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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回 火伏地中 妖光熔玉嶺 人來天上 星雨瀉銀河 文 / 還珠樓主

    妖-知道對方根骨深厚,道心堅定,想要苟合,絕難遂意。加以內丹元珠連同護身丹氣全被神雷震破,損耗大甚,受傷極重,就說費上數百年的苦功,也難修煉復原。因為這兩樣珍逾性命的至寶,多由數千年來殘殺無數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靈氣凝煉而成,所殺海中魚介尚不在內。好容易得有今日,再差不多兩年,只等元嬰煉成,再把內丹元靈真氣與之相合,立可脫去原形,幻化成一個美絕天人的女仙。衝破極光,去往北極陷空島,將那兩個冰魄寒精強行攝來,與之配合。由此與天同壽,萬劫不死,飛騰變化,為所欲為。不料會被幾個幼童破去,把真元損耗了一半,如何不恨同切骨。為此,拋棄慾念,準備施展毒手,將眾人陷入小南極乾靈火穴以內,再去吸收靈氣。本心想光明境遠隔天外,又有極光大火阻隔,所困諸人已成網中之魚,絕無後援。對海不夜城島上雖有一個散仙錢康,法力頗高,但他門人眷屬甚多,絕不敢招惹自己。既然志在報仇,不想生擒,那還不是舉手之勞,便可成功。一心打著如意算盤,猛瞥見正南方飛來一片彩雲。自恃當地到處禁網密佈,埋伏重重,縱有人來,無異送死。哪知來勢神速,心念才動,人已電駛飛到,空中禁網竟被衝破。剛看出來人是個美少年,根骨似比所困仇敵更好,邪念重又勾起。正待暫舍下面諸人,迎上前去,施展邪法,將來人擒住,以備少時享受。哪知晦星照面,阮征天璇神砂威力至大,正是妖-剋星,見機先逃,尚且無及,況又迎上前去,豈非自投死路。

    阮征因齊靈雲傳命,曾說七矮諸人已經被困多日。自離師門八十一年,日夕懷念恩師,嚮往宮牆,遭遇艱危,情如切割。忽然奉到這麼重大的使命,可見師門恩重,期愛至厚。以前嚴罰峻拒,實是玉我於成。驚喜交集之下,惟恐相隔太遠,勢孤力弱,誤了時機。接過新發還的幾件法寶,便照靈雲所說,施展佛門心光遁符,往小南極天外神山飛來。佛法神妙,又值當日極光大火對消,阻力微弱之際,再加上天璇神砂專能抵禦兩極元磁真氣,只稍為受了一點阻礙,便自衝過。到了來復線上,阮征不知全年只此六月十五日起,每夜子時這一個時辰大火最弱。誤以為途中耽延了些時刻,惟恐誤事,心中愁慮,一入光明境,隔老遠,便看出眾人被妖-用邪法困住,越發情急。剛一照面,便以全力猛攻,除將天璇神砂大量發出而外,又將師父新發還的兩枝蝸皇戈和神劍峰魔女行前所贈閣耆珠化成兩道紫虹和三朵血焰金蓮,同朝妖-打去。

    妖-雖然神通廣大,邪法高強,連遇見兩件克制之寶,如何能當。雙方勢子又急,迎頭先被那數十百丈長大一股五色星砂裹住,便知厲害。待要變化逃遁,脫出光網,再用邪法還攻,說時遲,那時快,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兩道紫虹連同上發血焰毫光的金碧蓮花也已飛到。尤厲害是那五色星砂具有極大的吸力,星光看去雖只綠豆大小,但一撞上,便互相激撞爆炸,隨滅隨生,變化無窮,比起先前寒雷冷焰威力更大,剛一挨近,便被吸緊,難於掙脫。因不捨那護身丹氣,極力強掙,微一遲延,兩道紫光已繞上身來。

    忙運玄功抵禦時,金碧蓮花也已打到。心還妄想那本身丹氣可以防禦,只要掙脫星砂吸力,便可無害,做夢也沒想到,此是屍毗老人所煉魔教中的至寶。阮征又是累世修為,經歷甚多,早看出妖-厲害,打算一舉成功,上來只用天璇神砂將妖-裹住,先不發揮它的威力。等那三朵血蓮分三面打向妖-身上,化為千萬朵血焰,同時爆炸,再把神砂一指,也化為無量數的神雷,紛紛爆發,妖-身外綠氣立即震散消滅。大量星砂海潮般湧將上去,再一裹,妖-自吃不住。總算修煉將近萬年,功候極深,不似尋常妖物之比。

    一見護身綠氣被敵人震破,知道凶多吉少,先前惜了主意。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仗著煉就六個化身隱遁神速,慌不迭噴出一大片綠色煙光。不等星砂爆發,便乘煙光閃變明滅,危機一髮之間,運用玄功隱形遁走。無奈阮征所用法寶俱都神妙非常,一任妖-變化神通,仍連捨了三個肉身,方得衝出重圍,隱形遁去。

    阮征料定妖-已成網中之魚,見它忽然噴出大片煙光,不知是計,只當情急拚命,正想加功施為,星砂已先爆炸。瞥見妖-張牙舞爪,口噴黑煙,連聲厲吼,雖被神雷血焰炸得血肉狼藉,遍體鱗傷,內有三條身子並被紫光斬斷,仍在千層星砂,無邊雷火環繞夾攻之中,迎面猛撲過來,身被星砂裹住,兀自不退。連那斬斷的三截殘身,也還飛舞不停。這等生性猛烈,從來未見。妖-因用肉體真身迷亂敵人目光,加上邪法運用,阮征那麼高明細心的人,急切間也未看出。神砂、血蓮以及兩道紫光,均具極大威力,阮征惟恐有失,再一加功施為,晃眼之間,妖-所捨肉身全被星砂裹住,血蓮毫光再一連連爆炸,當時便成粉碎,邪法也被破去。這才看出,所消滅的只是三條殘身和一顆妖頭。料知妖-已逃,只得救人要緊。回頭一看,妖-雖走,眾人光幕仍被那暗綠色的光氣緊緊裹住,圍了一個風雨不透。地皮仍在熔化,往下陷落,只比妖-在時勢子要緩得多。

    阮征正在施展法寶,將它破去,忽聽內一幼童大聲疾呼道:"師父快請師伯且慢動手。這暗綠色的妖光,乃妖-修煉數千年的精氣,厲害非常,不論金玉,挨著便化成水。

    除非將它整個收去,或是全數消滅,才可脫身。否則,如用阮征師伯法寶破它,只要震散,便朝地底鑽將下去。遲早被它穿破地竅,將潛藏地底千萬年的乾靈真火引發,這整座神山便成粉碎,連家父所居不夜城也是難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燒空,至少也須數百年才能熄滅。地軸同受震撼,那時南北兩極積壓數千百年的冰雪一齊溶化,到處海嘯山崩,洪水氾濫,加上天時奇熱,瘟疫流行,如何是好?還是打好全盤主意,再行破解,比較安全無害。倒是妖-淫凶陰毒,詭詐無比,來去如電,防不勝防。它先前因為報仇心切,將所煉妖氣全數放出,逃時受傷大重,阮師伯法寶神奇,追迫甚緊,以致不及收回;再不便是想要發難,借此報仇。我料妖-此時必逃向隱秘巢穴之內,正在養傷,等傷勢稍好,再行拚命。它見阮師伯法力這麼高,一定不敢明來,多半暗中鬧鬼。反正此山相隔地竅三千丈,我們下陷才二十餘丈,只要妖炫不來作祟,照此形勢,便困半年也不妨事。最要緊的還是防備妖-,不令侵入此山,並防它將妖氣收去。由阮師伯將先前星砂分佈開來,再化成一座光幕,罩在外面,先把妖-隔斷,不令收回。然後想一個兩全之法,或收或破,將妖氣消滅,再除妖-,便無害了。"阮征早看出那暗綠妖光,與妖-逃時所噴妖氣大不相同,再聽這等說法,越發不敢造次。因知妖-耳目靈敏,這等與本身元靈相合的妖氣收發之間,捷愈影響。不等說完,早把星砂化成一片光網,籠罩在綠光外層。雙方心意恰是不約而同,妖-果如所料,剛剛逃回巢穴,便用玄功回收。

    不料敵人發動太快,慢了一步,那苦煉數千年的丹毒精氣,已被神砂隔斷,休說收回,連想就勢報仇都辦不到,空自咬牙痛恨,無計可施。這且不提。

    阮征站在光外,向內查盾,除金蟬仍是前生相貌,還能認出,阿童早聽傳言,一望而知外,餘人多是初會。見眾人個個仙根仙骨,滿臉道氣。內中石生和那喊金蟬做師父的幼童,更是眾中麟風。暗忖:"人言峨眉派日益發揚光大,果然吾道當興,這些同門師弟年紀俱都不大,居然有此功力。自己得為七矮之長,將來便住在這光明境神山仙域,真乃出於意外。"方在欣喜萬分,待要上前問話。被困諸人均料妖-重傷慘敗之餘,已經技無所施。再見阮征這等法力,全都放心歡喜,一齊向前,由金蟬為首,通名禮拜。

    阮征才知說話的名叫錢萊,乃前生忘年之交不夜城主錢康愛子。又見他仙根仙骨,英俊靈慧,越發喜愛。雙方分別禮見之後,便問他道:"令尊所居,與妖炫只一海之隔,以他法力之高,如何坐視妖-猖獗,不加過問?"錢萊躬身答道:"家父也曾為此日常籌計,只為妖-玄功變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特煉就好些化身,所有形體可分可合,更於內丹元珠之外,煉就三種妖氣,最厲害的便是那護身綠氣和這光幕外面的丹毒之氣。此地離子午線近,又當地竅火穴之上,除它時節,稍為疏忽,敗固不少傷亡,勝必激動滔天災劫,眷屬門人又多,沒有萬全之策,不敢造次發難。妖-對於不夜城中主人也是虎視眈眈,只為島上另有防禦之道,家父防備有年,不敢輕舉。於是雙方各仗天時地利,暫且苟安。實則妖-並放不過我們,早晚必去侵害。家父日前算出,妖-元嬰已經煉成,再過一二年便可脫去原體,飛騰變化,每日都在愁慮,只是無奈它何。想不到這麼厲害的萬年精怪,師伯天外飛來,只一出手,便殺得它體無完膚,狼狽而逃。

    少時師伯再想好主意,將這妖氣收去,師父和諸位師叔、神僧幾下裡夾攻,妖-伏誅無疑了。"

    金蟬接口問道:"阮師兄,你可有甚別的方法,將這妖氣收去,乘著妖-新敗,前往合力除它,省得夜長夢多,被它衝破極光,由子午線上逃往中土,為害人間,不是好麼?"阮征笑答:"我也如此想法。只是來時匆匆,只在神劍峰脫困出來,遇見靈雲師妹,給了我一道心光遁符,便趕了來。便無錢萊提醒,我已看出邪氣不似尋常。非但震散之後,入地為害,引出災禍,便有幾絲殘餘之氣,隨著罡風吹墜,無論仙凡無心遇上,均非死不可。昔年我在都龐嶺深谷之中誅一妖物,曾經見過這類邪毒之氣。那功候比妖-差得很多,尚且幾乎惹出亂子,如何敢大意呢?"石生接口笑道:"照這樣下去,我們何時出困?為防妖-暗中跑來鬧鬼,人又不能離開,以我之見,小神僧大約受傷頗重,佛光只能護身,不能別用,我們法寶、飛劍均與心靈相合,何不用這光幕,同阮師兄的神砂光網裡應外合,將妖氣夾在當中,往上飛起?等我們乘隙飛出,再返轉過來,用神砂將它裹住,先行收去,再想消滅之法。諸位師兄師弟以為如何?"眾俱道好。阮征問錢萊,可有什麼弊害?錢萊答道:"前聽家父說起,這丹毒之氣,乃妖-數千年來吞吸各種精怪和修道人的元神精血凝煉而成,厲害無比。只有妖-本身能夠隨意運用,外人除卻真個能收能破,要想變它都很艱難。並具一種極大的膠滯之力,重如山嶽。先前諸位師長防它下壓,曾將光幕放大,毫無用處,可知厲害。試試無妨,但須防備震破,稍為遺漏了一點,侵入地底,便成大害了。"阮征點了點頭。暗忖:"自己奉命援助眾人除妖脫險,長此相持,人救不出,妖也除不掉,如何交代?"又想起神砂吸力甚大,只要將它吸離地面,光幕由外往內一合,便可如願。眾人又多急於出困,同聲慫恿,立即應諾。

    阮征行事十分謹慎,一面命眾人小心應付,一面運用玄功,口念靈訣,往外一揚,一口真氣噴將出去。先是神砂所結光網,與本身合為一體。然後運用神砂環繞外圈,往貼近地面的妖氣底邊抄將過去。準備將那妖氣結成的整座光幕兜住,與裡層寶光相合,稍為提離地面,先放眾人飛出,再打主意將其縮小。哪知妖氣底層深入地面,正徐徐往下鑽去,地皮也隨同熔化,往下陷落,相接甚是嚴密。總算阮征法力高強,又極細心,神砂居然由外層地邊強行穿過,將妖氣一齊兜住。覺那暗綠色的光氣沉重異常,並且堅逾百煉精鋼,宛如實質。同時眾人見阮征神砂光網由四邊透將進來,心中大喜,以為預計成功,出困在即,忙各運用玄功,把各人法寶、飛劍結成的光幕迎合上去,但連沖兩沖,沒有衝動。金、石二人正待施展靈嶠三仙所賜的兩件奇珍全力施為,向上硬衝,只等稍有空隙,便可護了阿童衝將出去。阮征欲以全力施為,雙方正待裡應外合,金蟬胸前玉虎已噴出大片銀霞,千層靈雨,要往當頂衝去。忽聽老遠空中有人大喝道:"你們萬動不得!"眾人聲才入耳,一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已經飛到,來勢神速,竟比阮征還快得多,以眾人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是怎麼來的。那老人才一現身,便就空中把雙手一伸,立有十股長虹一般的金光彩氣射將下來,將整座光幕交叉抓住。巨雷也似喝一聲:"疾!"那麼大一座穹頂光幕,便整座離地而起,提向空中,聲如霹靂,震得四山皆起回音。

    眾人一見來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不禁驚喜交集,出於望外。立時護了阿童,飛往阮征之處。只見乙休人在高空之中,凌虛而立,面紅如火,鬚髮皆張,週身金光閃閃,手發虹光,將那裡外三層的光幕一齊提向空中,聲威凜凜,望若天神。比起銅椰島地底被困,怒極發威神情,又自不同。自從相識以來,這等神態尚是初次見到,料定關係重大。剛剛一同拜倒,便聽乙休喝道:"妖-已將原體化成六個化身。因為恨極你們,知道此仇難報,又急於奪回多年苦煉的丹毒之氣,井報大仇,竟不惜再拼捨一個化身,去將子午線上元磁真氣和那太火一齊引來,想將此天外神山連仇敵一起毀滅。幸我由烏牙洞鬥法事完趕來,搶在它的頭裡;又蒙天乾山小男相助,將來復線地軸纏道暫時封閉。

    無如妖宮後面有一地竅,與地軸通連,難保不鋌而走險。到時又發現你們快闖大禍,只得先顧這裡,無暇前往阻止。並且妖-之外,還有一個禍害,也將在日內發動,全都湊在一起,事情本極可慮。適才雖然算出妖-氣運將終,因為所煉元嬰被人盜去,藏向它對頭巢穴左近,以妖-的法力,本不難將仇敵嚼成粉碎。無奈所煉元嬰被敵人抱緊,逼它釋放同伴,逃出來復線,方允還它;否則,豁出兩敗俱傷,先將妖-元嬰抓裂吞吃,再與拚命。妖-為那元嬰苦煉數千年,費了畢生心血,才得結胎成形,平日珍逾性命;況當慘敗重傷之餘,已經失去一個化身、三條肉體;又分出一個化身,去引發元磁太火,能否生還,尚不可知。本心是想不等萬年期滿,功候完成,闖下大禍之後,逕捨肉身,將所剩元神與元嬰會合,乘機穿入子午線,飛往中土,尋一深山古洞,修煉些年。等元嬰成長,元神附合,化成美女,再出世作怪。不料極光天險,竟有多人相繼飛越過來,與它為敵。一時驕敵疏忽,沒看出你們人數多少,以為全已被它困住,只顧在此行兇,被那一對苦夫妻事前查探出它的巢穴所在,乘隙暗中趕去,費了好些的心力,居然深入虎穴。雖因女的深知妖-厲害,未敢造次,又想借此要挾,釋放你們,只將元嬰抓住,不曾下手殺害。妖-既不捨那元嬰,又不肯放棄復仇之念,只想運用邪法詭計欺騙敵人,奪回元嬰。無奈敵人甚是機警,防備又嚴,兩次用幻影愚弄,均被看破,反吃對方將那元嬰抓傷了好幾處,以示懲罰。妖-投鼠忌器,不敢動強,一面和敵人好說商量;一面準備稍有空隙,立即變化侵入,奪回元嬰,將敵人殘殺報仇。實則對方早有準備,除非妖-肯捨元嬰,並無用處。此時雙方正在隔洞相持,妖-情急萬分,無暇再顧別的,非要諸事絕望,方始孤注一擲。因它自信操有勝算,明知我來,又多了一個強敵,並未放在心上。你們可乘妖-丹毒所結光幕不曾被我消滅,我說話的聲音均被禁法隔斷,妖-尚未覺察之際,各將法寶收回。除阿童一人少時由我事完護送,以免有失,暫留此地外,餘人合力去往妖窟,兩下裡夾攻。我將這丹毒之氣化盡,便往相助。等我一到,阮征可拿我柬帖,仍用你那心光遁符,乘著元磁太火被妖-牽動,極光微弱之際,速飛中土,照柬行事,借到神鳩、寶鼎,速急趕回。你去之後,元磁真氣必被引發。我已另向陷空島主要了些靈藥,與凌雲鳳送去,命她師徒將傷治癒之後,急速來此。你那另一枚二相環,被申屠宏借去,得了一丸西方神泥,與之會合,更長了不少威力。心光遁符雖然失效,有此神泥融會的天璇神砂,極光不論強弱,均能衝破。再如遇見雲鳳師徒,她持有專御元磁之寶宙光盤,走起來更容易了。"說罷,便由大袖中飛出一道金光,中裹一封束帖,阮征連忙領命接過,金光也自飛回。

    眾人見乙休仍是飛身高空,雙手發光,抓緊那裡外三層的光幕,停空不動,神情也頗緊張。知道這位老前輩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一向舉重若輕,似此慎重,從來少見,料是關係重大。一面應諾,早各把法寶、飛劍收回,同往妖-所居魔殿平台前飛去。耳聽迅雷轟轟,驚天動地。途中回望,那丹毒之氣已被大片火雲包沒,由大而小,縮成丈許方圓一個光團,仍由乙休十指所發金光抓緊,隨人破空直上。那雷聲夾著一片爆炸之音,晃眼飛入高空,無影無跡。眾人也已飛到台前,待要下落,尋找妖蹤。目光到處,瞥見台前湖水已乾,由上下相隔數十丈的湖心深處,飛起一個赤身女子,正是妖-幻形,滿面俱是忿急之容,似往來路飛去,不料會與眾人對面撞上。因先前吃過阮征的虧,知道厲害,微一驚疑,待要縱避,眾人法寶、飛劍已是暴雨一般,紛紛發將出去。妖-原因那丹毒之氣與本身元靈相合,匆匆敗逃,不及回收。阮征再被錢萊止住,妖-久未覺出動靜,認為敵人無法破它。反正收發由心,神速如電,稍有警兆,立可收回。又以元嬰受人劫持,無暇他顧。心想對方既不能破,樂得用他困住仇敵,掩蔽逃走,便由他去。

    誰知乙休趕來,用韓仙子一件至寶將妖氣裹住,再用少陽神君所贈三陽神雷,由內爆發,將其送往兩天交界之上消滅;等到妖氣被火雲裹住,震破縮小,方才警覺,忙運玄功一收,竟未收回。這也是一件性命相連之寶。料知元嬰雖受劫持,只要自己不先發難,敵人絕不敢傷。好在仇敵已被禁閉,不會逃出,一時情急失智,便追了出來。迎頭遇見阮征等趕到,猛想起:"此人法力何等厲害!妖氣與心靈相連,就被震破,也有殘餘收回,怎會絲毫皆無?分明被人全數消滅,連先前幾個仇人也都救了出來。似此法力高強,如何能與為敵?"心念微動,剛剛飛身遁逃,念頭還未想完,眾人的法寶、飛劍已似驚虹亂飛,潮湧而來。阮征天璇神砂更似千丈星河,無邊光雨,將妖-全身裹住。三朵血蓮跟蹤飛起,打向前去。妖-吃過大虧,驚弓之鳥,本就怯敵,加以適才元氣大傷,神通已不如前,越發膽寒,哪裡還敢久停。百忙中把心一橫,不等血蓮飛近,便現原形,噴出一片妖光毒煙,仍用前法,捨卻一個肉身,變化逃走。不料敵人上過一次當,有了防備,一見妖-噴出大片。煙光,恐其重施故伎,忙把天璇神砂發揮全力,電一般湧過來。

    妖-也真心狠,見頭一個化身剛剛脫體飛出,敵人並不理睬,星砂來勢更急,身子又被吸住,知道危機不容一瞬,只得又捨一條肉身,化形遁走。無如敵人來勢神速,還未衝出重圍,大量星砂又湧上身來。似這樣,接連三次過去,雖仗神通變化,長於隱形飛遁,先後仍捨了三個肉身,兩個妖頭,才算勉強逃出,往另一秘窟中竄去。痛定思痛,心中恨極,自去發動陰謀毒計,作那最後打算。不提。

    眾人見妖-原身接連出現了好幾次,俱為法寶、飛劍所誅,滿空血雨橫飛,紛紛下落,早疑它重施故伎,事後細一查看,仍只得三身兩首。知道妖-六首九身全能分化,只要一首一身留下,便是禍害。尤厲害是當中兩個主要的身首,最具神通,竟被逃走,料知前途阻礙尚多。再一想起乙休適才所說的話,妖-必不甘休。阮征見柬帖註明,限令七日之內趕回,在未去川邊倚天崖龍象庵以前,還要往大咎山去,助仙都二女、李洪三人抵禦群邪,除那毒手摩什。這一往返,有數十萬里之遙,中隔極光大火與元磁真氣天險。惟恐延遲誤事,正和金、石諸人告別要走,忽聽湖底有人急呼求援之聲,隱隱傳來。

    金、石諸人先聽乙休之言,雖因起身匆促,不及細問,早就料到盜去元嬰的是干神蛛,一聽呼援之聲,果然是他。惟恐邪法厲害,難於救他出險,忙把阮征拉住,說道:

    "二哥慢走,我們還有一個好友被妖-圍在妖窟之內呢。"阮征只得隨同眾人,匆匆飛下去一看,那湖底也是一片玉質,緊靠平台一面,有一個數十丈高大的洞穴。錢萊忙道:

    "那便是妖-潛藏元嬰所在,弟子受人指教,曾經去過,並帶人暗藏了一粒寶珠在內。

    裡面歧徑和大小洞穴甚多,不知人困何處?待弟子前往一看吧。"石完插口道:"我也同去。"隨說,二人當先往前飛去。阮征行事謹慎,為防妖-不捨元嬰,暗中掩來,先用一朵血蓮發出大片金碧光華,將洞口封閉,加上本門禁制,然後率眾飛人。見那洞穴又深又大,果然歧路甚多,大小洞穴約有一二百個。耳聽干神蛛呼喚求援之聲甚急,無奈所有洞穴俱都傳聲回應,以眾人的耳目,急切問竟查不出准在何處,連找了幾處俱都不對。錢菜、石完早已穿人玉壁之內不見。金、石二人方在發話詢問,耳聽干神蛛遠遠答道:"我們在妖窟最深之處。只為剛才妖-趕回,驚慌逃走,本來已被追近,難逃毒手,忽然冒起一團寶光,妖-受傷後退,才得乘機逃入一洞,也未看出沿途路徑。適聞諸位道友上面說話,才知人已脫險。妖-雖不在此,但它邪法厲害,出口被妖光封閉,不能脫身。內人又發現地底還伏有禍胎,事在緊急,非諸位道友合力,不能破去妖光,救我夫妻出險。務請從速,稍遲便無及了。"眾人已經飛進十餘里,那聲音老是若遠若近,所有洞穴齊起回音。後來還是阮征潛心體會,稍為分辨出一點方向,同在寶光防身之下,循聲前進。又飛了十餘里,地勢越發往下彎斜,隱聞戰鼓之聲出自地底,方疑人在下面被困,干神蛛仍大聲疾呼。阮征正在查聽,忽見錢萊、石完由側面破壁飛出,見面急道:"那妖-真個可惡!干師叔被困之處,就在前面不遠。洞口已被妖光封閉,妖-並用邪法顛倒途徑,中有極厚玉壁相隔,無路可通。待弟子向前開路,照直進去吧。"

    說罷,二人各縱遁光,朝對面玉壁上衝去,當時裂開一縫。眾人跟蹤飛入,晃眼便將那十多丈厚的玉壁穿過。見前面地上有一個三四尺方圓的地穴,上面湧著一片暗綠色的妖光,好似妖-已在遠處警覺,自知無幸,立意相拼。

    眾人剛一飛入,妖光便往穴中鑽去。幸而阮征久經大敵,手疾眼快,剛一瞥見,天璇神砂早脫手飛出,射向穴口,將妖煙吸起一裹,立時化為烏有。干神蛛也滿面驚慌飛了出來。眾人見他長衣已經脫去,手上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赤身少女,身上披著干神蛛那件黑衣,與妖-長得一般無二。見了眾人,滿面嬌羞,倚在干神蛛懷內,星眸微閉,低頭不語,神情甚是親熱。石完性暴,知是妖-元嬰,大喝:"干師叔還不快把妖怪殺死,抱她做甚?"隨說,揚手一道墨綠光華,便往少女身上射去。干神蛛因和阮征初見,正想朝前請教,驟不及防,方在飛身縱避,口喝:"且慢!"少女已張口一片灰白色的光網,將石完劍光敵住。金、石二人一見少女口噴白光,全都知道就裡,甄民忙將石完喝住。耳聽地底戰鼓之聲又起,干神蛛忙道:"此非善地,不是講話之所,到了外面再說吧。"金蟬仍命錢萊、石完開路,以免損毀玉洞靈景。一會飛將出來,到了湖旁平台之上。阮征急於上路,無暇細問經過,和干神蛛匆匆禮敘,二次正要辭別。忽見廣殿後面精光萬丈騰空而起,夾著大片極猛烈的風火交哄之聲,甚是驚人。同時地底戰鼓之聲也越來越盛,由遠而近,往上傳來。少女櫻口微動,干神蛛急叫道:"諸位道友,快作準備,浩劫恐將發動,再稍遲延,這座天外神山光明仙府便保不住了,我們的吉凶也自難定了。"眾人聞言大驚,阮征也甚驚疑。略一停頓,猛聽空中乙休傳聲大喝道:"阮征快走!你們不必害怕,待我擋它一陣。"

    阮征料知事情萬分凶險,所以連這位老前輩也未說什滿話。自己此行事關重要,越快越好。匆匆應聲:"弟子遵命。"便往回路中飛去。星光遁符,佛法神妙,瞬息千萬里,又是歸途,有了來時經歷,不消一日,便衝出極光圈外,由子午線橫越過去,一直飛行到大咎山附近,靈符也便失效。遙望山頂鬥法正急,想起恩師命靈雲所示仙機,改縱遁光隱身飛去。果然屍毗老人愛徒田氏弟兄在彼,忙用傳聲告知李洪,三人合力,暗中助其脫險。等到煉化毒手妖魂,群邪傷亡敗逃,再與申屠宏尋到李洪、龍娃,互相細談,說完備人經過。李洪問道:"蟬哥他們既然情勢緊急,你還不快去?我們走吧。"

    阮征笑道:"我來時比你還心急,惟恐七天之內難於往返。不料煉化毒手已成尾聲,井無耽擱。適才大師兄又將二相環還我,六環已經合壁,加上西方神泥,威力越發大增。

    我由光明境到此,才一天半的光陰,乙師伯妙算前知,既然限我七日,必有原因。聞說楊仙子正在除那量尤墓中三怪,早去必不能將寶鼎、神鳩借到。我們與大哥難滿重逢,樂得抽空聚上些時,何必忙呢?"李洪笑道:"我真糊塗,只顧心急,想見你們七矮和那小神僧,把才纔你說的話俱都忘了。等在這裡多沒意思。我們難得見面,你和大哥以後更是海天遼闊,見面時少。乘這幾天工夫,找個地方玩上一會,或是尋點事做也好。"

    申屠宏笑道:"洪弟歷劫九生,依然童心未退。我們不比世俗之人,此時仙業未成,有甚可玩的呢?"阮征笑道:"我老惦著誅殺妖-的事。雖然楊仙子借寶耽延,必在乙師伯算中,但這位老前輩明知有三數日的閒空,誅殺毒手摩什又用我不著;至於田氏兄弟脫難一節,便我不來,大哥、洪弟也必知道,保全小南極,正當用人之際,催我早來作甚?其中必有原因。此山荒寒,無甚可觀,換個地方也好,省得鄰近妖窟,難免不生枝節。"李洪接口道:"我想乘著月夜,同往洞庭、都陽兩湖水天浩渺之區遊玩一夜。我們大都久已不食人間煙火,難得今夜月明,岳陽樓上如有夜市,大家痛飲幾杯,叫龍娃嘗嘗異鄉風味,豈不也好?"申屠宏道:"金、石諸弟正在待援,我們就乘月夜登臨,也須找那清靜隱僻之地,同道所居洞府盡多勝景,何必去往人多之處?以我之見,在去小南極以前,千萬不要再生枝節了。"李洪忽然喜叫道:"有了!既然此時不宜多生枝節,我們左右無事,何不趕往倚天崖,幫助楊仙子除那量尤墓中三怪?看似多事,實就本題立論,早把三怪除掉,我們不就可以早動身了?"阮征笑道:"洪弟,難為你還是佛門中人,這等好勝喜事,一天也閒不住。"申屠宏道:"二弟可知佛門最重因果,他前幾生受盡妖邪危害,應在今生還報,所以功力儘管精進,性情始終未改。否則,這些因果如何了法?他的主意並不算錯,也許乙師伯催你早來,為的就是這件事呢。"

    說時,三人因是累世深交,情勝骨肉,申、阮二人素把李洪愛如幼弟,山頂又恰只一塊條石,李洪居中,申、阮二人一左一右,並坐其上,良友重逢,對月談笑,甚是高興。加以法力都高,如有妖邪來犯,或是路過,老遠便可警覺。此時雲淨天空,山高月小,清光如晝,玉字無聲,誰也不曾留意。龍娃先是立在申屠宏身旁,出神靜聽。李洪憐他久立,命向左側樹根上坐聽。龍娃深知小師叔對他憐愛,不聽話不行,但又不願遠離。便去尋了一塊石頭,放在申屠宏對面,然後坐下。李洪笑他對師父如嬰兒戀母一樣。

    龍娃不好意思,把頭一偏,目光到處,忽見相隔不遠的對面山坡上,貼著地皮,微現出一片極淡薄的白煙,後面似有兩個怪人影子,由地上冒出,只一閃,便往地下鑽去,隱現絕快。如換別人,必當山上起霧,那人影也是眼花。龍娃一則福至心靈,自知根骨不濟,處處留心;近來又長了一點經歷,認定左道妖邪慣放煙霧,心有成見;再則近服靈藥,智慧大增。一見便驚呼道:"師父、師叔,快看後面!"李、阮二人聽完申屠宏之言,本要商議起身,也恰站起,聞言回顧。就這晃眼之間;白煙已隱,夜月清輝,照得四山好似蒙了一層銀紗玉雪,到處靜蕩蕩的,一點跡兆俱無。李洪笑問龍娃:"你大驚小怪做甚?"龍娃便把前事一說。阮征眼界甚高,又與龍娃初次見面,不知底細,見他根骨平常,相貌醜怪,除人很至誠外,別無可取。雖然愛屋及烏,終覺大哥乃本門弟子之長,怎會頭一次便收了這麼一個徒弟?心中未免不滿。再見他忽然失聲驚叫,回顧卻又無甚跡兆,以為龍娃神倦眼花,年幼無知,沒看清便大驚小怪。否則,妖邪既敢由後來犯,怎會不見?縱令知難而退,也不會逃得這等快法,以自己的目力,竟會看不出半點痕跡?一時疏忽,也未向龍娃所指之地仔細查看。哪知危機已經密佈,變生瞬息,就要發作。

    就這互相回顧答問之際,猛瞥見環著四人所立山頭,由地上激射起無數縷的白色淡煙,勢甚神速,一出地面,便電也似急往當頭高空中射去。晃眼展佈開來,成了一個其大無比的煙幕,罩將下來。那煙看去又稀又薄,可是一到上空,立時星月無光,四外一片混茫。同時地面上也冒起一蓬煙網,除四人立處外,彷彿由地上四面揭起,朝上兜來。

    另有七八枝血紅色的火箭,朝四人身上射來。耳聽萬千鬼嘯之聲宛如潮湧,腥穢之氣撲鼻難聞。三人知道來了邪教中勁敵,因知自己法力甚高,不敢近前,暗用陰謀,將邪法做成一圈,暗伏地底,等準備停當,然後發難。本來打算掩到近身之處,聚起暗算,因吃龍娃叫破,不等佈置完成,便先發動。因為來勢太快,上面邪煙已經下壓,下面的也快湧到身前,看出不是尋常,全都不顧說話。李洪金蓮寶座首先飛起,阮征揚手一股五色星砂便朝空射去。那七八枝火箭妖光也已射到。本來龍娃處境最險,總算命不該絕,申屠宏知他靈慧忠實,所說決無虛言,一直都在留意,妖煙一起,忙喊:"龍娃快來!"

    手中伏魔金環先化為一圈金霞,飛上前去,將龍娃全身罩住。火箭妖光恰也射到,吃金霞一撞,只聽幾聲鬼叫慘嗥,全被震散,化為一片黑煙而滅。因為來勢特快,先後相差不容一發,出手稍緩,三人或者無妨,龍娃必無倖免。同時李洪金蓮神座已化成一朵千葉蓮台,將龍娃招來,一同飛身其上,才得無事。就這樣,已為那股腥穢之氣所乘,頭暈心煩,搖搖欲倒。李洪見他幾為邪法所傷,不禁大怒,急喊:"大哥、二哥,此是何方妖邪,敢來暗算我們?千萬不可放他逃走!"一面把靈嶠三寶連同兩柄斷玉鉤,一齊發將出去。申、阮二人也各指飛劍、法寶,一同夾攻。只見精光萬道,霞彩千重,加上中雜無數金星的五色神妙光雨,頓成奇觀。

    那妖人乃前殺妖婦五淫仙子秦嫫之兄秦-,邪法比妖婦還高。因為有事來晚了一步,途中遇見敗逃下去的妖黨說起前事,又驚又恨。知道仇人厲害,決不好惹,自恃所煉邪法陰毒神速,特意暗遣妖徒,由遠方地底暗下埋伏,四面合圍,突然發難。準備一擊成功,驟出不意,至少也傷他兩個。不料只聽傳言,不知敵人深淺,以為那持有七寶金幢的小寒山二女不在,所煉白骨搜魂網專污敵人法寶、飛劍,攝人魂魄真神,最是難破。

    那陰磷火箭,更是不論對方多高法力,中上便是無救。做夢也沒有想到,申、阮、李三人所持不是仙府奇珍,便是佛門至寶。單是李洪西方金蓮神座,已是諸邪不侵,萬無敗理。那天璇神砂、伏魔金環,更是專制妖邪的剋星。何況還有許多法寶、飛劍,威力俱都極大。妖人先前暗算既未成功,如何能是對手?說時遲,那時快,先後也只有三兩句話的工夫,當空妖網邪氣首被天璇神砂衝破,現出天光。申屠宏再把本門大乙神雷朝四外亂發出去,連珠霹靂之聲驚天動地。妖人飛遁神速,此時逃走,原來得及。也是惡貫滿盈,該當數盡,明知敵人厲害,不是對手,仍以素性凶橫強做,不到力竭智窮,不甘敗退。反因那火箭祭煉不易,曾費多年心血,忽被敵人破去,痛惜之餘,激動怒火。自恃邪法異寶甚多,尚未施為,妄想僥倖與敵一拼。不特未退,反倒厲聲大喝,幻出許多化身,上前迎敵,意欲相機暗算。

    誰知李洪恨極妖人,立意除他。預料蓮台佛光如若放出,妖人看出無隙可乘,又見這面法寶如此威力,定必不戰而逃。為此故示破綻,引使來犯,不將佛光放起。並用傳聲暗告申、阮二人:"這類邪法得隙即入,妖人定必自恃。煙網一破,可各分開誘敵,只由我一人在蓮台上暗中戒備,並護龍娃。千萬不可放其逃走。"阮征本與李洪同一心計,既防妖人逃走,又見申屠宏大乙神雷雖將妖網震破,並未消滅,恐其隨風吹散,為害人間。這類邪法,不知聚斂多少凶魂厲魄,成功不易,必不肯捨。因此在當空妖網剛一衝破之際,神砂星光便似電一般衝出煙層之上,四面反捲而下,煙網立被裹成一團,連地上妖煙也被神砂吸起在內。跟著運用玄功,將手一指,只聽萬千惡鬼悲嘯慘嗥之聲,淒厲刺耳,晃眼消滅,無影無聲。

    妖人連失重寶,越發激怒,吼嘯如雷,現身飛撲過來。四人見那妖人生得和妖婦一樣醜怪,只身材高大得多,也是通身赤裸,不掛一絲。雙手空空,並未帶甚法寶兵器,只在身上畫著不少刀劍戈矛、針箭釘錘、水火雲煙以及各種奇怪圖形,從頭到腳畫得密密層層,五顏六色,遍體都是。雙手各畫日月之形和一些血紅火焰。發長尺許,色如黃金,怒極發威,根根倒立,便惡鬼夜叉也無此獰惡醜怪。口發怪聲,甚是難聽。

    阮征見妖人竟不畏神砂威力,對面撲來,心疑有詐,意欲試他一試用。剛指神砂擁上前去,將妖人裹住,暗把血蓮隱去寶光,發向空中。先下一著閒棋,以備到時應用,一舉成功。猛瞥見神砂合圍中,妖人身上突飛起十來道各色妖光,中雜一團團的血焰,剛一離身,血焰便自爆發。雖然轉眼連那十來道妖光齊被神砂和申、李二人的法寶消滅淨盡,但神砂星雨竟被蕩了兩蕩。妖人身形吃三人寶光合力一裹,方才消滅,空中喝罵之聲又起,又重出現。阮征知被自己料中:先滅妖人不是化身,便是幻象虛影,那些邪法異寶卻是真的。照此情勢,妖人不久必逃,便留了神,並用傳聲暗告申、李二人,設計誘敵。妖人本想用自煉化身幻象,帶著邪法異寶愚弄敵人,使其分心,專顧前面,以便隱形變化,乘隙暗算。及見敵人法寶如此厲害,剛一出現,便即消滅,也甚膽寒,生了戒心。無如惡氣難消,二次下手,換了方法,意欲多幻出幾個虛影,同時分頭出現,自己在空中運用邪法,再試一下,如不能勝,先行遁走,日後再作復仇之計。做夢也沒想到,空中伏有三朵血蓮,此是魔教中最有威力之寶,敵人存著以毒攻毒的心意。他這裡剛一發動,阮征早在暗中查看好了妖人來路方向,及見五個幻影分五面相繼出現,立照預計行事。妖人見敵人分頭迎御:那最厲害的五色星砂和那一圈金霞,分敵東、南兩面三個幻影;金蓮上幼童獨敵兩個幻影,似見自己法寶相繼離身飛起,有些手忙腳亂,金蓮寶光雖極神妙,但是只護四外和腳底,頭上並無防護。誤認李洪根骨雖佳,修為不久,全仗師傳法寶,無甚道力經驗。那手放星砂的少年又似貪功,獨自飛起,向那未消滅的一個幻影朝空追去,正好乘虛而入。剛由空中隱形飛降,往下撲去,心想:"邪法陰毒,只一侵入,立可成功,至少也可將兩幼童的元神攝去。"快要到達,猛覺出寶光強烈,從來未見,忽然膽怯。暗忖:"此是佛門至寶,適見幼童把手一揚,蓮台立時湧現。如若道淺,豈能隨意運用?並且另外還有三件法寶,也均幼童所有,威力無不神妙。

    照理自己所用法寶多非其敵,為何一件未傷,仍在相持,連幻影也未消滅?"心疑李洪乃修道人所煉元嬰,成長出遊。所料如中,必是天仙一流人物,莫要上當,弄巧反拙。

    心中一動,便未冒失衝入,只把邪法暗中運用,想把敵人迷倒殺死,將元神攝去。

    他這裡正在施為,李洪已按阮征指教,一面與來敵幻影故意相持,一面運用佛門心法暗中戒備。待不一會,果然心靈上有了警兆,立把佛光飛將出去。妖人一見佛光突現,才知凶多吉少,有敗無勝,立縱妖遁逃走。雖得掙脫,佛光照處,隱形法已被破去。就這樣,仍不捨那殘餘法寶,還想收回再逃。緩得一緩,猛瞥見三朵畝許大的金碧蓮花,各由花瓣上射出萬道血焰毫光,突在空中出現,三面合圍上來。那五色星砂也似銀河倒瀉,當頭壓到。不由心膽皆裂,哪裡還敢上升,慌不迭飛出一個化身,先擋一陣。同時撥轉妖遁,往下急射,竟欲穿地逃走。無如原形不能再隱,所用幻影又早被人識破,一任機警狡詐,全無用處。剛剛掉頭向下,申、李二人的飛劍和斷玉鉤已當頭迎上,雙雙環身一絞,妖人立被斬成粉碎。申屠宏揚手又一太乙神雷打去,阮征的星砂、血蓮也自空中電射而下,幾面夾攻。妖人殘屍下墜,血肉紛飛中,飛起一條黑影,吃申屠宏伏魔金環往上一絞,便已消滅。李洪方說:"這妖孽真個找死!"忽聽阮征急呼:"洪弟快將佛光展佈,留神妖魂逃走!"話未說完,阮征手指星砂,已似狂濤怒湧急追下來。同時瞥見地上射起兩條黑影,往斜刺裡飛去,到了前面,化成兩團黑氣,飛星電漩般接連千百個滾轉,合而為一,仍還原形,刺空飛去,神速已極。阮征那麼快的星砂,竟會差了一步沒有追上。原來妖人煉就三屍元神,已被捨卻一個元神,乘隙遁走。

    四人見那妖魂逃路正是川西一面,反正順路,自然不捨。因帶龍娃同飛,便把法寶收回,會合一起。阮征道:"我深知這妖孽的來歷,如放妖魂逃走,不知要害多少生靈,最好追上除去,才可免患。"雙方飛行均極神速,尤其四人遁光聯合,勢更猛烈,宛如一溜驚虹橫空而渡,晃眼便是千百里外。追來追去,追到大雪山邊界,雙方已是首尾相銜,相去不過里許遠近,眼看就要追上。遙望前面,一峰刺天,高出雲表。近頂有一危崖,下有一洞,宛如巨吻怒張,向空噓氣,正在噴吐雲霧。妖魂好似急不暇擇,本由洞側斜飛,快要飛過,猛一掉頭,便往洞中飛去。洞中立冒出一股雲煙,將妖魂裹進。妖魂黑影好似誤投虎口,並還現出掙扎之狀。四人也已飛近,李洪便要跟蹤追入,申、阮二人連忙攔住。仔細一看,洞口雲煙已止,形勢雖然險惡,內裡卻並不深,只有丈許便到盡頭。石壁地上,滿是塵沙冰雪堆積,外面更是冰封雪壓,已成玄色。分明高寒荒僻,亙古以來無人蹤跡。洞中雲煙噴得奇怪,洞壁完整,並無逢隙,妖魂怎會不見?阮征雖覺此非善地,無人便罷,如若洞有主人,妖魂如非運用邪法幻化遁走,被其收留,絕非易與。心中念著光明境應援之事,妖魂既未追上,不欲另生枝節,正想招呼眾人,仍往倚天崖趕去。龍娃笑道:"明明見妖魂逃來此洞,怎會不見?師叔何不用佛光寶光照他一照,妖魂如在裡面,不就現出原形了麼?"

    申、阮二人先因洞中不見一絲邪氣,地上冰雪塵土均非幻化,匆促問不曾想到用法力試探,聞言方要施為,李洪首被提醒,已將佛光發出,朝洞中照了一照,仍是原樣,無跡可尋,只覺心神微微動了一下。因申、阮二人見無異狀,正在催走,也未在意。都當妖魂幻化逃走,略為商議,便同起身,帶了龍娃往倚天崖飛去。兩地相去不遠,頃刻飛近。因知女仙楊瑾帶了古神鳩同隱雙杉坪側山腹之內,便往當地飛降。剛一落地,忽聽重石墜地,砰的一聲。回看身側,倒了一塊三尺來長的石條,上面並還帶有冰雪塵沙。

    方覺奇怪,李洪忽然驚叫道:"龍娃呢?"申、阮二人一看龍娃,已不知去向。隨聽石條上發話道:"無知豎子,竟敢無故擾我清修!為此將他押禁洞中三日,以示薄懲,期滿自會放出。你們不服,可來尋我要人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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