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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六九章 (1) 文 / 還珠樓主

    仗異寶橫掃紫雲宮困磁光失機銅椰島

    眾人正準備回山之際,朱梅笑問英瓊道:「你的神雕佛奴呢?」英瓊聞言,方想起來時,因為甬道神沙厲害,曾吩咐神雕只在空中飛巡,不可下落,卻忘了大海茫茫,附近數千里,並無它存身之所。自己二次入宮時,就未見它影子。這時方才想起,不知飛往何方。連忙引吭呼喚,不見神雕飛下。正要飛空尋找,輕雲攔道:「你那神雕耳目最是靈敏,平時數百里內聞呼即至,你連喚數聲不見影子,不是不耐久候,飛轉峨眉,便是出了別的事故。朱師伯既那般說法,必然知道,為何捨近求遠?」英瓊聞言,忙向朱梅拜問。朱梅道:「你那神雕本就通靈,自來峨眉,道行愈發增進。它本來自負,這次恐它為甬道神沙所傷,不許下去。它在空中盤飛時久,不覺厭倦,當時恰巧有兩個許飛娘約請赴宴的妖人從崇明島趕來赴宴,被它在遠處看見,不等近前,便迎上去。那妖人是姑侄兩人,一老一幼,初見神雕,妄想收它。

    不料一照面,便被神雕抓去飛叉,將小的一個抓裂投入海中。那老的一個看出不妙,便即往回路遁走。神雕貪功不捨,展翼追去,兩下裡飛行均極迅速。正在追逐之際,恰值我從峨眉趕來,無心中看見,最初相隔尚有十里遠近。彼時我因紫雲宮事機緊急,緩到一刻,必有人要遭毒手。又認得那逃走的妖人,是江蘇崇明島金線神姥蒲妙妙,邪法頗非尋常,恐神雕閃失,曾用千里傳音之法,連喊數聲,神雕竟未回顧。兩下裡本是背道而馳,瞬息間相去已是數百里外。我當時錯以為神雕兩翼藏有白眉禪師神符,至多被困一時,決無大害,無暇分身,並未回頭追去。如今未歸,必在島上被妖法陷住。此時大功告成,援救易氏弟兄無須多人。你與輕雲有紫郢、青索雙劍,只要遇事謹慎,百邪不侵,再將天遁鏡帶去,必能成功無疑。」又命石生將鏡交與英瓊,吩咐即時動身,往崇明島趕去。二人一聽神雕有難,慌忙接鏡,拜別起身。

    朱梅又對眾人道:「易氏弟兄現在必是被困在銅椰島上。島主天癡上人門徒眾多,雖是異派,並不為惡多事。他二徒少年任性,不知進退,咎有應得。我與島主曾有數面之交,既不便前去,又不能不去,事出兩難。只可暫由易靜、蓉波、紅藥三人前去通名拜島,看他如何對付,相機行事。我自在暗中趕去相助。餘人由金蟬、石生率領,回轉峨眉覆命便了。」說罷,又吩咐易靜等三人一些應付機宜,各按地方分別起身。

    且不說金蟬、石生展動彌塵幡,帶了新入門的弟子,回轉峨眉覆命。卻說易靜、紅藥、蓉波三人駕遁光離了迎仙島,照朱梅所說方向,往銅椰島飛去。先是大海茫茫,波濤浩瀚,渺無邊際。飛行了好一陣,才見海天相接處,隱隱現出一點黑影,浮沉於驚濤駭浪之中。知道離島已近,連忙按落遁光,凌波飛行。眼看前面的島越顯越大,忽見島側波浪中突出許多大小鯨魚的頭,一個個嘴吻刺天,紛紛張翕之際,便有數十道銀箭直往天上射去。再往島上一看,島岸上椰林參天,風景如畫。岸側站定二三十個短衣敞袖、赤臂跣足的男女,每人拿著三五個椰實之類,彈丸一般往海中躍去,正在戲鯨為樂。正要近前,那些男女想已看見三人來到,倏地有四個著青半臂的少年,往海中躍去,俱都踏在一條鯨魚項上,將手一揮,那四條鯨魚立時撥轉頭,衝破逆浪,直向三人泅來,其行如飛,激得海中波濤像四座小山一般,雪花飛湧,直上半天,聲勢甚是浩大。

    三人早得矮叟朱梅指教,不等來人近前,忙即由易靜為首,一按劍光,飛身迎上前去,說道:「煩勞四位道友通稟,南海玄龜殿易靜,奉了家父易周之命,偕了同門師姊妹陸蓉波、廉紅藥,專誠來此拜謁天癡上人,就便令舍侄易鼎、易震負荊請罪。」那四人見了易靜等三人面生,正要喝問,一聞此言,立即止鯨不進,互相低語了幾句,為首一人說道:「來人既拜謁家師,可知銅椰島上規矩?」易靜躬身答道:「略知一二。」那人道:「既然知道,就請三位道友同上鯨背,先至島岸,見了我們大師兄,再行由他引見家師便了。」說罷,其餘三條鯨項上所站的青衣少年,俱往為首那人的鯨背上縱來,讓出三條巨鯨,請三女乘行。三女也不客氣,把手一舉,飛向三鯨項上立定。那四人將手一揮,在前引導,同往海岸前泅去。這時海面群鯨俱已沒入海中。岸上二十多個男女,也都舉手迎賓。等三人由鯨背上飛身抵岸,人群中便有一個長身玉立、丰神挺秀的白衣少年,從人群中迎上前來。這人便是島主天癡上人的大弟子柳和,本是潮州海客柳姓之子,三歲喪母,隨父航海,遇著颶風,翻船之際,乃父情急無奈,將他綁在一塊船板上面,放入海中,任他隨水漂流。不想一個浪頭將他打在一隻大鯨魚的背上。

    也是他生有夙根,由那鯨背了他,泅游數千里,始終昂頭海面,未曾沒入水裡。直泅到銅椰島附近,被天癡上人看見,救上岸來。彼時上人成道未久,門下尚無弟子,愛他資質,便以椰汁和了靈丹撫育,從小便傳授他道法。雖是師徒,情逾父子。上人後來續收了四十七個弟子,獨他在眾弟子中最得鍾愛。上人島規素嚴,門人犯規,重則飛劍梟首,輕則鞭笞,逐出門牆。當許飛娘約請異派仙賓往紫雲宮祝壽時,路過南海覆盆島,見下面有一個穿青半臂、短袖跣足的男子在那裡練飛叉,迥異尋常家數,猜是海外散仙之流,按落遁光,上前問訊。

    才知是上人第十九名弟子,名叫哈延,奉命在覆盆島採藥煉丹的。飛娘一想:「久聞天癡上人大名,門下弟子個個精通道法,各人練就飛叉,勝似尋常飛劍。只是這多年來,從未聞他預聞外事。如能將他師徒鼓動,勾起嫌隙,豈非峨眉又一個大勁敵?」便用一番言語蠱惑哈延,說峨眉如何妄自尊大,不分邪正,專與異派為仇,勸他加入自己一黨,同敵峨眉。叵耐哈延知道師門法重,不敢輕易答應。飛娘見說他不動,又將紫雲宮三女慶壽,鋪張揚厲,加以渲染。說那裡朱宮貝闕,玉柱金庭,海底奇景,包羅萬象。那神沙甬道,又是如何神妙。大家俱是同道,何不抽暇同往觀光,以開眼界?

    哈延少年喜事,不覺心動。只因當時煉丹事重,不能分身。便由飛娘分了一粒沙母,傳了入宮之法,約定三女壽辰那天,恰好丹成,趕去參與盛會。哈延因與三女素昧平生,初次前去祝壽,還備了兩件珍奇寶物,以為見面之禮。彼時飛娘並未料到紫雲三女就要瓦解,不過多約能人,既可壯自己的聲威,又可借此聯絡,以便逐漸往來親密,可以乘機為用。誰知哈延到日前往,按照飛娘指示到了宮內,剛和三女見面,入席不久,便生禍變。先本不想多事,後來見所有來的賓客俱都紛紛上前應戰,惟獨自己袖手旁觀,未免有些難堪。欲待上前,又覺來人個個劍光法寶神妙無窮,略一交接,敵我勝負之勢,已可看出大半。

    自己與主人既是素昧平生,便是許飛娘也不過一面之識;再者師門家法嚴厲,不准在外面惹是生非。冒昧出手,稍有閃失,不特給師門丟臉,回去還受重責,太不上算。好生後悔,當初不該輕信人言,無故多事。此時哈延如若見機遁走,本可平安回島。偏是少年好勝,總覺在此一走,不好意思似的。正是進退兩難,遲疑不決。這時殿上外來的妖人連同宮眾,除了幾個首要與英瓊、輕雲、易靜、金蟬等捉對兒廝拼外,人數尚多,聲勢也還不弱。偏偏易氏弟兄仗著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護身,只管在殿上左衝右突,從光華擁護中施展法寶飛劍,追殺敵人。宮中諸人,自是敵他不過,所向披靡,紛紛傷亡。那飛娘約來的妖人,卻頗有幾個能手,一見易氏弟兄這等猖狂,俱都忿怒異常,也各把妖法異寶一一施展出來,準備將易氏弟兄置於死地。

    易鼎、易震哪把這些妖人放在心上,一見妖人勢盛,群起合攻,反正敵人無法侵害,弟兄兩個一商量,索性將神梭停住,任他夾攻。等到敵人妙法異寶盡數施展,層層包圍之際,先將光華縮小,一面暗中運用玄功,發揮神梭威力,突地手掐真訣,喝一聲:「疾!」辟魔神梭立時疾如潮湧,往四外暴漲數十倍。一面將太皓鉤等厲害法寶從神梭上施光小門內飛將出去。一干妖人見易氏弟兄在大家法寶飛躍之下,忽然隱入光華之內,停在殿中不動,也不再探頭現身,俱當他們被別人法寶所傷,尚未身死,紛紛收了法寶,施展妖法,放出雷火合圍。後見那團光華逐漸縮小,有那不知來歷的,恨不能撿個便宜,收為自有。那自問不能收得的,便想連人帶寶,化為灰燼。幾個在劫的妖人,連同那些該死的宮眾,不由越走越近。萬沒料到易氏弟兄並未受傷,倏地暗施辣手。那神梭何等神妙,這一暴漲開來,首先是將雷火妖氛驚散。接著便由合而分,化成無數根數丈長的金光,朝四外射去。再加以寶鉤、寶玦同時飛躍,疾同電掣。眾妖人見勢危急,再想用法寶飛劍抵禦,已是無及,傷的傷,亡的亡,能全身遁逃的,不過才兩三個。至於那些宮眾,更是連看都未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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