再約集同門師兄弟,向天癡上人請罪,心中已悔恨萬分。還以為神沙甬道不比別的地方,自己尚是仗著飛娘轉贈的沙母和通天靈符,才得穿行自在,敵人決不會追來。誰知入地不久,又聽風雷之聲,起自身後,回頭一看,敵人竟未放鬆自己,依舊追來。光霞過處,沖激得那四外的五色神沙如彩濤怒湧,錦浪驚飛,比起地面上的威力還要大得多。來勢之迅疾,較自己遁法似有過之,並無不及。驚駭之餘,愈發咬牙切齒痛恨敵人。暗忖:「師父所賜飛鈸,乃東方神木所製,適才被他一絞,便成粉碎,此寶定是西方太乙真金煉成無疑。自己既奈何他們不得,看來意,無論逃到哪裡,他們必追到哪裡。反正無故惹事,至寶已失,師父責罰,在所難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著再多擔些不是,將這兩個仇敵引往銅椰島去,師父無論如何怪罪,也必不准上門欺負。再者,還有那麼多同門師兄弟,島上有現成相剋異寶。敵人不去,此仇只可留為後圖;如若追去,決無幸理,豈不是可以稍出胸中這口惡氣?」想到這裡,耳聽身後風雷之聲越追越近,不敢怠慢,忙運玄功,把遁光加快,亡命一般往前途逃走。

    不多一會兒,便奔出神沙甬道,到了迎仙島。剛剛穿出地面,後面易氏弟兄也駕神梭追到。依了易鼎,紫雲宮業已瓦解,大功告成,同來諸人俱往金庭取寶,既可借此觀光,一開眼界,又可得眾人結伴,同住峨眉,赴那千年難遇的群仙盛會。敵人地行甚快,不易追上,與其徒勞,不如回去。偏巧弟兄二人適才現身時,是易震當先,差一點沒被飛鈸打在頭上;再者他和甄兌雖是初交,彼此極為投契,性情又剛,疾惡如仇,執意非追不可。易鼎拗不過,只得暫且由他,原打算追出延光亭,追不上時,強制他回去。出地時方要勸阻易震,不想哈延此時換了主意,早就防到他們要半途折轉,出亭時故意緩了一緩。

    易震看敵人在前面不遠,眼看就要駕遁光升起,哪裡肯捨,一催所駕神梭,加緊追去。易鼎因敵人授首在即,也就不去攔他。就這一遲疑之間,兩下裡飛行俱是神速異常,一前一後,早已破空升起。等到易鼎想要勸阻易震折回去時,業已飛出去老遠。兩下相隔,不過一二里之遙,只是追趕不上。易震因易鼎再三制止他前進,恐回去晚了,不及見金庭奇景,剛有些變計,略一遲緩,前面敵人倏地停止,回身大罵:「峨眉群小,倚多為勝。我今日赴會,忘攜法寶,任爾等猖狂。仙府就在前面島上,現在回去取寶,來誅戮爾等這一干業障。如有膽量,便即同去;如若害怕,任爾等無論逃避何處,俱要尋上門去,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不留!」說完,便催遁光,加緊逃走,晃眼工夫,已是老遠。

    這一席話,休說易震聽了大怒,連易鼎也是有氣。明知敵人口出狂言相激,必有所恃。繼想乃祖易周,曾說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如果用來和人交戰,真要是遇上道行法力絕高的前輩,或是異派中數一數二的能手,雖未必能夠斷其必勝,要是專用它來逃遁,卻是無論被困在什麼天羅地網、鐵壁銅牆之中,俱能來去自如,決受不著絲毫傷害。能夠克制此寶的,只有南北陰陽兩極精英凝結的玄磁。但是此物乃天靈地寶,不是人力可以移動,此外別無所慮。這次來救姑姑易靜,便可看出此寶威力。

    彼時神沙甬道中雷火猛烈,千百根神沙寶柱齊來擠軋,聲勢何等偉大,尚且不懼,目前追的這個妖人,雖在倉猝中沒顧得問及他的姓名來歷,看他本領,除了能在地下飛行外,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這裡雖是南海,距離南極磁峰尚有數萬里之遙,即使妖人果真想將自己引到那裡,借用太陰玄磁暗算,見機抽身,也來得及。否則便追到他的巢穴之中,勝了固好,如不能,盡可衝破妖法而出,有何妨礙?既有了易勝難敗之想,再加易震從旁再三慫恿,說妖人如此可惡,不將他除了不解恨。起初不追也罷,追了半日,空手回去,也不好看。反正紫雲宮已為峨眉所有,金庭奇景,早晚看得見,無須忙在一時。因這幾種原因一湊合,易鼎不由活了心,便依了易震,同駕神梭追去。何況又受了一激,自然愈發加緊追趕,恨不能立時追上妖人,置於死地,不再作中途折回之想。

    哈延見敵人果中了激將之計,雖然欣喜,及見來勢迅疾,比起流星還快,也不免有些心驚膽寒。忙催遁光,電掣虹飛,往前急駛,哪敢絲毫怠慢。還算好,逃未多時,銅椰島已是相隔不遠,才略微心寬了些。未等近前,早將求救信號放出。易氏弟兄正追之際,眼望前面敵人由遠而近,再有片時,不等到他巢穴,便可追上,決不致趕到南極去,越加放心大膽。正在高興,忽見前方海面上波濤洶湧,無數黑白色像小山一般的東西時沉時沒,每一個尖頂上俱噴起一股水箭,恰似千百道銀龍交織空中。二人生長在海岸,見慣海中奇景,知是海中群鯨戲水。暗忖:「這裡鯨魚如此之多,必離陸地不遠,莫非已行近妖人的巢穴?」再往盡前面定睛仔細一看,漫天水霧溟濛中,果然現出一座島嶼影子。島岸上高低錯落,成行成列的,俱是百十丈高矮的椰樹,直立亭亭,望如傘蓋,甚是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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